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內,小護士臉紅紅的給九兒傷口消毒,九兒嘶嘶的吸着冷氣,黑眸中閃着水光。那模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寧晚晴說:“你好像很怕疼啊……”
“胡說!”九兒大聲反駁,“你哪隻眼睛看見爺怕疼了?”
寧晚晴忍俊不禁,聲音中不由自主的帶了點兒寵溺:“好,好,我知道了,”伸手拍拍九兒的肩膀,“馬上就好了啊。”
小護士擡頭看了眼寧晚晴,餘光掃到九兒那張俊臉,疑惑的問:“你們是姐弟嗎?”
寧晚晴一愣,正準備說話,卻被九兒搶了先:“胡說!她明明是我老婆。”
“咳……你老婆不是被你丟在路邊了嗎?”寧晚晴調侃道。
小護士大惑不解的看着二人。九兒立馬伸手摟住寧晚晴肩膀:“那個是小老婆,這個是大老婆!”
寧晚晴被他逗笑了,一時間幾乎忘卻了身後的煩惱。然而沒輕鬆多久,就被一陣悠揚的愛爾蘭風笛聲打斷。
寧晚晴掛斷電話,轉身朝九兒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對不起,我恐怕得先走了,”她從手袋中掏出名片,“有事的話打我電話好嗎?”
九兒接過名片隨手放進口袋:“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你信不?”
“我信。”寧晚晴無奈的笑着說。
024、苦肉計
“既然如此,那你可要做好準備哦,”九兒朝她眨了眨眼,“小爺我遲早會把你搶回家的。”他的聲音輕快而篤定。
對於九兒的話,寧晚晴只當是玩笑,並不放在心上。然而,她前腳剛走,包紮到一半的九兒後腳就出了醫院。
他站在路邊不到一分鐘,就有一輛黑色房車停在面前。
車上,阿月看着九兒皺着臉的模樣發笑:“那麼怕疼,還使苦肉計?過段時間要是有任務,看你怎麼辦。”
“不這樣怎麼能見到我老婆?還有,小爺這個不叫苦肉計,叫美男計。”九兒振振有詞。
阿月嗤笑一聲:“好吧,你老婆有沒有被你的美色迷惑?”
九兒認真的想了想,不無沮喪的嘆了口氣:“沒有……不過這恰恰說明我老婆是一個注重內在的人,不會像其他女人一樣被膚淺的外在所吸引。”
“啊哈,你終於承認你向來引以自豪的僅僅只是‘膚淺的外表’了?”
九兒對着後視鏡捋了捋頭髮,表情深沉的說,“不,除了這張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的360度無死角帥氣面容外,我更加自豪的是超強的武力值和充滿智慧的大腦,以及大海一樣寬廣的胸襟。”
“……”阿月默默扭頭。
歐陽慕琛回到總裁辦公室時面色並不太好,畢竟將近一天沒有進食,再加上高強度的工作,任誰都會吃不消。秘書體貼的衝了熱咖啡進來,他點點頭,示意秘書離去並不準任何人打擾,然後才從抽屜中掏出藥瓶,熟練的倒出幾粒送入口中。
這時,他擱在辦公桌上的私人手機忽然響起,他按下揚聲器,那頭傳來一個外國男人有些生硬的中文聲音。
“Boss,夫人已經知道了Avivi的去處。還有,她今天去見了獨孤小姐。”
歐陽慕琛閉着眼靠在轉椅上,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我知道了。”
對方似乎有些猶豫,過了幾秒鐘纔開口說:“寧女士從獨孤小姐住處離開後,在路上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但寧女士本人並沒有受傷,對方也只是輕微骨折,隨後她送傷者去了醫院。兩人看起來十分熟悉,好像是以前認識……”
“哦?對方是什麼人。”
“是一位年輕男子,身穿深藍色尼龍機車外套,黑色短髮,五官端正,年齡20歲左右,身高在180CM以上——”
“好了,我知道了,”歐陽慕琛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響起,“繼續跟蹤吧,另外再多派兩個人保護她的安全。還有C國那邊,盯緊寧行雲,務必隨時掌握她的動向。”
“是,Boss。”
歐陽慕琛掛斷電話,伸手按住不斷痙-攣的胃部,平靜的面容上不曾泄露一絲痛楚,只是眼神冰冷的掠過置於桌上的一副相框,然後緩緩移向窗外。
沒有人知道看起來十分平靜的他到底在想什麼。然而這樣的平靜也並沒有維持多久,門外很快傳來禮貌而節制的敲門聲,隨後是秘書處長江雨薇甜美的詢問聲:“會長,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沉默了幾秒,歐陽慕琛聲音低啞的說。
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一位身穿黑色行政套裝,留着黑色及肩短髮,額頭光潔、面容素雅的年輕女性。
“江秘書長,你有事嗎?”歐陽慕琛坐在寬大的大理石桌後,面容英俊而冷漠,彷彿一位沒有感情的神祗。
“是的,會長,剛剛宏興集團的周總來電,想要臨時邀請您參加晚宴,秘書部以您上個禮拜已經與C市市長有約而拒絕了他,但是周總要求您必須親自給他回電。”
“知道了,”歐陽慕琛食指輕叩着桌面,略顯蒼白的脣邊露出一絲冷笑,“我會親自拒絕他,”說完看向江雨薇,“還有什麼事嗎?”
“會長,我是想提醒您,現在離今晚八點的飯局還有不到半個小時……”江雨薇的聲音猛然頓住,素雅的面龐上流露出一絲明顯的擔憂,“會長,您還好嗎?”
歐陽慕琛說不出話來,他正被驟然襲來的尖銳痛意所擊中,一手緊扣着桌沿,一手握拳緊緊抵住胃部。他的背脊依然挺的筆直,但胃部傳來的劇烈痛楚幾乎使他眼前陣陣發昏,幾乎失去神智……
江雨薇安靜的站在那裡,視線從他被汗水濡-溼的發間移到桌沿,看到他那因用力而泛白的指節,明亮的眼眸中漸漸有淚光閃現。
她不是第一次看見他犯病,所以她很清楚的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除了沉默的呆在這裡或者乾脆離開之外,什麼也不能做。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的驕傲和固執,即使在最艱難最痛苦的時刻,他也從不肯向任何人露出脆弱無力的姿態。
一個強者是不需要同情和憐憫的,她想,只要他不開口,她可以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也只有如此,她才能繼續留在他身旁。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擡起頭來,面色蒼白的可怕,然而那一雙眼眸卻如沉在澗底的寒星,愈加漆黑明亮。
他緩緩直起身來:“沒事,走吧。”
松鼠咖啡廳內,悠揚的小提琴聲中,兩位面容美麗的年輕女子坐在窗前雅座,臉上均流露出久別重逢的喜悅。
這兩位女子分別是掌握全國乃至整個亞洲經濟命脈的財團CEO歐陽慕琛的夫人寧晚晴,與她剛剛回國的好友朱安妮。朱安妮的身份也頗不一般,她的父親是現任總統朱炳元,母親則是V國著名的鋼琴家夜陳碧,衆所周知朱炳元與其妻蘇紫英伉儷情深,與夜陳碧不過是年少時一段初戀,然而夜陳碧卻執拗的生下了安妮,並從未要求朱炳元負責。
安妮年幼時隨着母親居住在城南別墅區,而夜陳碧與寧行雅又是至交好友,寧行雅因此在安妮家隔壁購置了豪宅。寧晚晴與朱安妮毗鄰而居,再加上年齡相仿,她們曾是彼此最親密的夥伴。
然而安妮某天突然隨母親一起移民國外,剛開始兩位小友還經常寫信聯絡,不久後安妮漸漸杳無音信,爲此她還很是傷心了一陣子。直到寧行雅告訴她安妮可能正忙於適應外國的生活與學業,叫她不要再去打擾,寧晚晴這才作罷。
一別經年,當初的小女孩都長成了大人,兩人神色都異常激動,也許是因爲小時候太親密的緣故,久未見面的兩人竟毫不感到生疏。甚至當寧晚晴在醫院乍然接到安妮的電話時,都完全未作他想,直接飛奔而來。
“安妮,這些年過得好嗎?”寧晚晴沉鬱已久的眼神中煥發出神採,不住的打量着朱安妮。
記憶中的安妮十分文靜美麗,皮膚雪白睫毛濃長,常常梳着兩條乖巧的麻花辮,穿着粉紅色的淑女裙,見人只微微抿嘴笑,而如今的安妮皮膚曬成健康的小麥色,臉上不曾化妝,灰褐色的大眼睛中流動着璀璨的光芒,鼻樑挺翹,笑起來慷慨的露出潔白牙齒。她身上的衣着也不似寧晚晴以往看到的那樣,她上身穿着一件長長的中式立領真絲襯衫,外罩鮮紅夾克,下-身是一條舊舊的緊身牛仔褲。她戴着明晃晃的銀圈耳環,長髮微卷,略顯凌-亂的披散在肩頭。
看到這樣的安妮,她心裡都忍不住爲她叫一聲好呢,多麼神采飛揚的女子!她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眼神中充滿着對好友的驚豔。
“你瞧我像是過的不好嘛?”安妮笑眯眯的反問,“這幾年我到處旅行,去了好多地方,模樣最慘的時候,一身黑皮,瘦得皮包骨頭,身上衣衫襤褸,在路邊站一站,都有外國人遞錢給我說,小姐,拿去買點吃的吧!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安妮笑容可掬的給寧晚晴講旅途中的一些趣聞,不時發出一陣大笑聲,寧晚晴被她的情緒所感染,也不顧形象的笑的前俯後仰,這樣暢談了近一個小時,安妮才停下來,說:“光顧着說我了,晚晴你呢?和‘小雪人兒’結婚了吧?哈哈,是不是連孩子都已經有了?”
寧晚晴愣了愣纔想起來安妮口中的“小雪人兒”是指的歐陽慕琛,小時候的歐陽慕琛又冷又傲,長得又比女孩子還要玉雪可愛,難怪她們倆偷偷的給他取了這麼個外號呢。
“嗯,去年結的婚,”寧晚晴笑了笑說,“慕琛說過幾年再要孩子。”
“咦?”安妮有些驚訝的瞪大眼睛,“爲什麼?‘小雪人’不是最喜歡小娃娃的麼?”
“是嗎?”寧晚晴笑的有些勉強。
“騙你幹嘛,‘雪人’同學可是看到小孩就走不動路啊,我們上中學那會兒班上組織去孤兒院做義工,只有他一個人堅持了下來,不嫌髒不嫌累的,平時不怎麼愛笑的人在小孩兒面前笑的眼睛都找不到,把我們班上的女生都給花癡壞了,還有人偷偷拍了他的照片夾在課本里天天欣賞呢……”
025、原諒我
寧晚晴比安妮小了兩歲,安妮上學又早,剛好和歐陽慕琛同級,因此倒是發掘了歐陽慕琛不爲人知的一面,寧晚晴從不知道他還在孤兒院做過義工,並且堅持了整個學生時代,此時不覺驚訝起來,努力的去回想少年歐陽慕琛的模樣,越想越是無法與現在的歐陽慕琛合二爲一。
真奇怪,她現在經常感到自己不認識歐陽慕琛。在她面前溫柔淺笑的他、睡覺時緊緊抱着她的他、清晨起牀爲她熬湯的他、將姑母趕盡殺絕的他、揹着她與華琳琳纏-綿的他、電視裡冷靜發言的他……這些真的都是同一個人嗎?
意識到寧晚晴的失神,安妮伸出五指到她面前晃了晃:“喂喂,回神啦!這麼多年沒見,你怎麼還是呆呆傻傻的?”
“又呆又傻的明明是你好不好!”寧晚晴回過神來,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好友。
安妮毫不在意的笑出一口亮閃閃的白牙:“哈哈哈,我那時候是挺傻的,整天扎個蝴蝶結,穿個公主裙,現在想想真是醜爆了哎!倒是你——嘖嘖,我該說女大十八變嗎?以前那麼調皮的傢伙,現在居然這麼斯文,簡直太不像你了!”
“安妮,這些年發生了好多事情,我不知不覺就變成了這樣……”寧晚晴頓了頓,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簾,“又膽小、又怯懦,每天疑神疑鬼的,連我自己都不喜歡自己。安妮,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安妮皺着眉毛看了她一會兒:“晚晴,那傢伙是不是對你不好?”
寧晚晴打開門,首先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兒,緊接着映入眼簾的是隨意丟在地板上的外套,僅穿着一件白襯衣的男人橫躺在沙發上,背對着她似乎是睡着了。
她不知怎的心裡就有些不舒服起來,白天與華琳琳見面時的種種瞬間浮現在腦海中,而安妮的話也不停地在耳邊迴響:
“晚晴,做人不要太委屈了自己,我知道你有多喜歡他,我也知道你們家規矩多、要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可你要是真的不快活,又何必忍氣吞聲、強顏歡笑?我認識的那個晚晴有勇氣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她纔不像你這麼膽小、可憐……”
畢竟是久別重逢,寧晚晴只是略略提了下自己的婚姻沒有想象中那樣美好,其中細節並未完全向安妮講述,然而僅僅是冰山一角就足以令安妮震驚,她對寧晚晴與歐陽慕琛沒有像童話中所說的“從此王子與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表示了極大的失望與憤懣,如果不是寧晚晴竭力制止,她簡直要跑來質問歐陽慕琛了。
思及此她重重嘆了口氣,安妮還是這樣純真熱情,要是被她知道歐陽慕琛和華琳琳有了孩子,那後果簡直是不可想象呢。
而她默默忍受着一切,逼着自己不要問、不要想、不要因嫉妒而發狂,可是當事人呢,他倒是好,才從寧宅搬回來,就在家借酒澆愁起來了。
她緩緩走近,站在沙發前凝視着他。他閉着眼睡得很熟,頭髮凌-亂的落在沙發上,雙手緊緊的抓着一隻靠枕,彷彿溺水之人抱着一截浮木。
她看了他一會兒,想起小時候自己在他睡着時偷偷親吻他,他好像一次都沒有發覺,他現在睡熟了的樣子很安靜,很像那個時候的他,叫她忍不住凝神細看,看着看着,竟着了魔一樣慢慢俯下-身去……
一隻手驀然按住她的後腦,將她的脣緊緊輾壓在他的脣上,濃烈的酒味衝入口鼻,她試圖掙扎,卻被擁的更緊。
那隻靠枕被他遠遠丟開,現在他懷裡的浮木是她,他再不肯撒手了,惡狠狠的將她壓倒在沙發上,隔着薄薄的衣衫她彷彿能夠感覺到他心臟的跳躍,一下一下的撞擊着她的心房,她頭昏目眩,一時分不清到底胸口傳來的轟鳴到底是他的亦或是她的,嚴重缺氧的感覺令她張開嘴大口索求氧氣,而他卻趁機將舌頭渡入她的口中。
“放……放開我……”她微弱的求饒,他卻不管不顧的撩動着她的慾望、阻礙着她的呼吸,逼-迫着她與他完成這樣一個混着酒氣與汗水的深吻。
她感到自己快要暈闕了,腦中彷彿有煙花炸開,眼前一片金星迸裂,可他渾然忘我的沉醉着,毫不顧忌她算不上健康的心臟。她從未這樣反感和他親熱,漸漸迷亂的意識中模模糊糊的想到,他親吻着她的這張嘴,定然也同華琳琳脣齒相依過。不,也許不止華琳琳,照姑母所說,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不被她知曉的女人——
她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噁心與悲痛所擊中,在以卵擊石般無力而徒勞的抗爭中發出了一聲哀鳴,同時淚水從她微紅的眼中滑下,帶着滾燙的溫度落在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