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玉聽傻了,原來這樣!怪不得這個傢伙象個縮頭烏魚,連面也不敢露一下。原來他,不光是怕老婆,還是一個吃軟飯的混蛋。她以前總以爲,是他老婆阻止他跟她們見面的,其實是他……這個世上,怎麼還有這種窩囊的男人!她更加後悔不已,心頭襲上一陣鑽心般的剌痛。
“他再婚前,是個騙子,賭棍,你知道嗎?我以爲他再婚後他會改的,結果卻還是瞞着我,在外面偷偷地賭。”朱曉明老婆又憤怒地說,“結婚這麼多年,他沒爲家裡賺到過一分錢,開始騙掉我上百萬,後來又輸掉了我幾十萬元的週轉資金。要不是他一直跪着求我,我早就跟他離婚了。現在,又突然冒出一個女兒來,我饒得了他?哼,只要他敢說一聲,這個女兒是他的,我不打開他的頭,不立刻趕他走,就不姓邢!”
蘇小玉呆呆地看着她唾沫橫飛地說着,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悻悻然說:“不管他承認不承認,這個孩子,肯定是他的。”她不想,也不敢跟這個蠻橫的女人多費口舌,知道朱曉明今晚不會再回家,就站起來,氣呼呼地走了。後來,她又打過他兩次手機,一次關機,一次就打不通了。
今天去,要是他們都在家,會發生什麼情況呢?蘇小玉從953路車上下來,領着爸爸媽媽往漕寶路地鐵站走下去,心裡緊張起來。她昨晚偷偷打過他的手機,裡面是“你撥的號碼不能爲你提供服務”的聲音,說明停機了,那他人在不在上海呢?今天在家裡嗎?
一號線地鐵剛剛延伸到那個新村,上次她就是乘地鐵去的,一會兒就到了。所以她爲馬上就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擔心起來。爸爸媽媽和玲玲似乎也有些緊張,站在地鐵車廂裡一聲不吭。出了地鐵,蘇小玉帶着他們徑直往那個老式小區走去。
來過兩次,她記得很清楚,不用問,就熟門熟路地找到了13號樓502室。舉手按門鈴時,她的心情有些複雜,也有些緊張。門鈴響了,裡面傳來有人走出來的腳步聲。
“啪”地一聲,門開了,出來的卻是一個跟她差不多年齡的陌生女子:“你們找誰?”
蘇小玉感到奇怪,以爲自己走錯了門,小心翼翼地問:“這裡,是朱曉明的家嗎?”
女子說:“這房子,已經轉賣給我們了。”
“轉賣給你們了?”蘇小玉心裡一沉。她設想了多少種可能性,卻又是一個意外。她單純善良的思想總是跟不上都市裡眼花繚亂的各種變化,“他們,什麼時候搬走的?”
女子說:“大約有半年了吧,具體,我也說不清。”
蘇小玉失望之餘,也感到一陣莫名的輕鬆,回頭看着爸爸媽媽說,“那就,找不到他了,唉,回去吧。”
爸爸卻不死心,上前問那個女子:“那你知道,他們搬到哪裡去了?”
女子搖搖頭:“不知道,我們是通過房產中介買的。”
蘇小玉看見屋裡的裝修還是老樣子,就問:“這房子,你們買了多少錢?”
女子打量着她,覺得她問得太多了點,猶豫着不答。蘇小玉卻又問:“你們連裝修,一起買的嗎?”女子這才說:“一起在裡面,總共96萬。”
蘇小玉瞪大了眼睛:“這麼貴?”女子覺得她有些奇怪,問:“你們,是他們什麼人?”蘇小玉尷尬了,紅着臉,不知如何回答。爸爸連忙說:“打攪了,謝謝你。”轉身走下樓梯。
走出小區,爸爸氣鼓鼓地問她:“你來這裡找過他?”
蘇小玉訥訥地說:“找過,但……”
玲玲幫媽媽說:“媽媽帶我來過,她們,不讓我們進門,媽媽氣得哭了,我也哭了。”
爸爸這才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她:“那你,怎麼說不知道他住哪兒?”
蘇小玉無言以對,只得低頭沉默。
爸爸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沿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氣憤地說:“媽的,是不是怕你們找他,他才搬走的?這個傢伙這麼厲害?明天去他丈人家找,一定要找到他。”
蘇小玉暗想,到他丈人家去找,肯定不會碰到他。心裡寬慰了許多。
第二天也是早早地吃了中飯,一家三代人再次上路了。蘇小玉帶着他們轉來轉去,摸到朱曉明的老家,已是下午兩點多鐘了。
秋天的農村到處是一片豐收的景象。蘇小玉迎着瑟瑟的秋風,在朱曉明老家那條水泥埭路上往前走去,看着四周畫一般絢麗成熟的秋收景色,心情沒有上次來的時候那麼緊張和複雜。她走在最前面,爸爸走在中間,媽媽領着玲玲走在後面,很熟悉地拐進了朱家那條窄窄的進宅路。
兩位老人大約在家裡忙吧,門是開着的,但一個也沒有出來看他們。倒是東鄰西舍一些眼尖的鄉親先發現了他們,站在自家的場院上朝他們張望。
走到那幢灰白色的小樓門口,蘇小玉站在門外,往裡看了看,底樓沒人,就脆聲喊:“裡面有人嗎?”今天,有爸爸媽媽跟着,她心頭硬實了許多。
朱曉明丈母孃從樓上走下來,眯眼看着他們,一時沒認出她來:“你們是?”
蘇小玉說:“我們,上次來過的,找朱曉明。”
朱曉明丈母孃一愣,臉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客氣地說:“哦,是你們,進來。”有些不知所措地在當地轉着,“哎呀,老頭子上鎮賣黃豆去了,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蘇小玉跨進門,象主人一樣掇凳讓爸爸媽媽坐下。爸爸坐在門口的條凳上,擡頭打量着這幢大而空的小樓,自言自語地說:“房子很大啊。”
停了一下,才轉頭對尷尬得只顧用圍裙角擦着手的朱曉明丈母孃說:“我們是她的爸爸媽媽,今天來,是想找一下你女婿,叫什麼?”蘇小玉小聲說:“朱曉明。”爸爸接下去說:“朱曉明把我女兒騙出來,有了孩子,這事怎麼辦?都七八年了,應該有個說法了。”
媽媽反覆打量着這個長條子老婦人,皺着眉頭說:“你把他叫回來,大家當面談一談。”
朱曉明丈母孃咧着嘴說:“叫回來,唉,他一年到頭不回來的,哪裡叫得動他們唷?”
蘇小玉把玲玲抱在懷裡,給她抹着掛在鼻孔下的鼻涕,沉着臉一聲不吭。爸爸說:“那你把他的新地址告訴我們。他原來的房子賣掉了,我們找不找他,才找到這裡來的。”
朱曉明丈母孃偷乜着蘇小玉,眼睛裡也流露出一絲同情和愛憐:“新的地點,我不知道。他爹知道的,我去叫他回來。”
她走到場院上,對正在走進來的一羣人喊,“小康,你打個電話給你朱家伯,叫他馬上回來,就說家裡來了人,啊。”
那個叫小康的矮個子青年說:“我不知道朱家伯的手機號碼。”
朱曉明丈母孃進去從樓上拿出一個小本子交給他,小夥子找到後,用自己的手機給朱曉明爹打了電話。一羣鄉親嘻嘻哈哈地走進來,有的靠在門框上呆看,有的轉在場院上說笑。他們都知道來人的身份,臉上泛着興奮關注的亮色。最敢興趣的是幾個男人,眼睛不住地瞄着蘇小玉和玲玲,流露出好奇和豔羨的神情。
朱曉明丈母孃烏着臉,給他們倒開水,臉上的皺紋尷尬地扭動着:“家裡沒茶葉,就喝口白開水了。”
蘇小玉他們喝着茶,誰也不說話。朱曉明丈母孃轉開了,屋子裡的氣氛有些沉悶。看熱鬧的鄉親們不敢多嘴,就站在場院上輕聲議論。有人小聲說:“朱曉明賺錢沒能耐,賭博沒水平,騙的本事倒不小,搭着這麼漂亮一個女孩。”
有人附和:“還生了這麼好看一個孩子,據說,他還不承認這孩子是他的。”
有人說:“他這個怕娘子先生,能承認嗎?一承認,還不要被他那個蠻娘子,一腳踢出家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