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挖啊?”
胡麻這一句話,卻是把在場的人都嚇得夠嗆。
如今,這片山谷裡,纔剛剛鬧了這麼大的一個亂子,屍體還有多好具沒有收拾呢,地上隨處可見僵死的蠱蟲,一層一層,哪怕看起來都已經沒有半點生機了,但是瞧着也讓人瘮得慌。
而這一切的原由,都是因爲有人想要打開這神秘的礦脈,拿到裡面的東西啊……
“那位姓莊的礦首,也不是那麼實在。”
感覺到了周圍衆人心頭的壓力,胡麻便吁了口氣,低聲道:“他說着不懂,實際上早就看出了這礦脈裡面的東西是什麼,只是拿話糊弄我們罷了。”
“況且,既然這東西在,那等到風聲一走漏,誰知道還會不會引來一些別的什麼東西覬覦,再生出一些別的亂子出來?”
“況且這邪門玩意兒,就這麼在礦上,時間久了,大家心裡也不踏實不是?”
“……”
“聽麻子哥的。”
倒是周大同勤快,立刻跑去拿來了兩把鏟子,往地上一插,掌心裡吐了口唾沫,搓了一搓,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先不着急……”
正當衆人磨拳擦掌,倒是旁邊一直若有所思的老算盤,忽然道:“掌櫃說的不錯,該打開看看是有必要的,但得做足了準備。”
“咱這谷裡又是死人,又是蠱蟲,先收拾收拾,清理乾淨了再說,畢竟這裡是血食礦,邪門事本來就多,一開這血食礦,萬一裡面冒出來了邪氣,被這些死人蠱蟲沾上了,那可麻煩的很。”
“……”
衆人一聽,倒深覺有理。
這些死人與蠱蟲,便是平時,都難保不鬧出邪性事來一旦沾了血食礦裡的邪氣,那更是不保險,清理乾淨了才能放心。
於是便忙左右安排了起來,就連老算盤,也說服了自己,過來指使着幫忙。
血食礦上經常出事,棺材是常備的,莊二昌的兩位徒弟,以及跟了入府老守歲孫老爺子並那位一錢教法王過來的人,便一一的收斂起來,還給他們燒了香。
他們都是有主的人沒準人家會來討還屍體的,現在收斂好了,事後見了面,也好說話。
那些巫人的屍體,多數被蠱蟲啃噬,不好收斂,況且,估摸着也不會有人再來收斂他們了,況且他們身上蟲子多,沒人敢碰,便都堆到了一起,備足了乾柴,一把火燒掉。
裡裡外外,把這山谷清理乾淨了,眼見得日頭也到了晌午,胡麻便先讓一拔人在這裡忙着,另一拔人去生火造飯。
都是一整夜沒放鬆下來的人,哪怕中間沒幫上多少忙,人也高度緊張,早就已經腹內空空了,怎麼也得先飽餐一頓之後,再去開那礦脈。
不過,眼見得胡麻真的扯掉了那塊紅布,似乎打算挖出這礦脈裡面的東西,割肉工們,也皆害怕,惟恐胡麻他們會逼迫自己這些人進入詭異莫名的礦脈裡面去探路。
甚至有不少人彼此交換着眼神,考慮外面沒了巫人,是不是可以逃走了。
但又因爲,這幾日巡邏,胡麻也答應了他們,會給工錢,如今工錢還沒算,卻又讓他們不敢真個逃走。
正一個個的捧了大碗,也無心吃飯,內心裡糾結着時,胡麻倒是真的過來了,一羣人都唬得忙站了起來,雙腿都在抖。
但胡麻卻只是讓他們坐下,問了一些之前莊二昌挖這礦脈時的事情,如今莊二昌不在礦上,兩個徒弟也死了,這些礦工沒主心骨,自然問什麼說什麼。
胡麻細細的聽了一遍,倒是有了數,那莊二昌當初說的話,也是半真半假。
老礦工進去,拉出來只剩了半個人是真,他的大徒弟身穿符甲,鑽了進去,再出來時變成了血人一個,邪裡邪氣,最後又鑽進去了一趟也是真,但莊二昌直接封了礦,卻是假。
據說這些割肉工講,當時莊二昌先用紅布圍起了礦脈,不讓普通礦工看見裡面動靜。
嘀嘀咕咕在裡面又研究了半天,才終於把這礦脈封上了。
“也就是說,這礦確實邪乎,但莊二昌也不是被這邪乎事嚇的束手無策了。”
胡麻讓他們繼續吃飯自己默默想着離開:“他之所以要封礦,是因爲巫人來的快,沒有辦法。”
“而且,他想必已經猜到了這礦脈裡面是什麼東西,知道自己吞不下,甚至運走都很困難,所以才一不作,二不休,直接將消息傳給了他的師傅,等於將這件寶貝,出賣給了一錢教……”
“他既然能解決,那我身爲入府守歲,沒道理解決不了。”
“……”
“……”
主意既定,再加上心裡有一點讓人不安的猜想,便立刻開始了準備。出乎那些礦工們的意料,胡麻連帶着他身邊的人,居然都沒有逼着自己這些人上的意思,於是心裡也好奇起來,忙跟了過來,遠遠的圍着看。
當然,胡麻雖然定了要打開這礦脈的決心,但也並未大意,聽從了老算盤的建議,不僅將這谷裡的屍體蠱蟲都清理走了,還設下了香案,擺上了饅頭與肥雞等供品。
又將削尖的木頭上面纏了從死掉的巫人腦袋上剪下來的頭髮,分成了七個部位,挖坑埋上,對準了礦脈入口。
再從倉庫裡,取出了一溜十個罈子,上面都貼滿了老算盤蘸着太歲血,寫出來的亂七八糟的,看不清字跡走向的符篆,然後圍着礦脈入口,每三步一個,整整齊齊的擺了半個圈。
“這老傢伙究竟是什麼門道?”
胡麻看着,都覺得離奇,總感覺老算盤會的東西不少,似乎各門道里的法,都拿過來用。
但又每個都不甚高明……
不過,高不高明且不說,老算盤這一佈置,倒讓衆人放心了不少,便對視一眼,直接上去,一把扯下了礦脈外面的紅布,拆掉了木架。
“呼!”
木架被扯了出來,頓時見得灰塵瀰漫,再看裡面,卻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一眼看不見底的黑色岩石孔洞。
一股子冷黝黝的風,伴隨着新鮮的血腥味,從這礦脈深處幽幽傳了出來。
衆人心裡都是不由得一凜,面面相覷,莫名的心裡發毛。
就連周大同還有周樑、趙柱等人,也稍稍沉默了一會,他們雖然進血食會已有兩年,但實際上一直在莊子負責押運,對這礦上的事並不瞭解,如今離得近了,心裡難免畏懼。
但也只是一緩,周大同便笑道:“都嚇得卵蛋縮了?來,把割肉刀給我,我進去瞧瞧!”
趙柱立刻道:“你在這裡守着,我去。”
周樑道:“對,柱子去!”
胡麻見着,卻也不由一嘆,到底還是寨子裡面的少年實誠,當然,也不是因爲他們真就如此的不怕死。
主要跟着胡麻,他們吃得好,穿得好,又學到了真本事,平時真個冒險的事胡麻也不帶着他們,在寨子裡的少年心裡,倒像是無形之中,已經欠了多少債似的。
遇着了危險的事,害怕歸害怕,但也打算硬着頭皮上。
“算了,你們都在這裡守着,我去!”
胡麻解下了外袍,向他們說了一聲,自己則向了洞口趕去,衆人皆驚,想要阻止,他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說,自己進這礦脈,本來就是想要印證心裡的一個猜想,當然要去。
但也就在衆人的擔憂眼神裡,胡麻撩起了長袍,塞在腰間,一貓腰,準備鑽進這礦脈裡面去時。
卻又忽地臉色一變,後退了幾步。
衆人也聽見了,慌忙齊齊的後退,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那黑黝黝的礦脈深處。
隱約聽見,裡面有“嘭”“嘭”之聲,彷彿有什麼沉重野蠻的力道,正在撞擊着石壁,彷彿囚困的野獸,想要衝將出來。
最可怖的是,這時面的東西,正距離礦脈出口,愈來愈近。
“裡面有東西?”
聽着裡面那沉重而模糊的動靜,退出了洞口的胡麻,與守在了外面的人都愣住了。
彼此對視一眼,便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聽,礦脈裡面,正有東西,正在沉重的,一步一步的向外接近。
心情忽地都是一顫,有種莫名的恐慌從心底浮現了出來,不少人都下意識的腿軟,吸口氣,都覺得身子在劇烈的顫着。
而胡麻也是忽地心一橫,徹底退出了礦脈來,手向了旁邊一伸,低聲喝道:“快,抄傢伙!”
“譁!”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忙忙的各自拿刀拿槍拿叉子,死死的抱在了懷裡。
就連小紅棠也反應過來了,謹記得早先胡麻帶了她出門時,讓她提好紅燈籠的囑咐,嗖的一聲跑過去,將掛在牌樓上的紅燈籠拎了過來,又抱起了鋸齒刀,擠進了人羣。
鋸齒刀先扔給了胡麻,然後便墊着腳,把紅燈籠的竹杆往胡麻的手裡塞,胡麻卻看了一眼,擺擺手:
“拿點有用的!”
“……”
小紅棠呆了呆,紅燈籠往地上一放,掀開了自己的小籃子,拿了一塊五煞神骨頭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