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心下明白,笑着道:“是呀,姐姐深得皇上信任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雖看得開,可是煙翠卻不能苟同,話裡帶刺的道:“呦,我也聽說了,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身子不適,所以太子被抱到爾福宮養着,但是昭儀娘娘過幾天想必就不會這麼累了,因爲奴婢聽說皇后娘娘的病大好了,很快就會把太子接回去了。”
她說完,就掩口笑起來。
芷宣臉上又紅又白,不知如何是好?
小桃冷笑着道:“呦,這些事情煙翠姐姐是怎麼知道的?皇上還沒派人來說呢?”
眼見她們要吵起來了,若蘭趕快攔下,喝斥道:“煙翠,盡在這裡胡說什麼,還不快去倒茶?”
煙翠心下不服,但也沒辦法,只好氣哼哼的轉身下去倒茶。
芷宣笑着道:“這兩個人,還是互相容不下,呵呵,在儲秀宮時就時常吵吵鬧鬧的,不過……這樣也給我們的生活增添了樂趣,聽她們吵吵也挺有趣。”
若蘭笑着,不置可否,讓道:“姐姐快請坐。”
芷宣在椅上坐下,將桌子上帶來的禮物推到她面前,“你高升也不知道送些什麼好,這些東西,原本是皇后娘娘賜我的,現在給你用罷。”
“哦?”若蘭有些驚訝,打開盒子,看到裡面一套做工精美的紫玉長簪,驚豔的道:“這麼貴重的東西,姐姐怎麼好轉賜給我?況且,這是皇后娘娘賞的,萬一她哪裡問起來,姐姐怎麼說?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她重新將盒子推過來。
芷宣笑着道:“你就放心收下罷,皇后娘娘賜了我,就是我的東西,我愛送誰相信她不會說什麼,況且,這套簪子淡雅,適合臉色戴。”
說着,她就拿出一支來在她頭上比試着。
小桃笑贊,“賢妃娘娘氣質溫雅,戴這套贊子正合適,改明兒,我們再讓內務府做一身跟這首飾相襯的宮裝,那就齊全了。”
若蘭淡淡笑着,“既這樣說,那妹妹我就收下了。”
她輕輕將盒子蓋了,芷宣看着她,美麗的眸子裡泛着起霧,“妹妹,我以爲我們之間的關係會跟她們說的一樣,一但侍候同一個男人就會成爲仇人,現在看你對我還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她十分感慨的道,傾身抱了抱她。
若蘭笑着道:“大家都是一個人進宮,沒個照應,如果還要你爭我奪,你害我我害你的,那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芷宣點頭道:“對,對,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
這句話的另一個含意是……永遠不要跟我爭。只是若蘭聽不見她這弦外之音,淡然笑着。
等煙翠倒了茶回來,兩人已經走了。
她將茶擱到桌子上,看到賢妃娘娘正在看的紫玉簪子,笑着道:“她們送的?”
“恩。”若蘭點點頭。
“她們說什麼了?一定假惺惺的哭着說要娘娘不要怪她,她也是逼不得已之類的話,對嗎?”煙翠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冷哼。
若蘭搖搖頭,將簪子擱到盒子裡,“沒有,她只是說,看到我跟她仍然情同姐妹,非常開心,讓我們永無做好姐妹。”
“那……娘娘答應了?”
“當然了,我們本就是好姐妹,在宮裡,侍候同一個男人,姐妹相稱……”
她一一列舉着,伸了個懶腰站起身道:“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罷。”
“娘娘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嗎?”煙翠跟在她身後服侍更新卸妝。
回到寢宮,脫了外袍,若蘭道:“什麼事?”
“明天是娘娘向皇后 娘娘請安的日子,明天一早起來,娘娘別忘了,做好心理準備,據說這位皇后也不是一般的善茬,娘娘可得當心些,奴婢聽說,昭儀娘娘剛被封了充媛時,在後花園裡碰到皇后,因一句話說的不對,皇后娘娘當場就賞了一巴掌。”
“哦?有這樣的事?“若蘭顯得十分吃驚,若有所思的道:“可是她剛纔明明說那套簪子是皇后娘娘送的,看起來她們的關係很好呀,怎麼皇后娘娘還會打她?”
煙翠嘟着嘴,一邊幫她梳頭,一邊道:“奴婢也不清楚,反正這位昭儀娘娘也不是善茬,娘娘早就知道的,在儲秀宮時,那天明明皇上召的是娘娘,可是後來因爲臉上突然發溼疹,就推拖她去了,結果一晚上回來後,她就成了充媛,可娘娘還是個才人。”
她十分不滿,若蘭似乎不介意,笑着道:“這是老天的意思,怪不得她。”
“誰知道是不是她在娘娘的洗臉水裡放了什麼?爲什麼平時不發,就是那天面聖突然就起了紅疹?”煙翠不依不饒的。
若蘭笑着道:“你呀,就是看她不順眼,總之她做什麼都是錯的,都有陰謀, 不過煙翠……”她突然轉身拉着她的手道:“我不明白,你爲什麼對她有這麼深的成見呢?她平時對你也不錯呀?”
她實在不明白,從儲秀宮時,她就處處看她不順眼,自她做了充媛後,那就更是不能提了,總是說她爲人陰險狡詐之類的。
煙翠低下頭道:“奴婢不是對她有意見,而是看不慣她那樣不折手段,不過,她這樣做遲早會有報應的。”
“到底是什麼事,難道你看見什麼了?或是,聽到什麼了?”
一再追問下,煙翠還是搖頭不說,若蘭苦笑着,“既然你不肯說就算了。”
煙翠委屈的看着她,咬着脣,“娘娘,奴婢想了想,還是告訴您……”
這時,窗下突然傳來一聲響,像是花盆被打碎了,煙翠與若蘭都嚇了一跳,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驚魂未定。
“是誰在外面?”煙翠打開窗戶,卻看到外頭空無一人。
若蘭道:“算了,這件事別再說了。”
說完,她便轉身向牀邊走去,煙翠沒有說什麼,關了窗過來服侍她上牀睡覺,一夜無話。
隔日清晨,賢妃娘娘按品大妝,頭次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她不敢怠慢,早早的起牀打扮,還拿人將悉心準備好的東西一一檢點,生怕露了什麼。
“你說,我這樣裝扮是不是顯得太豔了些?恐皇后不喜歡。”若蘭站在鏡前看着自己,有些擔憂的道。
煙翠笑着道:“娘娘多慮了,這身裝扮正合適,不失端莊,但也不會太過耀眼,遮了皇后的峰茫。您放心罷,我早就派人去中宮殿打聽過,今日皇后娘娘穿紅,娘娘穿素色正合適。”
若蘭安心下來,點點笑笑,。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中宮殿,皇后娘娘剛起,人還不太清醒,庸懶的側臥在榻上,閉着眸,似乎隨時可以睡着。
若蘭被宮人引進殿,看到皇后娘娘閉着眼,一時不知該不該驚擾,無措的站在那裡。
鴛鴦看她爲難,於是上前去輕輕喚道:“皇后娘娘,賢妃娘娘過來請安了。”
月瑤原本就沒有睡實,此時懶懶的睜眸,看到一個麗人站在眼裡,欠身坐起,先笑道:“今非昔彼,藍才人這樣打扮一下,還是有些姿色的。”
言語裡,少不了衝撞,藍才人就是再傻也聽得出,只是耐何她是皇后,自己是妃子,於是只好笑着道:“臣妾自知姿色平庸,當這賢妃之位實在有愧,以後還請皇后娘娘多多指點。”
她臉上連一絲怒意都沒,只是溫順的,溫順的笑着。
這讓月瑤大吃一驚,她意味深長的看着她,她今天穿着賢妃的朝服,淡雅的紫藍織花,袖子上祥紋盤據,頭髮也梳頭服服帖帖。
可能是她臉上笑意太過平順,這讓月瑤對她產生了一點好感,鴛鴦在旁看着,看到她脣角露出笑意,便知道與這藍妃投緣。
於是熱情的招呼道:“藍妃娘娘快請座,我家公主早知道您要過來,早就命我們備了好茶。”
月瑤沒有出聲,若蘭不敢坐,遲疑的望着上典,“不用了,我……站着就好。”
聽到這一聲,月瑤輕輕笑了,端起一旁的茶杯吹了上面浮葉,抿了一口潤了喉,才道:“坐罷。”
於是,若蘭這才坐了,“謝皇后娘娘恩典。”
鴛鴦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自打公主來了大胤,就再沒有碰到一個真心說話的朋友,是她戒備心太重,另一方面,也是皇上給予的關心太少,她整個人都變了,或許有了賢妃聊天說話,她的性格可能會好轉些。
想到這裡,鴛鴦更加開心起來,笑着走到一旁給賢妃倒了茶,恭順奉上。
若蘭接了茶,在手裡慢慢暖着,一直不敢擡頭,但是她知道皇后娘娘在看着她,前一次的見面,讓她對這位皇后印象不是太好,剛纔,皇后娘娘話裡譏諷意味十足,讓她更加惶恐。
“聽說你是藍大人的女兒,對嗎?”月瑤盈盈笑着,臉上看不出喜惡。
若蘭擡眸看她一眼,很快又低下頭,“是的皇后娘娘,家父時常教導臣妾要盡心盡力侍候皇上,皇后娘娘。”
聞言,月瑤不覺笑了,“呵呵,藍大人有心,忠心爲國,是爲可表,或許是本宮前幾日聽錯了,竟然聽說藍大人用手中兵權相逼,讓皇上儘早封你爲妃。”
若蘭原本就害怕,聽到這話更是吃驚,慌忙站起身道:“皇后娘娘……”
只是,她站起來,卻不知如何解釋,前幾日父親確實是這麼做了,爲此,她還跟他大吵了一架,後來聽說皇上龍顏大怒,她也在宮裡四處找關係讓她們幫她求情,誰知,一朝獲了罪,誰肯理你?各自撇開還來不及,更別說幫了。
她一個人在宮裡被孤立了些日子,卻突然傳來皇上召侍寢的消息,而後,就是現在的情況了。
她以爲這件事早就過去了,誰知道皇后娘娘今天卻刻意提起,不光提了,還當面置問,這讓她怎麼說?又如何說?
她無措的站在那裡,看着面前妖豔多姿的皇后娘娘,她臉上並無怒意,只是淡淡笑着,薄涼的,嫵媚的,風情萬種……
只是她卻無端的害怕起來,有一種恐懼是發自內心的,不可抗拒,她顫抖着語聲,沒打算狡辯,“娘娘,確有此事,事後,家父也後悔了,臣妾也說過她了,其實,做不做這個賢妃無所謂,只要能侍候皇上和娘娘,臣妾怎樣真的不重要,請娘娘不要怪罪家父,我願意代他受罰,什麼都可以。”
說着,她便屈膝跪下了。
她這一跪,讓月瑤有些不明白了,她微轉了眸,摸着自己的臉道:“本宮有那麼可怕嗎?”
若蘭惶恐的擡頭看着她,咬着脣一語不發,此時的皇后娘娘穿着一身大紅宮裝,裡面潔白的中衣,腰帶一絲不苟的的系在腰間,長長的流蘇盤花復繞上去,寬腰帶將腰挺得直直的。被迫的,卻也端莊的無以復加。
月瑤輕笑,接着道:“他們男人的事情自有皇上做主,現在你我同是侍候皇上的女人,以後姐妹相稱,你這樣對本宮動不動就跪,又哪有真心可言?固然忠心,但不是一家人。”
固然忠心,但不是一家人。
這一句話讓若蘭深深感動,她看着她,眼淚慢慢流了下來,“娘娘,我……”
月瑤走下座位,輕輕將她扶起來。“你是不是聽說本宮是個狠毒的女人?呵,隨她們說去。”
“不是的娘娘,只是大家都說娘娘氣勢十足,不敢冒犯。”若蘭解釋着,被她扶着坐到椅上。
月瑤轉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笑着道:“就算是也無所謂。”
她說完,緊緊盯着她的臉,似乎想探究些什麼。
若蘭被她看得低下頭,“娘娘有話要問?”
見她開了口,於是月瑤不再客氣,笑着道:“聽說你與蘇昭儀關係要好?”
聞言,若蘭一時不明白她用意何在,也不敢冒然說是,只是笑着道:“在儲秀宮時我們住一間房,看起來可能比別人要好些。”
“哦?看起來好,那就是實際上並不好嘍?”月瑤反問道。
若蘭笑着道:“也不是……不過,娘娘問這個做什麼?”
“只是隨口一問,沒什麼要緊的事。”
她避重就輕的道。
聽出皇后關不想多談,於是若蘭也不再說什麼,兩人聊了一會,便告退了,從中宮殿出來後,煙翠就擔憂的上前道:“娘娘,怎麼樣?沒爲難你罷?”
若蘭搖着頭,若有所思,“沒有,皇后娘娘並不像你們想的那麼壞,她人很和善,只是看起來精明的很。”
煙翠掩口笑了,扶着她下了臺階,“那是當然了,連皇上都怕她三分,何況我們,反正哪,皇后娘娘不爲難娘娘您就好了。”
兩個相視一笑,前後出了宮門。
月瑤遠遠的站在窗戶旁向外看着,不知是看到什麼,她突然笑起來,鴛鴦將續了熱水的茶盞端過來放到桌子上,笑着道:“公主笑什麼?今天見這位賢妃人還算挺老實的,公主不如收來作自己人?以後在宮裡也有人聊天,也有人幫襯,何樂不爲?”
她將這個想法說出來,原以爲她會欣然同意,沒想到,皇后卻搖搖頭,“你沒聽見嗎?她與昭儀是關係很好的姐妹?”
鴛鴦剛纔也在場,想起這話,有些遺憾的道:“可是……她本人並不壞,何況昭儀也是對娘娘十分忠心孝順的, 娘娘哪裡看她不順眼?奴婢一點都看不出壞來,她現在照顧着太子,娘娘氣不順她是應該的,只是……?”
月瑤徒然變了臉色,轉身看着她,“在你眼裡,本宮就那麼小肚雞腸嗎?”
語氣雖是平常的語調, 並沒高出半分,只是鴛鴦卻不由的心驚,惶恐的道:“不是的公主,您誤會了……”
月瑤冷哼,打斷她道:“不要再說了,本宮累了,扶我進去休息。”
她伸出一支手,鴛鴦恭敬的上前扶着她進了內殿。
躺下後,鴛鴦還是忍不住道:“娘娘奴婢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月瑤道,這時,剛纔的怒氣也平了許多。
鴛鴦顯得有些興高,打鐵趁熱的道:“娘娘,那您要不要跟賢妃娘娘做朋友?您一個人也怪寂寞的,如果要的話,奴婢這就去給您打點一下。”
月瑤輕笑着,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臉,“鴛鴦,這些日子以來因爲我讓你辛苦了,你放心罷,我都想通了,以後不會再那麼傻折磨自己了。”
鴛鴦有些感動,這麼久以來皇后終於想明白了,她熱淚盈眶的,“奴婢照顧娘娘是應該的,最重要是你覺得幸福開心,那……奴婢就去打點了?娘娘早點有個說話的朋友也好。”
月瑤搖搖頭,“不要,她人雖然老實,但是難免被人利用,再等等看罷。”
“娘娘明知道她會被人利用還見死不救?”鴛鴦有些想不明白。
月瑤笑着道:“救早了,怎麼能讓狐狸露出尾巴?”
聽到這裡,鴛鴦才恍然大悟,“哦,原來娘娘是這樣想的,雖然看不出昭儀哪裡壞,但以防萬一總是好的。”她笑着道,給皇后掖了掖被角,“今天沒什麼
事,公主就先睡罷,吃飯時奴婢再叫您。”
“恩,”月瑤打了個呵欠,翻身向裡睡去。
勤政殿裡,藍丞相剛剛謝恩離去,王公公笑着道:“丞相大人就是個順毛驢,順着他,他其實是忠心的。”
冷珏一語不發,想起藍才人溫柔嫺慧知書達理的樣子,於是也不再計較什麼,低頭看着奏摺。
這時,一個小太監端着一碗補品進來,王公公接過來,揮手讓他退下,然後緩緩走到皇上身邊,“皇上,這是皇后娘娘特地吩咐送來的燕窩粥,皇上也忙了一上午了,先歇歇,喝完再看不遲。”
聽到皇后,他臉上稍頓,擡起頭道:“以後別讓她送了,朕不想喝。”
王公公有些失望,放下粥碗,語重心長的道:“皇上,夫妻一場,皇上哪能因爲那一件小事就永遠也不理娘娘呢?若是讓秦皇知道了,該多傷心呀,他的女兒在這裡過得不好,就算不看別人的面子,就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也該原諒皇后娘娘呀!”
冷珏低着頭不說話。
王公公將碗推到他面前,“這些天娘娘天天讓人送燕窩過來,無非是想對皇上認錯,您就給她一次機會罷,好歹喝一點。”
冷珏看着那碗粥,陷入沉思。
看他有所動容,王公公接着道:“其實,那天奴才跟皇上說不要跟藍丞相爲敵的話,是皇后娘娘教的。”
聞言,冷珏有些吃驚,“什麼?”
“是皇后娘娘教的,皇后說,現在皇上在朝中權勢不穩,不可與人爲敵,稍有不甚就會釀成大禍,所以,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王公公小心看着皇上臉上神色,“皇上……娘娘對皇上還是一片忠心耿耿。”
冷珏眉頭緊鎖站,沉默半晌道:“擺駕,去中宮殿。”
聽到這話,王公公立刻高興的道:“好,奴才這就去備轎。”
冷落了許久的中宮殿宮人,似乎同這裡的主人一樣,早就習慣了清靜度日,忽一日皇上駕到,從門外聽着這宣到聲,亦真亦幻,不真實。
月瑤也聽到了,她坐在南風薰暖的屋子裡對着一盤棋局發呆,滿屋裡險惡的芬芳,稍有不甚就會迷失自己,她執子落定,有些疑惑的擡了頭,問道:“是說皇上來了嗎?”
身旁宮人搖搖頭,不太清楚。
月瑤剛剛轉過身,就看見鴛鴦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娘娘,皇上來了。”
月瑤怔了三秒,淡淡一絲笑意浮上嘴角,並未起身,也不準備迎駕,“稀客哪!來就來罷。”
她滿不在乎的道。
鴛鴦着急,眼見皇上已經快要進來了,上前硬將她從椅上拉起來,“娘娘,就算奴婢求你了,別再跟皇上鬧了,好不容易有個和解的機會。”
月瑤淡淡的,動也不動,“是誤會總有一天會解除的,但如果我們沒緣份的話,怎麼努力都白費。”
她抽回自己的手,重新將目光轉到棋盤上。
“娘娘……”
“皇上駕到。”
聲音已經殿內,王公公粗笨的身子小跑着進了殿,看到這樣情景,就先明白了三四分,轉身再看皇上臉色,還好沒有生氣。
王公公在皇上身後對鴛鴦使眼色,鴛鴦給他做了一個無耐的表情,上前請安,“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平身罷。”冷珏笑着道,目光卻看向坐在那裡的月瑤,她執一枚棋子在手裡,笑着道:“真是稀客呀,皇上,今天你來本宮這裡有何見教?”
冷珏笑着走過去,似乎並不介意她的冷漠和話語裡若有似無的譏諷,也不顧她詫異的目光,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王公公與鴛鴦對視一眼,悄悄的帶着宮人退出殿外。
冷珏看了看棋盤道:“以爲你至少會有話要對朕說,沒想到一句話都沒有,這盤棋黑子似乎輸了。”
他道,從棋盒裡拿了一顆黑子,欲要放,月瑤一把擋下道:“你怎麼知道要輸了?既便是輸我也甘願。”
她瞪着眼睛,嘟着嘴的樣子突然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她還是個孩子,纏着讓他帶她上街去,那時,也是這樣一副表情。
突然間記憶明朗了起來,月瑤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她紅着臉低下頭,“人家的思路都被你打亂了。”
冷珏笑了笑,將棋子重新放回盒子裡,她低頭的樣子不如平時囂張跋扈,甚至有一些小女孩的害羞。
“這些天,委屈你了。”
一句委屈,包含了所有的苦澀酸甜,月瑤手指顫抖着,有些哽咽,強撐着冷笑一聲,沒有說話,怕一張口,就會忍不住哭起來。
冷珏輕輕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的顫抖,“月瑤,是朕當時太過草率了,朕從小看着你長大,自然瞭解你,你既然沒有轟孩子走,證明你已經接受了那孩子,只是朕……誤會你了。”
“該死……”月瑤咒罵一聲,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尷尬的低着頭擦眼淚,冷笑道:“別說沒用的,你誤不誤會,本宮不在乎。”
她用力想要抽回手。
冷珏輕輕笑了笑,緊緊握着她的手不肯放,“月瑤,就算是朕錯了好嗎?我們和好罷!皇上……你父皇和傾城也不願意看到我們這樣。”
月瑤慢慢擡起頭,眼眶紅腫的看着他,“你還忘不了傾城嗎?”
冷珏沒有回答,用微笑代替。
月瑤哽咽着,突然撲到他懷裡,“壞人,以後不準對我這樣,要不然,我會向父皇告狀的,告你欺負我,你答應了要好好照顧我的。”
她在他肩上打了幾拳,淚如雨下,往日的委屈此時全部得到了解放。
冷珏抱着她,覺得這只是個需要溫暖的小女人,只是爲何,當她沉下臉,他又會覺得她那樣拒人千里呢?
南宮月說的不錯,她是個不可小覷的女人,從前,掩蓋在傾城的光茫下,她顯得那麼緲少,如今,纔看到她本來的面目。
他輕拍着她的背,安慰道:“都是朕不好,你要打要罵都行,只是別哭,朕會心疼。”
他如安慰孩子一樣安慰她。
月瑤哭了一會,終於平靜了下來,推開他道:“那……你爲什麼突然想明白了?”
她紅腫着眼睛看着他。
冷珏輕笑,低下頭盯着棋盤看了看,笑着道:“你安盤了伏兵在朕眼皮子底下,就算想不明白都難。”
“你是指……王公公?”
冷珏微笑着,不介意的道:“不過你也是爲了朕好,這一次如果不是你,藍丞相鬧起來也不好收拾,好在藍妃知書達理,不是想像中的刁鑽。”
聽到他誇她,月瑤心中很不是滋味,但是想想,也就罷了,自己不也誇她爲人真誠嗎?她笑着道:“那就好。”
冰釋前嫌,是夜,挑了個好日子,皇上與皇后終於圓房了,因爲皇后身子還未調養好,於是太子暫時還要放在爾福宮幾日,對此,月瑤倒不在意。
早晨起來,鴛鴦送洗臉水進去,看到皇后娘娘早就起了,一個人坐在鏡子前梳頭,如瀑的長髮披泄在肩上,潔白的衣裙,陽光從窗戶灑進來,皇后娘娘如同一名仙子,她轉過身,臉上帶着恬淡的笑容。
鴛鴦喜不自禁,俯在她身邊道:“娘娘,你這樣……感覺真好。”
月瑤臉色微紅,笑着道:“將水擱下罷。”
月瑤施施然起身,過去細緻的洗了臉,鴛鴦站在一旁看着她,欣慰的突然掉下淚來,“娘娘,如果夫人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很高興的。”
月瑤用毛巾擦乾淨臉上的水漬,對她笑笑,重新坐回妝鏡前,“我今天想去看看月兒,你去準備一下,還有,把前幾天我給他做的棉衣取來,天漸漸涼了,過幾天他就穿的到。”
鴛鴦笑着道:“娘娘放心罷,奴婢早就收着呢。”
說着,就轉身去櫃子裡取棉衣。
這時,杏兒走進來道:“皇后娘娘,帶着奴婢一起去罷,奴婢侍候太子幾天,也十分想他。”
月瑤點點頭,笑容和謁,“好啊,我們都去看他。”
杏兒高興的謝了恩,站在皇后身後,“娘娘,讓奴婢幫你梳頭罷。”
月瑤從鏡子裡看着她,“好啊,母親從前最喜歡你梳的頭,說你梳頭樣式新穎,好看,把她襯得年輕了十幾歲。”
杏兒不好意思的笑了,她怔了怔,突然道:“如果夫人還在的話,看到公主在這裡被人欺負,一定會傷心的。”
月瑤臉色變了變,笑着道:“那都是從前的事了。”
“娘娘難道忘了嗎?公主嫁過來,皇上不光不幫忙,還同意他們不平等的條件,接受小太子,娘娘就不能有自己的骨肉,公主,現在皇上跟公主和好了,那孩子也在昭儀娘娘那裡住的很好,不如……我們就不要去接他好了。“
鴛鴦這時走過來,一把將杏兒拉到一旁,“杏兒,你胡說什麼,皇后娘娘現在過的哪裡不好?小太子又有什麼不好?”
杏兒在她手裡掙扎着,跪到地上,“公主,奴婢真的沒有惡意,只是替公主不平。”
一直沒有說話的月瑤,此時從鏡前站起,慢慢走到她身邊將她扶起來,“杏兒,我不怪你,你只是爲了我好,但是……我心裡自有分寸,你回去好好休息好嗎?自從母親出事後,你就一直不開心,身體也越來越不好,鴛鴦,你扶她回去,吩咐人燉些補品給她。”
她在她肩在輕輕拍了拍,“去罷。”
“公主……”杏兒祈求的看着她,遲遲不願意出去。
最後,還是在鴛鴦的強拉下才出了門。
月瑤站在那裡看着她們拉扯着離去,久久不語。
爾福宮裡,宮人們在院子裡忙活着,把一個小小的院子收拾的井井有條,有掃地的,有潑水的,有剪花挑水的,好一派繁忙的景象。
芷宣站在窗前,看着外頭的景色。
小桃悄然走進來,俯在她身後,“娘娘,奴婢已經打聽清楚了,昨天皇上確實跟皇后娘娘和好了,也圓了房了,接下來恐怕很快就會把太子接走了。”
“我不要她們接走太子,我纔是太子的娘,我纔是正宮娘娘。”芷宣喃喃的道,目光卻是堅定的。
小桃有些擔憂的看着她,走過去勸道:“娘娘,那個太子不要也罷,反正……將來他知道身世,也不知道會對娘娘怎麼樣?”
“那我也要,你知道太子的娘就是正宮皇后,我現在照顧他,理應做皇后的。”她緊緊握着雙拳,看起來已瀕臨崩潰的邊緣。
小桃輕輕握住她的手,安撫着她,“娘娘,不要擔心,太子現在還很小,七八個月的小孩,發生什麼意外夭折也是很正常的,奴婢一定會幫您的。”
芷宣抱着她,突然大聲哭起來,“這不公平小桃,皇上召他們兩個侍寢,可是我辛辛苦苦幫他照顧孩子這麼久,他卻對我還跟陌生人一樣客氣,我至今都還不是他的女人,小桃,這不公平。”
“我知道,我知道娘娘,您受委屈了,你放心罷,奴婢一定幫您討回公道的,現在孩子不還好好的在這裡嗎?放心罷,我們還有些時間。”小桃輕聲安慰着她,芷宣點點頭,擦了臉上淚水。
小桃扶着她在一旁坐下,“娘娘這麼大了,還是愛哭.”
她笑着道,芷宣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頓了片刻,她突然想起什麼來,拉着她的手問:“剛纔,你說孩子夭折,難道你真的想殺了太子?這樣不行……會連累大家的,我沒關係,可是頭一個父親就會受到牽連。”
小桃對她露出一個放心的表情,十分有把握的道:“娘娘放心罷,小桃纔不會那麼傻,奴婢這一箭雙鵰的好計,娘娘就等着皇上的寵愛罷。”
芷宣還是有些不放心,正想說什麼,這時,一個宮人進來稟道:“娘娘,皇后娘娘來了。”
“在哪裡?”芷宣從椅上站起來,臉上驚魂未定,她與小桃對視一眼,小桃心下會意,走過去將那宮人拉到一旁,“剛纔你聽到了什麼?”
“沒,什麼也沒聽見。”雙喜被她凌厲的眼神嚇得渾身發抖,低下頭不敢看她,小桃放開她,冷笑着道:“最好是什麼都沒聽見,就算聽見了,也當沒聽見,要不然有你好看。”
“是,奴婢知道。”
“下去罷。”她冷聲喝道,雙喜嚇得一遛煙跑出去。小桃轉身走到芷宣身邊,“娘娘,想必是沒聽見。”
芷宣抽着額頭坐在那裡,顯得十分疲憊,“算了,以後注意些罷,隔牆有耳,剛纔那宮人叫什麼。”
“叫雙喜。”
“注意着點,有了風吹草動再動手可就遲了。”
“你放心罷,奴婢知道。”她頓了頓,又疑惑的道:“不過,皇后娘娘一大早過來幹什麼?”
芷宣沉思了一會,站起身道:“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桃連忙過來摻扶着。
踏進大殿,就看到皇后娘娘已經進門了,臉上帶着和善的笑,“一大早的打擾了,本宮過來看看你,順道給太子帶幾件棉衣。”
蘇昭儀俯身請安,笑着道:“奴婢替太子謝謝娘娘。”
聞言,月瑤臉上笑容微怔,不動聲色,隨即笑道:“太子呢,抱來讓本宮瞧瞧,這些日子胖了沒有?”
“太子長高了,也長胖了。”芷宣笑着道,轉身吩咐宮人,“去找奶孃,讓她把太子抱過來,就說皇后娘娘來看太子了。”
一旁宮人轉身下去,芷宣笑着將皇后讓到上首位置,“娘娘請坐,小桃,上茶。”
月瑤落坐後,四下打量着宮裡的擺設,笑着道:“你這裡收拾得井井有條,看得出女主人的賢惠。”
芷宣隨意看了一眼殿裡道:“都是皇上命人送來的,這爾福宮是前朝宮人的居所,擱置了許多年了,先住進來時還有股潮味,現在已經好多了。”
她開口閉口必提皇上恩典,這讓月瑤不由的對她另眼相看。
淡淡看着道:“哦?皇上還能管得了這麼些小事?”
聽出皇后言下之意,芷宣知道是自己魯莽了,剛纔聽到她與皇上圓房的消息後,不知怎麼,心裡非常的不舒服,現在看到她,恨不得一巴掌打碎她臉上笑容,於是態度自然差些。
想到這裡,芷宣忙低下頭,恢復了原先的恭敬與惶恐,笑着道:“皇上格外恩賜,臣妾更該好好孝敬娘娘和皇上,以報聖恩。”
月瑤淡淡笑着不語,轉身喝茶。
奶孃抱着孩子進了殿,“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給昭儀娘娘請安。”
月瑤放了杯子,笑着道:“免禮,這些日子你照顧太子有功,本宮給你備了賞賜,來人哪……“
“奴婢在。”鴛鴦應了一聲,將早就準備好的銀子送到奶孃面前,“這是皇后娘娘賞的,收下罷。”
奶孃顯得有些惶恐,“這怎麼好?”
“你就拿着罷。”鴛鴦笑着,順便將孩子抱過來,轉身笑着道:“
娘娘,太子重多了,奴婢都快抱不動了。”
“是嗎?快抱來我看看。”月瑤露出喜悅的神情,臉上帶着一種從前從未有過的慈母般的微笑,當她把孩子抱進懷裡,芷宣臉上表情沉了沉,瞪着她們的眸神似乎想要殺人。
小桃在身後輕輕拉了她一把,芷宣才知自己失態,忙換上笑容。
看着已經長成大孩子的月兒,月瑤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小傢伙,以後,你就是我的孩子了,叫母后。”
鴛鴦在旁看着,掩口笑道:“這麼小的孩子,還不會說話呢。”
這時,奶孃在旁道:“會的,奴婢已經開始教孩子說話了,只是……沒教過母后,孩子只會叫娘……”
“娘?”月瑤擡眸笑了笑,捏着他粉嫩的小臉道:“那叫娘,以後我就是你娘。”
可是孩子只是看着她,一聲不哼,過了一會,他小嘴一撇,要哭。
“怎麼了?娘抱的不舒服嗎?”月瑤緊張的將他抱起來,抱最舒服的姿勢,可是
面對陌生人,月兒突然害怕起來,哭着要找奶孃,四處尋找着奶孃的方向,這時,芷宣上前道:‘娘娘,還是臣妾來罷。“
月瑤有些失落,尷尬的坐在那裡。
芷宣小心翼翼將孩子接過來,到底養了些日子,孩子對芷宣還是有些熟悉的,停了哭聲,這讓芷宣十分得意,她笑着道:“這孩子認生,可能是從小不在娘身邊,有些膽小。”
這些話,就如巴掌一樣狠狠的打到月瑤臉上。
連鴛鴦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要爲皇后抱不平,月瑤不動聲色的拉住她,笑着道:“我住了幾件棉衣,是按月兒的尺寸做的,應該合適,過幾天天涼了,你幫他添上,再麻煩你幾天,等本宮身子好了,就把孩子接過去,不麻煩你了。”
聞言,芷宣臉上表情尷尬,低着頭小聲道:“其實,娘娘身子不好,臣妾可以一直幫娘娘照顧孩子的,只要娘娘身子能好起來,臣妾累點沒關係,再說……臣妾跟這孩子,也培養出感情來了。”
月瑤冷笑,目光薄涼的看着她,今天蘇昭儀穿的是一件明藍色的宮裝,看得出是宮裡最新的款式,頭上首飾也是最新的款。
“不麻煩你了,孩子還是要自己來養,天不早了,本宮就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月瑤起身往外走去。
芷宣忙俯低身子恭送,“娘娘慢走。”
月瑤走到門口,突然停下來,轉身看着她道:“內務府織造司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今秋的新款宮裝別具風情。”
芷宣臉上瞬間變得尷尬起來,訕訕的站在那裡,也不知說什麼好,織造司爲了討好她而送來的宮裝是最新的款式,還說連皇后娘娘都沒有,她聽了心動,就收了,沒想到皇后今天來,正好碰上,有口也說不清。
她怯懦的看着一臉冷笑的皇后娘娘,怯懦的說不出話,“娘娘,我……”
月瑤冷笑一聲,拂袖離去。
眼前人影走遠,芷宣纔將孩子交給奶孃,“帶他下去玩。”然後轉身回榻上坐下,一語不發。
奶孃抱着太子出去。
小桃走過來,擔憂的道:“剛纔皇后娘娘連奶孃都賞了,說她照顧太子辛苦了,可是對娘娘卻一點謝意都沒有,真是太過份了。”
芷宣沉默着,長長嘆了一口氣,過了半晌,她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我剛纔是不是太明顯了?對皇后娘娘的態度太冷淡了,她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小桃努力回憶了一下,小心看着她臉上神色道:“娘娘剛纔……是明顯了點,不過皇后娘娘先挑釁的,娘娘這樣純粹就是被她逼的。”
芷宣擡眸看她一眼,有些失望,這個丫頭就只會向着她說話,一點主意都幫着出不了,還得她自己來。
“你去打聽一下賢妃娘娘最近在幹嘛?如果沒事的話,本宮想要去拜訪她。”芷宣道,仰身靠到厚枕上,顯得十分疲憊。
“是,奴婢這就過去打聽。”小桃應聲而去。
殿裡,融暖的香薰讓人頭腦模糊,丫頭們昏昏欲睡,站着打盹,而芷宣此刻卻異常清醒,沒人比她更懂得生存的意義,從小,爹爹就請了算命的替她算命,說她是貴妃命,說她日後必定大福大貴,爹爹輕信江湖術士的話,自小就請師傅教習她琴棋書畫,以她爹一位七口縣令的俸祿來說,這樣的開支是很奢侈的,連弟弟都沒她在家裡的地位高。
從前,她不相信這話,現在也不信,可是爹爹卻深信不已,因爲如今她進了宮,比其他更出色的秀女更早被封嬪,還蒙皇上信任,擔任照顧小太子的任務,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父親深信不已。
可是隻有她知道,她能走到今天憑的不是命中註定,而是自己比別人稍微聰明一些的頭腦。當然,還有狠毒。
華清宮裡一片祥和氣氛,適逢今天天氣晴好,賢妃娘娘特地命人擺了茶點在院子裡,又召來宮廷樂手們演奏管絃歌舞。
原本,這些只是備給皇上的玩意,但是剛纔皇上突然有事來不了了,賢妃有些失望,一個人坐在院子裡,也無心聽曲,命人打了賞,撤下。
“妹妹好興致。”一道清伶的語聲傳過來,若蘭擡起頭,看到正走過來的蘇昭儀,於是笑着起身迎過去,“姐姐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來給姐姐請安哪!姐姐搬過來幾天,妹妹還沒看過呢?”芷宣笑着,四下打量着院子,笑道:“怎麼?姐姐顯得有些不高興。”
被人看出了心思,若蘭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就是有些想家了,進宮這麼久了,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
“聽到丞相大人時常進宮來看妹妹,你怎麼還會想家呢?你不像我家,離得遠,夫人老爺什麼時候想進宮來看,請一道旨就行,皇上那麼疼妹妹,一定不忍心駁回的。”芷宣笑着,被她讓到一旁位子上坐。
兩個人雖然賢妃的位份大些,可是她還拿她當姐姐看待,處處禮讓。
若蘭吩咐宮人送茶,轉身在另一張椅上坐下,笑着道:“就算皇上不介意,可是後宮禁地,爹爹也不好常來,我母親操持家裡,雖然想我,卻也不肯多給我添麻煩,輕易不求皇上恩典。”
聽到這裡,芷宣突然有些沉默了,她想起自己的家人,父母,同樣的親人,可是她的家人卻肯爲她着想,一點麻煩都不想添,然她的爹爹卻看着女兒一路高升,一點不肯落下,又是拿錢,又是買官,又是給弟弟捐官,絲毫都不體諒她在宮裡的顏面,宮中才人的家世也必定都是好的,在朝中爲官,誰不知道她爹爹是個好權的小人。她知道背地裡有人說她,只是不敢當面說罷了,再者,這種事,歷來也不是沒有。
她沉默了好一陣,纔回過神,笑着道:“你家裡一切都好罷?”
若蘭臉上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點頭道:“嗯,爹孃的身體挺好的,雖然看不到她們,但是知道二老身體健康,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臉上甜蜜的笑意再一次深深刺痛了芷宣的心,她訕然坐着,看着她身上賢妃的朝服,這個笨得像頭豬的女人,怎麼能比她還尊貴呢?無非是因爲她父親在朝中位高權重,不得已,皇上才封她的妃……
她怎麼配跟她鬥?
芷宣想着,臉上漸漸透出一絲冷笑。
“對了姐姐,妹妹還有一種想請教。”若蘭突然的語聲,打亂了她的思緒,芷宣回過神來,笑着道:“還用得着請教?儘管問就是,我知道的,一定全數奉告。”
若蘭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就是……關於太子。”
“太子?”芷宣眸子裡流光異彩,心內喜悅暫且壓住,笑道:“妹妹想了解太子什麼事?”
若蘭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屏退一旁宮人,只留下煙翠小桃近身服侍,“我只是聽說太子殿下是夜王的孩子,還有……太子的娘,似乎是一個叫傾城的女人,但是……好亂哪,這女人沒有死, 可是爲什麼卻不要自己的孩子呢?”
提到傾城二字,芷宣神色有些慌張,笑着道:“可能是有苦衷的罷,哪有親孃不要自己孩子的,可能是不幸去世了罷,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這件事……想想,也就不覺得怪了,夜王做的好好的皇上,突然就出了家,連孩子都不要了,還是個兒子,將來後繼有人,前途無量,也不知突然遭受了什麼打擊,竟然撇家棄子的走了,白白將一幅大好江山拱手讓人,說起來,我真想見見那位夜王,聽說是位英俊多情的男子。”
若蘭看着她發笑,“就算真的英俊也不行了,人家出家了,況且,你肯,咱們皇上還不肯呢?”
她拿她逗趣,芷宣跟着笑起來,狹促的只是一聲,便沒了,“呵,皇上已經好幾天不去我那兒了。”
同一個夫君,提起這樣苦楚,若蘭縱然與她再也,也勸不得,她自己也守着空房呢,哪什麼心疼人家?
再者,自私一點,皇上去了她那裡,她自己就得寂寞着。
這一點自私的想法讓她有些內疚,愧對她,低下頭道:“皇上可能正忙罷,剛與皇后娘娘和好,這幾天我也不敢去打擾的。”
說到底,還是沒有弄清楚太子的娘到底是誰?若蘭有些失望,嘆一聲道:“那個女人也真幸福,夜王肯爲了她這樣。”
芷宣淡淡笑着,隨手拿了盤子裡一塊蘋果慢慢咀嚼着,“我們皇上也挺有情有義,爲了那個女人,情願讓自己的皇后不生嫡皇上,這份肚量世間少有。”
對此,若蘭倒是不以爲意,他白撿了一幅江山,替人家養着孩子又有什麼過份的,只是這些話,她沒有說出來。
芷宣坐了一會,想起來,“你還沒見過太子殿下罷?”
若蘭轉身看着她,有些興奮,“是呀,還沒見過,哪天我去你那裡抱抱他。”
芷宣臉上露出苦笑,低下頭道:“你可得快去,皇后娘娘就要要回孩子了,再遲了,你到我那裡就見不到了,皇上現在生怕人家搶了太子,剛送過來時,嫌是人家的孩子不要,現在……我已經對孩子有感情了,她卻害怕失了後位,極力跟我爭,不過……誰讓人家是皇后呢?”
聞言,若蘭有些吃驚,訕笑着道:“不會罷?皇后娘娘人挺好的啊?看不出是那樣奸詐的人,不過真的很精明的樣子,上次我去給她請安,她一雙眼睛似乎刀子一樣,看透人心,害我什麼話都不敢亂說,生怕錯了。”
想想那天的情影,她還心有餘悸。
芷蘭不動聲色,掀起自己的袖子遞到她面前,若蘭看清楚她臂上幾道觸目的傷痕,大驚失色,“你這是……怎麼弄的?”
“你說呢?”芷宣苦笑着反問,臉上意思很明白,若蘭有些不敢相信,“難道是……皇后娘娘?”
“皇后剛纔去爾福宮看太子,我將孩子遞給她,她就趁機抓了我一道,這些事,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也只有你……妹妹,你把皇后想的太好了,我現在就是擔心孩子到了她那裡,萬一有什麼好歹的話……讓我怎麼辦?”芷宣說着,便流下淚來。
看着她傷心的樣子若蘭有些爲難了,她只知道皇后娘娘不好惹,可沒想到她居然下手這麼狠,看着她手臂上幾道血紅的印子,若蘭若有所思的道:“我確實也聽說是因爲皇后娘娘虐待了太子,皇上纔會一怒之下把太子交給你扶養,這說明皇上信得過你,如果太子出了什麼事的話,你也不好交代。”
“是啊,暫且不說我與孩子的情份,就單看皇上,我們也不能讓她把孩子帶走,要是孩子有什麼意外,皇上一定十分傷心。”芷宣附和着道,看她臉上有所動,於是打鐵趁熱的道:“就是這話,所以,我纔來找你商量對策。”
若蘭苦笑着,“我有什麼辦法呢?你也知道我膽心,碰到事情就亂了方陣,這樣大事稍有不甚就是殺頭的死罪,我怕……不能孝順父母反倒讓她們受累。”
聽出她話裡推脫的意思,芷宣冷笑着站起身,“我還以爲我們是好姐妹呢?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若蘭跟着站起來,爲難的看着她,“姐姐,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能做什麼呢?我不過是一個妃子,雖然位列夫 ,可是皇上對我的情意你也知道,還不如你,所以……這件事還請姐姐費心罷,妹妹愛莫能助。”
芷宣冷笑着,眸峰凌厲的看着她,“放心罷,就算我從來沒有說過,也從來沒有來過,我不會怪你的,這年頭,誰還管誰的閒事,誰不想自保。”
她的話,字字數落到她臉上,若蘭低下頭,任她說去,煙翠悄悄在身後拉她衣服後襬,提醒她不會說話。
芷宣等了半天,還不見她有“悔改”之意,當下氣得拂袖轉身,“算我看錯你了,若蘭,沒想到你是這樣自私的人,太子,不是我一個人的太子,也是皇上的孩子,你怎麼忍心?”
她轉身看着她,見她還是沒有半點悔改之意,於是絕然走了。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若蘭長長鬆了一口氣,有些失落的道:“姐姐她一定怪我了,都怪你……你爲什麼就認定了姐姐是個壞人,讓我不要參與她的任何事?”
她轉身瞪着煙翠,煙翠低着頭,有些委屈的道:“娘娘,奴婢都是爲了娘娘好,再者,皇后娘娘靠山大,我們怎麼得罪的起,況且這件事不關我們的事,我們爲什麼要插手,到時得了利,也是蘇昭儀的,跟娘娘沒有關係。”
若蘭坐下想了想,也是……
於是不再提。
半天的光景都沉默着,自打爾福宮回來后皇後孃娘就獨自坐在那裡,眉目婉轉的, 不知想到什麼,忽兒笑,忽兒冷笑。
旁邊宮人不敢打擾,遠遠的退怯,只有鴛鴦一人服侍在側,看着她啼笑生煙,兩鬢顫抖,不禁問道:“公主,你這是怎麼了?一直傻笑什麼?”
月瑤轉身看她一眼,笑她不明白早上這齣戲的精彩,於是指點,“你沒看出來嗎?蘇昭儀明顯的想把持着太子不放,一口一個心肝寶貝,生怕別人不知道她養了幾個月。”
鴛鴦迴心想了想,確實是,於是笑着道:“她只是癡心妄想罷了,都說了只有皇后娘娘才能資格扶養太子,她一個昭儀,憑地怎麼鬧去,皇上也不肯的,就算皇上肯,祖宗禮法也不肯。”
月瑤淡淡笑着,眉眼間一抹冷意,“皇后扶養太子不假,但不是一成不變……扶養太子的也有可能做皇后不是嗎?”
聽到這裡,鴛鴦方纔明白過來,笑自己天真,同時又有些荒悽,竟不明白……公主的心意。
“公主……”她惶惶的叫一聲,看到公主臉上淡漠庸懶的笑,“什麼事?”
“奴婢……還想再問一句,從前的事……夫人的死……或許真的不關傾城公主的事,她是不會害夫人的。”
舊事重提,她拐了好幾道彎,纔敢說出這件事情,聽了開頭,月瑤就不想再聽下去,她欠身坐起,臉色蒙上一層冷意,“老掉牙的事情,還提它做什麼?”
她起身往裡走去,躲避的,不願意聽這往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