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陶雄約曹翻天和蔣幹會有一些麻煩,沒想到這天傍晚,海鮮樓外齊刷刷開來幾十輛小車,從保時捷到奔馳、寶馬、奇瑞、大衆不等,整整齊齊從街頭排到巷子尾,許多不明所以的人都跑過來圍觀,指手畫腳,交頭接耳,但都隔得老遠,沒人敢靠近半步。
曹翻天叼着根食指般大小的煙從一輛小型捷豹中探出頭來,黑墨鏡、休閒夾克,黑褲子,遠遠看着氣宇軒昂、氣度不凡。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曹翻天,但這次他給我感覺與前幾次明顯不同,如果以前的感覺是一羣小混混中的老大,那這次就是黑老大搖身變成誇張型暴發戶,但我覺得這個造型倒很配他粗狂的身形。
曹翻天之後,陶雄和蔣幹也相繼到來,各自領着手下威風凜凜地下車,所有人當中,當屬蔣幹最低調,一輛普通黑色本田雅閣,深灰色風衣,讓他原本就不高的身材顯得更加瘦小,站人堆裡就一普通百姓,要不是被好幾個魁梧黑漢子簇擁着,險些沒認出來。
曹翻天見蔣幹下車,徐步迎了上去,斜一眼本田,渾厚的聲音取笑道:“乾哥,你可真算得上念舊第一人啊,這輛雅閣跟了你不少年了吧?怎麼,還捨不得丟修理廠啊,螺絲釘沒生鏽吧?唉!”
蔣幹不愧是老江湖,對曹翻天的挖苦絲毫不在意,自然一笑,沉聲道:“勤儉節約是中華民族長久以來的優良美德,鋪張浪費則是衰敗的主要原因,我的這輛雅閣雖然舊了些,但我相信它的性能比起你匹豹子,遜色不了多少。”
曹翻天聽完不覺大笑:“哈哈……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你說你的這輛老古董雅閣能和我的捷豹相媲美?我說乾哥,是不是平時太忙了,分不清狀況了?你還以爲是十年前呢?”
蔣幹氣勢逼人,冷冷的聲音挑釁:“如果曹幫主有興趣,我們不如選個時間練練,正好我也好久沒和人賽過車了?”
曹翻天忙擺手,“我看不用了,我怕別人說我贏得不光彩。哈哈……”
蔣幹說:“若論賽車,並不是看車本身性能如何,最主要的是看駕車人的素質與技術。如果技術不行的人,開再好的車也沒用,充其量不過是用以彰顯身份的工具。”
曹翻天不停搖頭,說:“乾哥,聽你這話的意思,我怎麼覺得有點什麼……什麼葡萄酸的感覺?哈哈……照乾哥你的說法,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技術一流的騎自行車高手,豈不是都能超你的雅閣?”說完不等蔣幹的回答,看向另一邊的陶雄,扯着嗓門道:“喲,雄爺纔到啊,遲到了,待會可要罰酒三倍。”
陶雄笑着打招呼:“曹幫主,蔣爺……你們好你們好,好久不見了!罰酒應該的,應該的!”幾人似久不見面的好友一般握手,各自面帶笑容,卻貌和心不合。
陶雄一臉熟絡,走在最前邊,“既然大家都到了,趕緊裡邊請吧。”
三個老大帶着濃烈的火藥味各自寒暄幾句,領着自己的心腹在李哥的帶領下往海鮮樓二樓包廂而去,而這小段路上站着二十位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清一色緊身T恤、短裙、黑絲襪、高跟鞋,笑容甜美,長相出衆,最重要的是秀色可餐,用來招呼曹翻天這羣人再好不過。這些女孩子都是我們在附近大學請來的,一天兩百塊。當然,Demi也在其中,白襯衫加黑短裙,跟在李哥身後迎接這羣殘暴的豺狼。
就如我們事先猜想的一樣,張浩走在人羣當中,眼睛色迷迷地左顧右盼,在臨近包廂門口時,手掌一揮,輕輕拍在最近的女孩子屁股上,女孩有片刻的呆愣,但立馬回神,微笑着嗔一句“流氓”。雖是罵人的話,但聽不出半點憤怒的意思。
吃飯的包廂我們已經改良過,爲避免突發事件,我們事先在包廂內裝上兩個針孔攝像頭,曹翻天等人進包廂之前已派兩個人進屋檢查,因爲攝像頭本身體積小,又藏在牆角盆栽中,倒並沒有被找出來。
一進到屋內曹翻天便對我上下一番打量,滿是金戒指的手在我肩頭拍了拍,笑着道:“顧老弟,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一點沒變嘛?”
我笑着回答:“天哥變了……變得更有魄力了。”
曹翻天先是一愣,聽完之後哈哈大笑:“哈哈……不愧是顧老弟,真是會說話。哈哈……”說着自己選了個位置坐下,又問:“聽說你些日子出國換了個心臟?怎麼的,小心肝得什麼病了?”
我定神,按理說我換心臟的事,除了和我比較親近的幾個人知道外,沒告訴過外人,這曹翻天從哪打聽到的?定了定我回答:“多謝天哥關心,現在換心臟是小手術,一兩個月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沒事就好,年輕人,要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曹翻天輕描淡寫地說,話完似乎並不再想與我多費口舌,望着一桌酒菜,不客氣地問:“我聽雄爺說你們得了條不得了的魚,特邀我們來嚐嚐鮮,不知道是什麼魚?”
蔣幹跟着曹翻天坐下,精幹的聲音說:“對啊,是什麼魚,趕緊上上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陶雄望我們一眼,在曹翻天的對面坐下,溫和地說:“冉熙,到底是什麼魚,值得大家如此興師動衆?”
我從劉鑫手中接過一疊照片,分別交到陶雄幾人手中,娓娓說道:“說實話,我們現在也還沒弄清楚它到底是什麼,但根據網上資料顯示,這種魚應該是叫‘矛尾魚’,常年生活在200到400米的深海中,每年只有短短几個月的時間纔會浮到海面上。據說全世界打撈到的第一條矛尾魚是1938年的時候,在非洲有人捕捕捉到的,後來一直到1952年又有漁民捕到第二條,到目前爲止,全世界也就只發現了不到兩百條,可以算得上魚中的佳品,沒多少人見過,更沒多少人吃過……”
話還沒說完,曹翻天等不及地打斷:“既然顧老弟說得這麼神,那還不趕快上上來,讓大家嚐嚐這世界上少有的佳品,究竟跟別的魚有神差別。”
蔣幹接道:“鮑魚、魚翅我倒吃得不少,這矛尾魚還真是沒聽過,得好好嚐嚐。”
我忙道:“是是是……趕緊上菜。”說着話,Demi已領着那羣漂亮妖豔的女孩子蹬着小碎步進門,每個人手中端着一小盤精緻的魚肉,色澤明亮通透,裝飾精緻,一看就很有食慾。
林爽、張浩、陶雄的二把手杜佳豪,與幾位不太熟悉的人紛紛坐下,十人圓桌整整齊齊,一個位置不多,一個位置不少。
簡單聊了幾句之後,我便以上廁所爲藉口離開,留下李哥和劉鑫看住場面。
門口禮儀小姐撤去,留下幾個黑衣服的男人,我衝他們笑笑,緩緩繞過長長樓梯間,趁人不備,一個側身鑽進走廊盡頭的小包廂中,而此時猴哥正坐在一臺監控顯示器前,顯示器被分爲了六個不一樣的畫面,大門口一個、上下樓梯口各一個、包廂門前一個,和包廂中一左一右的針孔攝像頭,全程監視着曹翻天等人的一舉一動。
我輕聲問:“怎麼樣了?”
猴哥看也不看我,只盯着屏幕,生怕一個不小心漏掉絲毫蛛絲馬跡,“酒過一巡,還沒什麼進展。”頓了頓帶着幾分笑意補充道:“不過我看曹翻天和蔣幹火藥味兒挺足的,不知道最近兩個幫派又發生了什麼恩怨。”
本來是一句玩笑的話,我也沒當真,挨着猴哥身邊坐下,沒想到十幾分鍾後,原本和諧的一幕被打破。
最頂端的監視器畫面裡放映出蔣幹怒火中燒的面孔,一拍桌子,陡然站直身來,指着曹翻天開罵,因爲是無聲監視器,我們不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只覺得這場面兇險,甚至帶着血腥。
曹翻天並不服輸,也抽身站起來,翻着嘴皮子,紅着臉與蔣幹對罵。包廂裡頓時沸騰起來,所有人紛紛起身,表情嚴肅,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李哥這時跟着站起身來,自酌一杯酒,舉在胸口位置,低低說了幾句話,對曹翻天和蔣幹依次敬禮,然後一飲而下。
不知道李哥說了什麼,但他們每個人似乎都很受聽,捏緊的拳頭慢慢鬆開,臉色也緩和不少。
曹翻天氣得臉紅脖子粗,可能礙於在場這麼多人,陰着臉坐回板凳上。蔣幹卻沒有如此的度量,手臂一揮,領着三個手下出了包廂,不多會門口監視器拍到他揚長而去的背影。
曹翻天見蔣幹離開,滿臉炙熱的紅像是瞬間遇冰,頃刻間融化,換上滿滿的笑意舉杯,嘴巴開開合合,再仰頭大口喝下杯中酒,包廂裡霎時間變得其樂融融,談笑風生。
趁着大家舒口氣的空檔,劉鑫半回頭衝着攝像頭的方向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