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聽到是那把熟悉的聲音,鼻尖有新鮮清冽的菸草味,混合着淡淡熟悉的鬚後水味道,蘇窈頓時鬆懈了不少。
擡眸看了他一眼,正好對上他深邃的眉眼,洗手間外的走廊燈光如灼,而他的眸子熠熠生輝,細細看去竟然有些溫柔的笑意,令她不敢去揣度,蘇窈心下漏了一拍,垂下眸,隔了一秒,不言不語的掙開了他。
像例行公事一般問了他一句:“你怎麼來了?”
“應酬。”陸東庭淡淡迴應沿。
“哦。”
蘇窈態度不鹹不淡,陸東庭的眼神恢復如常般的沉冷,跟她站在走廊上對立着,默無聲息。
過了會兒,陸東庭突然拉過她的手,“走吧。”
手被攥緊溫熱的大掌中,被包裹着,長指穿過她的指縫,蘇窈看着跟他十指交握的手,一瞬間腦中有一片空白紡。
緊接着她卻逃似的抽回了手,陸東庭停下腳步沉沉看向她,也不說話,蘇窈被他看得有點背脊發麻,腦子卻因爲剛纔那個過於溫情的動作而感到眩暈。
或許,也只是因爲半醉。
已經走過了回去的拐角處,她胡亂指了指包廂的方向,“不回去嗎?”
“怎麼,還想回去喝?”陸東庭突然加重了語氣。
蘇窈覺得他莫名其妙,又想起那晚上她也像個傻子一樣在那兒等他,胸口就像堵了一口濁氣,越發難受。
見她悶着沒吭聲,緊緊抿着脣,陸東庭下意識放緩了語氣,“陳楠徐已經打過招呼了。”
說罷去拉她的手,蘇窈這次沒反抗,但不着痕跡的抽回手後,安安靜靜的跟着他。
陸東庭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掌心,深深望了她一眼,徑直往外走。
到了外面,旁邊一輛車的車窗降下來,陳楠徐伸出個腦袋說:“陸總,小蘇,我和小劉先走一步哈。”
蘇窈籲出一口,她還以爲只有她和陸東庭離席,怕別人起疑心,原來陳楠徐帶着小劉也離開了。
陸東庭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蘇窈一瞬間沒回過神來,他不是來應酬喝了酒嗎?
她也迷迷糊糊的拉開副駕駛坐了進去。
還是不忘擔憂的問一句:“你喝酒了嗎?”
“沒。”
蘇窈想他說沒,那也就沒必要擔心了。
車子駛進車道,蘇窈酒勁上來了,靠在車座上昏昏欲睡,突然聞到一股嗆鼻的煙味,她皺着眉看向陸東庭那邊,窗戶半開,而他手心裡一點火光正燃着。
她本想說點什麼,可這是他的車,她也無權阻止。
陸東庭似乎是察覺了她不喜這味道,將煙捻滅,等煙味散去之後再重新關上車窗。
過了會兒,蘇窈意識散漫漸漸閉着眼睛,暈暈乎乎的,感覺胃裡又傳來一陣陣的絞痛。
她難受的捂着胃,自己無意識的輕哼出聲。
“胃疼?”陸東庭問。
“嗯……”虛弱的回答。
“酒量不好就別逞能。”
蘇窈回嘴,“你以爲我想?”
陸東庭冷清着一張臉沒再說話,到了公寓樓下,車剛停穩,蘇窈睜開眼,一邊解安全帶一邊說:“謝謝你。”
也不管陸東庭回沒回應,蘇窈推開門就下去,扶着頭慢慢的往前走。
還未走到單元樓下,蘇窈聽到關車門的聲音,她腳步一頓,轉頭去看,夜色下,陸東庭正向她走來,昏暗的路燈下,將他面容也罩上一層朦朧。
蘇窈並未多做停留,回過身往樓上走,身後的腳步聲輕而沉穩,漸漸靠近。
蘇窈知道他就在後面,但她始終沒回頭。
到了家門口,她拿出鑰匙開門進去,整個公寓裡一片漆黑,顧漣漪似乎不在家。
她反手就關門,像是完全不知道外面還站着一個陸東庭。
陸東庭臉色驟沉,伸手輕而易舉的推開了門擠進去,蘇窈看着強行進入的不速之客,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
“很晚了,你不回去嗎?”
陸東庭立在她面前,擋住了光線,投下一片暗沉沉的陰影,他冷聲說:“你鬧什麼脾氣?”
蘇窈一晚上不冷不熱的,他不會察覺不到。
蘇窈垂着頭,再擡起頭時,嘴角噙着笑,“我沒有啊。”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陸東庭看着蘇窈這笑是越看越想將她揍一頓,又欠收拾了!
陸東庭看了她半晌,壓着聲音,語氣咄咄:“出差那天晚上回你電話爲什麼不接?”
蘇窈好笑的反問:“我爲什麼要接?我在餐廳坐了一晚上,結果你一聲不吭出差去了,我爲什麼還要自找沒趣?”
難道被耍一次不夠,還要自己送上門去?
陸東庭看着她譏笑的模樣,冷笑着脫口而出:“接我電話就叫自找沒趣了?你跟你準姐夫拉拉扯扯就不叫自找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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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巴掌聲在安靜到死寂的公寓中響徹。
蘇窈看着自己藉着酒意甩出去的那隻手,後悔之意有如排山倒海,她那一瞬間不敢去看陸東庭的臉。
和秦珩的事,本就是他自我臆測無中生有,他自己做過的事就從來不當回事。
蘇窈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低垂着頭悶聲顫顫道:“門在那兒,不送。”
下一秒,門‘砰’的一聲被甩上,但陸東庭並沒有離開,而是直接將她摁在了門板上,“我難道說錯了?”
蘇窈背脊傳來一陣疼痛,迫不得已擡頭看他,逆着光線也能看清他臉上淡淡的紅色痕跡,沒有由來的一陣心虛,他臉色又極度難看,蘇窈掙了幾下掙不開,急了,“你先放開再說。”
“就這樣說!”
陸東庭擋在她面前,雙手如同鐵臂壓着她,蘇窈最討厭這樣任人宰割的境況。
她其實也有些神識迷離,被他一恐嚇,舌頭打結的吼了回去:“我跟他什麼也沒有,你……你少在那兒不分青紅皁白少侮辱我的品格,再說了,關你什麼事……”
後面這句她說得越來越小聲,因爲陸東庭掐得她肩膀疼。
陸東庭眯了眯眼,“看來你忘了自己結婚證上另一半寫的誰的名字。”
蘇窈微微一笑,這會兒眼神尤其清明,“可是我並沒有阻止你找女人啊,你是不是干涉我太多了?我們彼此都知道領證的原因,不是嗎?”
陸東庭怔了一下,黑眸沉沉如水,倏地放開她。
突然門外傳來掏鑰匙的聲音。
下一秒,陸東庭已經一把將她扯開,拉開門就出了去。
在門外的顧漣漪一個不防,門突然開了,閃出來一個男人,嚇得她尖叫。
瞧了兩眼那下樓的背影,“咦,眼熟啊……”
她推開門,看見蘇窈頹坐在門邊的地板上,她賊兮兮的蹲下問她:“剛纔那個是陸東庭啊?”
見蘇窈看了她一眼,然後閉上眼不吭聲,顧漣漪嘿嘿兩聲,問:“你們兩個是不是做壞事被我打斷了啊?看來我回來得很不是時候啊。”
蘇窈沉默。
顧漣漪覺得不對勁,試探着湊近她,跟狗似的嗅了嗅,酒氣薰鼻,“我去,原來是喝多了!”
她趕緊手忙腳亂將人扶起來,一面唸叨着:“陸東庭怎麼不把你給送進房間裡去?”
蘇窈什麼也不說,見到牀就將自己砸進軟軟的被子裡。
“喂,你怎麼了?”顧漣漪搡了她一把。
蘇窈將手搭在頭上,嗓音沙沙的說:“我覺得我不該跟陸東庭結婚。”
顧漣漪動作緩緩的收回了本想在她身上作亂的手,看見蘇窈眼角隱約有溼意,她一時不敢出聲。
隨後小聲的說:“現在才後悔,早幹嘛去了?當初就提醒過你了……”
“後悔了,心累。”
顧漣漪一聽不得了,“心累?怎麼會心累?!你是不是對陸東庭有感覺了?”
蘇窈沉默無言,她本覺得能夠瀟灑來去,結果現在纔多久,陸東庭說的一句話都會輕而易舉影響她的心緒,她之前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會因爲陸東庭的一次失約而耍脾氣。
她覺得,自己就像那個躲在宴會廳角落裡小心翼翼偷-拍他的那個小女孩兒那麼蠢。
蘇窈微微睜開眼睛看着滿臉關切的顧漣漪,她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漣漪,你說我還有多久才能拿回股份,多久才能離婚?”
“可是……我覺得陸東庭不是你想離就能離得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