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好久不見。”太子看到太叔萌,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太叔萌探手過來摸了一把他額頭,道:“沒發燒吧?”

太子下意識躲了一下,道:“沒。”

太叔萌收回了手,看向他身邊的尹賀,道:“你就是進宮陪太子讀書的尹賀?”

“嗯。”尹賀應着他。

“兩個小娃娃。”太叔萌笑了下,道:“行吧,都去扎馬步。”

太叔萌直起身來,背了手,手上拿着根小竹鞭,示意他們去馬步樁上扎馬步。

太子已經習慣,自己率先走了過去,爬上馬步樁,就擺好姿勢。

尹賀見了,也跟着過去。尹賀在家時只攻文,不習武,這是他第一次扎馬步。不規範是肯定的。

太叔萌讓太子伸展出來的兩手臂扛着三公斤重的劍鞘,站規範了。尹賀剛來,難度沒那麼大,什麼也不用扛。擺好姿勢就行。

太叔萌一看就知道尹賀之前肯定沒扎過馬步,小竹鞭就在他身上敲敲打打,一邊敲一邊嘴上唸叨,“初學者呢,還是得從基本功練起,基礎打好了,學什麼都容易。基礎不打好啊,就只會些花拳繡腿。”

這話太子已經聽過無數遍了,此刻只是左耳進右耳出。太叔萌也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說給尹賀聽。尹賀悶聲不吭,這沉悶性子跟太子有得一拼。但同是沉悶的兩小孩,給人的感覺卻不大一樣。太子看着隨和些,尹賀看着嚴肅些。

話說,沒有課上的祁連玉,忽覺沒來由的空虛寂寞冷,在府裡怎麼都待不住。這不,又進宮來了。他心裡總還惦記着,剛教太子輕功教得有些眉目了,怎麼就被打斷呢?心裡極度不爽。

祁連玉知道此刻太子一定在練武場練功,他就徑自往這邊來了。他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堂而皇之地進來。太叔萌一扭頭看到他,也是失笑,遠遠地衝他喊,“這不是祁王嗎?祁王怎麼來了?”

祁連玉沒應他,目光看向太子。太子擡頭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心裡砰砰亂跳。不知太傅來做什麼。

祁連玉走到了近前,太叔萌礙於身份,還是上前行了禮,祁連玉下巴輕擡,道:“本王路過順便來看看,你上你的課,不用管本王。”

“打哪兒路過啊?”太叔萌直起身來打趣他,“祁王府到皇宮可不近。”

祁連玉眼睛盯在太子那張紅撲撲的小臉上,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太叔萌,太叔萌見如此,有些無趣,“那請祁王到那邊稍做休息吧。”太叔萌示意他到場邊歇着,別妨礙他上課。

祁連玉這時才輕飄飄看了太叔萌一眼,冷哼了聲,往場邊去了。

太叔萌見着他的無禮態度也是無語,但能怎麼着,人家是王爺,譜大得很。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太叔萌繼續回來看兩小孩,尹賀滿頭大汗,有些堅持不住了。“想休息了?”太叔萌笑看着他,“想不想休息?”

尹賀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求我啊,”太叔萌眉頭挑了挑,“求我就讓你休息。”

尹賀依舊沒吭聲,看那樣子,也是有傲骨的,愣是沒出聲求太叔萌。

“呵。”太叔萌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個個的,都傲得很哪。

太叔萌不管尹賀,轉到小太子這邊來,逗着他,“殿下要休息一下嗎?”

“嗯。”太子應了聲。

“那就下來休息會兒吧。”太叔萌挺好說話。

在旁的尹賀目瞪口呆。

還能這樣操作?那他到底犟什麼?

怪就怪太叔萌的語氣實在太挑戰他的脾氣,尹賀天生一根傲骨,哪裡肯讓人看扁了去?太叔萌不讓他休息,他就死命撐着。

太子扔了劍鞘,從馬步樁上爬下來,就要往祁連玉那裡去。

“哎你去哪?”太叔萌叫住了他。

太子被叫住,回身看了他一眼,小聲道:“拜見太傅。”

祁連玉在那邊眼瞧着太子要往自己這邊來,正歡喜,忽見他又被太叔萌叫住,眉頭不由蹙了起來。滿臉的不悅,這太叔萌着實可恨。想揍他。十分想。

太叔萌擡頭望了一眼場邊的祁連玉,那邊的殺氣都快溢到這邊來了,太叔萌呵呵兩聲,對太子道:“去吧,快去快回。一會兒還要上課呢。”

“是。”太子應着,轉身向祁連玉而來。

祁連玉見着太子過來了,這才緩和了臉色。

“太傅。”太子上前拜見。

祁連玉應了聲,看到他臉上出汗,不由掏出手帕給他,“擦擦臉上的汗。”

“嗯。”太子接過手帕,只聞到手帕一股馨香,他拿着手帕擦着臉上的汗,心仍在砰砰亂跳,沒來由的緊張。

“我最近的課少,”祁連玉看着他道:“皇上說,前陣子你上我的課太多了,讓少上點。”

“哦,”太子輕聲應着。

“我不上課,你自己也不能鬆懈。”祁連玉叮囑着他,“教你的輕功,要自己刻苦一點練。”

“嗯。”太子擦完了汗,將手帕拽在手裡。不知還要說什麼。

“你沒什麼話要跟我說的嗎?”祁連玉問。

“?”太子聽了,茫然地擡起頭來,掃了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了頭,嗯了一聲。

祁連玉看着他,內心忽然有些失落。

那邊太叔萌開始叫喚了,太子回頭看了太叔萌一眼,又看向祁連玉,輕聲道:“要回去了。”

“去吧。”祁連玉看着他,看到他手裡的手帕,道:“手帕拿着吧,出汗就擦擦,注意彆着涼了。”

“嗯。”太子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他淡然的臉,轉身離開。

太叔萌和尹賀站在一塊,尹賀已經從馬步樁上下來了,正站在一旁喘氣。

太子回來,太叔萌就給他倆講課,講基本要領。

祁連玉看了一陣,默默地走了。

太子心繫着太傅那邊,下意識擡頭一看,人不知什麼時候走掉了。太子復低了頭,心中有些悶悶不樂。

這些日子和太傅相處下來,兩人已經變得親密了些。太傅嘴上嚴厲,但心裡還是疼他的。就跟喜公公一樣,喜公公愛念叨,但打心眼裡待他好。這些太子都知道。也能感受到。

“好了,就講到這,你倆繼續上去練。”太叔萌說着,看向太子道,“太子殿下有日子沒練了,還得多練練才行。”

“嗯。”太子應着,又默默去扎馬步。

從前太子很喜歡上太叔萌的課,但今日不知爲何,感覺到了一絲索然無味。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下課回到宮中。

“殿下回來了,”喜公公迎着他,一看他全身溼透,又不由叫喚起來,“哎喲喲,今日又是一身汗哪。”

太子不以爲意,向喜公公道:“熱水,備好了嗎?”

“好了,殿下,快去洗洗。”喜公公向他道。

太子點了點頭,默默進去洗澡。

解下衣服時,一方手帕翩然掉落在地,太子見着,彎腰去撿,將它拽在了手中。

這手帕是太傅的。太子想起太傅有許多手帕,想來這也不是很重要,隨意就給他了。即便如此,太子還是視若珍寶。進到浴桶時,宮人幫他清洗着身子,他自己則拿了手帕揉搓着,清洗乾淨。

太子望着水中的手帕,陷入了思念太傅的泥沼中。本來日日都在一起的,今日只是匆匆見了一面,太傅就走了。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太子心中有些意猶未盡,又有些不甘。

向來只有太傅來找他。而他想找太傅的時候,卻不知上哪找。

他還從未出過宮呢!

想到從未出過宮,就這樣一直生在宮裡長在宮裡死在宮裡,像養在宮裡的一隻鳥兒。太子真切地覺得,這宮裡是牢籠了。

吃飯時,也覺索然無味,難以下嚥。

喜公公在旁見着他一副愛吃不吃的樣子,不由道:“殿下這是怎麼了?胃口不好?怎的不吃啊?”

太子茫然地看向喜公公,又低頭看向碗裡沒怎麼動過的飯菜,開口道:“吃不下。”

“哎喲,那可不行,”喜公公一聽,就道:“你每日學習如此辛苦,再不吃東西怎麼行?你忘了,你還要長高呢!”

太子一聽,可算想起來了,對啊,他還要長高給太傅看呢,省得他老說他矮……還多次嘲諷他。

“嗯。要長高。”太子應着,來了點精神,強迫自己吃了起來,一直吃了兩碗米飯才作罷。

喜公公見着,這才放心了。

太子吃了飯,還未覺得困。興許是太傅的高強度訓練不知不覺拔高了他的身體承受能力,太保再讓他扎馬步時也不覺得如何累了。

太子目下不困,卻也什麼都不想幹。書本更是不想看。

他頭一次覺得很疲乏,那種疲乏不是身體的,而是心靈的。它從心底慢慢滲上來,滲到四肢百骸,滲到神經末梢,太子整個人因此變得精神懨懨,萎靡不振,好像一切都看淡了,不重要了。

“要振作啊,這樣怎麼行?”太子暗暗告誡着自己。或許只是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太子躺在牀上,閉上了眼,腦中掠過太傅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