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見他真的要走,卻又快一步擋住了門,“算了,本姑娘今天大發善心,反正你也是一條喪家之犬,我又何必要趕你走呢。你去客房睡吧,放心,不收你房租。”
顧一宸皺了皺眉,白薇的話十分的刺耳,也可以說,是故意奚落他,刺激他的。但顧一宸卻好像沒聽見一樣,轉身向客房走去。
白薇站在門外,聽到客房的浴室裡傳出了嘩啦啦的水聲,沒過多久,水聲就停止了。
白薇剛剛說了重話,有些抹不開面子進去找他,於是,就只能站在門外等着,等到裡面終於沒了聲音,她才走進去。
屋子裡極安靜,顧一宸橫躺在牀上,腰間只圍了一條白色的大浴巾,身上的水都沒有擦乾淨,短頭髮上還在不停的落着水珠。水珠落在米色的羽絨被上,暈開了一大片的溼潤。
白薇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在牀邊坐下來,目光平靜無波的看着他,有些恍惚,有些迷茫,還帶着一點點的心疼。
她下意識的伸出指尖,乾淨纖細的長指,就停留在他臉頰前一寸不到的地方。白薇不敢觸碰到他,只是隔着距離,指尖輕輕的勾畫着他俊臉的輪廓。
說實話,這男人真是長了一張極好看的臉,深邃立體的五官,俊美的像雕刻出來的一樣。
白薇自嘲的笑了笑,她當初大概就是被他這張臉迷惑了。
果然,食色性也。
白薇慌神的功夫,手突然被睡着的男人抓住,下一刻,他就睜開了眼睛,一雙眼,漆黑、深邃、清明,哪裡像是睡過的樣子。
“你想做什麼?趁我睡着的時候非禮我?償”
白薇驚了一下,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進來看看你死了沒有。”她說。
顧一宸看着她,眉宇深邃,眼眸黑亮。“女人都這麼喜歡口是心非嗎?關心我就說關心我,想和我做也可以直說,如果我心情不是太糟糕的話,可以滿足你。”
“滾!”白薇的粉拳不輕不重的在顧一宸的胸膛上捶打了一下,“顧一宸,你多久沒照鏡子了,好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也配嗎。”
對於白薇刺耳的話,顧一宸的態度不溫不火,就好像沒聽到一樣,他一雙深眸盯着頭頂雪白的天花板,淡漠而隨意的回了句,“不想看到我,你可以走。”
白薇漂亮的眉頭深蹙着,她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犯賤,有點同情心氾濫。
“我幹嘛要走,我還要留下來看着你現在的倒黴樣。顧一宸,我看你這麼落魄,這麼頹廢,像個喪家之犬一樣,你知道我有多痛快,多解氣嗎。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孩子推掉的時候,我有多痛苦,多絕望。”
顧一宸一直躺在牀上,聽到她說起那個孩子的時候,深眸終於有了一絲的變化。他側頭看向她,彼此對視,可他的眼睛太深,白薇還是看不透。
他輕輕淺淺的笑,雖然帶着幾分苦澀與嘲弄。“白薇,你知道你錯在哪兒了嗎?你根本就不該弄個孩子出來,除了把你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什麼也改變不了。像我這樣的人,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不配要孩子。”
顧一宸在人生的前十幾年,年少懵懂的時候,也曾幻想過愛情,婚姻這種東西。他甚至想象過,等到他年老的時候,大概會在郊區買一棟房子,每天陽光正好的時候,挽着他心愛的妻子一起曬太陽。
後來,顧勁鬆出軌,樑淑紅找上門,這一切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什麼見鬼的婚姻和愛情,他統統都不再相信了。
顧一宸有過荒唐的時候,也有過很多的女人。有多少女人爲他墜過胎,他自己都記不清了。每一次,都是拿錢了事,久而久之,早就已經麻木。
遇見白薇,是他人生中的一次意外。且不說愛或不愛,至少,他是喜歡她的,很喜歡很喜歡。
但這份喜歡,終究還是無法改變什麼。很多東西,比如,他的出身,他的經歷,他生活的圈子,他根深蒂固,埋進骨子裡的認知,憑着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憐的喜歡,是無法改變顧一宸這個男人的。
白薇流掉的那個孩子,的確讓他有過短暫的疼痛。畢竟,那個孩子是死在他的眼前,死在他的手上。然而,這痛也不過是短暫的,對於顧一宸來說,那甚至還算不上是一個孩子,最多是一個沒成型的胚胎而已。
白薇聽完他的話,沉默許久,然後,裂開嘴角笑了笑,笑的極爲自嘲並苦澀。
她的確是錯了,從認識他的那一刻開始,從愛上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錯的要多離譜就有多離譜。
愛上一個根本就不懂愛的男人,那結局註定了就是一場悲劇。
“顧一宸,我知道像你這種公子哥都是挺混蛋的,含着金湯勺出生,不知道人間疾苦,有錢、有權,整天就會玩兒女人,動不得真感情。”
白薇託着下巴看他,一字一句,清晰而輕飄。“不過,你現在已經從高高的金字塔上摔下來了,摔得疼吧?那有沒有把你摔清醒了?你現在和我站在同一個平面上,有沒有想過,過普通人的生活。結婚生子,一輩子其實也沒多長,平平庸庸的過,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白薇說話的時候,顧一宸一直看着她,而他漆深的眼眸,波瀾不驚的,白薇猜不透他的心思,越發的有些不安。這樣的話,她大概一輩子也只能鼓起勇氣說這麼一次了。
顧一宸聽完,卻只是淡淡的勾動一下脣角,有些不屑,又有些嘲弄。
“白薇,你覺得我是甘於平庸的人嗎?對於我來說,平庸的過一輩子,還不如死了。”
白薇咬着脣,半響沒說話。之後,站起身,冷冷淡淡的回他一句,“那你去死吧。”
隨後,她走出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第二天,白薇沒理會顧一宸,早早的就出門了。
她想知道,顧一宸究竟闖了多大的禍,賠了多少的錢,是他們需要一輩子,還是兩輩子才能還完。
是的,不是他,而是他們。白薇終究做不到對他狠心。
白薇直接去找了樑淑紅,畢竟,顧一宸的事情,樑淑紅想必是知曉最清楚的一個。
白薇在寰球國際辦公大樓下面的咖啡廳見到了樑淑紅,這是她第一次單獨與樑淑紅見面。
其實,白薇是很看不起樑淑紅這種女人的,有尊嚴的女人都不會當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而她又不得不佩服樑淑紅,顧勁鬆那樣的成功人士,能被樑淑紅製得服服帖帖,不得不承認,她很是有手段。
樑淑紅面對白薇這種小丫頭,也很是傲慢。她拎着一隻愛馬仕手包,在白薇的面前坐下來,仰着下巴,開場白是:“你找我什麼事?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公司還有很多事等着我,我可沒空陪你浪費時間。”
“哦。”白薇點了點頭,倒也不是很在乎樑淑紅的態度。很直接的詢問道,“我想知道顧一宸現在的狀況。”
“顧一宸?哦,我差點兒忘了,他現在是你丈夫,你倒是挺關心他的。”樑淑紅擺弄着手指甲,一臉的不以爲意。
“他在美國做風投,賠了很大一筆錢,那些錢,對你來說就是天文數字,所以,你還是別打聽的好。反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你們算什麼夫妻!”
白薇皺了皺眉,目光冰涼的盯着她,然後冷笑,“樑姑姑,你是法盲嗎?難道你不知道,領了結婚證,法律是,我和顧一宸財產共享,債務共擔。你讓我籤那些文件的時候,看來只考慮顧家的財產了。”
“是嗎?”樑淑紅還是不以爲意的挑了挑眉,“那管我什麼事。把你嫁過來的是你媽,要怪就怪你媽太貪財吧。”
“我沒有怪誰的意思。”白薇的語氣還是淡淡的,她的波瀾不驚讓樑淑紅多少有些驚訝。她突然發現,她好像是小瞧了這個小女孩。
然後,只聽白薇繼續說道:“顧一宸是姓顧的,就算他闖了禍,難道顧家不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