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不能讓她活着
眼下就要過年了,宮裡頭有太皇太后病着,各宮各院也不敢鋪張浪費顯得自己太喜慶,孟媚歆乘此機會說是勤儉持家,縮減了用度,有人歡喜有人怒,孟媚歆也顧不了那麼多。
看着內務府的賬本,孟媚歆最近有些力不從心,自雲歡被打已經大半個月了,她沒有去看過,只是叫玉檀多多照看着,陳迎兒雖然這幾天就要出嫁了,卻也被指了過去伺候,畢竟孟媚歆不相信憐兒,只叫她去做一些裝點內飾的工作,身邊只留着蘭溪月。
小壽子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主子,主子!”
蘭溪月不耐煩的瞥了一眼碎罵:“我說你這個小壽子,怎麼啥時候都這般魯莽?能不能好好說話?”
孟媚歆放下手中的賬本和典禮冊,有些發睏的喝口茶提提神兒。
小壽子嚥了咽口水,纔有說:“淑妃娘娘不知發的什麼邪火,氣勢洶洶的跑來興師問罪了。”
孟媚歆微微皺眉,這些日子因爲自己有身孕的事情傳開,她用各種理由不見這些妃嬪,想想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她們了,怎麼這次突然過來?
蘭溪月不以爲意的輕嗤,湊近孟媚歆賊兮兮的說:“依我看吶,不如見見,看看她會出什麼幺蛾子。”
孟媚歆微微點頭,想到一種可能,眼中閃過寒意:“小壽子,宣。”
“是,奴才這就去。”小壽子退了兩步準備出去。
卻見有人按耐不住,已經進了院子往屋子走,嘴裡也沒閒着。
“呦,着皇后娘娘的寢宮就是不一樣,雖說是勤儉持家,卻把自個兒的宮裡裝潢打扮的跟着蓬萊仙島似的啊,本宮差點可就被蒙了眼!”
慕容南霜穿着大紅色的長衫,這對於皇后來說是大不敬的,只有皇后才能用赤錦和明黃,她雖然是妃子卻也依舊是妾,只能用梅紅或者粉紅。
小福子強勢的擋着慕容南霜的去路,生硬卻又不容拒絕的說:“淑妃娘娘,但凡妃嬪覲見皇后,都要通報過了,皇后允了才能進去,這點規矩,娘娘會不知道?”
慕容南霜身邊的丫頭桃紅眼眸一轉,這是在淑妃娘娘面前表情的好時機,於是不等慕容南霜說話,先一步惡狠狠的罵道:“你這狗奴才架子倒是大得很,還給淑妃娘娘立規矩?僅僅只憑着皇上的寵愛,要了你的腦袋都是輕而易舉!”
慕容南霜聽見桃紅拿着皇上的寵愛來說事,不由得也高傲的仰起頭。小福子冷冷的看向桃紅,嚇得桃紅微微往後退了退,小福子更是陰冷的看着桃紅:“一個奴婢,想接着皇上的名義,隨便殺一個皇后身邊的人?看樣子你也是個不甘於做奴做婢的人呢。”
果然見慕容南霜臉上的豔妝有一絲破裂,眼中盡是鄙夷的掃了一眼桃紅,隨即又輕蔑的看着小福子說:“你是個什麼玩意兒,竟敢在本宮面前撒野,皇后娘娘調教出來的就是你這種東西麼?哼!你頂多也就是個不男不女的太監!”
小福子面色一僵,眼中閃過殺意,卻在下一秒被孟媚歆止住。
“小福子,讓她進來吧。”裡屋傳來溫溫柔柔的聲音,小福子應了一聲讓到一邊,慕容南霜像個高傲的孔雀昂着頭,冷哼一聲提着裙裾進了屋子。
孟媚歆溫和的看着慕容南霜,看見她的衣服和金鳳展翅的頭飾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不贊同,隨即瞭然,被人當槍使了,還這麼高興,想必是因爲皇上寵幸她了吧。
想到皇上寵幸她了,孟媚歆沒由來的一痛,突然開始懊惱自己飄忽不定的感情,一會兒響起安宇風,一會兒又爲趙煦寵幸誰兒心痛,當下心情極差,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慕容南霜進來也不行禮,只是打量着屋子,語氣酸溜溜的說:“呦,姐姐,你這可真是蓬蓽生輝,晃得妹妹我眼睛的都花了。”
蘭溪月憋着笑低頭站在一旁,一副乖巧小宮女的模樣。
孟媚歆眼中透出怒意,隨即微微一笑說:“是啊,如今本宮有着身孕,皇上也就隨着本宮折騰了,本宮看劉婕妤那裡也還過得去,皇上還是格外寵着的,她的宮裡自然都和本宮的差不多了。”
說完孟媚歆不動聲色的看着慕容南霜,只見她眼中滿是嫉妒之色,隨即又揚起得意的臉冷笑:“哼,就她的宮裡,能有什麼好東西,哎呀,只是皇上最近總是去我的宮裡,每晚都得小心服侍着,這宮裡頭都還沒有佈置起來呢,真真是忙的沒空。”
一面說着一面看着孟媚歆的臉色,見臉色無異,自覺無趣兒的坐下,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麼,突然沉着臉:“對了姐姐,妹妹我不得不說說你宮裡的人,就說那個小福子吧,見了本宮不下跪也就罷了,竟還對我大呼小叫、趾高氣昂的!”
孟媚歆故意敷衍的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只是吩咐身邊的丫頭蘭溪月給慕容南霜倒茶。慕容南霜臉面上更加掛不住了,索性仗着恩寵發起脾氣來,猛的將蘭溪月遞上來的茶掃在地上:“放肆!竟將茶水溢出來倒在本宮的鞋子上,給本宮舔乾淨!”
蘭溪月沒想到這小妮子突然發難,雖說是巧妙的躲過滾燙的茶水,但是畢竟身份上慕容南霜是主子,她若是不從就是打了主子的臉面。
孟媚歆李娜色也是一沉,冷聲道:“來人。”
小福子一直在外頭等着的,聽孟媚歆叫人立馬手一揮叫來了兩個太監進了屋子。
“娘娘,有何吩咐?”小福子身後的兩個太監就是那日仗打雲歡的那兩個,看起來也是凶神惡煞的,這讓慕容南霜和自己帶的丫頭都嚇了一跳。
孟媚歆風輕雲淡的說:“桃紅以下犯上,和自己的主子搶着說話,冒犯了本宮的人誤入本宮,又借皇上之名恐嚇本宮,掌嘴三十。”
慕容南霜一頓,瞪大了眼睛結巴起來:“什麼?你……”
那桃紅也是嚇了一跳,豆大的淚珠子說掉就掉下來了,普通跪地卻是面向慕容南霜:“娘娘救救奴婢!奴婢是冤枉的啊!”
可是誰還管被噎住話的慕容南霜,小福子移步上來就讓兩個太監抓住桃紅,擋着慕容南霜的面就打起來,儘管桃紅還哭着又如何,淚水被打的甩開來,嘴角緊挨了兩巴掌就出了血,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慕容南霜自當時大怒,拍案而起指着孟媚歆:“你好大的膽子!就連皇上都要顧着我哥哥讓我幾分,你竟然敢忤逆我!別忘了本宮可以讓哥哥回了聯盟之事!”
孟媚歆和蘭溪月均是一陣冷笑,蠢!太蠢!虧得聽說西夏太子英明決斷、睿智過人,找的代替品卻是這種貨色?
蘭溪月也不顧身份高低,直接出言諷刺:“哎呦我說小公主啊,就因着小王爺皇上纔去睡了你機會兒,你就嘴咧到耳朵根兒啦?不過是個棋子,有什麼可囂張的?”
孟媚歆聽到棋子這個詞有一瞬間也是不舒服的,是啊,她是皇上的棋子,是安宇風的棋子,是太皇太后的棋子,只是她這顆棋子,可不是他們誰都能駕馭得了的。
慕容南霜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那眼神兒似乎要將孟媚歆碎屍萬段,手裡的羅娟已經被扯爛了也不知。
兩個太監打完了桃紅,嫌棄的甩了甩衣袖,小福子更是不屑的掃了一眼就不想多看,只是將兩個太監領了出去。
孟媚歆慢條斯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眼底閃過清寒:“慕容南霜?本宮從來就沒有覺得你是慕容南霜,欺君大罪,就算你擔待得起,西夏也擔不起,你以爲,本宮若是殺了你,西夏就敢有人爲你出頭?呵呵呵呵,幼稚。”
慕容南霜一滯,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媚歆,心中恐慌不已,但是隨即想到孟媚歆是在嚇唬自己,又挺了挺胸膛:“你少在這妖言惑衆,污衊本宮你一樣擔待不起!”
孟媚歆又是一陣輕笑,搖着頭輕嘆:“哎呀,看來淑妃是累了,璇兒啊,送客。”
蘭溪月嘿嘿一笑,說了聲好咧,就將桃紅先扔了出去,隨後不顧慕容南霜張牙舞爪的反抗,直接將她踢出門去。
此事已過孟媚歆皺眉思索,慕容南霜剛來的性子不是這般,想必是什麼時候她和自己有了嫌隙,加上有人可以挑撥,最重要的還有……皇上的寵愛。爭寵,是後宮女人甘願或者不得已要做的事。
正想着,憐兒,也就是南宮琉進了屋子,原本低眉順眼的樣子恢復了不屑和鄙夷,站在孟媚歆面前冷聲說道:“樺薰堂已經準備好。”
蘭溪月見南宮琉進了屋子,心想孟媚歆一人在裡面,趕忙緊張的進了屋子,見她沒有殺意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站在孟媚歆身後,而南宮琉也在蘭溪月進來的同時換上了乖巧的模樣,低頭站在那裡。
孟媚歆已經撫着自己的腰站起來,神色無異,溫和的說:“那就帶本宮去看看吧,璇兒也來吧。”
蘭溪月笑得天真快活:“好娘娘,這種事兒交給玉檀姑姑不就好了,您大着肚子怎麼都是不方便啊!”
南宮琉眼眸動了動沒有說話,孟媚歆自然知道他想的什麼,但是事關杜青雲和陳迎兒的婚事,後天,年前二十八是要在樺薰堂成婚的,她必須親自去確認沒有什麼差錯才行。
一路小心翼翼的來到樺薰堂,樺薰堂滿共三層,前院寬敞,後院配有亭臺一處,沿廊一處,廂房一處,後頭還有一片梅園。樺薰堂外頭掛着許多大大小小的紅燈籠,門窗臺柱上都貼着囍字,就連門前六個粗大柱子都新刷了赤色清漆,上頭描着鳳欒九天,臺階下面的兩個是獅子脖子掛好了大紅花,看着真是格外喜慶,孟媚歆滿意的點點頭。
小壽子本在指揮着宮人們做活兒,見孟媚歆來了熱情洋溢的抹了把汗跑來:“娘娘怎麼親自來了,讓玉檀姑姑來看看不就成了?”
孟媚歆輕笑:“無妨,活動活動也是好的。”
小壽子笑眯眯的搓了搓手:“娘娘看看那裡面吧!”
孟媚歆點點頭,隨着小壽子一同進去,蘭溪月緊緊的跟在身側,大堂正上方掛着喜結良緣的牌匾,牌匾上掛着絲綢大紅花,鎏金框子,鏤空祥雲的牌神,上頭是燙金大字,筆鋒蒼勁有力,行雲流水,着實是好字。
一個正在擦拭牌匾的小太監偷偷睨了一眼下頭的孟媚歆,又看向南宮琉,見她幾不可微的點了點頭,扶着牌匾的手在後側微微一拉,就驚叫一聲,整個人朝後仰去,兒本來安然無恙的牌子順勢傾斜,牌角直至朝下,另一面抵受不住重力而斷裂,牌匾頃刻間落下,孟媚歆只聽一聲驚叫就見那小太監掉了下來,真說快叫人接住,卻又見牌匾掉了下來,只是一個力道將自己一拉,驚叫聲此起彼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孟媚歆的肚子上。
下一瞬,孟媚歆被蘭溪月穩穩的托住不至於摔倒,只是劇烈的晃動和驚嚇讓孟媚歆只覺得肚子一痛,肚子裡的小寶寶好像有些驚慌的驚顫着,孟媚歆心疼壞了,扶着肚子希望能安慰他。
牌匾完好的落在地上,剛纔掉下來的太監也被幾個機靈的太監合力接住,見孟媚歆受了驚嚇,連滾帶爬的跪下來重重磕頭:“哎呦我的祖宗!奴才該死!娘娘恕罪!奴才該死!這可如何是好啊!”
在已經有人去喊太醫了,小壽子嚇得撲上前幾乎哭出來:“娘娘!娘娘咋辦啊?奴才去……去請皇上過來,您……您等着啊,奴才這就去!”說罷真的哭哭啼啼的跑了出去。
蘭溪月眼中殺意漸起,陰森森的看着南宮琉,南宮琉只是盯着地面站在一邊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嘴角微微揚起,但是眼中滿是失望,沒有讓她流產,真是失望至極啊,什麼時候,她一定要那個孩子拿掉!誰都不能懷宇風的孩子,只有她才能,也只有她才配,只是安宇風啊,你什麼身後才能真真正正的看她一眼?你若再不回心轉意,就別怪她不客氣了呦。
此事一出驚動了正在和即位王爺議事的趙煦,只聽小壽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着當時的驚險,顧不是安頓即位王爺就匆匆走了,幾位王爺不能隨意深入後宮,只能各自回府。
孟媚歆肚子的疼痛越來越劇烈,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似乎是做了個夢,夢裡頭不知道是誰在和她說話,只知道是個蒼老的聲音,沙啞卻有力,陰冷卻又充滿勸奉。
“子衿滿月之初,天地萬物復甦,人生兩面之心,善惡自有終果,過善惡犬當道,過惡善心淹沒,少悲憫而多狠厲,萬物皆在鳳欒車。”
字字句句,孟媚歆聽得無比清晰,她在心裡頭問,如何做纔對,卻沒有人回答,直覺聞到了濃濃的藥味兒,耳邊有趙煦急切的呼喚,隱隱有誰的哭泣。
眼睛直視微微睜開,見到幾個人影晃動,在此陷入黑暗。
凌王府,玉河苑裡,有位大着肚子的貴婦白若寧芷的肌膚保養的很好,細白骨軟的柔胰吐着鮮紅如血的指甲油,帶着紅色的血玉寶石戒,手腕上個帶着一隻碧綠色的青玉鐲子。身着赤色幻紗黎錦紋魚長裙,裡頭是同樣的赤色牡丹圖裹胸,金色的絲邊兒雲繡閃閃,頸上帶着金色紅色相間的琉璃千秋墜項鍊。
只見她斜斜的愜在院中貴妃椅上,跟前擺着四合的銀雀扇屏風,一張檀木桌上拍着玲琅滿目的點心瓜果,一個粉衣丫頭正在給她剝核桃,一個藍衣丫頭拿着團玉扇子給她扇涼,還有一個粉衣丫頭在給她捶腿。
她就是孟仙羽,曾經的昭儀,現在紅夫人,趙佶侍妾中的一品貴妾。
見趙佶大步跨來巧笑如嫣:“王爺,您怎麼纔回來啊!”
趙佶似笑非笑的走來,揮走了幾個丫頭與孟仙羽一同坐在貴妃椅上,習慣性的伸手摸了摸肚子,惹得孟仙羽又是一陣嬌笑連連。
佔旭眼中閃過歡喜:“近日還難受麼?可讓郎中請脈?”
孟仙羽撒嬌的拽着趙佶的手:“有王爺在,妾身說什麼也不難受的,只要能順順利利的生下這個調皮蛋,呵呵呵呵!”
趙佶也心情挺好,隨意說着:“嗯,今日上朝聽說昨日皇后胎氣大動,到現在還沒有醒,哼,想來是個好機會。”
孟仙羽眼底神采一亮,驚喜之中帶着狠厲:“王爺打算如何辦了她?”
趙佶冷冷一笑,指腹反覆撫着孟仙羽的肚子:“自然是能死就不能讓她活着。”
孟仙羽欣喜的傾身上前獻上香吻一枚,惹得趙佶心情大好。
相國府的私宅裡,清風和暗影坐在按月發那個兩側愁雲滿面,按月發那個一聲輕嘆:“清風,你去一趟青雲峰,找一趟靈山堡堡主。”
清風一愣,隨即不贊同的皺眉:“你是想幫孟媚歆找那個千年靈芝?”見安宇風點頭,剛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無奈的嘆息一聲出去了。那老狐狸南宮逸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讓安宇風娶他那個殺人如戲的妹妹南宮琉,唉!
暗影看着抿着嘴脣不說話的安宇風也是一嘆:“你還是小心爲妙,若是讓有心人知道孟媚歆和你的關係,危險最大的就是你的孩子和你的女人。”
安宇風眼中冷光乍現,誰若是敢動他的女人和孩子,就必須生不如死。只是,他終究還是不忍心拿掉這個孩子,甚至很期待,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也許這就是他的劫,他的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