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知道哇?我早跟你說了,這類離婚老炮女,都不知道蹚過多少渾水了,還有真感情嗎?早沒了,只剩物質了,還有生理。我當初爲什麼跟你說她好泡?就是我知道這類女人有生理,然後去釣個男的,榨點兒錢。說難聽點,跟小姐沒兩樣,就外表還裝個良家婦女。可外表能裝,眼神兒不能裝。要不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嗎?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丫是物質女,那眼神裡都透着貪勁兒呢。所以我勸你想玩玩也成,但千萬別把丫當成回事兒。”
“操,你又沒見過她這個人,怎麼好像跟她有仇似的?”
“咳,誰有那閒工夫跟她較勁啊?”軍子滿臉不屑,“我是瞧不起那種喜歡吹牛的離婚炮女,就跟這個艾……艾什麼來着?”
“艾秀靜。”他老是記不全A女的名字,次次要我提醒。
“啊,對,艾秀靜。跟這個艾秀靜似的,媽的也不看看自己人老珠黃了,還吹一堆大老闆追。操,她以爲大老闆都開離婚婦女救助中心啊?好像那幫老闆整天都在牆頭上趴着,一打聽到有個殘花敗柳的老女人離婚,就一窩蜂擁上去,都快搶破頭了。”
“哈哈……是……”
“守傑,我早跟你提過醒,你得留點心眼兒,這世界其實挺複雜。以後你遇得多了,你會發現有很多離婚女人跟你說有大老闆追。但你放心,只要丫說了這個話,你就基本上能泡上她們。”
“哦?爲什麼?”我瞪大眼睛問。
軍子遞給我一支菸,說:“她們跟你講有老闆追,其實是爲了讓你重視她,產生危機感。意思是,我可是有大老闆追的啊,你要不趕緊掏銀子,我可就飛了。”
“呃……是這樣?”
“那當然了。當初,你問我這個艾……艾什麼來着?”
“艾秀靜。”
“對,艾秀靜。你問我關於她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說,那×肯定好上?結果怎麼着,你還不是輕而易舉地上了?”
“呃,是。”我趕忙承認他的判斷偉大光榮正確。
“守傑,離婚男女都是過來人,不可能跟年輕時那麼矜持了。你沒聽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嗎?所以你別把跟她上牀當回事兒。”
“嗯。”
“不過我提醒你,現在亂七八糟的病也多。你泡的那女的也是閱人無數,誰知道哪片雲彩有雨呢?你可要注意點兒,記得帶套。萬一攤上個梅毒艾滋什麼的,你他媽的哭都來不及。”
“啊,是嗎?……”聽到這裡,我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自和A女認識,還真一次套都沒戴過。得趕緊到醫院查查,別不小心被她染上什麼病,那他媽的可真冤枉死了。
我長嘆一聲:“唉……我本來是想和她結婚的。開始投入很大,包括感情,包括金錢。起初呢,感覺也不錯,但交往越久越棘手。”
“怎麼棘手?”
“首先是她兒子。我覺得這小子挺難處。七八歲年紀,什麼都懂,一天能誑我花出幾千去。而且特沒自尊,那要求沒完沒了,一旦不滿足,立馬翻臉不認人。前些天,因爲沒給他買山地車,丫就罵人,踢人。”
“有這事兒?那你還磨嘰什麼?趕緊撤!這種小油瓶,麻煩死了,以後光養活丫上學什麼的,你就得準備個一百萬。丫跟你又沒血緣關係,又那麼大了,啥不懂啊?等他長大上學娶媳婦,跟你要錢時把你當爹,要完就把你當路人,要不到就當你是仇人。這種討債鬼,我見得多了。你就是對丫再好,也甭指望他。”
“我指望他個屁。這孃兒倆都很貪,他媽也是,整天夢想高消費過有錢人生活。說實話,我有點兒吃不消了。”
“本來就是。我早跟你說了,這種離婚老炮女,個個愛財如命。”
“是,你說得對,前幾天她一連拉我逛了兩天商場,累不說,操,兩天造進去一萬多。我抱怨了兩句,丫竟然跟我說,要我不付我女兒的撫養費,還說什麼我跟她是一家人,跟我女兒是兩家人。這話說得我特來氣,當場火了。”
“我操,真有這事兒?”
“當然了,一點兒不誇張。”
“操,反了,真他媽的反了!這女人也不把自己放天平上稱稱,自己究竟幾斤幾兩?媽的,踹,堅決踹!這就是試探,絕不是鬧着玩的。要不是有所圖,有誰敢拿這麼大的事兒開玩笑?而且,我敢說,丫這只是最初的試探,你要是溜肩膀了,那以後沒完沒了。”
“可我……”
“我跟你說,這女的你絕對不能要。他媽的,才幾天啊,就打婷婷的主意?異想天開吧?守傑我警告你,你自己跟這女人鬼混我不干涉,可你要是敢虧待婷婷半點兒,別怪老哥我翻臉不認人!”
“那哪兒能呢?你他媽的把我當什麼人了?打死我都不會讓婷婷受委屈。”
“這還差不多。”
“可……我又覺得艾秀靜這人挺可憐。唉,本來多漂亮一女人,嫁錯了人,弄到這個地步。是不是需要跟她開誠佈公談談?”
“談?沒用。都這麼大人了,什麼不明白?這是她的生活方式。你跟她談也白搭!她會假裝通情達理,騙你繼續上當。操,明擺着的,她想榨乾你,以後別想消停了,丫會千方百計跟你鬥智鬥勇的,那他媽的可真討厭死了。”
“可按理說,她對我也不錯,照顧得挺細緻,比張佳麗強多了。要是就這麼放手了,我也有點兒捨不得……”
“唉,怎麼說你。”軍子嘆了口氣,數落我道,“你呀,就這毛病,見了女人你就犯賤。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叫最毒莫過婦人心。女人的心計,永遠比男人深。碰到個人品好的、真把你當成回事兒還好辦;碰到人品不好的,那他媽的害起你來,你是防不勝防。不過這事兒還得你自己拿主意,我們做哥們兒的,只能給你意見。但我得跟你說明白,你要想找離婚帶孩子的女人,往往一開始就被迫進入一場博弈。因爲她們是實際上的弱者,害怕被你欺負,所以必須先壓服你。”
“男女好好過日子不就成了嗎?幹嗎要先你壓我,我壓你呢?我又沒打算欺負她。真是傷腦筋。都說以心換心,我覺得這是個很簡單的事兒,幹嗎要弄得這麼複雜呢?”
“沒辦法,這就是人,醜陋的人。都說當代中國道德淪喪,男人道德淪喪,女人就能例外?女人定力比男人更差,現代中國女人守婦德的那是鳳毛麟角,多數都被這個物慾社會給污染了。這些人,根本就沒打算靠德行操守贏得你的心,而是機關算盡要把你給整得服服帖帖。別說你跟這個艾什麼這號半路夫妻,就是你跟張佳麗,你們是原配,能怎麼樣?張佳麗屬於力量弱的一方,可這些年你瞧瞧你被她欺負的?就算你不準備算計她,她也會先算計你。”
“唉,也是。”我不禁搖頭嘆息,“難道女人都喜歡算計?”
“也不是,是你不會挑人,這個你得去學。我現在就敢跟你撂下這話,你最後肯定是受不了。早晚有一天,這個艾,艾……”
“艾、秀、靜。”我真是對軍子的記憶力無語了。
“對,早晚有一天,這個艾秀靜會壓得你落荒而逃的。而且我敢說,這要不了多長時間。你跟張佳麗磨嘰了十幾年,這回你不會磨嘰那麼久了,半路夫妻的容忍度更有限。”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翌日,我去醫院做了個全套檢測。萬幸的是一切正常,不禁長舒一口氣。
從醫院出來,我接到軍子一個電話。
我有三個鐵哥們,分別叫王擁軍(軍子),郝建國,舒強(強子)。我們四人在同一個家屬院裡長大,父母們都是同事鄰居。從穿開襠褲開始,到上同一所幼兒園、同一所小學、同一所中學,直到上大學才分開。因爲年齡相仿、意氣相投,初中時我們結拜成把兄弟,因爲恰好四個人,便自詡爲“四人幫”。
軍子在電話裡說:“守傑,小周已經出來了,我安排一下,這個星期天咱們一起給她接個風,不能缺席。”
軍子提到的小周是建國的未婚妻。十年前,她在一家國企當出納,和建國談了幾年戀愛,兩人打算結婚。
當時實行福利分房制度,但按照他們的資歷,分個筒子樓也得熬個三年五載。他倆渴望擁有自己的小家,就商量買套商品房。
小周家條件不好,拿不出什麼錢支持他們成家。建國家條件略強,也不過小康。兩人都剛參加工作不久,積蓄很少,靠建國父母支援,纔買了套小兩居。
可是,再沒錢裝修和買電器了。小周覺得,房子基本上是婆家出錢的,孃家沒幫上什麼忙,有些虧欠了建國。
那兩年股市不錯。小周就想利用手中掌管的公款,到股市裡撈一把再還上,這樣就有錢供結婚用了。
她擅自動用公款進了股市。可人算不如天算,一進去就趕上股市由牛變熊,賠得一塌糊塗。東窗事發後,判了十三年。
那一年,建國25歲,小周23歲,還沒來得及領證。
遇到這種情況,一般人十有會“大難臨頭各自飛”了,何況兩人還沒領證。但建國讓人佩服的就是這點:先是房子賣了爲小周退贓,爭取寬大處理;在她判刑後也一直沒有變心。
對一個剛走上社會的小姑娘來說,這種打擊是毀滅性的。但建國的不離不棄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改造也很積極,後減刑到十年。
爲了堅守這份漫長的婚約,建國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三十五歲的他看上去像年過半百:頭髮花白,滿臉皺紋,氣色也差。這些年,他居無定所,孤獨焦慮,還染了肝炎。
最初兩年,出於好意我們都曾勸過他:別等了,趁年輕再換一個。你自己條件又不差,“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
建國回答說:“她是爲了我們的小家才進去的,我不能就這麼丟下她不管。我不管她,她出來可怎麼活啊?”
見他這麼說,我們也就不好勸分了。
如今,小周終於贖完了罪。爲了他們這份患難情義,我們幾個發小兒說什麼也得慶祝一番。
十年牢獄之苦,令小周顯得蒼老憔悴、呆頭呆腦,且總是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跟她說句話,往往要重複兩三遍她才能明白。
開始大家當然是把這事當喜事慶祝的,笑呵呵地互相寒暄。菜上齊後,軍子提議爲建國夫妻破鏡重圓乾杯。
大家起立,碰杯。
建國端着酒杯,想說兩句話。可是他努力半天,喉結上下翻滾,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小周放下酒杯,撲到建國懷裡抱頭痛哭。
我們幾個也深受感染,一時間大家都在抹眼淚。
正淚流滿面,我的手機響了。打開一看,是A女。
我拿了張餐巾紙擦淚,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到走廊接電話。
電話裡A女先問:“守傑,你在幹嗎呢?怎麼吵吵嚷嚷的?”
“哦,我陪幾個朋友吃飯呢。”
“哦,難怪這麼吵。你在哪兒吃啊?”
“亞運村。”
“哦……誒,守傑,你猜猜我在哪兒?”
“猜不出來。”
“我在王府井逛街呢。”
“哦……”我有種預感,她肯定又想讓我去買單。
“你來陪我吧。”果然,她向我提出要求。
“那怎麼行?我正陪朋友吃飯呢。”我連忙婉拒。
“那你吃一會兒再來陪我,半小時怎麼樣?”
“這……不太好辦,今兒這個朋友的老婆剛刑滿釋放,大家好不容易湊一堆兒,這纔剛開始吃上,不是一會兩會兒能吃完。”
“那就一小時吧,我正好也去吃飯。”
“怕也不行。待會兒吃完了,沒準兒還得找個地兒喝茶聊天。今兒我不能答應你。逛街,以後吧,啊?”
“不,我要你答應我。”她明顯不高興,“你總不至於,把我看得還沒你那幫狐朋狗友重要吧?”
“不行不行,我不能答應你,這根本不是一碼事兒。”我繼續解釋,“這些發小兒跟我都幾十年交情了,又是這種大事,我無論如何不能溜號。逛街,以後有的是時間,但今兒確實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