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了,和前妻十幾年的感情,即使離婚後也藕斷絲連了很久。而這次,終於被最後扯斷開來。
緣分盡了的人就是這樣。我懷着對苦心經營十年卻一敗塗地的不甘,輕易被她的幾滴眼淚喚回身邊。但經過幾個月的複合我發現,儘管她意識到自己錯了,想挽回,但她改變的是技巧而非本質。
我已經對她徹底死心了。
我也在改變。離婚意味着我以往十多年付出的那些心血、感情全部付諸東流,所制訂的那些規劃、憧憬統統破滅——這是對自己前半生的徹底否定。等這種自我否定通過離婚形式完成後,雖然我還叫李守傑,但此李守傑已非彼李守傑。以前那個李守傑總給她呵護和關愛,而現在這個李守傑只會挑剔和抱怨。
她也發現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我。
有個“刻舟求劍”的寓言,故事中那人在劍掉下水時不去找,而等船靠了岸纔去找,必然於事無補。婚姻也是一樣,你有毛病在婚內不去改,非要等離了婚才改,也是刻舟求劍。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找不回來的。
我終於明白:對前妻,無需再糾結原諒與否。我已完成了對她的徹底告別。當然,過去的那些事還是有印象的,但它們在一天天淡去;最終,只會留下淡淡的愛,淡淡的恨,淡淡的遺憾。
人生大抵如此,愛恨與情仇,帶了再深的痛與傷,還是終歸會湮滅在一步步走過的時光中。
一種原諒的方式,是淡忘;而淡忘,是放過自己。
一些原諒,其實是告別。
一個月後,老媽來了個電話。前妻把我們的分分合合全告訴她了。 Wшw★ Tтkд n★ c o
老媽問:“三兒,你真的感覺你跟張佳麗不能再過下去了?”
“嗯,是,媽。我覺得要是跟她湊合下去,會互相折磨。我倆以往的傷害太深了,負擔太重了,沒有彌補的可能。就算她改了,進步了,可我倆之間的關係已經固化了,很難再改變。我對她沒有信任,她想要的是以前的我,不是現在的我。”
“唉,媽理解你。”老媽嘆了口氣,“其實幾個月前跟你倆談話時,我就做好了你倆再次分開的心理準備,也沒跟你爸你哥提過這事兒。只是那時還存着一線希望,還有個婷婷。看你倆都想試一下,我也就支持了。現在過不到一塊,也沒啥好遺憾的,”
“嗯。”
“你跟小羅關係咋樣?”
“嗯,還那樣。”
其實我沒說實話。大白兔過年回來後,與我聯繫的頻率開始變少,見面時我也看得出她心不在焉。
我知道,她父母肯定激烈反對我們的關係,這讓她猶豫了。但我沒有多問,畢竟那時還未結束與前妻的複合。
“你得主動點兒。”老媽囑咐道,“你老早就說要主動,結果又晾了人家幾個月,虧人家還有這麼好耐心。現在對張佳麗你已經盡力了,以後可得排除干擾,跟人家小羅好好處。”
“我知道,媽。您就放心吧。”
“對了,你一直都沒把她引進門讓我跟你爸看一眼呢。”
“嗯,媽,我去跟她說說,看那天合適請她到咱家吃飯吧。”
“行,抓緊點兒吧,這姑娘你可不能錯過了。”
“嗯,媽,你就放心吧,這次我主動。”
我給大白兔掛了個電話:“這個週末有事嗎?要沒什麼事兒的話,咱們去香山玩吧?我帶上相機。”
奇怪的是,她沒有像以往那樣顯示出驚喜,而是淡淡說:“嗯,行,到時候再約吧。”
“哦,那我到時候再聯繫你。”
“行,就這樣吧,我還有事,掛了。”
放下電話,我惴惴不安起來。以往我都是她主動約我,可如今我主動約她,卻得到了她如此冷淡的回覆,這讓我有種不祥預感。
手機又響了,是D女。
“守傑,今晚你有空嗎?有事想找你談談。”
“嗯,有空啊?不過,什麼事兒啊?能先說一下嗎?”
D女沉默了片刻:“算了,晚上見面再談吧。”
“哦,那能不能叫羅麗麗一起來呢?咱們一起吃川菜去?”
“嗯,不太方便,想單獨跟你談談。”
D女的回答讓我有些失望:“哦,那也行。咱們還去川辦餐廳?”
“行,六點準時。”
下班後我直接來到川辦餐廳。稍後,D女也到了。
寒暄幾句,等菜的功夫,D女的表情由輕鬆變爲凝重。
“守傑,知道爲什麼約你出來嗎?”
“不知道啊?什麼事這麼重要?”
“其實年前就想找你談談,可今年過年我回老家了,年後一來有個新盤開盤,一忙就拖過去了。”
“嗯,今年房地產形勢可有點不妙啊。你們那裡咋樣?”
“你知不知道,羅麗麗要辭職了?”D女顯然不準備跟我討論嚴峻的經濟形勢,換了個話題,
“什麼?”我吃驚地瞪大眼睛,“她要辭職?爲什麼?”
“她沒跟你說?”
“沒,沒有啊?她……她從沒說過,我說嘛,今天我約她出去玩,她的口氣怎麼不置可否?可她爲什麼要辭職?幹得不舒心?”
“守傑,我再問你一句,你得保證說實話。”
“嗯,你問吧,我保證。”
“你是不是跟你前妻和好了?”
“啊?”我像被人扒褲衩般傻眼了,“你……你怎麼知道?”
“你別管,到底是不是?”
“不是……”
我冷汗直冒,心想如果連D女都知道,那大白兔也有可能知道;再聯想大白兔對我的突然冷淡……我的媽呀,不敢往下想了。
“我……前段是嘗試了一下,可不行……現在已經離開她了,下決心跟羅麗麗好好處。”
“唉,守傑,讓我怎麼說你?你這人哪兒都好,就是喜歡磨嘰!你也不想想,你跟你前妻傷害那麼重,怎麼可能破鏡重圓呢?”
“你不也跟你老公破鏡重圓了嘛。”我咕噥着自我辯護。
“那不一樣!我老公人雖然驢脾氣,可他對我的傷害是一時的,況且他知錯能改;他家老人也懂事,約束着他就改了不少,所以我倆能湊合。可你不一樣,你被你前妻傷害了十多年,以前聽你講你婚內的事,我真替你難過!那種日子哪是人過的?別的就不說了,同樣做爲女人,我根本就不能想象,有人竟會拒絕餵母乳?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一個女人自私到了這個地步,真是連狗不如!你別介意我罵人,我真無法想象!無法理解!也無法原諒!雖然我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可我最恨這種自私的女人!這種女人你能指望她會對你真心?”
“是,所以我還是跟她分了。”
“你吃虧就在你喜歡磨嘰!不磨嘰,你哪能受這十年的委屈?”
“是。”我沮喪地承認。
“問題是這十年你熬過去了,分都分了,你怎麼還能又跟她住一起呢?你沒受夠啊怎麼着?”
“那不是跟你一樣,有孩子了嘛?”
說到這裡,我真恨自己這軟弱性格,居然明知本性難移卻總抱着一線幻想,又晾了大白兔那麼長時間。
唉,我啊我,真是賤,莫名其妙的賤。
“可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羅麗麗告訴我的。”
“啊?”
我眼前一黑。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最壞的事情發生了。本來腳踩兩隻船,現在雞飛蛋打。
“她怎麼知道的?”
“這得問你,問我幹嗎?”
“這……我……”
“這段時間羅麗麗一直情緒不高,問也不說。感情是你倆的事兒,我又不好管太多。今天羅麗麗說她打算辭職,我挺意外:王總對她不錯,怎麼好端端要辭職呢?本以爲她找了更好的單位,可一細問,她打算辭職回老家。我這才覺得你倆肯定出問題了,趕緊刨根問底。她先不肯說,後來說着說着哭了,說她決定跟你分手,因爲你又回你前妻那裡了。”
“可她怎麼知道的?我真的對誰都沒說啊!”
“唉。沒有不透風的牆,是你前妻說的。”
“我前妻?”
“她弄到了小羅的手機號,有天給小羅打了個電話,把你跟她複合的事情都跟小羅講了。”
“啊?她怎麼知道小羅的手機號的?”
“我哪知道啊?這得問你纔是。”
“我沒跟她說過啊?”
我忽然明白了:前妻喜歡偷看我手機。爲防她,我把大白兔設置成了軍子的名字,只是爲了區別,後面加了一個後綴“1”,成了“軍子1”。爲保險起見,我每天下班必清空短信。可有時大白兔會在很晚給我發短信,有些短信還是被前妻給看到了。特別是年前這段時間,我與大白兔感情驟然升溫,兩人卿卿我我來往不斷,勢必難逃前妻法眼。
前妻情商大概很低,但智商一點都不低。雖看到是“軍子1”,但她還是能想到,經常對我發出諸如“我睡不着,能跟我說說話嗎”、“想你了”、“特別想抱着你”……之類信息的人,肯定不會是軍子。或許,她按號碼打過去一試,聽到是女聲,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你前妻告訴她,你這幾個月一直住她那裡,還上牀了。她還哀求小羅,讓她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就別再當小三了。”
“可小羅也該問問我呀?怎麼就能相信她的一面之詞呢?”我氣急敗壞地拍着桌面。
“一面之詞?你前妻這次沒撒謊吧?”
“呃……是。可……她也該問問我啊?”
“問你?從介紹你倆認識到今天都一年多了,你一直磨磨嘰嘰。人家一個大姑娘,青春也珍貴着呢!被你耽誤一年,心裡能不起嘀咕?守傑,以前聽你講,你對前妻真誠付出,可總得不到回報,慢慢地心就冷了。可你得換位思考,羅麗麗不也這樣?一開始,人家對你懷着多大的熱情?可你呢?總是不冷不熱!別說她,換了我一樣心寒。你以爲人家除了你就找不到好男人了嗎?現在你前妻一個電話,真相大白了,人家還有必要再問你嗎?”
“唉,這個女人啊!怎麼一沾着她就倒黴呢?”我氣得直搖頭。
“你別埋怨別人了,這事不怪你前妻,怪你!一個女人意識到婚姻受威脅,會不顧一切!是你重回她身邊,給了她希望;又跟小羅來往,給了她危機感!”
“唉,是,怪我。”。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我也不知道……太意外了。段娜你幫幫我吧,我真喜歡羅麗麗。求你幫我勸勸她。我跟她道歉,保證今後對她一心一意。”
“唉,你呀,哪兒都好,就是黏黏乎乎的。”D女抱怨道,“我跟她談了覺得不妙,這才趕緊約你出來。你一直這麼曖昧,我就是想幫你,心裡也沒底啊?到底想怎麼樣,你得有個明確態度不是?” щщщ● Tтka n● ¢O
“不,不,我不曖昧了!我真的喜歡她!真的下決心了!”
這時我才發現,我早已愛上了這個小我12歲的姑娘。
曾經滄海,可我沒放棄尋找真愛。我只是暫時失去了愛的能力。在靈魂深處,我渴望擁有完整的愛。
我要挽回。
手機又響了,是軍子。我知道,他絕不會是來報喜的。
“今兒下午羅麗麗跟我打辭職報告了,你知不知道?”
“嗯,知道。”
“我操,你倆這是玩什麼貓膩呢?嫌我這兒廟小?”
“唉,軍子,一言難盡。我也剛從小段那兒知道,正傻眼呢。”
“我操,守傑,你這玩的是哪一齣啊?搞不懂你們。”
“唉,說來話長。”
“是不是又把人家給晾着了?”
“嗯,前一段是。”我扯了個謊,“最近挺忙的。”
“你放屁!”軍子毫不客氣地戳穿了我,“我還不知道你?你他媽的天天游泳健身,沒空談戀愛?一般人談個一年對象都該結婚了,你他媽的還磨嘰個毛?你犯什麼病啊?”
“我……這事兒我是辦砸了,這不正跟小段商量對策呢嘛?”
“唉,操,我可怎麼說你呢?她辭職我沒批,勸她好好考慮幾天,又說我正打算提她呢。她答應回去再考慮考慮。”
“哦,那謝謝你了啊,軍子。”我忽覺一陣溫暖。這就是真正的朋友,關鍵時刻他總是能鼎力相助。
“你他媽的少來這一套!守傑你給我記着,我給你介紹小羅,是真感覺那丫頭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人家能看上你,是你走狗屎運了,你他媽的別不珍惜!我可是告訴你,我這次能不能攔得住她,還是個未知數呢!”
“嗯,我知道。”
“小段現在跟你在一塊?”
“嗯,是啊,她也挺爲這事兒操心呢。”
“行,你們先聊。她倆平時挺要好,沒準兒小段出馬,還能說服她回心轉意呢。”
結束了跟軍子的通話,我一陣長吁短嘆。又擡頭看了看D女,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呀,也免不了俗,擁有時不珍惜,失去了才挽回。”D女揶揄道。
“唉,你就甭埋怨我了。”我一臉苦相,“我承認是我不對。現在最着急的就是怎麼挽回?她是你介紹的,你得好人做到底。”
“嘿!瞧你這話說的。一年前,是誰跟我抱怨說,我把這燙手山芋塞給你,要我去跟人家說你不喜歡人家的?怎麼橫豎都是你一張嘴?”
“唉,都啥時候了還拿我尋開心?那不是此一時彼一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