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須漢子和張清子當先進門,那侍衛幫手將小車擡上臺階,關上了門,守在門外。
繞過一道萬壽捧心的照壁,便來到院子之中。地下鋪了平整的青磚,院心有一座高大的花壇。
鼠須漢子朝推車的響馬道:“你在這裡等一等,我們進去見當家的。”
那響馬稱是,推着小車走到花壇邊停下。
鼠須漢子與張清子二人步入正堂之內。
忽聽一個脆生生的少女聲音道:“咦?你在我家做什麼?”
那名推車響馬道:“哦,是大小姐。祖奇和張清子兩位求見當家的,我在這裡等他們。”
那少女道:“車裡裡裝的什麼?是好玩的東西麼?”
那響馬道:“哎呦,還真不是。”
那少女微微有些失望,又問:“那麼是好吃的東西麼?”
那響馬道:“也不是。”
那少女哼了一聲,道:“那裝的什麼?”
那響馬道:“回大小姐的話,裝的是兩個人。”
那少女“咦”了一聲,道:“兩個人,你把人裝在小貨車裡做什麼?”走近來瞧。雍和忍不住擡頭看去。
只見一張清水芙蓉的秀氣臉龐湊了過來,等看清面容,雍和和那少女同時“啊”了一聲,跟着同時道:“是你?”
那少女便是那日在廟中見到的商清清。
商清清朝雲氏看了一眼,道:“哦,我也記得你。你是他的媳婦兒麼?”
雲氏臉上一紅,將頭埋在胸間。
雍和道:“你媽媽呢?”
商清清道:“我大媽媽和二媽媽都在在屋子裡。你怎麼被捆住了?”
雍和道:“你媽媽叫人把我們綁起來的。”
商清清道:“我媽媽爲什麼要派人將你們綁起來?你們做了錯事兒嗎?唉,真可憐。”
雍和道:“我沒有做什麼錯事。”
商清清道:“你還狡辯。我們寨子裡有人做了錯事兒,我大媽媽就派人將他們捆住吊起來,吊在小操場那裡的架子上,足足要吊幾天幾夜呢?”
雍和道:“我向你發誓,我真的沒有做什麼錯事。”
商清清道:“那可真的奇怪了。我大媽媽說,下山做生意,不許殺好人,只許搶東西,也不許搶人家的老婆,只許搶人家女兒和寡婦。”
她天真無邪的語調說這些土匪搶劫的勾當,李太歌聽來,覺得十分刺耳。
看來這少女從耳濡目染,對搶劫擄人的強盜行徑早已是見慣不怪,當做理所當然。說不聽她還以爲普天下的人民百姓都是這樣過活的。
雍和苦笑道:“我又不是你們寨子裡的土……的人,從來沒有做過‘生意’,從來沒有殺過好人。”
商清清哦了一聲,道:“那我就真的不知道媽媽爲什麼要綁你了。”
雍和心裡道:“她是要我來當她的老公,當你的老爹,知道了麼?”
只聽商清清續道:“嗯,是了,那你一定是搶了別人的老婆,媽媽說過,只能搶來未婚的少女和婚喪的寡婦,而且擄上山來之後,立刻大紅大火的辦禮,跟着才能進洞房,日後也不許再三心二意,要好好對待人家。”
雍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山寨中所見那些往來操勞的婦女,都是這些響馬搶上山來婚配的合法妻子。
果然是女人當家,做事兒不同別處。這要是一個尋常的土匪窩,大當家的一聲令下,衆響馬立即衝下山搶錢、搶糧、搶娘們,姦淫擄掠燒殺,幾乎無惡不作,那裡還有這麼多道理?
只聽少女嬉笑追問:“你是不是娶了別人的媳婦?”說着瞟了雲氏一眼,嘆道,“哎呦,她可真美麗,比我媽媽還漂亮,也怪不得你要搶她來當你的媳婦了。”
雍和咳嗽了一聲,沒有說話,忽然瞥眼看見雲氏臉漲的番茄一般紅,羞得渾身顫抖,緊閉着眼睛,但是嘴角卻似乎露出一絲古怪之極的微笑。
商清清想起一件事兒來,道:“哎呦!對了!你給我的那個八音盒……”從腰間荷包裡掏出那部蘋果手機來。
雍和心道:“你個小土匪丫頭,我可沒有給你。”道:“哦,怎麼了?”
商清清道:“怎麼我拿在手裡,它就黑黑的一片,也不發亮,也不放好聽的曲子了?”
雍和道:“我關機了。”商清清道:“什麼叫做關機?”
雍和心生一計,笑道:“你不如將我鬆開,我玩給你看,好不好?”
商清清大喜,道:“好啊!”將手機放回荷包,伸手便來解雍和身上的鐵鏈。可是拿鐵鏈綁的甚緊,商清清人小力微,如何能解的開?噘嘴道:“我解不開。”
雍和道:“這鏈子綁的這麼緊,你當然解不開,你叫他解。”朝那推車的響馬努了努嘴。
商清清果然朝那響馬道:“你,給我把他身上的鏈子解開。”
那響馬愣了一愣,頗是猶豫,道:“這可是,這可是當家的要的人,我不敢……不敢……”
商清清俏臉一板,道:“那有什麼?我要你把他解開,我媽媽問起來,你就說我讓你鬆綁的。”
那響馬無奈,見牆高門厚,自己腰間又挎着單刀,就在這小小院子裡,倒也不怕這小子耍什麼花招,道:“好,好,我就把他鬆綁。”
提起雍和來,將他放在地上,解開綁在他身上的細鏈。
鬆綁之後,雍和在地下躺了好一會兒,四肢血液重新流動,手足勉強又能動彈。
商清清手按膝蓋,躬身問道:“你怎麼樣啦?能起來麼?”兩條小辮兒從肩頭滑了下來,辮梢擦在雍和臉上,雍和聞到她頭髮裡一股茉莉清香,臉上一紅,道:“你起開,我試着站起。”
商清清笑道:“我拉你起來!”伸出小手。
雍和怎麼好意思去拉這樣一個美貌少女的手?雙手撐在地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腿痠軟,好幾次幾乎跌倒。商清清嘟着嘴將手收回,背在背後,十分不悅,道:“你爲什麼不拉我的手?嫌我的手髒麼?”
雍和忙道:“不是的,不是的,你說的哪裡話。我是怕我的手髒。”
商清清哼了一聲,從荷包裡拿出手機來,遞給李太歌。
雍和拿在手裡,似乎聞到手機上散發一股十分清香的茉莉花氣味。只見手機纖塵不染,玻璃屏幕上連一個指紋都看不到,顯然這少女每天都細心拿軟布清潔。
雍和手按開機電源鍵,口中妝模作樣的唸叨:“麻利麻利哄!”屏幕上瞬時出現一個缺口白色蘋果的圖標。
商清清喜道:“哎呦!有了!有了!”
跟着手機開機,出現星辰燦爛的鎖屏界面。商清清小嘴兒張得圓圓的,道:“這是……這是……”
雍和微微一笑,道:“還有很多好玩兒的,你想不想玩兒?”
商清清道:“當然想玩!當然想玩!”
雍和道:“那麼你先得叫人將她也鬆綁了。”指了一指車上的雲氏。
商清清連連點頭,衝那響馬道:“你去!把他媳婦解開了!”
雍和歌臉上一紅,忙道:“你別亂說話。”
商清清心不在此,淡淡地嗯了一聲,一對大眼睛始終盯着手機屏幕,期待更加好玩兒的東西出現。
那響馬見雲氏不過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心下更無忌憚,揮匕首將她身上的繩索挑開,待她坐起身來,站在地上,瞧見她絕美無倫的臉蛋兒,不由得呆了一呆。
商清清道:“快呀,快呀,還有什麼好玩兒的?”
雍和微微一笑,打開一個螺旋儀控制的三維貪吃蛇遊戲,手腕翻轉,屏幕上的白蛇隨着動作四下游動,張開大口,不斷吞下食物。
商清清看的瞠目結舌,躍躍欲試,卻不敢說。
雍和擡眼道:“怎麼,你也要玩兒麼?”商清清道:“給我玩兒,給我玩兒。”接過手機,小心翼翼地翻轉手機,控制白蛇吞物,聚精會神,手中如同託着一隻雞蛋。
雍和擡起頭來,朝雲氏微微一笑,走到她的身邊。
雲氏雪白的臉蛋上泛起紅暈,嚅嚅道:“你,你沒事兒吧?”
雍和低聲道:“我沒事兒!你呢?”
雲氏道:“我……我身上疼,心裡,心裡害怕的很。”
雍和微笑道:“不要怕,有我呢?你哪裡疼?”
雲氏指了指手臂,道:“這裡。繩子捆得疼。”她向雍和叫痛示弱,顯然已經把他當做親近信賴的人。這樣淡淡幾句話,對她這樣沉靜羞澀的女子來說,幾近撒嬌。
雍和卻渾然不覺,道:“你這樣揉揉,就好些了。”說着伸手在自己手臂上揉搓。
雲氏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忽聽正堂之中一聲巨響,跟着是瓷器破碎之聲,一箇中年女子讚道:“好極,好極!真是有準頭,有力道!這火銃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