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有各自的不幸,快樂總是相同的。凌柱府邸在團聚之下自然很是快樂,圓桌那裡每年都會有一個空位,如月每次見到都不知該用什麼去描述此刻的心情。曼玠終究還是出家了,她看着空蕩蕩的座位好像看到了在夾竹桃樹下爲自己斟茶的小姑娘,不是如月的出現,陪着胤禛的應該就是曼玠吧。命運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吃罷了飯,杉顏拉着李佳氏和如月在院裡放炮,這個才嫁給曼珏不久的姑娘是個性深沉的,對着如月很恭敬,稱她爲琅格格,對着甄玉潔要比親婆婆更爲用心。就是在可以縱情快樂的時刻,她笑的也不很開朗,抿着嘴兒淺淺的笑。如此如月對她也還之以禮,倒是杉顏一直很對自己的脾氣,那麼美的臉笑的毫不顧忌,空手拿着炮仗就敢點火,當爹的竟也隨着她去,甄玉潔說了兩句,爺倆個居然同時回嘴。
“您怎麼不說姑姑啊。”
“妹妹小時候不也這個樣?”凌柱呵呵笑了,被甄玉潔瞪了一眼後立即收聲,如月尷尬的把手裡的炮遞給了縵纓,爆竹聲中一歲除啊。
杉顏主動去給甄玉潔撒嬌,那樣就讓如月想起在江寧的日,鴉九安靜的滿足的看着從小帶大的女孩兒,眼裡的慈愛就像真的母親一樣,如月的心陡然就酸楚起來,情若能解釋便不是情了……正感慨着,就見杉顏指着那邊驚訝道:“姑姑,姑父來了!”
驀然回首,天上正綻出連片的煙花。如月看到胤禛正在那裡,後面跟着的是蘇培盛和伍十弦,他們由東臨引着往裡走來。如月的心瞬間狂跳起來,一干人等見了他自然是請安施禮。而她就立在那一動不動。
胤禛看了她一眼,轉頭去跟濟蘭說話。如月聽他說的簡單,去了趟年府和十三阿哥府。現在是過來接如月回去的。說完他就看着當家的那兩個似乎在徵得同意,凌柱還在醞釀該怎麼說,甄玉潔已經開口回話了,她笑道:“怎麼敢有勞王爺親自來接,就是如月初見麒哥兒高興的忘了時辰,這就是要回的,我都讓人去準備馬車了呢。”
胤禛這時纔去看如月。如月也在看他,“走吧。”胤禛伸出了手,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如月猶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
馬車慢慢行駛在道路上,車廂裡忐忑的如月偷偷看了好幾次胤禛,可是對方沒有理會。[ ~]爆竹聲太吵鬧。地上堆積的垃圾很多,路上的人卻沒幾個。不曉得車輪壓到什麼了,猛的顛簸了一下,如月向前一晃,她想去扶對面的車壁,胤禛已經出手扶住了她。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如月以爲他會放手的,但胤禛沒有,這個姿勢很奇怪。如月猶豫了一下坐到了胤禛的旁邊。“四爺。”她低低喚了一句,外面的聲音很吵,她想這麼小的聲音也許是聽不到的。
“說。”
如月低着頭,有點尷尬,更多的是帶着感激之情的說,“謝謝您讓我哥回京。我實在是沒想到會見到他的。真的是太意外了。”
“不客氣。”
如月知道他在生氣,可是自己的氣也沒有完全消呢,年明月的事總要面對的吧,明天,後天,每天都要看着他們卿卿我我嗎?還有……如月看着那隻手,縱是在黑暗裡她也知道胤禛的手腕上依然沒有戴那串紅豆鏈。因爲感激就要容忍一切麼?如月真的不知道了。
“我去雨桐院沒見到你。”胤禛突然這麼說。
“啊,我跟福晉說了,要回去省親,今天是初二麼。”
“你沒說今晚不回來了。知道這不合規矩嗎?”
如月暗道我要是告訴你我打算多住幾日,你大約會氣死了吧。她噤口不語,胤禛的手稍稍握緊了些,“我以爲你要走,和上次一樣。”
“啊?”如月愣住,擡頭去看他,黑暗裡胤禛的神色不能看的清楚。
“這不是你最喜歡做的事兒?你知道你要是逃了,我會怎麼做?”
“不……不知道。”如月覺得現在的他太危險了,想撤回手但是不能。
“上次我原諒了你,同時也原諒了你父母,這次我不會的,要是他們包庇你逃脫,我……”
“四爺,我沒想走,真的!”如月着急的辯解起來,“我就是想家人了,我就是……想自己想清楚……一些事。”
胤禛的臉湊近了些,光從車簾外透進了些,變化的色彩在他臉上交替出現,黑色的眼裡是難言的壓抑,如月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
“什麼事,我們之間的事?”
如月點點頭,“我想也許……我想岔了,也許,我不該那麼……可是……”她說不下去了,胤禛託着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擡起來,“說。我聽着。”
“每次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心裡都很難過。我想,你是不是在爲移情別戀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後來我發現,有這樣想法的,整個內宅大約只有我一個人,他們都覺得作爲男人,作爲親王,你怎麼樣都是應該的,我應該接受,而且該順從的高興的接受。”
“那要真是這樣,你接受嗎?”
“我做不到。”說這話時,她的心也沉了下去,暗想他能這麼問就是承認了吧。果然胤禛鬆開了手,如月重新低下了頭。
車廂裡的安靜和車外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慢慢的這喧鬧就逐漸輕了,直到聽不到了。即使是亂了心的如月也發覺不對了,她挑開簾看了眼,這明顯的是在郊外了。
“我們這是去哪裡?”
“你怕什麼?你不是膽很大的嗎?怕我殺了你啊。”胤禛說這話時陰測測的,如月往後退了一下。
“四爺?”如月的心思轉的飛快,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軟禁。跟對宋暮雲一樣,這個女徹底的消失了,因爲她生了個畸形的孩。而自己則有太多的理由讓他這樣對待了。能逃掉嗎?別說有個伍十弦了,就是隻一個他怕就對付不了。被廢了功夫。一輩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活着?元壽交給年明月或者非印去養麼?不,不可以!
“我,我……”
“你什麼?”
胤禛似乎在欣賞着她的緊張。“咱們能回府嗎?”
“不能。”見如月開始四下張望,胤禛陰沉的說:“別想跑。”
終於馬車停了,伍十弦的聲音在外響起,“爺,到了。”
如月沉默着跟着胤禛下了車,她帶着求救神色的看着伍十弦,侍衛長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蘇培盛提着燈籠在前面帶路,伍十弦押後。四個人安靜的走着,如月和快就發現這裡不是別的地方正是圓明園。是這裡!她的心一動,擡頭去看胤禛,他目不斜視的走着。待進到園。如月先是看到了燈光,很多燈光,樹上和路邊都有。難道有誰在嗎?平白無故的這裡怎麼會亮燈?張起麟和辛九侯在那裡,還有幾匹馬。
“都好了?”
“回爺的話,一切都好了。”
胤禛過去上了馬,他看了伍十弦一眼,後者會意的上了另一匹馬。雍親王又去看如月,她正皺着眉思索着。
“走吧。”看到他俯身伸出的手,見如月發怔。他催促道。“上來!”
“我……我另外騎……”如月沒底氣的小小拒絕了一下,胤禛冷哼了聲,她一寒立刻伸出了手。
正月的風很冷,特別是在湖邊,此時已經是深夜了,即使是裹着兩層斗篷如月也覺得冷的緊。到這時她已經察覺到此次圓明園之行絕沒有那麼簡單,至少應該不是軟禁了。如果是軟禁……他怎麼可能這麼顧及自己?窩在胤禛的胸前,臉被吹得生疼心裡卻是暖的,有些話不用說舉止就可以表明。也許會有什麼意料以外的事情發生。
沒用多久煙花就證明了這一點,他們立馬在蓬萊仙境的湖邊,中央的水榭正有人在放煙火,和遙遠夜空中的點點燦爛交相呼應,大團又瑰麗的色彩鋪陳在天空。接着更多的燈都亮了,還有更多的孔明燈隨風升空,胤禛在如月耳畔問道:“好看嗎?”
如月嗯了聲,她的眼睛被冷風吹的發酸,可是此刻落下淚水的話臉會更疼的,於是她強忍着。
“我不會這樣再對其他人了。”胤禛的聲音裡帶着很多感情,“本以爲不會解釋第二次的,好像我錯了。不過,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如月。”
如月嗯了聲,“知道了。”
“就這樣?”
“四爺想我怎麼樣?”
“難道不該是撲到我懷裡哭的一塌糊塗?然後說對不起?”
毫無防備之下,如月回頭親了下胤禛,本該是親嘴脣的,可這姿勢她直接就親到下巴上了,如月揉着脣笑了,她趁對方沒反應過來就突然跳下了馬,仰頭道:“我纔不會做庸俗女人做的事呢。我去放個燈。你等我。”
說着她就向水榭跑去,胤禛摸着下巴盯着紅色的背影一會兒,他也下了馬追了過去。
水榭裡是幾個侍衛,他們看到兩個主前後過來,自然是跪倒行禮,如月看着他們被爆竹弄髒的臉搖了搖頭,浪漫果然是建立在金錢以及摧殘他人的基礎之上的啊。胤禛一到,如月立即伸出手道:“我沒帶銀,接您的用一下。”
胤禛愕然,但他還是拿出了些散銀,如月蹲下來和一個侍衛平視道:“湖邊的風很大也很冷,硫磺的味道也不好聞,而且現在是過年,實在幸苦你們了。已經沒旁的事兒了,快點回家和家人團聚吧。這個是我,哦,是雍親王賞的。就買點酒喝吧。”
侍衛傻眼了。胤禛扶額嘆道:“好了,就按格格說的做。你們走吧。”
只剩兩個人的水榭安靜下來,如月點了一盞燈,閉目許了個願,放飛了。“你求的是什麼?”
“願望是不能說的。”如月很嚴肅的回答,看到胤禛的神色,她又不好意的笑了,接着就越笑越厲害。
“怎麼了?”
如月擦去笑出的眼淚道:“我發現我真是個傻瓜。”
“你有的時候確實是。”
“以後的日那麼長,我想我還會吃醋的,怎麼辦啊。”
胤禛靠近她,如月挑釁的看着他,“我會吃了你。醋醃的蓮菜很爽口。”
如月挑釁的神色不見,她的眉彎了,眼也跟着彎起來,哈哈笑了,胤禛摟住她的腰,如月盯着他看,她好久沒有這麼仔細的看過胤禛了,“你再這麼看我,馬上就會變成蓮菜的。”
如月環住他的脖,踮着腳湊近在他耳邊說:“你好久沒吃過蓮菜了吧。”(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