古尚卿可以說是一片好心,可是這馬屁好像直接拍到了馬腿。
以柳達成現在恢復的程度,要站起來邁出第一步都是一個質的飛躍。如果真的能拄着雙柺走路,不用再依靠輪椅了,那已經是個跡了。
所以說,這隻柺杖對於柳達成來說,是一個期望。他有生之年能夠只拄着一支柺杖行走,那簡直是一個夢想。
古尚卿自然也是明白自己沒搞清楚做這樣的事情,有些操之過急了。
因而他把手裡的柺杖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再看看,臉的笑容顯得尷尬的不行。
柳雅道:“古公子,能否出來一下?我們借一步說話。”說完,柳雅先一步走了出去。
古尚卿朝柳達成點點頭,說了一聲:“您好好休息,是我唐突了。”然後走了出去。
此時豔陽當空,一邊是高高的古舊城牆,一邊是破屋爛瓦的低矮草房。
柳雅負手而立,旁邊站着一身儒雅,雋秀明朗的古尚卿,怎麼看這畫面都有些不搭調。
柳雅回頭看着古尚卿,直言道:“古公子總是說自己性格怪異,想到什麼做什麼,想必古公子說話也願意直來直去吧?”
古尚卿一笑,點點頭,道:“柳姑娘有話請直說,古某洗耳恭聽。”
“那好。”柳雅指着面前的殘破舊屋,道:“古公子見過我的家了,其實以前我的家還在鄉下,住的房子這個還要破舊。”
古尚卿點點頭,表示他聽在心裡了。
柳雅繼續道:“而且我想古公子也認識我弟弟吧。他叫柳樹,是古家老爺子的隨身書童。”
古尚卿道:“認識,是個很機靈、能幹的小子。而且我爺爺也很喜歡他,說是要好好的栽培。”
“那多謝了。”柳雅又道:“現在古公子見識過了,我出身於鄉野小村,家窮且父親身有殘疾;我弟弟還是你們古家的小廝,可以說我們柳家與你們古家,那是天差地遠的兩個極端的門戶了。所以我不明白,古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示好,又是什麼意思?”
柳雅說古尚卿對她示好,這可不是自大、自戀,而是事實。
如果說他之前在客棧門口見到柳雅,只是出於緣分使然,又因爲柳雅買了他的茉莉花園,所以纔有了交集,這也說得過去。
可是昨天古尚卿突然離開,到現在給柳達成送來了一根他親自去尋來的桃木做的柺杖,這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味道了。
柳雅怕再不說清楚,她更難以摸透古尚卿的意思了。
顯然,古尚卿也沒有想到柳雅竟然一開口是這麼直接的問題。
他站在那兒愣了片刻,道:“柳姑娘,或許你誤會了,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只是兄妹之意。我覺得,你和雪綺、雨綃她們都是一樣的女孩子,因而纔對你特別的照顧。我是不想你爲了令尊的事情心煩,纔想到送一根柺杖,幫你盡孝的。”
古尚卿此話一出,柳雅笑了,她道:“古公子,你說你幫我盡孝?只是因爲我和你堂妹雪綺是朋友嗎?那麼我現在可以直說,我與雪綺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從見面到分開,也不過是十來天的相處時間。試想,這麼短的時間裡,會有多少深情厚誼呢?”
雖說,柳雅覺得古雪綺這個人是真的很不錯,可她畢竟是古家的人,柳雅不想過多牽連。
如今古尚卿莫名的示好,說是毫無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意,柳雅當然是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他是因爲古雪綺的關係纔對自己有所幫助的。
柳雅本以爲,這樣直白的說完,以古尚卿的身份,他應該不屑再和自己說話了。
卻沒有想到,古尚卿聽完柳雅的話笑了。他的笑容和煦帶着暖意,好似秋日裡最燦爛的豔陽,更像是暖春早早開在枝頭的桃花。
柳雅看了都不由得一愣,不知道這個古尚卿究竟要笑個什麼?
卻聽古尚卿道:“柳姑娘,你真的誤會了。我對於你的感情,無關雪綺,也無關其他的人,我只是覺得,你在我的記憶深處,有那麼一個位置。”
“我在你的記憶深處?”柳雅更加暈菜了,算是老式的搭訕和表白,也沒有這麼怪的說辭吧?
縱使柳雅善於揣摩人心,可是也完全不能明白古尚卿真正的意思了。
古尚卿嘆了口氣,道:“我也直說了吧。在我的記憶裡,在我們幼年的時候,曾經見過。”
“你說什麼?”柳雅一驚,繼而追問道:“你說的幼年,是有多小的時候?”
“我今年二十五,你未滿十六,我們相差九歲多。當年……我十一,你還不到兩歲,正在蹣跚學步,牙牙學語。我抱過你,你尿溼了我的袍子。是這樣。”
古尚卿說完,柳雅呆立當場,完全沒有回過神來,更不知道古尚卿突然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繼而腦子轉了一點點彎兒,她才恍然想起,古尚卿說的應該還是在很早以前,孃親還在方家的時候吧。
那時候古家、方家同爲京城三儒之列,想必相互之間也有往來,說是當年見過也是說的過去的。
想到這裡,柳雅又詫異的問道:“可是當年,我還那麼一小點點大,你也尚未成年,轉眼十多年過去了,你爲何能夠認出我?”
要知道,柳雅其實不是原本的柳芽了。而古尚卿見過的,肯定是柳芽沒錯的。
而且一個小孩子的模樣是變化最大的,可能兩歲的時候見過,相隔幾年之後再看,不一定一眼認得出了。
更何況是一晃十幾年不見,柳芽也換成了柳雅,他竟然還能夠認得出?又或者根本是認錯了?
古尚卿卻是淡然一笑,道:“因爲我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年你孃親口對我說,要讓我好好的照顧你,愛護你,我也一口答應下來。雖然都說小孩子沒有什麼記憶,但是我幾個月前一眼見到你,已經認出你是當年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