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的動作把雷子明嚇了一跳,他驚訝地問道:“你要幹啥?”
“殺了他,日本人的狗。”那個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雷子明很是無奈地說道:“他快要給我們開車的啊。”他現在只有一條手臂無法駕馭這輛車,乘車離開纔是最快捷的辦法。
“我也會開車。”
雷子明嘆口氣說道:“好吧,我下去一下,你等着。”
他順着江堤來到下面,卻發現那幾個死人已經被剛纔那個人給扔進了長江之中,江水滔滔不絕,看不到那三個人的屍體了,雷子明還想搜一搜這些人的身上,也許可以發現一些彈藥什麼的,被他殺死的鬼子兵身上的彈藥型號不同,他使不上,亟需的是盒子炮的子彈,這些人的身上大概會有的。
很是無奈地拿起自己的那個包袱,重新攀上江堤,那個人已經把車頭調過來了,雷子明對他說道:“幫我換上衣服,我的衣服上滿是血跡。”
那個人幫着他把死去的那個司機的衣服換上了,雷子明罵道:“用別的辦法殺人不行啊?你看看,弄得血糊瀝淋的。”
那個人撓了撓頭說道:“我,我當時慌了,沒想到這節。”
雷子明問道:“你是誰啊?”
“江歐嶺,你呢?”
“雷子明。”
換上那個司機的衣服,雷子明原來的那件衣服已經髒的不像話了,上面有鬼子的血,還有剛纔那幾個走狗的血,實在是不能再穿了。
當雷子明看清楚車子的方向是南京城的時候,不由得嚇了一跳,說道:“你幹嘛?”
“回家去啊?”江歐嶺奇怪地看着他,好像雷子明的問話有毛病一樣,雷子明苦笑着說道:“我剛剛從裡面逃出來,你幹嘛又要回去啊?那是敵佔區。”
“我是特工,還有任務沒有完成呢,必須回去。”
雷子明吃了一驚,問道:“你是軍統的人?”
“是啊,你是哪部分的?”
雷子明的臉色很是難看,說道:“我救了你的事情,千萬不要說出去,我就在這裡下車吧,謝謝你了。”
“唉,我們很需要你的,你簡直太厲害了。”
“走你的吧。”下了車的雷子明心裡很亂,想不到在這裡竟然會碰到軍統的人,自己被喬家才已經害得夠慘的了,再也不想跟軍統的人扯上什麼瓜葛。
江歐嶺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着車子走了,雷子明有心想殺了他滅口,乾淨利索一點自己更加安全,又想到他也是抗日的一份子,留下子彈還不如殺日本人呢,就在猶豫的時間裡,江歐嶺已經走了,這個人倒是蠻痛快的。
雷子明搖搖頭,踏着夜色繼續趕路,從這裡繼續向西就是馬鞍山,他要從這裡回家只能找一條船把自己送過長江,連接長江兩岸的大橋肯定被鬼子封鎖了,過不去。
到了馬鞍山附近之後,天色也快亮了,雷子明在大路邊了一頂草帽戴着,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和眉毛,把身上的兩支槍和金條戰刀藏在城外的一個小山上,看清楚了地點環境,這才離開,經過鬼子的哨卡之後,雷子明到了城裡買了一身衣服,找了一家旅店,慢慢換上新衣服,把舊衣服扔在旅店後面的江水裡面。
他吃了一頓飽飯之後,找到旅店掌櫃的說道:“我要過江,你們這裡有小船嗎?”
“客官要過江?”掌櫃的看了看四周說道:“那就只有從南京那邊的橋上過去,這裡禁止私自過江的。”
“爲什麼啊?”雷子明心裡明白卻裝着糊塗問道。
“這是皇軍的意思,小人也不明白的。”那個掌櫃的嘿嘿笑着說道。
雷子明聽到他嘴裡說着皇軍兩個字,心裡面就覺得不得勁,站起來走掉了,來到大街上,看到這裡經受戰爭之後的滿目蒼夷,不由得嘆了口氣,國破家亡,山河破碎風飄絮,就是眼前這一幕吧,他流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危險也不能很好地處理,實在是愁緒滿懷。
來到一家茶館裡面聽了一段評書,他再次走出來,即使是一夜沒睡,身體卻毫無疲倦之意,看到一羣僞軍押着十幾個衣衫破舊的人經過,那些人的身上都帶着累累的傷痕,他隨口問道:“這是幹嘛啊?”
身邊的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憤憤地說道:“說是抗日的隊伍,在遊大街呢,就是殺雞儆猴。”
雷子明點點頭,看來,這些人可能就是在戰場上被俘的軍人了,不過,從這些人的身上卻看不到軍人的影子,軍人的身姿應該是挺拔的,腳步是鏗鏘有力的,那種在戰場上殺過人的眼睛是犀利的,看這些人的樣子,跟普通的老百姓沒啥兩樣,腳步蹣跚,沒精打采的,根本就不是抗日的軍人,八成是敵人胡亂抓過來交差的,這都是現在最常見的謊報戰功的一種手段。
繼續走,腳步卻被一隻手拉住了,雷子明吃了一驚,回身摸了一把腰間,那是放着武器的地方,卻摸了個空,心中這纔想到自己把武器放在另外的地方了,他低頭一看,拉住自己的腳脖子的是一個頭發蓬亂的人,只見她渾身上下像是從泥土裡爬出來的一樣,髒兮兮的,身體動一下,乾裂的泥土就噗噗向下掉,這個人的臉上也是一塊一塊的泥渣滓,看不出年紀和性別。
雷子明嘆口氣,心想,你找我有事就說一聲啊,這樣做會嚇死人的,如果手槍帶在身上,說不定就會掏了出來,那樣的話可真的糗大了,而且還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蹲下來,說道:“你需要什麼?”
“我,要賣了自己,大哥哥,你買了我吧,我什麼都會做。”
聲音稚嫩清脆,雷子明皺着眉頭說道:“你是女人?”從聲音聽來,這個女子的年紀不大,還是一個沒成年的小姑娘。
“嗯。”小姑娘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小聲回答說道。
她的警惕表情讓雷子明的心裡生出一種戒備的心理,這是長期生存在危險的環境裡養成的自保意識,他也看了看四周,說道:“我買了你?那你的錢給誰啊?”
“我弟弟,他,很餓,四天沒有吃飯了。”她的穿戴雖然很是狼狽,眼睛卻很黑,滴溜溜地轉動,很是靈活的樣子。
雷子明聽着她的聲音,差一點流下淚水,說道:“你是誰?”
“我是寧玲。”
“你的家呢?”
“在南京了,我們一家人逃難出來的,到了這裡之後跟媽媽爸爸走散了,我和弟弟就在這裡等着他們,他們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雷子明看着寧玲,心裡很是爲難,說道:“我也是逃難的人,不能帶着你走的。”
“那你給我一點錢吧,我弟弟很餓。”
在人流如梭的大街上,還有很多的難民,有的甚至是傷殘了身體,這樣的人數不勝數,如果這些人得不到救濟,很快也會在飢餓中死去。
點了點頭,雷子明說道:“好的,你和你的弟弟跟着我一起來,我們到客棧裡面吃飯去。”
雷子明買了兩身衣服給寧玲拿着,她的弟弟寧青山已經餓得走不動路了,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他,雷子明很懷疑他是不是給餓得說不動話了,那樣的話,他可能活不成。
帶着兩個人回到客棧之後,讓廚房給他們做了兩碗麪條,兩個孩子吃過了還要吃,雷子明輕輕地說道:“算了,等到了中午再吃吧,現在,你們太餓了,不能吃得太多。”
寧玲還是很聽話的,寧青山卻哭了出來,這個只有十一歲的孩子還不懂餓了卻不能吃飯的道理,雷子明帶着他們到房間裡洗了個澡,他讓寧玲自己到另外一個房間裡洗澡,他幫助寧青山洗澡。
一個小時之後,雷子明把寧青山清洗乾淨了,換上自己買來的衣服,這是一個面黃肌瘦的男孩子,長期的營養不良讓孩子耽誤了成長,雖然是隻有十一歲,長得卻像是八九歲的樣子,而且,雷子明已經知道了,寧青山還是一個啞巴。
寧玲也換好了新衣服,走過來,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個水靈靈的十六七歲的大姑娘,雷子明不由得吃了一驚,想不到寧玲還很漂亮,他的眼睛在寧玲和寧青山的身上轉了轉,馬上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兩個孩子不像是親姐弟,從面相上看,作爲女性的寧玲當然不能跟弟弟長得一樣,不過,這兩個孩子的以前生活明顯不太一樣,看寧玲的樣子,分明是隻有生活優裕才能長得這麼水靈,而寧青山呢,只有那種生活貧困的孩子才能長得這樣,很顯然,他們不像是來自同一個家庭。
雷子明很嚴肅地問道:“寧玲,你跟我老實說說,寧青山真的是你的親弟弟嗎?”
“就是啊。”寧玲的表情上有一些慌張還有一些隱隱約約的不安,眼睛驚恐地看着雷子明,不曉得他爲什麼會問到這樣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