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謹遵聖諭。”安紫嫣也連忙起了身,亦步亦趨的跟在軒轅墨身後,送他出門。
軒轅墨走了幾步突然頓住,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那作僞證的宮女你可別忘了,敢欺瞞朕,死有餘辜。”
“是,皇上。”安紫嫣應了一聲。
軒轅墨這才繼續往前走,走到清月宮大門處,他再次頓住腳步,回頭看着緊跟在後面的安紫嫣,“提醒一句,不要把朕當成傻子。”
安紫嫣心中一震,有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鑽了出來,嘴上卻恭謹的回道,“臣妾不敢。”
軒轅墨回過頭,一邊走一邊道,“不是每次都會有替死鬼的,你好自爲之吧。”
安紫嫣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更加確定出現在大牢裡的那個黑衣人就是他派去的,陷害沐清靈的事,他一早就知道了,甚至連真相都已經查明。
至於他剛剛爲什麼配合她演那齣戲,想必也是忌憚他們安家的勢力,不想因她得罪將軍府。
說白了,靖國可以沒有四大家臣,卻不能沒有他們安家的護國大將軍,尤其是在這戰事將起的節骨眼上。
她很會把握自己的優勢,所以纔有了覬覦後位的野心,換成了雲纖塵就只能是有心無膽更無力了。
佇立在清月宮外好一會兒,直到軒轅墨的身影消失不見了,她才轉身回了絳雲殿,遠遠的就瞧見雲纖塵與小珍在抱頭痛哭。
“貴嬪娘娘,嬪妾還不想死,求您救救嬪妾啊。”看到安紫嫣回來,雲纖塵連忙跪着走到她面前,扯着她的裙襬不放手。
小珍也想求饒,可現在哪還有她開口說話的份,也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淚,無聲的看着安紫嫣。
安紫嫣彎腰把雲纖塵扶起來,無奈道,“不是本宮不想救你,可皇上的話你也聽到了,本宮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娘娘……”雲纖塵一想到自己就要死了,哭的幾乎背過氣去,可憐她才雙十年華。
安紫嫣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勉強安慰她,“你放心,這次你爲本宮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本宮一定會稟明父親,請他多找機會提拔你的父兄,也會給你家足夠的錢財,讓他們衣食無憂。”
雲纖塵已經哭的說不出話來了,在沐清靈進宮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還指望安紫嫣會給她帶來更大的利益。
她不是很聰明,但也有自知之明,就算她向軒轅墨說明了真相,以安紫嫣的家世,不見得會死,而自己得罪了她,卻是必死無疑的。
與其得罪了安紫嫣再死的一無所有,倒不如用自己這條留不住的命來換取家人的權勢和錢財,這樣也算是對得起家人的養育之恩了。
安紫嫣見她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哭,也有些煩躁了,便讓人送她先回去,不久之後,毒酒和白綾一併送到了飄湘館。
雲纖塵選擇了白綾,將自己吊在了橫樑之下,小珍則飲下了賜給沐纖塵的毒酒,死在了她的腳下,逃過了牢獄之災與砍頭之痛。
處罰了雲纖塵和小珍,安紫嫣親自去養心殿向軒轅墨稟告,卻並沒有見着他人,聽聞他已經去了大牢,她只得作罷。
軒轅墨去大牢做什麼,她心知肚明,無非是親自把沐清靈給接出來以示恩寵,真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在意這個女人。
死了一個司徒婉兒,又來一個齊王府的沐清靈,她走向後位的路途還真是不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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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已經越來越暗了,大牢裡卻依舊是昏暗的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
身陷囹圄的這幾天,沐清靈只能根據獄卒給她送飯的時間來確定當時是什麼時辰。
牢裡的日子自然是沒有外面那般逍遙的,沒有點心,也沒有宵夜,而且晚上還要時刻警惕着那些要她命的人。
不過這種日子已經到頭了,因爲軒轅墨在牢頭和獄卒的簇擁下走到了她的新牢籠面前,正隔着囚籠看着她。
軒轅墨會親自來牢裡接她,這倒是出乎她的預料之外,原本還以爲他只會一聲令下把她放出去就算是完事呢。
牢裡的食物遠遠滿足不了她的需求,加上精神緊張,而且今天還沒吃晚飯,她很餓了,幾乎在角落的稻草上坐了一下午。
看着軒轅墨,她扶着牆慢慢站了起來,一張臉隱藏在昏暗中,軒轅墨看不真切,只覺得她現在精神狀態是很不好的。
牢頭早已將牢門打開,可是沒人知道他是來看望沐清靈,還是來接她,所以不敢擅自將人給扶出來。
跟在軒轅墨身邊的人是趙祥,他之前有跟着一塊去清月宮,知道軒轅墨的來此所爲何事,所以不等軒轅墨開口,他已經進去扶人了。
牢頭見他進去了,這才尾隨而入,伸手就要去扶沐清靈,卻被沐清靈輕描淡寫的推開。
沐清靈顧自慢慢的走出囚籠,一直走到軒轅墨的面前,揚起小臉看着他,兩人四目相對。
她沒哭沒鬧,沒有抱屈訴苦,只是話語淡淡的問了他三個字,“你來了。”
“嗯,來了。”軒轅墨的話語同樣平淡,伸手抓住她的小手,感覺有些冰涼。
“那就走吧。”沐清靈什麼都沒有問,拉着他就往外走去。
他們之間有種莫名的默契,那是旁人所看不懂的,所以對於他們的談話,旁的人聽的雲裡霧裡。
牢頭在這裡當差多年,看到的犯人要麼大聲喊冤枉,要麼厲聲責罵,還沒見過如此淡定的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沐清靈拉着軒轅墨慢慢往外走去,路過關押着小茹等人的囚籠時,她腳步一頓,側目看了看裡面的人。
軒轅墨也停下腳步,看了一眼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趙祥,趙祥立刻示意牢頭放人。
沐清靈並沒有等小茹他們出來,在聽到趙祥命令放人的時候她就擡腿繼續往前走了。
兩人一路無話,走出大牢,呼吸到外面清爽的空氣,沐清靈才知道,原來天已經黑了,又是一個夜晚。
若非軒轅墨來了,今晚肯定又會有人來要她的命的,她其實有點期待,因爲她很想知道那個黑衣人的身份。
她今天一直在想,那個人會不會就是軒轅墨自己,雖然聽聲音不太像,可聲音是可以僞裝的,不是麼?
想着黑衣人,她側目看了看軒轅墨,後者便也側過頭,對上了她探尋的目光。
應該不是他,這雙眼睛雖然也沒有什麼溫度,卻不如那人犀利,而且她從心底深處不願相信,軒轅墨會是那麼殘忍的人。
小茹等人很快就追了上來,沉默的跟在趙祥的身後,一路往琉璃閣去了。
回到琉璃閣,沐清靈吩咐小茹等人準備熱水沐浴更衣,又讓鄧公公去御膳房準備膳食,還特意要了一壺酒。
軒轅墨就坐在一旁看着她,直到所有人都被打發了出去,才拉了她進入內室。
“怎的這般不小心?”軒轅墨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責備,“明知雲纖塵是安紫嫣的人,還中了她的計。”
沐清靈斜倚着牀榻,“先不要跟我說話,我沒力氣。”
軒轅墨在她身邊坐下,語氣稍稍溫柔了一點,“怎麼了?不舒服?難道是她來了?”
沐清靈搖搖頭,“不是,我餓了,餓的沒力氣說話,再重要的事也等我沐浴更衣之後,咱一邊用膳一邊說吧。”
軒轅墨嘴角抽了抽,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性命攸關的時刻都還惦記着吃食,真不知司徒婉兒爲何要找這樣一個人幫忙。
沐清靈當真沒有再說話,倚着牀頭微微閉上了眼睛,看上去似乎很累了。
任誰在精神高度緊張的時候都是會累的,何況她的身體又與一般人不同,靈魂與肉、體的結合並不是那麼的完美無瑕。
見她臉色很不好,又是閉着眼睛,軒轅墨以爲她睡着了,便沒有打擾她,悄悄起身去了外室。
沐清靈睜開眸子看了他一眼,隨即往後一倒,躺在牀上稍作休息。
小茹很快就將熱水打來,太監搬了大木桶到內室,將水溫調好之後留下小茹一人伺候着。
沐清靈沐浴更衣之後起色好了不少,此時晚膳也已經送來了,沐清靈讓人把桌子搬進了內室,將所有宮人都打發了出去。
軒轅墨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今天爲了沐清靈的事他已經耽誤很多時辰了,眉宇間染上了一絲不耐煩。
沐清靈斟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到他面前,“你有急事要處理?”
“是。”軒轅墨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若非眼前的人不是沐清靈,若非沐清靈與司徒婉兒沒有關係,他早已甩袖而去。
“這次的事你都查清楚了吧?”沐清靈又給他斟了一杯酒。
“嗯。”軒轅墨還是一口喝下。
“是安紫嫣指使雲纖塵做的?”軒轅墨沒有再給他斟酒,只是把自己的那一杯喝了。
“你既然知道,當初爲何不小心點?”軒轅墨不悅的拿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們若是有這麼好防,當初皇后也不會死了,不是麼?”沐清靈輕笑,“你那時不也中招了麼?”
本來就煩躁的軒轅墨聽到這話愈發的坐立不安了,剛剛倒入嘴裡的酒都變得苦澀。
“雲纖塵死了。”他放下酒杯,“安紫嫣暫時還不能動。”
“你怕將軍府?”沐清靈淺酌一口小酒,欲將牢裡的事告訴軒轅墨,想想還是算了。
那黑衣人若是軒轅墨派來的,那無需她多說什麼,若是她父親的人,就更加不好說了,以目前的情況看,那人是不會害她的。
軒轅墨再次提起酒壺想要斟酒,“朝廷現在需要安氏一族。”
沐清靈一把奪了過來,“那你知道安紫嫣爲何這麼急着要我死嗎?”
軒轅墨伸手去奪酒壺,“聽說你去冷宮見過小玉了。”
沐清靈遞過去一片魚肉,把軒轅墨的手給擋了回去,“所以你都已經猜到了。”
軒轅墨別過頭,一臉嫌棄,“婉兒的仇,朕自然會報,如果婉兒再找你,你讓她安心走吧。”
沐清靈收回手,把魚肉放進自己嘴裡,“這可不是我說了算的,也許她會選擇在黃泉路上等着。”
“等什麼?”軒轅墨苦笑,“等安紫嫣,還是朕?”
沐清靈咯咯笑了起來,“或許一起等吧,黃泉寂寞,她很孤獨。”
軒轅墨眼中泛起悲涼之色,“她恨朕沒有相信她,沒有及時爲她洗刷冤屈,是麼?”
“好像是這樣的。說到底,終究是你負了她,她也是因你而死,恨你是應該的,換做是我,我可能會殺了你。”
軒轅墨驀地擡眸,對上沐清靈還帶着笑意的眼睛,這是第一次,有人當着他的面說要殺他。
沐清靈卻不以爲然,面對着一桌子的飯菜,她從一開始就在拼命的吃,像是餓了好幾天沒有吃飯似的,現在也依舊在吃。
“你別這樣看着我,我只是說說而已,要殺你,我自知沒有那個本事。”被軒轅墨看的久了,沐清靈的臉居然微微的紅了起來。
“見好就收,不要作繭自縛,自取滅亡!”軒轅墨站起來,一甩袖子怏怏離去。
軒轅墨沒有送他出門,看着他的頎長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外,感覺剛剛吃進去的東西都要吐出來了,很難受。
人都是有自尊的,軒轅墨作爲帝王,自尊心更強,得知自己深深愛過的女人被自己親手害死了,他心裡肯定不好受。
獨自沉默許久,沐清靈才喚了林姑姑進來收拾桌子,自己則離開了琉璃閣,走出了長樂宮。
夜,很安靜,擡頭望天,還有一輪皎潔的明月,灑下淡淡的月華。
她隨便找了個涼亭,低頭獨坐,心裡有些猶豫,安紫嫣安然逃過一劫,她是否還要繼續下去。
看軒轅墨的態度是不想她再幹涉的,因爲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外人罷了,可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外人。
自己的仇,難道不該由她親手來報麼?軒轅墨憑什麼說不,憑什麼讓她安心去輪迴?
要不是他不夠愛她,信任她,她的清白不會毀於一旦,這樣的人什麼資格阻止她報仇?
還說什麼會爲她報仇,簡直笑話,他現在不還在護着安紫嫣麼?也許他需要安家的勢力心有顧忌,可她不需要!
在外一直逗留到月倚西窗,沐清靈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了琉璃閣,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反正今晚不會再有人來殺她了。
與此同時,冷宮。
又是一個黑影,輕巧的翻過宮牆,悄無聲息的落在了院子裡,慢慢的往小玉暫住的屋子走去。
小玉在冷宮住了幾天也就習慣了,她還在等安紫嫣來救她,等着軒轅墨的赦令。
凡梅對她大不如以前,不但使喚不動,還反而使喚她,主僕兩的身份對調了過來,若非看在凡梅能夠自由出入冷宮,必要的時候能夠給她傳遞消息,她絕不肯受這窩囊氣。
到冷宮的第一天夜裡,小玉是抓着凡梅的手纔敢入睡,今夜卻是她睡在冰冷的地面上,凡梅躺在牀上。
環境的變化太大,小玉每晚都睡得不安穩,黑影這才推開門她就被驚醒了,霍然睜開眼睛,藉着淡淡的月光,很清楚的瞧見有個黑影在步步逼近。
是誰來了?她昨天才讓凡梅那丫頭去清月宮傳了口信,向安紫嫣證明自己的清白,順便求她救救自己,早點離開冷宮,可一直不見有動靜,這會兒來了麼?
“什麼人?”她壯着膽子問了一句。
黑影沒料到她這麼警醒,如此輕盈的動作都能被吵醒,隨即還看到地面上有人坐了起來,若非太過熟悉這個聲音,都不敢相信是小玉。
牀上明明還躺着一個人,寵冠後宮的玉常在怎麼反倒在地上睡着,進了冷宮果真是不一樣的。
“要你命的人!”黑影身形一動,小玉還沒來得及開口,脖子就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勒的她透不過氣來。
不過,黑影一開口,小玉就聽出了她的聲音,赫然正是安紫嫣,她一邊掙扎一邊驚呼,“貴嬪娘娘,你爲什麼要殺我?”
黑影的確就是安紫嫣,她勒緊了手中的繩索,冷冷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本宮當日就不該留下你這個禍害!”
小玉還在掙扎,“可我並沒有出賣你,我什麼都沒有說啊。”
安紫嫣繼續勒着小玉,“今日不說,不代表明日也能保密,這世上唯一不會泄密的,那就只有死人。”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這誰都知道,當然,招魂的話就另當別論了,那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娘娘……”小玉的聲音被卡在了喉嚨裡,張大嘴巴也再說不出話來,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他們動靜這麼大,凡梅早已被吵醒了,一睜眼就被眼前的情景嚇得失了神,好半晌都發不出聲音來,眼見着小玉在翻白眼了,這才如夢初醒,張口就要呼救。
雖說這是冷宮,現在除了他們幾個也沒別人,但心思慎密的安紫嫣又豈能容凡梅喊人求救,左手一揚帶起一股強勁的風,直接將人掀翻在地,痛得凡梅直叫喚。
在凡梅還沒爬起來之前,小玉兩眼一翻終於窒息而亡,安紫嫣這才放開了她,走到凡梅的身邊。
“饒命啊,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凡梅顫聲求饒,嗚嗚的哭了起來,在這夜深人靜裡聽起來有些駭人。
安紫嫣擡腳狠狠一踹,“不知道也該死,否則怎麼解釋這裡面的事!”
凡梅是小玉最貼身的侍婢,時常被帶着去見安紫嫣,故而一聽聲音就知道了身份,也想得通爲什麼小玉會死在這裡。
她渾身顫抖着,不敢擡頭看蒙着面巾的安紫嫣,也不敢去看瞪大眼睛吐着舌頭的小玉,只是戰戰兢兢的回道,“奴婢可以說是玉常在一直等不到皇上的赦令,一時想不開就趁着奴婢睡着了上了吊。”
安紫嫣冷哼,“你以爲本宮還會相信一個奴婢麼?現在爲了活命,自然是什麼都願意做,等來日東窗事發了,被出賣的還不是本宮!”
話音甫落,安紫嫣蹲下去,伸手捂住了凡梅的口鼻,後者拼命的掙扎着,卻感覺此時的安紫嫣手勁大的驚人。
凡梅的雙腳在地面蹬了幾下,雙手也撕扯了安紫嫣的手好一會兒,長長的指甲劃破了她的肌膚,卻始終無法掙脫這要命的束縛。
安紫嫣死死的捂着凡梅的口鼻,最後終於將她悶死,這才鬆開手站起來,走到小玉的身邊,隨手扯下了她的腰帶懸在房樑下,將她的屍體掛在了腰帶上,製造一種上吊身亡的假象。
這死法最初本是給沐清靈準備的,沒想到她連着逃過兩劫,如今落在了小玉的身上也算是沒有白費曾經那一番心機了。
弄好了小玉的屍體,她又回到凡梅身邊,毫不費力的將屍身扛在肩頭,走出了冷宮。
夜已經很深了,在夜色的掩護下,她將凡梅的屍身扛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那裡本也是一處宅子,而且還有一口好井,曾經住過先帝的嬪妃。
不過後來因爲有宮女接二連三的跳井自殺而亡,現在連白天都基本沒有人涉足,安紫嫣選擇把凡梅的屍體拋入這口井裡,想來也不會輕易被找到。
宮裡人口失蹤的事時有發生,根本就無從查起,故而很多都成了無頭案,只要過了這風頭便沒事了,不會有人真正去在意一個宮女的死活的。
連着殺了兩個人,安紫嫣的眼裡卻沒有一絲的懼色,麻利的將凡梅的身體扔入井裡,她便顧自回了清月宮。
她回去的時候跟離開的時候一樣步履輕盈,睡在外室守夜的翠竹都沒有被驚醒,這份功力着實不可小覷。
脫下夜行衣藏好,她在牀上躺下,臉上還帶着自鳴得意的笑,連皇后司徒婉兒都奈何不了她,最後死在她的手上,一個乳臭未乾的沐清靈又能把她怎樣?
現在她纔不相信小玉所說的什麼司徒婉兒鬼魂附體的蠢話,要真的是這樣,今晚司徒婉兒的鬼魂怎麼就不來救小玉,留下人證呢?
解決了最有可能給她帶來麻煩的小玉,她這一夜睡得極好,別說是做惡夢,連夢都沒有做一個,一覺睡到大天亮。
小玉身在冷宮,壓根沒有人會在意她,所以即便是今天凡梅沒有去御膳房領膳食,也沒有人注意到。
沐清靈從牢裡出來之後精神一直不見好,對於小玉的事也就有心無力了,況且當日小茹已經給了凡梅好處,真要有什麼事,她自然會來琉璃閣稟告的。
當然,沐清靈沒有想到的是,安紫嫣會連凡梅也一塊殺了,否則也不會如此放心的在琉璃閣裡養身體。
她覺得自己雖然借屍還魂了,也未必活得長,在宮裡越久,那抹亡魂就越不安分,不知是沐清靈的身體有問題,還是司徒婉兒的亡魂本身就不該留在這裡。
軒轅墨前朝縱然政務繁忙,也抽時間處理了一下雲纖塵的事,那天有出現在琉璃閣的太醫,侍衛被處置了好幾個,飄湘館裡那些服侍過雲纖塵的宮人悉數被打發去做最粗重的活兒。
沐清靈聽着鄧公公的回稟,倒是很反常的沒有罵上一聲活該,反而緊鎖雙眉,悲天憫人的說道,“人在宮廷,身不由己,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又能如何?”
她竟然在爲那些被處置的人不值,聽得一旁的林姑姑和鄧公公還以爲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連小茹也覺得意外。
沐清靈入宮的第一天就那般無所謂又殘忍至極的弄死了李強,怎麼這會兒反倒同情起別人了?不過仔細想想,隨着時間的推移,她也的確是沒有剛進宮那會兒的戾氣了。
只是沐清靈自己卻沒有發現,她心中的仇恨其實已經淡去了不少,無論是對軒轅墨還是小玉,甚至是對安紫嫣,都沒有剛剛重生那會兒強烈了。
她終究還是個人性本善之人,即便是死過一次,也依舊改變不了。
一直到小玉死後的第四天,才終於有人發現不對勁,悄悄去冷宮看了一眼,然後這個消息便在後宮傳揚開來。
安紫嫣裝模作樣的一面派人去養心殿稟告軒轅墨,一面帶了人親自去冷宮看小玉的屍身,讓人把她從房樑上解下來,暫且安置在冷宮中。
小玉只是一個常在,死的雖然很突然,但軒轅墨自認爲沒有必要去看她最後一眼,他甚至猜得到她是爲什麼死的,便直接把安紫嫣派去的人給打發了回來,讓她自行處理。
沐清靈得到消息之後也沒有去冷宮看小玉,而是獨自去了養心殿找軒轅墨,想聽聽他對此事的看法,如果他真有心的話,必然猜得到其中緣由。
軒轅墨在御書房被幾位朝中重臣羈絆着,一直脫不了身,聽聞沐清靈來了,她正好藉機把他們給打發了,也因此在他們心中留下一個印象,皇上如今正寵着沐昭儀。
沐清靈在側殿等了沒多久就見到了軒轅墨,她順便帶了點心過來,兩人邊吃邊聊,倒也愜意,她總是能很好的把握軒轅墨的需求。
軒轅墨很配合的把所有人都打發了出去,連趙祥都是候在殿外的,大殿的門緊緊閉着。
“小玉死了,你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吧?”沐清靈一邊咬着桂花糕一邊問,氣色比前幾天要好的多,看來是沒有大礙了。
“安紫嫣下的手,想要給朕來個死無對證。”軒轅墨也很不客氣的吃着點心,誰讓沐清靈帶來的都是他喜歡的呢?
沐清靈像是要故意刺激他,“你不想給小玉報仇麼?怎麼說她也是你曾經寵愛過的女人,本身並無大錯,說不定還是被安紫嫣給逼迫的呢。”
她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壓根沒有真的這樣想,小玉是什麼人她不會不清楚,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不會輕易去做。
況且,小玉本身是個孤兒,從小被司徒王府收養,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脅迫她做什麼是很難的,再看她後面的所作所爲,也不難猜出,她助紂爲虐是爲了自己。
軒轅墨在沐清靈的話語中似乎聞到了一股酸味,居然很難得的笑了起來,“怎麼,你這是吃醋了?還是,婉兒不高興了?”
“她不高興,我也吃醋。”沐清靈撇了撇嘴,“你也真是厲害,對一個親手殺死你妻子的女人還能寵成那樣,換做是我,夜裡睡着了都能被驚醒。”
“朕當時並不知道是她做的。”軒轅墨放下手中那塊食之無味的糕點,無奈的嘆息一聲,眼裡染上幾分悲涼,倒是看得沐清靈心中驀地一震。
她剛剛的話說的有點狠了,明知他是被矇蔽了雙眼的,卻還是管不住自己那張嘴,如今她倒是既不像沐清靈,也不再是司徒婉兒了,而是兩個人的結合體,連性子都變了。
“墨……”她差一點就習慣性的喊出了他的名字,連忙改口,“皇上,我向來口無遮攔,剛剛的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軒轅墨在聽到這個字的時候臉色微微一變,見她慌忙改口,心下不禁起疑,除了司徒婉兒之外,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開口就喚他的名字,可她卻差點喊了出來。
他還記得上次去問小玉拿釵頭鳳的時候,她在他的耳邊喊了他的名字,當時給他的感覺是那麼的熟悉,就好像司徒婉兒在溫柔的喚她。
後來他知道了沐清靈與司徒婉兒之間的真相之後,下意識的就把那次當成是司徒婉兒附體了,但是現在呢?眼前這個人披着陌生皮囊的人到底是誰?
“你說的沒錯,朕的確是應該在午夜被自己的所作所爲驚醒。”長長的嘆了口氣,他一邊暗暗觀察着沐清靈,一邊道,“當初留下她,爲的是給自己留個念想,孰料她竟然是幫兇。”
原來他留下小玉是爲了她!
沐清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見他深陷悲傷之中不能自拔,連眼圈都有些溼潤了,心裡莫名的痛了一下,連忙起身走到他跟前。
她拉過他的手,柔情似水的說道,“沒事了,一切都已經過去,相信只要讓安紫嫣得到應有的懲罰,皇后的在天之靈便能得到安慰,安心走向輪迴了。”
軒轅墨抽回手搖頭苦笑,“她安心去輪迴,朕卻要留在這世間踽踽獨行,與她陰陽兩隔,不復相見。”
“墨…哥哥…”沐清靈在心裡喊了一句,眼眶也有點熱了,深深的看着他卻不知該怎樣勸慰,也沒發現此時的軒轅墨正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她看,將她眼裡的心疼看到清清楚楚。
除了司徒婉兒,這世上還有誰會爲他感到心疼?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替身沐清靈麼?
不,不可能的,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她喜歡的人是司徒王府的司徒陽,若不是他橫插一腳,他們現在已經成婚了。
大殿中變得沉默起來,沐清靈很想伸手抱着他,可是卻不能,她不能讓他知道,她就是借屍還魂的司徒婉兒,因爲她不確定他們還有可能再續前緣。
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面對着怎麼吃都不覺得夠的點心,她第一次失去了興致。
軒轅墨也沒有再說話,大殿的氣氛沉悶的近乎詭異,各懷心事的兩人相對無言的坐了會兒,沐清靈便起身告退,回了琉璃閣。
接下來的日子,後宮很平靜,畢竟連着死了一個貴人一個常在,安紫嫣也不好再折騰了,而她安靜了下來,後宮自然是不會有事。
凡梅的屍體一直都沒找到,最後就當成了無頭案處理了,漸漸的被人淡忘。
對於冷宮的事,沐清靈從一開始就沒有插手,她料想凡梅可能是糟了毒手,就算找到了屍體也沒有任何的用處,又何必沒事找事?
已經知道安紫嫣就是害死司徒婉兒的罪魁禍首,沐清靈進宮的第一個目標也算完成了,接下來就該懲治這個人,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
只是,安紫嫣如今這麼安分守己的,她找不到把柄,自然沒有機會下手了,唯一的辦法就是逼安紫嫣出手,但對方卻壓根不接招,一直都對沐清靈避而不見。
後宮的日子雖然不太好過,很無聊也很無奈,但逝者如斯夫,秋風過處,落葉滿地,轉眼間也入了冬。
前朝的爭論不休的三派依舊沒有消停,幾乎每天早朝都要演繹一場脣槍舌戰,軒轅墨對此見怪不怪了。
對他而言,他寧願在滿朝文武在早朝站在下面陪着他一起看戲,也不願等下了早朝,大臣們三五成羣的輪流去御書房找他詳談。
常言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可在這場無休無止的爭鬥中,他卻不是得利的漁翁,反倒是最辛苦的一位。
經過幾個月的對峙,伴着西陵國越來越猖狂的進犯邊界,如今差不多步入了尾聲,越來越多的人支持主戰派。
軒轅墨審時度勢,漸漸也傾向了主戰派這邊,但讓他遲遲不願做出最後抉擇的是,主戰派的首腦人物是護國大將軍府安凌傑一黨。
在靖國,大將軍府雖然不像丞相一樣位極人臣,但手握重兵,對靖國的安危有種舉足輕重的地位,這便是他一直能容忍安紫嫣,卻又不提升她份位的原因了。
容忍她是顧忌安家勢力,不升她份位是故意吊着他們,日後也許還能拿來做交易。
不過,西陵國虎視眈眈,這件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要麼與之開戰,雙方在戰場上一較高低;要麼派使者前去談判,看看他們要怎樣才肯安分點,讓兩國和平共處。
悶着腦袋在御書房整整一天,他權衡再三,咬牙做出了抉擇,派重兵前去鎮守邊關,與西陵國戰鬥到底,但願靖國的將士們能夠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就像當年的高祖皇帝一樣。
第二天早朝,軒轅墨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宣告了自己的決定,讓大家舉薦合適的武將掛帥出征。靖國的武將其實有很多,什麼威武大將軍,安國大將軍之類,軒轅墨坐在龍椅上伸手一指就是一個,但最後大殿裡一半以上的人都選擇了安凌傑。
對於這個結果,軒轅墨並不意外,安家勢力龐大,門生衆多,這本就是在預料之中的,他也沒指望會有人站出來義正言辭的反駁。
再者說,上陣殺敵也不是件簡單的事,一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主帥需要智勇雙全,就安凌傑的能力而言,的確是最佳人選。
事情最後也就這樣定下來了,由安凌傑掛帥,親自帶兵出征,然後又由朝臣舉薦,或者主動請纓,確定了一批隨行將領,擇日啓程。
他們無非也都是些與安凌傑沾親帶故的人,要麼是安氏的旁支,要麼是得意門生,抑或是乘龍快婿。
安氏一族也確實強盛,自從安凌傑的父親跟着御駕親征的高祖皇帝出去征戰了一回,回來後加官進爵自是不用說,後代居然也大多驍勇善戰,愈加穩定他們在朝中的地位。
退朝之後,軒轅墨有些頭疼的離開大殿,回到御書房,還沒來得及批閱今天呈上來的奏章,便有人來稟報,安凌傑父子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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