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尚卿說柳雅是當年的“小妹妹”,可見他記憶裡確實有那麼一個女孩的。
但柳雅卻並不覺得,他說的那個小丫頭是自己。
因而,柳雅輕輕搖頭,道:“我想,古公子還是認錯人了。可能你當年記憶裡確實有一個可愛的小妹妹,但京城裡的女孩那麼多,你又如何認定是我?而且我也和你說過了,我是屏山村人士,土生土長的村姑。”
古尚卿聽了柳雅的辯駁,“哈哈”一笑,道:“柳姑娘,你和你娘當年的模樣非常像,唯一不同的是她眼神裡的溫柔,你還沒有。而且,我當年也有十一歲了,你不會覺得,十一歲的少年還沒有什麼記憶吧?”
說完,古尚卿又道:“若是你不信,我可以再告訴你一樁事情。”
“還有什麼事?”柳雅覺得古尚卿這是話有話,他究竟想要告訴自己什麼?
古尚卿卻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收斂起臉的笑容,還轉了半個身,嚴肅的看向了遠處的北方。
柳雅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除了盡頭的城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究竟古尚卿又看的是什麼?
卻聽古尚卿這纔開口,聲音也是變得清朗,低沉。
他說道:“我早前曾經說過,我父母在我幼年時候便離世了,我是跟着兩位叔叔長大的。其,我又和三叔的感情最好。三叔只大我十歲,我從三歲開始練功,第一次蹲馬步是三叔教給我的。後來也是三叔一路守護,陪伴着我長大。”
柳雅一愣,看着古尚卿臉越來越悲痛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
因爲柳雅不明白,古尚卿爲什麼拐了這麼大的一個彎兒,跟她說起了古家的事情。
難道說,他在打感情牌,要博得自己的好感嗎?可是細細琢磨,又覺得不像。
又或者,古尚卿本來隨意的性子造了他跳躍的思維,說話是這樣驢脣不對馬嘴的?
柳雅正在胡亂的想着,聽古尚卿繼續道:“可三叔卻在我九歲那一年遠征北疆,與當年的我父親、母親一樣,戰死沙場。我聽到了三叔以身殉國的消息,非常難過,很想要爲他做點什麼。但是我當時還太小了,什麼都做不了。然後又過了兩、三年,我見到了你和你的孃親,你孃親給你帶着孝,說是帶着你來看看你爹。”
“你說什麼?”柳雅猛然間回過神來,也明白古尚卿爲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了。
古尚卿回頭看了柳雅一眼,道:“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爲何要把你當作我的親妹妹?是因爲我三叔是你的親生父親。而我之所以喜歡茉莉花,又幹脆種了滿院的茉莉花,也是與你孃親有關。”
柳雅靜靜的聽着,不再作聲。
古尚卿繼續道:“見過你和你孃親之後,我便想要一直都好好的照顧你,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一樣,好像當初三叔愛護我那般。可是沒想到你卻再也沒有出現,而你們方家也變成了不準再提及的話題。整個古家,乃至於整個京城,都好像從來沒有方家出現過一樣。後來有一次,我整理三叔留下的東西,無意發現他寫的幾篇隨記,說是他答應了一位姑娘,要爲她種滿園的茉莉花。在茉莉花盛開如雪的時候,他們要成親了。”
“我想,三叔遠征之後再也沒有回來,便是對那位姑娘食言了。我不想讓三叔食言,也不想對你娘食言,我想要找到你們,因而四處打聽你們的消息。最後得來的消息,是你娘帶着你出現在這附近,而這裡正是我們古家的老家所在。我便在這裡的老宅種了滿園的茉莉花,希望你娘能夠知道,並且找過來。但是直到這麼多年,我再也沒有得到過你娘和你的半點消息。可是在真的賣掉茉莉花園之後,你卻如此巧合的出現了。我便覺得,這是冥冥自有安排。”
古尚卿說完,柳雅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攪和成一團。她找不到頭緒,但也同樣找不到破綻。
再聯想孃親當年所說的話,以及孃親要求把墳建在山,可以望着山下的路,應該是在等待着那個人來娶她吧?
但是孃親應該是很清楚,她的心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因而,在當年拓跋皋帶着滄千澈來求醫的時候,孃親明知道自己也會因爲蠱毒反噬而送命,卻依然爲滄千澈解毒。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換一個保護住女兒的機會吧?
一切問題都已經解開,只是柳雅實在想不到,自己和古家竟然還有了這麼大的牽連,她……竟然也是古家的人?!!
柳雅有些茫然,繼而使勁兒的搖搖頭,道:“不對,應該是你弄錯了。你三叔在隨記裡提到的那個喜歡茉莉花的姑娘,不是我孃親。你再想想,當年我娘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麼會和你三叔做出這種暗通款曲的事情?而且你說在我快兩歲的時候才第一次見到我,難道說我孃親在得知你三叔殉國之後,不曾帶我來認祖歸宗嗎?爲何還要獨自把我撫養到那麼大才來相認?種種疑點,找不到合理的解釋,我無法相信我和你還有這樣的一層關係。”
古尚卿搖頭笑笑,道:“我也曾經想過這些問題。而且我也不相信我三叔是那樣莽撞而不負責任的人,竟然會留下一個孩子,卻還沒有成親。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古家與方家早有聯姻之意。但是遠征的軍帖來的突然,根本還來不及給他們舉辦婚禮,你孃親纔有意與我三叔相好,爲的是給他留下一個血脈。卻沒有想到,我三叔真的再也沒有回來。”
真的再也沒有回來!柳雅聽到這裡,心也是一陣絞痛。
她不知道這是因爲得知了一個悲劇的愛情故事,還是因爲她身其實留着古家的血,讓她對一個素未謀面的父親有了深深的敬仰和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