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祁連玉沉默了下,眼睛瞧着小太子。小太子面色淡定,肚子不期然傳來咕嚕一聲響,淡定的臉不由掠過一絲尷尬。

祁連玉心裡覺得好笑,嘴上卻道:“啊,這麼快就晌午了,也該下課了。今天就到這吧。”

“嗯。”太子應着,恭敬告退。

祁連玉看着小太子收拾東西離開,又看了眼沙盤,最後轉回自己的席位。看到一摞書中有一本夾着一張宣紙。不由彎腰將紙扯了出來,正是那日讓太子默寫的孫子兵法。

祁連玉看着上面稍顯稚嫩的字跡,錯別字是有很多。腦中又浮現起小太子淡定地寫錯別字的模樣,嘴角幾不可見地上揚。目光也柔和了。

太子回到寢宮,用了午膳,休息半個時辰,就去上太叔萌的武術課。

太叔萌仍讓他扎馬步,難度提高了些,扎兩刻鐘才能休息一刻鐘。

小太子雙腿岔開站在馬步樁上,雙手握拳平行向前,手臂上放着一把三公斤重的劍鞘。

站了一刻鐘後,小太子的額頭就冒出了大滴的汗,身子也輕微打顫,但下盤還算穩。

太叔萌瞧着他,呵呵一笑,道:“小太子,幹得不錯啊,繼續堅持。這下盤一定要穩,基礎的東西不練好,以後啥都不是,想更上一層樓,那是不可能滴。等你基礎練紮實了,咱們再來練功。你想學啥絕世武功,咱就教你啥絕世武功。”

“嗯。”

太叔萌揹着手,手上拿了根竹鞭,等着隨時“規範”小太子的動作。一會兒給他敲敲背,讓他背挺直了,一會兒給他敲敲腿,讓他腿別抖,一會兒讓他的手臂擡高點,別低下去了。

越到後面,太子的汗流得越歡。雙臂上感覺有千斤重,那劍鞘快把他壓死了。

太子咬牙堅持着,汗滴從額頭流下,流到眼睛裡,澀疼澀疼的,他不敢動,只能生生承受着這份煎熬。

周身熱烘烘的,已經汗溼完了。

就在太子感覺自己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太叔萌道:“時間到,休息一會兒吧。”

太子一聽,頓時鬆了口氣,手一垂下,劍鞘就落到了地面,發出吭的一聲響。堅持過來了,感覺也沒那麼難了。太子從馬步樁上爬下來,抱着樁子喘氣,側頭拿肩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太叔萌瞧着他,仍是樂呵呵的。作爲三師之一,這位算是和藹可親的了,但那只是表面,訓練起來,可沒把太子當人看。當然了,太子年歲還小,訓練的程度都是在他的可承受範圍之內。肯定不能把太子訓壞了,他還想好好活着。

太叔萌看了太子一會兒,又望了望天,秋高氣爽的,天氣也不十分悶熱。挺好。

鑑於太子已經累成狗了,太叔萌也沒如同往常一樣給他灌輸什麼理論知識,就讓他好好休息。

休息一刻鐘後,又讓他上馬步樁上蹲着。

如此練了一個下午,太子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回到寢宮已經不想動了。最累的是手臂,之前手臂上就放竹鞭那麼輕的東西,這次放這麼重的劍鞘,他的手臂練完之後,差不多廢了。兩條手臂像斷了般,就這麼垂在身側,擡都擡不起來。

用晚膳時,手擡不起來拿筷子。喜公公瞧太子這可憐見的,只得上前來貼心地給他餵飯,太子也沒有推辭,他實在無能爲力了。

用了晚膳,又是喜公公幫他洗的澡。

一邊洗一邊唸叨着,“這個太保也真是的,把殿下都累成什麼樣了。”

太子在浴桶裡迷迷糊糊地釣魚,想是累壞了。喜公公實在忍不住,才唸叨了這一句。

洗完了,喚年輕力壯的太監來給太子擦乾抱到牀上去。太子一沾牀就睡得人事不知。

睡到半夜,太子只覺身上忽冷忽熱的,腦袋也混混沌沌,很是不舒服。

三更時候,值夜宮人把他叫醒。太子還記得要去書房背書,便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洗了把臉。往書房去。一路上腳底像踩着棉花,軟綿綿的,腦子也不甚清醒。太子拍了拍自己的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手觸到發燙的臉龐,似乎發燒了。

太子感受了一下,應該無大礙,便無事人般地去背書。這次背書效率並不高,太子腦中漿糊一樣,總記不住,他心裡又急又惱,拿針扎着自己的手指,痛覺令他清醒了一下,但很快又混沌下去。他的手臂由於昨日的訓練依然痠痛難忍,也沒能使多大勁扎自己。

太子就這樣半迷糊半清醒地背到了五更天,身上的沉重感愈重。他卻不當一回事。到了五更天就出去扎馬步,一直到早膳時間,吃了早膳便去上課。

太子這一早上都雲裡霧裡的,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卻沒有聲張。想就這麼生扛過去,他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了,連生病都是奢侈的。

祁連玉瞧着太子的小臉蛋似乎比往日紅了些,紅豔豔的有些不大對勁,看他眼神也全無神采。

“殿下,”祁連玉喚了他一聲。

“嗯?”太子迷茫地看向他。

“剛剛講的,你都聽明白了嗎?”

“嗯。”

“複述一遍。”

“……”

太子看向書本,臉上掠過尷尬,他的腦袋懵了,太傅講的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太子小嘴張了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生病了嗎?”祁連玉看着他問。

太子一聽,心裡咯噔了一下,飛快掃了祁連玉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祁連玉瞧着他神色就是不對勁,“那爲什麼臉這麼紅?”

太子聽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燙手得很。

祁連玉站了起身,向他走了過來。太子見他過來了,不由緊張起來,心砰砰亂跳,眼睛都不知看哪裡,低聲向他道:“太傅,我,我沒事。”

“沒事嗎?”祁連玉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那燙人的溫度,讓祁連玉的眉頭蹙了起來,“這麼燙,還說沒事?”

“沒事。”太子一臉淡然的樣子,彷彿生病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殿下,”祁連玉見了,有些氣惱,“你能不能愛惜一下自己的身子?你都生病了,今天的課就別上了,回去讓太醫看看。”

“我沒事。”太子眼露哀求地看着他,“可以上課。”

“上什麼課?”祁連玉瞪着他,“今天的課到此爲止。回去。”

太子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的朝服,沉默着端坐在那裡,沒有動作。

“你到底在想什麼,”祁連玉語氣不善地道:“是不是想着忍忍就過去了?那要是沒過去,燒壞了怎麼辦?燒傻了怎麼辦?”

太子一聽到“傻”字,尤爲敏感,面容不由鬆動了下,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祁連玉對於這個神情很是不理解,爲什麼會覺得驚訝?他的話哪一句到令他覺得驚訝的地步?

“嗯,看太醫。”太子點了點頭,轉向案桌,收拾自己的書本。

“這就對了。”祁連玉見了,暗鬆了口氣,站了起身。瞧着他。

太子收拾好,從地上爬起來,剛站起來,身子一踉蹌,又猛的栽倒下去。

“!”祁連玉見狀,心都快跳出來了,忙伸手一攬,人就倒進了他的懷裡,祁連玉半蹲着扶着太子,看着他,緊張地問:“殿下,你還好吧?”

“嗯,”太子哼唧了一聲,眼睛卻是閉着的,眉頭也緊皺着。

祁連玉有些心慌,再顧不得其他,直抱起小太子就出門去,出了門吩咐宮人,“快去找太醫來,太子殿下病了。”

宮人見了,慌的去了。

祁連玉將太子抱回了他的寢宮,喜公公見了,哎喲了一聲,道:“這是怎麼了?”

“發燒了。”祁連玉一邊把太子抱到牀上去,一邊吩咐着,“端盆涼水來。”

喜公公忙讓人去,自己跟到了牀邊去看太子,憂心忡忡地道:“一定是昨兒下午着涼了,如今天涼兒,殿下汗溼了一身回來,一路上吹風,可不着涼了麼,唉!”

“汗溼了一身?”祁連玉不解,“幹什麼去了?”

“還能幹什麼,練功去啦,”喜公公說着,又一拍腦門,“哎喲我這老糊塗,費什麼話呢得趕緊去請太醫啊,來人……”

“本王已經讓人去請了,”祁連玉拿話攔了他。

喜公公一聽,放心了些,又看向祁連玉道:“這是什麼時候燒的啊,早上瞧着還好好的。”喜公公老眼昏花,只看得到太子好好地出門,哪裡看出什麼不對勁,故而他說太子早上好好的。

不多會兒,一盆涼水端來了,喜公公接過,拿毛巾沾溼了,遞給祁王,祁王接過毛巾敷在太子額頭。

太子已經昏了過去,身子忽冷忽熱,嘴裡哼哼唧唧。祁連玉摸了摸他的臉和手,哪裡都燙得嚇人,不由看向門口,心急地道:“太醫怎的還不來?”

喜公公聽了,也跟着心慌,“老奴去瞧瞧。”

喜公公去了,祁連玉轉頭看向太子,太子身子蜷縮了起來,嘴裡嚷冷。祁連玉忙把被子給他蓋嚴實了。瞧着他滿面通紅,燒得迷迷糊糊的,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