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搶劫的農民很不專業,又喝了酒,費了很大的力氣,大切諾基非但沒擡出來,前輪反而陷得更深了。
“用力尼瑪,搶劫訛詐的勁頭呢?”顧大同提着手槍,坐在馬路牙子上,肚子氣得一鼓一鼓的。楚楠蹲在顧大同旁邊,一臉的焦急,真是喝涼水也塞牙啊
“把牛套上,用牛往外拉”顧大同突然想起那頭罪魁禍的牛來,六個農民卻是敢怒不敢言。
那頭大牯牛無辜捱了一鐵鍬,跑出來後又被汽車嚇得夠嗆,一時間沒人拉着,早跑遠了。這纔是偷雞不成蝕頭牛……
“你,給我滾過來”顧大同指了指離他最近的年輕農民,十**歲的樣子,臉上都是泥。聽見顧大同召喚,招呼他的還是手槍,嚇得他趕緊跑過來,挓挲着兩隻沾滿了泥巴的大手,都快要哭出來了。
“說,哪個村的?”顧大同把手槍拍在了地上。
“引龍村”青年農民麻溜回答。
“村主任是誰?”顧大同盯着青年農民的眼睛說。
“村主任是我爺”還沒等顧大同“嗯?”出來,他又趕緊改口,“趙山虎村主任叫趙山虎”
“你回村裡去把趙山虎喊來,帶人帶繩子帶槓子,給我擡車尼瑪打聽一下,老子叫顧大同,縣局常務副局長尼瑪要是敢不回來,這五個人都尼瑪抓起來,統統關十年”
“是,是”沒等顧大同進一步指示,那青年農民撒腿就跑。
半小時後,那青年農民還沒回來,剩下的那五個農民已經累癱了,坐在排水溝的坎上直喘氣。楚楠擔心地問,“他會不會跑了?”
“會回來的”顧大同掏出一包煙,摸了半天又沒找到火,就喊了一聲,“尼瑪,都過來抽菸”
五個農民果然涎着臉走過來,泥手在褲子上不停地擦。顧大同自己銜了一根,剩下的大半包扔在了地上。一個農民撿起煙來給大家散,另一個掏出塑料打火機來,先給顧大同點上了。
“引龍村離這裡多遠?”顧大同抽了口煙,鼻子裡噴出兩條白線。
“十里路”撿煙的農民看上去三十來歲,陪着笑,點頭哈腰地回答。雖然大家冒煙的方式都一樣。雖然菸酒不分家,抽菸喝酒人平輩。
“尼瑪,跑五公里外訛人?”顧大同的鼻子都給氣歪了。剛纔一着急沒顧上問,往返十公里,再加上叫人,還不得一個多小時?
楚楠果然“哼”了一聲,扇了扇煙霧,跑上風口去了。
“不敢啊山虎爺可狠讓他知道俺們搞這個,山虎爺會吃人的”撿煙的農民像是個打頭的,堆了一臉的笑,心有餘悸的樣子。
“我擦還虧了趙山虎管得嚴”顧大同給氣樂了。
“是是山虎爺說,人窮不能志短,窮要有個窮樣子,脊樑骨要直,不能讓人戳”提及山虎爺,打頭的農民臉上隱隱有尊敬之色。
“那你們還出來搞這個?”顧大同虎起臉說。
“頭一回,頭一回就栽您老手裡了”打頭的農民一臉的無奈,“實在是太窮了,婆姨娃娃沒得吃沒得穿啊,唉心思着開車的都是有錢人,也是外地人,要他點錢他不會在乎的。您放心,俺們從來沒傷過人”
“還說是頭一回”顧大同大喝了一聲,嚇得兩個農民的菸頭掉了地。他們哪是顧大同的對手,不過顧大同也懶得管這些人了,看他們穿得就讓人心酸。
顧大同把菸頭在地上搓滅了,揮了揮手說,“上那邊去抽嗆着我”
“是,是”五個農民趕緊走了,那包煙也拿着,到排水溝那邊,一人又分了一根,繼續抽,還小聲地嘀咕着什麼。
“顧叔叔,要不要再給錢縣長打個電話問問?”煙味沒了,楚楠又回來了。
“放心,錢樹志上心着呢”顧大同皺了皺眉頭說,“不過,他可能會拖一陣。這人賊精,但有點優柔寡斷,還有點小心思。再催他,他又該往多裡想了。”
“那你還跟老楚說,他是做事的人?”楚楠不解地問。
“什麼人都有優點有缺點啊哪有什麼純粹的好人壞人,這叫和塵同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顧大同笑了笑,眼睛望着遠方的黑暗,有點悵然若失的樣子。
“倚老賣老”楚楠也在馬路牙子上坐下了,“那他會拖到什麼時候?”
“半夜,我們回去直接上政府招待所找。放心好了,於根順不會出問題的看守所不敢給他上措施,只能玩陰地。那些土雞瓦狗哪是他的對手?他真是剛畢業的,沒出過遠門?”對這一點,顧大同一直拿不太準。
“他的檔案很快就報上來了,你自己看。我去過他家,還在他家吃過飯,他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山民,母親還有白內障。他妹妹十六歲,在平陽一中上學。”
“都上門了?你挺熟的啊”顧大同的情緒已經恢復了,八卦當然也恢復了,“老楚委託我去他家看看”
“我懶得理你們”楚楠辯無可辯,心裡鬱悶之極,也實在是無奈了。她用手撐着地面,往遠處挪了挪,不屑與顧大同爲伍。烏亮的大眼睛也看着遠方的黑暗,一會兒之後,胳膊肘支在了大腿上,託着腮。
又半個小時後,一大隊人馬打着火把跑來了,扛着槓子,揹着繮繩,氣喘吁吁的。
“顧局長真是對不起,孩子們給您添麻煩了老頭子失職,失職”一個老頭跑在最前面,七十來歲的樣子,中等身材,瘦骨嶙峋,跑得直喘粗氣。剛纔跑回去的那個年輕農民陪在老頭身邊,粗氣喘得更猛,臉紅脖子粗的,低着頭不敢看顧大同。
“趙主任?”顧大同擡起眼皮問了一句。
“是,是,趙山虎”老頭搓着兩隻樹杈子一樣的大手說。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腰上拴了根麻繩,腳上的膠底解放鞋已經看不出樣子了。
“嗯,拴上繩子,往外拖車今天這事,我不追究”顧大同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看着這羣農民,全都破衣爛衫的,他的脾氣也不出來。
“謝謝顧局,謝謝顧局”趙山虎連忙賠笑。接着他轉過身去,衝着二十多個農民喊道,“孩子們,動起來保護好車誰再給車蹭了皮去,我揭了他的皮”居然很有點號令三軍的派頭。
農民們立即行動起來,在司機老張的協調下,十個人在後面拉繩子,十個人拿槓子往上撬,剩下的人在車頭那兒推。
“嗨喲嗨喲”趙山虎站在排水溝上喊着號子,衆人吶喊相和,一起用力,大切諾基緩緩地動了,果然被拖到了路中央。
“顧局,您看?”趙山虎搓着手湊了過來,還是一臉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好了,你們回叫你的孩子們別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不過,今天他們也沒給我造成多大損失,就算了”
顧大同說着,讓司機老張打開後備箱,拿了四條煙出來,裝了個方便袋,遞給趙山虎。
“您看,您看,顧局這怎麼好意思呢”趙山虎老臉通紅,兩隻手搓得更厲害了。
“叫你拿着就拿着來的孩子一人一包,剩下的你抽”顧大同虎起了臉,“那五個混蛋就不要給了”被指的那五個混蛋又是一哆嗦。
“八兩,你拿上。”趙山虎只好命令跟在他身邊的孫子,苦笑着。
“你叫趙八兩?”顧大同看着這個老實巴交卻身材渾實的小夥子,饒有興趣。
“我叫趙甲第”趙甲第昂起了頭,顯然對這個名字很驕傲。他臉上的泥都被汗水沖掉了,臉膛紅撲撲的,帥氣隱藏得很深。
“好,趙甲第這樣,明天你去南泉鎮派出所找何所長,就說我說的,招你爲協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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