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進並沒有受過技擊方面的訓練。封閉了視覺,當即陷入極其不利的境地。他第一個反應是用地遁術轉移到別的地方,卻感應不到任何土元力。他再不遲疑,身形如煙花般向上空升去。
“一石激起千重浪!”在快速的吟唱聲中,一道紅光從韓進口中飛出。只是紅光剛剛出現,閃爍的光芒便全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走。飛劍隱入一片虛無之中,和韓進的青芒一樣,只能感就到飛劍的存在,卻捕抓不到飛劍的影像。
不止是韓進失去了視覺,扎古內德也一樣。不過,這是他的結界,雖然看不到韓進,但他能清晰地確認出韓進的位置!
扎古內德的身體向下一縮,猶如一張被拉伸到極致的彎弓,接着象一道閃電般射了出去,急追空中的韓進。這個時候,他心中略有一點遺憾,本以爲韓進會再次釋放那種光明魔法來破解這片濃到了極致的黑暗,誰知道韓進立即選擇了避讓。高手相爭,本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的。如果韓進把時間用在淨光咒上,哪怕僅僅是半稱鍾,他的處境都會變得更加危急。
以前的韓進確實有些幼稚,但他不笨,一點都不笨。兩年來的出生入死,快速成長的不僅僅是實力!從第一次來地下城算起,他釋放淨光咒,先後數次瓦解了扎古內德的黑暗魔法,他不相信扎古內德還會做無用功。而且,他第一次感應到了波動如此劇烈的黑暗魔法,所謂避實就虛,他在電光石火之間已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一道白光在深邃的黑暗中一閃而沒,隨後韓進釋放出的飛劍便炸開了,化作無數劍影,風雷之聲大作,那一道道劍影如雨點般向四面八方射去。
扎古內德釋放的黑暗穹頂突然瘋狂扭曲起來,每一支劍影命中,都會在黑暗穹頂上形成一條尖尖的突刺。只在轉眼間,原本平滑的黑暗穹頂已變成一隻長滿無數針刺的海蒺藜。
隨着實力的提升,韓進的絕技足以在數百米之內造成巨大破壞,現在萬千道劍影卻全部被黑暗穹頂封閉在裡面,攻擊面積被強行縮小好幾倍,而黑暗穹頂所承受的破壞力自然要大上幾倍。
扎古內德繼續向空中飛射,接踵而至的劍影在他身上劃出一條條血痕,猩紅色的茸毛四處飄飛。但他什麼都顧不上了,強行在劍海中衝出一條路。因爲他清楚自己已釋放出全部戰鬥力,如果今天還是殺不了韓進,以後更無機會。韓進可以隨時撤走,他不行,這一戰是他的最後一戰,也是決定他生死存亡的一戰!
終於黑暗穹頂承受不住難以想象的破壞力,轟的一聲炸開了。韓進只覺眼前一亮,周圍飛速變化的景象紛紛撲入他的視野。
此刻的阿爾奎特距離戰圈尚在百米開外,見自己已經來不及展開突襲,他立即張開嘴,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一道肉眼無法察覺的聲波瞬間掠過戰場。
扎古內德見阿爾奎特插手屬於自己的決戰,先是一怒,接着又是一喜。能成主領主,不管他們的個性有着怎麼樣的區別,首先,他們肯定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守護戰士的尊嚴,焉或是想方設法話下去,在這兩者間做出選擇似乎並不困難。
見韓進的視線和身體都有些僵硬,扎古內德信心大增。右爪帶起一片尖嘯,強行撕破空氣,直抓韓進的喉嚨。
僅僅是瞬間,韓進的雙眼便恢復了澄明,但這對扎古內德來說,已經足夠了!
韓進這才發現扎古內德那隻近在咫尺的巨爪,釋放縮地咒已然來不及,而扎古內德終於如願地看到韓進眼中流露出驚恐交加的神色。
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韓進也只能硬拼了。他左手一翻,打出一團白炙色的火焰,右手劍指一引,青芒由下而上,斬向扎古內德的胸腹。
扎古內德露出獰笑,向旁一偏頭,避開那團白炙色的火焰,右爪繼續貼近韓近的咽喉。至於那道青芒,扎古內德一點不在乎。因爲他完全可以搶先一步擊殺韓南,而失去主人的魔法道具,不可能發揮出什麼威力。
轟的一聲,扎古內德的巨爪不止刺穿了目標,甚至是把整個脖頸切斷。而韓進的身體卻陡然變成一團團飛濺的沙石,那道本應失去威力的青芒,卻化作一柄長達二十餘米的巨劍,裹挾着萬鈞之力,劈在扎古內德的胸腹間。
雖然已變形爲一匹巨狼,但與韓進的飛劍相比,扎古內德的身形還是小得可憐。如果說韓進的飛劍是一隻巨大的蒼蠅拍,那扎古內德就是一隻蒼蠅!
血光飛濺,扎古內德身形被轟的斜刺裡飛了出去,在淒厲的慘號聲中,劃出一條悲痛而絕望的拋物線,直飛出七、八十米開外,砸落在地上。
地下城變得鴉雀無聲,就連阿爾奎物也被驚呆了。他無法理解,本來扎古內德和韓進拼得不相上下,他從旁插手,應該穩佔上風纔對,誰知眨眼間扎古內德就被打敗了,甚至生死不知。而本應被擊殺的韓進卻憑空出現在另一個地方,神色安靜面恬談,好似剛纔發生的所有一切都與他無關。
在無數道目光中,扎古內德一點點掙扎着爬了起來。他的身體、他的眼神變得異常狼狽。強行突破排排劍浪,他的身上留下無數深淺不一的傷口,但那不過是纖芥之疾,不足爲慮。而韓進全力釋放的一劍,幾乎當場把他斬殺。他的腹部上,有一條極深極長的傷口,幾乎橫跨整個腹部,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裡面的臟器。
“你太緊張了,扎古內德。實際上,我覺得……我剛纔的表演有些做作,你應該會警覺的。”韓進淡淡地說道:“沒想到,你表現得這麼天真。”扎古內德慢慢擡起頭,看向遠方的韓進。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着。那不是因爲疼痛,而是因爲發自靈魂深處的絕望!以前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敵人,他都有信心與命運抗爭,便遇到韓進之後,他屢屢遭挫。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先後被韓進所殺,韓進打上門來,搶了他的神器、差點毀掉他的地下城,現在,他自以爲必殺的一擊,轉眼卻換成是他自己落入圈套。
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疲憊感、無力感牢牢攥住了扎古內德的心,就算他還有力量去戰鬥,卻沒有任何鬥志了。
“阿爾奎特,你在等什麼?等我過去?”韓進的視線轉到了阿爾奎特身上嘴角露出輕蔑的笑意。他對阿爾奎特的態度,顯得有些過於苛刻了。但他有自己的原因。知道阿爾奎特很久以前就達到了十二階頂峰,在他心目中,阿爾奎特身上籠罩着許多光環,力量、睿智、尊嚴等等,誰知道阿爾奎特的表現很讓人失望。首先,阿爾奎特的氣度就不行。見到自己的敵人逃走,竟然在那裡破口大罵,做爲一個智慧生命,可以選擇各種語言詞彙恰如其分地表達自己的情緒,辱罵只能證明他的膚淺!看來,不是活得越長就越聰明、越強大,生命不止會進貨,也會退化,而阿爾奎特就是一個退化的代表。在那漫長的沉睡中,他不但沒有得到什麼,反而失去了很多。
阿爾奎特的臉孔略扭曲了一下,但他沒有說話,依然死死盯着韓進。
扎古內德被轟得飛出七、八十米開外,距離阿爾奎特的直線距離已經不足三十米了,按照常理說,他應該去照顧一下扎古內德,但他始終一動不動,好似在等待着什麼。
韓進胸前的項鍊發出一聲輕微的鳴叫聲,隨後,韓進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輕聲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呵呵,有些傢伙早已料到我會到地下城……”
阿爾奎特還是沒有動作,但他的視線在扎古內德和韓進身上來回掃視着,不知道是希望韓進快點過去幹掉扎古內德還是希望什麼。
地下城的城門洞開,無數邪眼、美杜莎,還有牛頭怪們紛紛立足點衝出地下城,向扎古內德的方向涌了過來。
“不用等了,阿爾奎特,我不會過去的。”韓進微笑道:“那是一個可憐的傢伙,我沒有必要一定殺了他。”
“哼!”阿爾奎特發出冷哼聲。
“扎古內德,再見了。”韓進的視線又轉到了扎古內德身上,“看在你剛纔提醒我的份上,我也提醒你一句,自己小心一些吧,不過……這對你應該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想走?!”見韓進話中流露出要離開的意思,阿爾奎特心中大急。隨着一聲咆哮,一道肉眼無法察覺的衝擊波瞬間掠過百米間的距離,在韓進身上掃過。
韓進的笑容不變,眼神依然是那麼的清澈、柔和,哪裡有半點受影響的跡象。
阿爾奎特心中不由一寒。精神衝擊是他的拿手絕技,如果精神衝擊無法釋放,焉或是無法對敵人造成影響,他的真正戰鬥力必將銳減。
在阿爾奎特發出精神衝擊的同時,三個高大的身影在一座矮山前出現,接着便消失了。下一刻,他們驀然跨越了近百米的空間,出面在韓進身後,三柄巨型鐮刀如閃電般交剪而下。
韓進釋放出早已準備好的縮地咒,出現在那座矮山前,在旁人的眼中,好似有種無形的力量讓韓進與那三個發動襲擊的強者換了個位置。接着韓進的身形向下縮去,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混蛋……混蛋……”見韓進又一次在他面前輕鬆自如的逃走,阿爾奎特忍不住暴跳如雷,刺耳的吼聲響徹長空:“你這隻無恥的老鼠……”
前一次他就罵韓進是隻老鼠,現在不是老鼠,這足以證明在漫長的沉睡中,他連趣體知識都沒半點進展,更別提其它方面了。
阿爾奎特的身形化作一條銀線,忽而射到東邊,忽而射到西邊,飛庫網站一股又一股由純粹的精神力凝成的拳勁,瘋狂而又胡亂地轟擊在地面上,煙塵四起,一道道衝擊波就象一圈圈盪開的漣漪般,向四下掃去,就連遠處的地下城也在微微發抖。
威普也同樣失望,見阿爾奎物在忘形地發泄着憤怒,他微微皺起眉,隨後和兩個兄弟對視一眼,再次釋放瞬間移動,出現在扎古內德身前。威普手握巨鐮,用鐮刀柄在地面上輕輕磕動着,眼中滿是玩味,靜靜地凝視着扎古內德。
而扎古內德的神色一變再變,最後慘笑道:“我總算明白了,拉斐特領主爲什麼說我是個可憐的傢伙,呵呵……呵呵……”其實扎古內德沒有必要對韓進使用敬語,但他偏偏就在韓進的名字後加上了“領主”,至於到底爲什麼,只有他自己清楚。
“晚了。”威普冷冷地說道。
召喚潮水般涌來的深淵種族戰士們驀然停下腳步。他們本應該誓死保護領主的安全,但扎古內德身受重創,已經失去了大半戰鬥力,而對面三個深淵惡魔卻剛剛出現,保持着巔峰狀態,這一戰誰勝誰負,已經不言而喻了。看書就來飛庫網站何況深淵惡魔一直是深淵世界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就連強大的黑龍一族也要避其鋒芒。如果扎古內德保持安然無事、依然指揮他們作戰,那是另外一回事,此時此刻,他們真的沒有勇氣和三位深淵惡魔爲敵。更關鍵的是,他們最後的依靠,阿爾奎特的表現非常曖昧,對那三個逼近扎古內德的深淵惡魔視而不見。
“你們想幹什麼?!”隨着阿爾奎特的怒吼聲,他的身形已逼近扎古內德,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冷冷注視着猶豫不決的深淵戰士們。
“阿爾奎特,果然是你!”扎古內德再一次發出慘笑聲,一縷縷鮮血順着那充滿殘忍氣息的狼吻流下:“爲什麼?他們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爲什麼???”
“因爲你是個人類,憑什麼控制強大的深淵戰士?”威普冷冷地說道:“這個理由,夠了麼?”
“原來如此……”扎古內德努力挺直自己的身軀,哪怕因爲他的動作讓傷口撕裂得更大、更深:“這一幕遲早都會發生,因爲我是個人類,對吧?”
“我給過你機會,扎古內德,你不該阻攔我進攻孤崖城的,哼!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阿爾奎特的聲音比威普更冷漠。“呵呵……”扎古內德吃力地轉過頭,看向那些曾經忠心耿耿的部下們。可惜,完全靠暴力締造的權力,必然將因暴力的軟弱而煙消雲散。扎古內德的視線轉到哪裡,哪裡的深淵戰士們便低下自己的頭,不敢與扎古內德對視。當然,他們更不敢站出來,就連扎古內德現在的妻子琳賽兒,也是慌張地避開扎古內德的目光。如果扎古內德能庇護她,她倒是可以做些努力,但此刻的扎古內德已經是個廢物了!生命,總是自私的。
扎古內德眼中的生機逐漸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死灰色。到最後一刻才明白,自己一生只是一場夢幻。在地面上他是孤獨的,因爲他已經被人類所拋棄;在地下他依然是孤獨的,因爲他是人類!所有的努力,只換來一種孤獨的冷。一種滲入骨髓的冷,一種天下雖大、地無他立錐之地的冷!還有什麼比這最後的覺悟更悲哀?!
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我,喬伊斯,絕不允許你們傷害扎古內德大人。”那個聲音清脆、悅耳,給人的感覺地象是一聲炸雷,響徹在安靜的平原上。
一個窈窕的身影從深淵法師的戰陣中走了出來,正是喬伊斯!無知,所以無畏,也因爲無知,所以純粹。雖然她的是非觀根本無法獲得廣泛認同,但她堅持!此時此刻,那清純而柔美的面頰竟然發出了一種聖潔的光輝,猶如一個墮入塵世的天使。緊握着魔法杖的小手在微微顫抖着,不是恐懼什麼,而是憤怒,憤怒阿爾奎特的背叛,憤怒同伴們的無情。
喬伊斯沒有嘲諷誰,因爲閱歷過於缺乏,她也不懂怎麼樣表達自己的心情。但那堅定的腳步,卻是充斥着一種“十萬將士齊卸甲,更無一個是男兒”的輕蔑。
周圍的視線很複雜,有慚愧、有憐惜、有無奈,當然,也有惱羞成怒。前面幾個牛頭怪首領聽到有人敢冒大不韙,本想把那不知好歹的傢伙當場斬殺,以此討好新主人。可是當一排排戰士們向兩旁讓開,看到那清純、柔美的面頰時,幾個牛頭怪首領突然喪失了勇氣,低着頭讓到一邊。
阿爾奎物本來有些緊張,幹掉扎古內德只是開始,但絕不是結束,他還要藉助這些深淵戰士守護地下城,擊敗韓進的戟,萬一炸了營就麻煩了。
等到看清走出來的是一個脆弱無比的暗夜精靈法師,阿爾奎物忍不住發出一陣狂笑,威普幾個兄弟也跟着大笑起來。他們不屑用語言去斥責什麼,通過笑聲足以表達出他們的強大與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