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福慶公主
孟媚歆誰的昏昏沉沉,頭疼愈烈,忽然感覺到誰在爲自己喝下腥苦的藥水,隨即額頭上傳來冰涼,一陣無聲舒暢的嘆息,孟媚歆終於清醒過來,映入眼簾的就是雲歡擔憂的小臉。
孟媚歆微微一愣,隨即皺眉,儘管有氣無力卻還是不容置疑的語氣:“快回去待着去,你的傷還沒好吧?”
雲歡被這麼一說反而眼淚珠子滾落下來,抓着孟媚歆的手凝噎半響才又說:“娘娘,你都暈迷了兩天了,奴婢擔心得緊,就過來瞧瞧你,奴婢的傷早就好了。”
孟媚歆輕嘆,微微閉眼決絕的說:“你走吧。”
雲歡不由得瞪大眼睛,她沒聽錯吧,竟然要她走,顫抖着嘴脣,雲歡不敢再看孟媚歆的臉,跪在牀邊低頭哭起來:“娘娘,您……您是不要奴婢了麼?”
孟媚歆微微搖頭,輕輕的說:“不是我趕你走,而是讓你去找宋凌風。”
雲歡停了哭泣,在此驚訝的看着孟媚歆蒼白的臉,心裡一陣感動,她知道孟媚歆說要仗斃她就是爲了確定宋凌風對自己的情意到底有多深,現在讓自己走,就是爲了讓她再次“偶遇”宋凌風,那邊是新的開始了,無關宮裡的任何事情。
孟媚歆知道雲歡的來歷絕對不只是宮女,但是如今不知道雲歡打算怎麼辦,或許她也可給自己說實話。
果然,雲歡再三猶豫,終於鼓起勇氣嚴肅的說:“娘娘,其實……其實當初進將軍府,奴婢是有目的。”
孟媚歆微微睜開眼,定定的看着雲歡,見她眼中並不閃爍,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你接着說。”
雲歡愧疚的低頭,臉上也略微蒼白起來:“奴婢是西夏小王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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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媚歆暗自心驚,若是慕容霆遠心狠,恐怕自己在要警醒慕容南霜的時候,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了自己的吧。
雲歡沒有擡頭,自然沒有看到孟媚歆的表情變化,只是看着手中的帕子繼續說着:“小王爺對奴婢有恩,奴婢又是孤身一人無所牽掛,所以自願陪在小王爺身邊,原是想着就做小王爺的奴婢伺候他一輩子的,可是小王爺卻說讓我做細作,他以爲皇上最後會選孟仙羽爲皇后,所以幫我安排了身世,安排了親人,將軍府進奴婢的時候我順利被選了進去。”
孟媚歆忍不住打斷雲歡的話:“慕容霆遠讓你潛伏在將軍府是什麼目的?”
雲歡眼裡閃過慌亂,搖了搖頭:“奴婢不知道,王爺只是讓奴婢將功力的動態都告訴他,於是每個月奴婢都會飛鴿傳書一次。”
孟媚歆心中瞭然,難怪前陣子正忙着除去雲南候,那批丟失的軍火卻是什麼線索也沒有了,知情人都被暗殺,還以爲都是雲南候的人,現在想想也不對,當時雲南候一面忙着提放皇后的算計,一面忙着撇開和湖廣總督,一面還要應付邊關契丹的騷擾,軍火的事情只怕是無暇顧及。
好在自己沒有讓她知道安宇風的事,否則活夠可想而知,她又會被人利用一回,插翅難飛。
孟媚歆緩緩起身,雲歡將靠枕放在孟媚歆的後背,又往爐子里加了些炭火,才又回來跪在牀前:“那次射柳狩獵,小王爺想讓我送信給契丹三王子,卻不想被發現,幸虧娘娘才救了雲歡一命,從那以後小王爺就讓我再多加註意娘娘的舉動,不論你有什麼情況都要告訴他。”
孟媚歆聽着覺得自己已經是如履薄冰,太皇太后是沒辦法在利用她了,畢竟自己的勢力都被削弱,還重病臥牀,向太后管理後宮還行,讓她在政權上做什麼算計是不行的。另一面,一個皇上,一個安宇風,現在又有西夏小王爺虎視眈眈。
雲歡像是看出了孟媚歆的擔心,急急忙忙趴在牀沿解釋:“娘娘莫要擔心小王爺,小王爺爲人和善,溫柔體貼,斷斷不會傷害娘娘的,這一點奴婢在心中也說了,絕對不能傷害您的,王爺也是允了的。”
孟媚歆有些陰鬱的垂下眼簾,不覺冷笑:“想必本宮讓你走,你的主子也不讓你離開吧?”
雲歡一顫,知道孟媚歆是真是生氣了,也將自己當作外人看待了,不免有些苦澀的笑笑:“娘娘放心,雲歡絕對不會做傷害你的事。”
孟媚歆打發雲歡出去以後叫來了玉檀,親自寫下了兩道諭旨,一道就是宣佈雲歡已被的消息,另一道就是明日杜青雲和陳迎兒的婚禮照常舉行。之後將雲歡單獨叫了雲歡,給了她一些銀子盤纏悄悄地讓玉檀和杜青雲送出了宮,外頭已經有馬車隱在暗處等着了。陳迎兒爲此在孟媚歆跟前又是一陣哭鬧,怎麼的都怪孟媚歆沒讓雲歡觀了禮再走,惹得孟媚歆無可奈何的一笑。
夜裡孟媚歆有些睡不着,方纔去見了陳迎兒,那妮子知道孟媚歆沒有真的要殺雲歡才歡天喜地的拉着孟媚歆小姐小姐叫個不停,興許是因爲明天要嫁人了,小丫頭異常興奮拉着孟媚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好不容易讓玉檀勸着放了孟媚歆回屋。
孟媚歆心裡是真的高興,爲陳迎兒準備的嫁妝比大戶人家嫁嫡生女兒還要奢華貴重,可笑這丫頭還拉着給孟媚歆一一介紹自己的嫁妝有多壯觀,那一臉的驕傲和自豪彷彿天下最幸福的人兒。
孟媚歆有些羨慕的看着陳迎兒,她和杜青雲的愛情很簡單,很平凡,卻很珍貴,而這個,自己是沒有的。
苦苦一笑,孟媚歆回了屋子準備熄燈睡了,一轉身卻見牀上躺着一個人,之間他側着身子躺着面向孟媚歆,用手支起腦袋,面上的面具在燭光下竟然也有了一層柔和。
孟媚歆微微皺眉走向牀第:“你怎麼來了?”語氣似乎有些不歡迎。
安宇風只是邪邪一笑,絲毫不在意孟媚歆語氣中的冷意,往裡讓了讓示意孟媚歆也躺下,孟媚歆卻只是站在牀前冷冷的看着他。
提了提嘴角,安宇風漫不經心的說:“聽說你在趙煦的面前誣陷我,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這個女人總是這樣,幾天不收拾就是上房揭瓦的。
孟媚歆有些心虛,但是隨即又理直氣壯的說:“有本事,你證明自己的清白啊,有沒人攔着你。”
安宇風眼中透出冷意,冷的孟媚歆忍不住往後退了退,卻不想被安宇風強勢的拉住手:“你若是想惹怒我,那儘管惹我,我隨時可以要了你的命,包括這個孩子。”說完看向孟媚歆肚子意指讓她謹言慎行。
孟媚歆眼底閃過恨意,心裡不由得憤怒,恨恨的甩開安宇風的手低吼:“那你就殺啊,反正這個孩子是你的,我宮裡的那個憐兒想必巴不得你將我肚子裡的孩子殺了!”
安宇風也被惹怒了,孟媚歆一說完,便利落的起身往窗戶走,一面說:“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安宇風一走,孟媚歆緩緩鑽進被子中閉眼,眼角有淚光滑過,卻已經無力擦拭,原本她是存在一絲絲幻想的,可見真的是自作多情。
一大早仁明殿喜氣洋洋,張燈結綵,誰都知道,皇后宮裡有喜事兒了,杜青雲帶着大紅花,因爲有了皇上的特許,一早就帶着馬車在宮門口等着了,孟媚歆宮裡的轎輦趕在吉時將陳迎兒歡天喜地的送出了宮,孟媚歆和趙煦的轎輦就跟在後頭,今日孟媚歆是以陳迎兒的長姐身份前去受禮,這種事情雖不宜顯得像公主一樣隆重,但畢竟是皇后的義妹出嫁。
轎子裡趙煦低頭看着書不說話,孟媚歆還在奇怪他今天是怎麼了,竟然見了她一句話也不說,她好像並沒有招惹他吧?
想想孟媚歆也開始賭氣,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眼不見爲淨。殊不知在她閉眼之後,趙煦擡眼看着她微微嘆息。
今日,趙似、趙佖和趙俉幾位王爺都來觀禮了,也算是給了趙煦和孟媚歆很大的體面,炮仗震天地,刺鼻的味道瀰漫開來卻是洋溢着喜悅。
今日陳迎兒穿着一身紅色嫁衣,帶着金麒麟瓔珞頭冠,頭上蓋着金絲線魚紋團員繡樣的蓋頭,四個角都綴着是紅色的穗子。
“一拜天地!”劉眀泉特地換上了暗紅色的衣裳,美滋滋的大喊。
陳迎兒和杜青雲虔誠拜天,轉而回過身子。
“二拜高堂!”
杜青雲最先面目一僵,目光如炬的盯着陳迎兒的袖子,孟媚歆看見了陳迎兒袖口露出來的點心微微抽了抽嘴角,這丫頭怎麼這麼失禮,這點心可別掉出來纔好。
正想着,“夫妻對拜!”
陳迎兒袖子裡揣的點心掉了一地,原本也只是兩塊點心,可是摔在地上可就不是一兩塊兒了,碎碎渣渣的揚了一地,在鮮紅的地毯上格外顯眼。衆賓客譁然而笑,指指點點,幾位王爺也是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搖頭,果然皇嫂的丫頭和皇嫂,都是奇女子啊。
孟媚歆餘光看着趙煦,見他沒有不悅,反而被逗得笑了,心中算是放心了。
“送入洞房!”劉眀泉匆匆一喊,趕緊叫人把兩位新人趕進了新房。這件三進的寨子是趙煦賞給杜青雲的,杜青雲用自己存的錢打理了一番,將自己母親和妹妹接進了府,孟媚歆鬆了完完整整的一套傢俱和用品作爲嫁妝的一部分,另外綾羅綢緞共一百匹,金銀玉石十箱子,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兩銀子,六匹馬,雞鴨魚鵝個十二支,還有金玉碗筷一副,只這一副碗筷,六十個碗,六十個碟子,十個湯煲,二十個茶碗,二百雙筷子,淨值三萬兩銀子。
這一場婚禮格外風光,羨煞了王孫貴族,更是讓同是宮中的宮女們幽恨,恨不得自己也瞅一個侍衛把自己嫁了。
大家夥兒也是高興,趙煦也很有興致,知道深夜才起身回宮,新郎官也是深夜才被放回去洞房。
始終隱沒在人羣之中的一個貴婦從頭到尾不曾說話,只是安靜的送禮,觀禮,用宴,眼睛始終盯着的不是新娘子,而是孟媚歆。
孟媚歆一條都覺着有一道怨恨的目光追隨着自己,可是在人羣中尋找着目光的來源那是那麼容易的是,咱說人頭攢動,觥籌交錯的自己也看不清,疲憊的撫了撫額頭躺下沒想那麼多就睡了。
夢裡又出現了那日昏迷時的桑老聲音:“子衿滿月之初,天地萬物復甦,人生兩面之心,善惡自有終果,過善惡犬當道,過惡善心淹沒,少悲憫而多狠厲,萬物皆在鳳欒車。”
她在夢裡急切的問:“你究竟是誰!你說的什麼意思!”
依舊沒有人回答。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孟媚歆有些體力不支,只覺一天比一天睡的時間要長,玉檀叫蘭溪月焦了太醫來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值得說開些安胎養神的藥。
孟媚歆不習慣睡覺的時候邊上有人伺候着,所以晚上玉檀她們不用守夜,一下子云歡和陳迎兒都走了,仁明殿顯得有些冷清,孟媚歆知道爐子裡的炭火不多了,但是也懶得起來,只是將被子緊了緊。
門口微微有些動靜,孟媚歆當然知道那不是安宇風,安宇風一般都是從窗戶來的,隱隱看見一個人影,孟媚歆頓時嚇出了冷汗,將被子微微隆起,裡頭用圓枕撐着,自己則是躲在牀扇後面大氣不敢出。
們終於被打開,來人小心翼翼,並沒有靠近牀,而是在桌上一陣摸索,孟媚歆在牀扇後看不見外頭,只聽見輕微的茶碗相碰的聲音,這個人來自己房裡只爲了茶碗?
偷偷透過一旁的輕紗看去,身形是個女子,一身黑衣,一看就是會武功的,動作輕盈的像是貓,若是睡着了還真聽不見她的動靜。
那女子相識把什麼東西細緻的抹在每一個杯子口,又往牀榻這邊看了看,嚇得孟媚歆一位被對方發現了,突然想起聽祖父說過,武功好的人就離那呼吸都能聽得清楚,孟媚歆不由得嚥了咽口水,還好,自己還是會武功的。
沒錯,孟媚歆其實會武功,從小跟着自己的父親和祖父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會?只是武功這種東西本身就是用來防身的,用就用在迫不得已,若是自己早早暴漏出來了反而不容易防身。
不過她能確定安宇風的武功高於自己很多的,但是這個女子卻和自己水平相當,這也是他不能輕舉妄動的原因,再加上自己懷着身孕更是不方便。
清淺而有規律的呼吸讓那女子放鬆了警惕,甚至洋洋得意的輕語:“孟媚歆,既然你不怕宇風打了你的孩子,那我就幫幫你好了。”
孟媚歆頓時瞪大眼睛,是憐兒!她到底是誰?爲何非要自己的命不可?只到南宮琉悄然無聲兒退出房間後孟媚歆還沒有回過神兒來,身邊的人都是不可信的,現在除了玉檀,恐怕別人都是別人的人,可想而知自己深表到底還有多少雙眼睛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只怕自己一個疏忽大意,哪天死在誰的手裡都不知道。
顫顫巍巍的上了牀,孟媚歆一夜沒有好眠。
過年的時候本是準備在基春殿簡單的辦個家宴的,只是太皇太后突然病發,來勢兇猛,孟媚歆不由得懷疑是不是有人動了手腳,這個人最有可能就是趙煦,這就和安宇風也拖不了干係。
果不其然,從中午救治到旁晚,就想人走到黃昏暮年一般,太皇太后安靜的走了,只是拉着孟媚歆的手在耳邊說了一句話:“小心安宇風這個人。”
孟媚歆驚得久久不語,原來太后都知道,即便是秉着半昏迷半清醒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太可怕了,這皇宮真是太可怕了。
是夜,太皇太后甍,皇宮紅紗換白布,笑語成嚎哭。
“一叩首!”
滿城孝服穿身,木簪挽發,腰繫麻繩,素顏敬叩。
“再叩首!”
長鞭一聲鳴,號角響起,幽揚的聲音在宮裡迴盪不停,如泣如訴,如怨如訴。
“三叩首!”
滿朝羣臣身着官服跪地叩禮,近千人的場面卻是安靜的是有衣服摩擦和膝蓋跪地的聲音。
“哀!”
隨着一聲哀,無論是宮人妃嬪還是皇親官員,所有人都要開始哭泣以示悲痛。
孟媚歆歲趙煦跪在坐前面,向太后和朱太妃分別上了三炷香,跪在靈牌前祭拜,隨後是皇上和皇后上前各上三炷香。
相國寺的住持帶着一羣喝上念着經文,和尚手裡都拿着佛鈴,聲音空靈明淨。
皇城盡哀一年,劉箐清剩下的皇子已經快兩歲了,孟媚歆剩下了一個女兒,趙煦大喜,封爲福慶公主,才一歲的小妮子已經學會喊父皇,趙煦每天都要讓福慶一遍一遍的喊,福慶卻是很有耐心的一次又一次的喊着。
相比之下,劉箐清生的皇子就有些失寵了,趙煦總是對他不冷不淡,而那孩子趙煦一直不肯取名字,最終定了一個名字趙弒,寓意早晚殺了他。
福慶過一歲生辰的時候被封爲福慶公主,同時也進封了即位妃嬪,劉婕妤變成了賢妃,與孟媚歆的勢力相平衡。
同時應朱太妃的要求,宮裡有新進了一批新人,封了婕妤兩個,美人四個,才人一個,都是按照宮中朝臣的權勢兒分配的地位。孟媚歆常常爲這個女子而感嘆,這一生就要這樣過了,只因皇上除了賢妃、淑妃和皇后的宮裡,哪個宮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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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宇風的身份就要揭開了!大家才道他是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