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壽宮中的喧鬧漸漸停止了,隨着黑暗中一雙素手飛舞,衆人一致的保持了安靜,有人起身探看,有人插了進來。[ ~]連太后也在訥敏的攙扶下走了下來,四德拿過椅讓太后在如月旁坐下。
如月之前在府邸的時候用弘曆玩的沙練過三日,她在桌面上練的,木質和水晶的質感是不同的,她不敢一開始就做複雜的畫,於是第一幅畫選的是梅林和假山,下雪了,起風了,吹亂了枝頭的花,之後後灑沙,一朵桃花在中心開了,接着是一片桃林,林旁是春水、野鴨、春雨貴如油;雨漸大,大雨過後池塘水盛,映日荷花別樣紅,日光灩瀲,碧波盪漾,蜻蜓點點,一葉小舟劃過,孩們從舟中跳了下去,濺起的水花,手裡的掙扎的魚,停在船頭的鸕鶿撲棱棱飛了;又是風雨,一片紅葉從樹上落下,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其中一片落在一個攤位上,不,不是一個,是一片,喧譁嬉鬧的人羣,各色的雜貨鋪。
有人開口道:“這是前門!”
說話的是十二福晉,她不知什麼時候擠到前面來了,指着那個寫着稻香村的匾開心極了。旁邊的穆尓登額拉她一下,富察氏對着如月笑了一下,如月給她回了一個笑,手沒停的繼續,不斷的灑沙又落指,不時有詞兒從人羣裡蹦出來,“什剎海!”、“法源寺!”“西頂娘娘廟!”“哎呦,寧壽宮!這是九龍壁!”最後一句是太后說的,她見到自己熟悉的立時也和小的們一起喊了出來。
如月又灑沙。這次她繪的很細緻,稍微慢了些,另一隻手或添加沙,或去除沙。慢慢的一幅景象就出現了,太后站起來觀看,她拉住訥敏的手。語氣急速道:“我瞧出來了,你瞧出來了嗎?”訥敏點頭,太后指着畫中跳舞的人說,“這是玄燁。這是我。”老人沒有用敬稱,而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了她的激動。
如月畫的正是四十九年過年時康熙爲皇太后獻舞的場景,周圍的人和背景幾乎不差。[ ~]直到此時如月才終於停了手,又跪下叩首道:“恭祝大清基業永固。盛世千年。”
“好,好,好,”太后扶起了她,讚道。“月丫頭,哀家到底還是小看了你呀,這畫畫的真好,法也極是巧妙,這麼有趣的事兒你怎麼就早不使出來呢?”
如月躬着身,小意道:“回太后的話,這也是前些日陪弘曆玩的時候無意間想到的,手法生疏,有不敬處還請太后責罰。”
“責罰你做什麼!要賞。一定要賞,嗯,不,是該賞弘曆,沒有他,你就不會陪他玩沙。那麼就想不出這個法來呢,哈哈,弘曆……弘曆?”
如月方纔專心作畫哪裡還會注意兒,這時她才發現弘曆竟然不見了!周圍人見少了個阿哥也都看自己旁邊,此時只聽人羣外有人朗聲道:“不必找了。”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整個殿的人都跪了下來接駕,外圍站着的康熙帝抱着弘曆走了過來,後面跟着魏珠。有眼尖的看到雍親王府的四阿哥正沒事兒人似地被萬歲爺抱着,還專注的玩着皇帝脖掛着的朝珠!如月只管跪下叩首了,卻是沒看到兒然自得的神態。
太后見皇帝來了,就笑着道:“皇帝,你可見過這樣的畫?今兒哀家可是大開眼界了。”
康熙帝看了那畫又去看琅如月,就只是微笑,也看不出旁的來。“她呀,總能想出些奇怪的點來,每次都覺得不可思議。嗯,弘曆,你可是有個好額涅啊。你啊,就別玩那個了,拿這個玩兒吧。”太后說着將手裡的念珠遞過去,如月低着頭不敢擡,心中暗暗叫苦,生怕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孩麼,對不喜歡的可是會直接扔掉的!萬一再不去理會太后,豈不很尷尬,自己這個時候也不能接話,這可……
弘曆見有人遞過來東西,他看了眼新的珠,又去看看手上的,想了想後就放下手裡的去接太后的,而整個人也就勢往太后身上撲,嘴裡含糊說着,“奶奶抱抱。[ ~]”
場面詭異的安靜了,訥敏反應很快的接手抱過弘曆,“四阿哥,去額涅那。”
弘曆見母親跪在地上,他立即搖搖擺擺走過去在旁邊也跪下,頭卻仰着直對着康熙和太后笑,孩的笑最是純真動人,一點雜質都沒有,從上一刻訥敏的一句四阿哥開始,康熙的心便動了,再看到孫兒笑起來的樣,他一瞬間想到了胤禛,想到了他很小的時候在佟佳慧的榻上爬來爬去的樣,被發現呵斥後,也是這樣擡頭傻乎乎的笑着。那還是在康熙十八年,現在卻已經是五十一年了。
“琅如月,你的畫好,這孩教的也好。”這是帝王最後的總結,他沒有再多說什麼扶着太后去寶座坐下。接着一切又回到了正規,該進獻的繼續進獻,氣氛重新變的拘謹起來。鬆了口氣的如月站回原來的地方,她注意到年明月還是微笑着,不過氣色卻是沒有方纔好了,不曉得是身弱還是因爲這次沒有壓住自己,不知道胤禛知道了會怎麼做。
正想着,如月覺得被人拉了衣角,正是弘曆仰頭看着自己,他把手串遞給母親,笑的很像是炫耀,如月怔了怔,便以爲一定是自己想岔了,看左右沒人注意自己,都在看朱赫獻舞呢,她彎腰把手串給兒戴到了脖上,又飛快的親了親他的臉蛋。弘晝則一直吮着手指看,見到如月姨親哥哥了,他就去親烏林,兩個當媽的互視一眼都偷笑了。但前面的非印突然轉過來,警告般的看了他們一眼。
漫長的一日就這樣過去了,弘曆終於還是睡着了,如月抱着兒手臂發酸。腳也痛的厲害,一旁的烏林並不比自己好到哪裡去。好不容易捱到能出宮了,如月只想快點回到馬車上放鬆一下,可見到胤禛後她的心就又一次被刺痛了。他沒有看自己,直接走過去跟非印說了幾句,又去扶疲憊不堪的年明月。
玉煙過來接過了弘曆。小聲道:“格格,累着了?”
如月搖搖頭,其實她的胳膊早就痠痛難當了,前面的那兩個人親密的樣就像譏諷自己,如月默默的低頭跟着往前走,以她對胤禛的瞭解是非常清楚他所表達的意思,生氣。因爲太出風頭了。低調是他一貫的做法,自己這次卻背道而馳了。但是如月並不後悔,她可以爲胤禛付出很多,但沒有理由次次都去遷就年明月!你做給旁人看的去寵她,或者這將成爲習慣。而我也要爲自己加重砝碼,我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如月攥着手心裡有委屈有不甘,她想着心事沒有注意到很多人正在看自己。
終於回到了府邸,時辰已經不早了,胤禛沒有多話就是讓各自回房去了,他自己自然是陪着年明月。如月一刻也不想停留的回到了雨桐院,邱娘見她臉色不好只給玉煙使眼色,玉煙搖了搖頭。如月沒有叫醒弘曆,讓他直接睡了。她雖然很累但沒有一點睡意。如月洗漱過後這才覺得舒服了些,但糾結還在絞痛她的心,腳也在痛,小拇指上都出了泡。邱娘端了熱水進來給她燙腳,燙着燙着,如月支着頭就打起了瞌睡。不曉得都夢到了什麼,總之讓人很緊張,迷迷糊糊的又聽到有人說話,等感覺旁邊坐了人如月一下警醒過來,依着夢境是有人要殺自己,她就手從頭上拔下簪,甩手就回刺了過去。等手腕被捉住,她纔看清對方是誰。接着頭髮披散下來都擋住了眼睛,透過髮絲她看到胤禛的表情很奇怪。
如月抽回手,快速整理了下散亂的青絲,可腳還在盆裡泡着着實不雅,她又儘量快的擦乾了腳上了炕跪坐好。
“王爺。”如月堵着心,說話的語氣便有些不善。
“王爺?我們之間有這麼生疏了?”
“您來有什麼事兒?”
“你夢到什麼了,怎麼就出手了?”
“被人追殺。”
“誰?”胤禛坐的近了些,如月往後坐了點,“不知道,忘了。”
見她退的那麼明顯,胤禛皺眉道,“你在跟我賭氣是嗎?難道你不知道該生氣的人是我?”
如月也盯着他,爲什麼他竟可以說的這麼理直氣壯?!“是嗎?哦,王爺是指什麼?是我奪了年明月的風頭嗎?”
胤禛的臉色沉了下來,“我以爲你我已經說明白了,你這是在嫉妒嗎?就和那些庸俗的女人一樣?”
如月被話堵的難受極了,她哈哈乾笑了兩聲道:“原來雍親王也和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樣啊,做任何事都有不得已的理由。”
“你說什麼?”胤禛的目光可以用銳利來形容了,如月毫不畏懼的瞪着他,“喜歡就喜歡,移情就移情,承認了誰也不能說您不對,您可是親、王,要我不能搶她的風頭,您早說,連人我都可以讓還有什麼不能讓的!”
“你真是個胡攪蠻纏的女人!”胤禛壓住她就去解衣服,如月立即擡腿就踢,被胤禛制住後,她又躲着他的吻,“你想怎麼樣!想讓我真的冷淡你?!”到最後不能得手的胤禛怒了,“你要知道那種日可不好過!”
“隨你的便,”如月恨聲道:“我就是討厭你用碰過那個女人的手再碰我!”
“哈,是嗎,”胤禛放開了她,起身下了炕,“我還不知道你有這個習慣,原來以前都是在忍?那還真是委屈你了。”說完他連衣服都沒整理就出了門,如月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裡全是怒火,等人不見了,這怒火慢慢消退,接着就是委屈。弘曆被哭聲驚醒了,他坐起來看着母親,“額涅,額涅”哼哼唧唧的叫着,如月抱過弘曆,孩趴在她的肩上,過了會兒又睡了過去,如月只覺得難過傷心極了,她怕再次驚醒兒,不敢哭的太大聲,就哽咽着流淚。如月想不出自己該怎麼做,她想自己怎麼做都沒法挽回了吧。(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