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整個包廂更加和諧,大家像是忘記了剛纔的不愉快,也沒有剛進包廂時的那分警戒,紛紛敬起酒來,酒過三巡又三巡,不多會,圓桌上已是一片狼藉、滿目殘骸,桌邊上的人也有些昏昏沉沉、暈頭轉向。
這時Demi帶着兩個年輕女孩進到包廂裡,踩着旗袍的一字步,優雅地爲每一個人倒酒,輪到張浩位置的時候,竟刻意停頓兩秒,手臂有意無意間在張浩肩頭摩擦,臨出門時還不忘俏皮地眨眨眼,像藍眼精靈,煞是勾人魂魄,很明顯,張浩一時間被迷得七暈八素。
我不知道爲什麼,看到Demi這樣對張浩獻媚,我腦海裡立馬浮現出她和猴哥在一起時的樣子,雖然時常爭吵,但Demi對猴哥可是出奇的好,無論誰的錯,她總是先道歉的一方,對於他倆的以前,我不知道,也從未問過,但是我覺得Demi是一個好女人,她之所以答應幫我們的忙,全因對猴哥那份不明所以的情愫。
一個女人爲一個男人不僅放棄自己的國度,還情願冒着有可能失身的風險勾引一頭餓狼,那是需要何等的勇氣?
甘願奉獻到如此程度,Demi對猴哥的心思只怕早已超越一般的男女關係。我側眉看向猴哥,發現他此時的表情也有些難看,手指不自覺捏成拳頭,忽然想起昨晚的一席話,雖然我們設定了這樣的美人計,但因爲擔心Demi受害,所以我們最終還是打算去紅燈區花錢找一個,但Demi知道後非常反對,用着不太標準的中文說她要參加,還用一堆似是而非的、我們聽不懂的道理對我們說教,我們拿她完全沒轍。
用Demi的話說,換一種口味,相信對方會更喜歡!而更令我們震驚的是,Demi以前也是猴哥暗黑組織中的一員,不僅武術方面造詣頗深,醫術也高明,後來因爲猴哥離開美國而改行做醫生。
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用手肘捅了捅猴哥的手臂,帶着玩笑的語氣問:“猴哥,你說Demi能成功嗎?”
猴哥看也不看我,直言回答:“我相信她。”
我鼓了把勁,更露骨地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Demi勾引張浩成功,但是我們又沒能來得及趕過去阻止,Demi因此……失了清白,你會怎麼辦?”
猴哥轉頭睜大雙眼蹬着我,半響才道:“我是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我帶上一臉狗皮膏似的微笑,又問:“我是說如果嘛。如果Demi因爲我們的事受到傷害,你會怎麼補償她?”
猴哥停了半會,沉着聲音說:“她比你們的想象要堅強,而且,她的國家比我們國家開放。”
我說:“再怎麼堅強人家也是姑娘啊。不遠千里迢迢陪你到中國,如果她有個什麼意外,難道你不該爲她的將來負責麼?”
猴哥聽話我的話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微微低下頭似乎陷入一陣沉思中。我見狀嚇得不清,忙改口道:“猴哥,我和你開玩笑的,別當真的,我相信我們不會讓這種意外發生的。”
猴哥低頭沉默,似乎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不是的,猴哥,我的意思是……”我想換個話題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轉頭的霎那卻見張浩搖着醉醺醺的身體從包廂中走出去,到門外有人想要上去扶他,卻被他一把甩開,略帶紅血絲的雙眼仰望着前方不遠處Demi的背影,微微漲紅的臉滿是淫穢的笑容。
我忙改口,喊到:“張浩出來了。”我和猴哥趕緊行動。
我先給劉鑫去了個電話,然後和猴哥打開二樓的玻璃窗戶,將一頭拴在一張大木桌腳上的繩子扔下樓去,再一個縱身,從窗口直直跳到一樓樓底。
雖然整個一樓樓層近有五米的高度,但海鮮樓背後不遠處是一處剛落成、還在裝修的寫字樓,樓底整整一排近一米高的花壇,花壇中沒有樹木,只有一堆泥巴,我們落在泥堆裡稍微緩衝些重力,絲毫不受傷害。
按照事先約定好的,Demi會引着張浩去一樓的廁所,廁所間有一道窗戶,我和猴哥躲在窗戶之外,不多會便傳來Demi高跟鞋的聲音,緊接着是張浩紊亂的腳步,與一聲低低的叫喚:“我的小洋美妞,現在沒地方可以去了吧?”再之後是關門聲、重物撞擊人體發出的聲音,一氣呵成,沒有半分停頓。
“Hello!”Demi清脆的聲音在衛生間輕輕響起,隨之玻璃窗戶從裡邊打開。我和猴哥探頭望進去,只見張浩已安安靜靜躺倒地面,一陣濃烈的酒精味撲鼻而來,Demi衝我們溫柔的笑,臉上寫着勝利後的喜悅。
我和猴哥半托半拉地將張浩拖到早準備好的金盃車中,趁着漆黑一片的天色,我抓緊繩子按原路返回二樓監控室。
這一系列看似輕描淡寫、毫無挑戰,但實則令人心慌意亂、膽戰心驚地行動,在十五分鐘之內完全完成,回到二樓時只見劉鑫心急火燎地衝進房間,悶頭就問:“猴哥呢?”
我拍拍褲腿上的灰塵說:“走了。”
劉鑫又問:“Demi呢?”
我說:“和猴哥一起走了啊。”
劉鑫再問:“那張浩呢?”
我被他問得有些心煩,喝道:“當然是被猴哥帶走了。”
劉鑫聽完猛地拍着胸口,像是歇了口氣道:“還好走了,還好……還好……”
我忙問:“還好什麼?怎麼了?”
劉鑫說:“曹翻天見張浩上廁所久不歸,派人去廁所找去了。”
我自顧自的整理衣服和繩子,以爲劉鑫會繼續說下去,沒想到他卻突然停了下來。我擡頭看他,發現他正笑嘻嘻地望着我,忙喝道:“你倒是繼續說啊!”
劉鑫一臉憨笑,說:“我這不是等你問麼?”
我頓時覺得腦溢血,不覺低罵:“草!”
劉鑫這才說:“曹翻天雖然現在醉醺醺的,但他的思維好像還很清楚,非鬧着要找張浩,大有今晚找不到張浩誓不罷休的架勢。”
我笑道:“誓不罷休?猴哥已經帶着張浩走了,我倒是好奇他今晚怎麼個誓不罷休法,還想拆了我們海鮮樓不是?”
劉鑫說:“恐怕是有這個想法,所以李哥讓我來看看張浩帶走了沒有,順便看看有什麼辦法把這裡這些機器僞裝僞裝。”
我又是一口鮮血提到嗓門眼,險些一口噴他臉上,恨他一眼罵道:“媽的,劉鑫,你不能把一句話好好說完嗎?這麼大的顯示器怎麼僞裝?”
劉鑫說:“我也這麼和李哥說的,但李哥叫我們自己想辦法,他儘量拖住曹翻天。”
我一把將繩子從窗口甩了出去,遠遠地傳來一聲落地的聲音。劉鑫似有所悟,看着我問:“你該不會是想把這監視器也一起扔到樓下去吧?”
我笑笑,說:“這法子不錯,但是這麼好的東西仍了可惜,要不你去下邊接着,我扔給你,你找個地方把它藏起來。”
劉鑫愣了愣,說:“扔下去,接?要不我扔,你接,如何?”
我抖了抖殘缺的右臂,正準備開口說話時,突然傳來‘叮咚’一聲撞門的聲音,大門應聲打開,曹翻天搖搖晃晃衝了進來,身後跟着李哥和一個沒見過的年輕人,再後面是陶雄,與以前和我們有所矛盾的毛人。
我和劉鑫嚇得呆住,連招呼都忘了打。
曹翻天走到我跟前,伸出食指指我,說:“顧老弟,你怎麼在這裡?”語氣坦然自若,並不像喝多酒的樣子。
我望一眼李哥,結結巴巴道:“我……你也知道我才動了手術,身體還有些……不適應,所以到這裡來休息會。”
曹翻天又在我肩頭拍了拍,說:“年輕人,要注意身體。”
我點頭,說:“謝謝天哥的關心。”
曹翻天大致在房裡望了眼,在我和劉鑫不住祈禱下,終於還是看到了正前方的監視器。
“那是什麼?電視嗎?爲什麼其他包廂沒有?”曹翻天指着液晶監視器問。
劉鑫吞吞吐吐道:“是……是……”
‘是’了兩聲沒‘是’出來,曹翻天便大聲喝道:“是什麼?”
這時,跟着一起進門的年輕男人湊到曹翻天跟天,嘰嘰咕咕一陣低語。曹翻天聽後臉色頓時大變,陰着臉問:“好啊,你們竟然在這裡裝監視器?說,你們是不是一直在監視我?”
李哥忙上前道:“天哥,你消消氣,這部監視器是與整個海鮮樓的攝像頭連接的,並不是……”還沒說完被曹翻天打斷,“好你個李晟,我就說你們今天怎麼這麼好心找我來吃什麼狗屁魚,原來就是算計我,我告訴你,就憑你們幾個窩囊廢,休想……”
曹翻天的話就此打住,只見不遠處毛人迅速地將伸出的手收回,然後轉頭看向那個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目前的處境,輕輕後退着,快到門口時忽然一個大轉身,猛地朝門外跑去,但手剛抓到門把,整個人已癱軟,依着門閂向地面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