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天牢,沐清靈被單獨關在一間牢房裡,其他人則一起關在另外的牢裡,與沐清靈離了很遠的距離,連看都看不到。
想着小玉在冷宮好歹還有個凡梅作伴,自己進了大牢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不免有些長吁短嘆。
可這也不能怪琉璃閣的那些個奴才,不僅是小茹,連林姑姑也都求着獄卒讓她進來伺候,只是被拒絕了。
安紫嫣要在這大牢里弄死她,又怎麼會讓人在旁看着,一個小玉就讓她坐立不安了,她不想再多一個目擊者。
現在她已經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會如此,她就不該信守諾言留下小玉的性命,使得今日有了被出賣的危機。
沐清靈在角落裡坐下,雙手抱着膝蓋,想着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一次安紫嫣肯定是不能再給她下毒了,因爲大牢裡不會有毒,而她也不可能隨身帶着毒自殺吧?
那最有可能是應該就是上吊了,當然,上吊只是表面上的,真正的死因必然是被人掐死,然後吊起來做樣子罷了。
在宮裡,她唯一的可以稱得上幫手的只有一個軒轅墨,但安紫嫣顯然是不會好心的去通知他,甚至還會故意隱瞞消息。
在軒轅墨得知消息之前把她給殺了,安紫嫣就沒有了後顧之憂,這就是如意算盤。
沐清靈把安紫嫣的想法摸得清清楚楚,卻也沒有多大用處,因爲身陷囹圄的她沒辦法主動出擊,只能見招拆招了。
經歷了這麼一遭,她突然覺得對付這些女人,只要軒轅墨的寵愛與縱容還不夠,因爲宮裡份位比她高的人有幾個,其中還有她的死對頭安紫嫣。
如果她能從牢裡出去,她一定要想辦法提一提自己的份位,至少得先壓住安紫嫣才行。
傍晚才被安紫嫣栽贓嫁禍抓進大牢,夜裡就聽到了動靜,想必是奉命來殺她的人來了。
一個獄卒打扮的人鬼鬼祟祟的走到關押着沐清靈的牢房前,拿出鑰匙開了牢門。
沐清靈假裝睡着,蜷縮在地上的稻草上一動不動,只待對方動手,她便可以趁機將來人制住。
來人悄聲走到她的身邊,從袖子裡拿出了一條類似腰帶的東西,眼看着就要纏上沐清靈的脖子了。
沐清靈正要出手制敵,突然聽到有很輕微的聲響傳來,聽着好像是有別的人來了。
她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果然看到一個黑影出現在獄卒打扮的人身後,一個利索的擡手,獄卒打扮的人應聲倒地。
來人一身夜行衣打扮,沐清靈怕他發現自己是裝睡,連忙閉緊了眼睛,驀地想起了之前見過的那個黑影。
那人的裝扮倒是與眼前這人一模一樣,不過夜行衣都這樣,她並不能因此斷定這就是那人。
黑影打暈了那獄卒,低頭看了看沐清靈,嘀咕了一聲,“這個時候還睡得着,真是個孩子。”
聽聲音,這是個男人。
沐清靈嘴角不易察覺的抽了抽,誰說她是孩子?誰說她睡着了?
要不是有他出手,她現在肯定會把妄想殺她的獄卒打成豬頭。
黑影臉上蒙着面巾,只露出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着犀利的光芒。
他抓起地上的人,手掌覆在那人的腦袋上,用力一扭,只聞喀拉一聲響,那是骨骼斷裂的聲音。
沐清靈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顫,微微睜開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恐懼,這男人何許人也,居然如此殘暴。
黑影把從屍體身上找出牢門鑰匙掛在腰間,然後把屍體抗在肩頭,鎖好牢門就這樣出去了。
他在牢裡如入無人之境,而整個大牢的人,從囚犯到獄卒,甚至外面看守的人無一例外都陷入了沉睡中。
待黑影的腳步聲遠去了,沐清靈閉了閉眼睛,伸手拍了拍胸口,似乎嚇得不輕。
她不想殺人,真的,哪怕她恨極了那些害她的人,可現在卻有人因她而命喪她眼前,而且黑影的手段還是如此殘忍。
這黑影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是在幫她的,會是軒轅墨派來的人麼?
這種問題無疑是沒有答案的,她不可能去問軒轅墨。
一夜無眠,第二天她看上去便有點疲憊,暗自想着,當安紫嫣知道她沒死會是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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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紫嫣是一大早就接到了消息,說是昨夜派去殺沐清靈的人不知所蹤,該死的人也沒死成。
前來稟告的人是安紫嫣的親哥哥,護國大將軍的嫡子安紫越,也是一位將軍,目前在宮中任職,出入後宮比較自由。
安紫嫣一驚,雙手緊緊按住座椅的扶手,“怎會這樣?哥哥不是說那是自己人,很可靠麼?”
安紫越回道,“那人的確是可靠,我想可能是有人從中搞鬼,壞了我們的好事。”
安紫嫣急了,“那怎麼辦?再這樣拖下去,皇上早晚會知道的,到時候就沒有我們動手的機會了。”
安紫越神色一凜,“這個我當然知道,今夜我會親自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什麼人,膽敢跟我們作對,你得想法子瞞住皇上才行。”
安紫嫣這才安心了些,勉強笑了笑,“好,那一切就拜託哥哥了。他日我若是母儀天下,自然不會少了哥哥的好處。”
安紫越面無表情,“跟自家哥哥還客氣什麼,做好你的事,別讓我和爹爹失望就行了。”
兄妹倆在屋裡聊了一陣,安紫越便離開了絳雲殿,走出清月宮的時候有點鬼祟,往四周瞧了瞧才大步流星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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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軒轅墨沒有涉足後宮半步,一直在御書房忙着處理堆積如山的奏章,一天下來臂膀都酸了。
大臣走了一批又來一批,爲的都是西陵國屢次進犯邊關的事,主戰派與主和派爭論不休,從朝堂一直鬧到御書房。
軒轅墨被夾在中間頭疼的緊,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後宮的事,正好給了安紫嫣時間處理掉沐清靈。
這其中自然是少不得安紫嫣那護國大將軍父親安凌傑的幫忙,朝堂上吵得最激烈的那人便是他了。
入夜,安紫越親自揣了根繩子去天牢,本來以他的身份,天牢裡的那些獄卒自是不敢擋他的道兒,甚至還會給他鑰匙任由他進沐清靈的牢籠。
但他做的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於是他只得先悄悄混進去,然後用了迷香,把整個天牢的人都迷倒了。
來到沐清靈的牢籠前,他往四周看了看,確定並沒有人進來或者隱藏在一旁,他拿出繩子去勒她的脖子。
沐清靈今夜還是沒有睡,因爲她知道會有人再來殺她的,所以她幾乎整個白天都在睡覺,養精蓄銳等待殺手。
繩子已經纏住了沐清靈的脖子,但她卻沒有出手制敵,而是裝作驀然被驚醒。
她睜開眼故作驚恐的伸手,死死的扯住了繞着脖子的繩子,不讓那繩子真的勒死她。
安紫越在等,她也在等,而且他們等的還是同一個人,也就是昨晚那個突然出現的黑衣人。
正是因爲在在等,所以安紫越此時還沒想要真的勒死她,所以手上的力道並不大,幾乎只是做做樣子引黑衣人現身罷了。
安紫越也是一身夜行衣打扮,臉上蒙着黑色的面巾,否則以沐清靈體內那抹靈魂,必然是能一眼認出他的。
過了好一會兒黑影也沒有出現,安紫越這才漸漸放下警惕,開始真正對沐清靈下手了。
安紫越手上力道一加,一股窒息感瞬間將沐清靈包圍,她奮力的掙扎着,下意識的想要呼救,聲音卻被卡在喉嚨裡。
昨夜救她的那黑衣人今夜難道不來了麼?早知如此她就不等待,直接對這想要她命的人動手就好了。
她好不容易纔借屍還魂,被害的真相眼看着快要浮出水面了,她可不要如此輕易的就死了,而且還是死在安紫嫣的陰謀之下。
這樣死,她會比上輩子還不甘心!
意念一動,她便暗暗調動了內力,積蓄到自己的右手上,準備蓄力待發,可就在她想要揚起拳頭砸過去的時候,勒住她脖子的力道突然一減。
與此同時,衣袂破空之聲傳來,且越來越近,轉眼間一個黑影就出現在了囚籠中。
安紫越正是感覺到有人來了才及時放開了沐清靈,他不想把背後的空門賣給一個敵人。
在他眼裡,只把黑衣人當成敵人,至於沐清靈,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罷了,等他解決了黑衣人再殺她也不遲。
黑衣人來的快,出手更快,人還沒到牢籠就先朝着安紫越發出凌厲的一掌,也虧得安紫越及時放開了沐清靈,這才能從容不迫的應敵。
兩個相同打扮的人在狹小的牢裡展開了一場龍爭虎鬥,沐清靈識趣的躲入了角落裡,冷眼看着他們廝殺。
牢裡的動靜這麼大,外面卻沒有一個人進來,沐清靈自然猜得到是怎麼回事,無非是被迷暈了。
拳來腳去了沒一會兒,安紫越便落了下風,被黑衣人步步緊逼,險象環生。
以他的身份本是可以招來禁衛軍,可就他如今的打扮,以及今夜的所作所爲,又如何能泄露了身份?
他還不想爲了殺一個女人而丟了自己的性命,而且還是死得這麼不明不白,便不敢戀戰,明智的選擇了逃跑。
黑衣人並沒有追着出去,看着安紫越倉皇出逃,他的雙眸危險的眯了起來,看的沐清靈心中不禁一震。
這是個危險的男人,但願是又不是敵,否則必然是勁敵,她的敵人已經夠多了,不需要更多。
黑衣人看了一眼縮在角落裡的她,眼睛裡已經沒有那駭人的光芒,他什麼話都沒說,擡腿便往外走去。
沐清靈等了他這麼久,又豈能由他就這樣離去,連忙從角落裡站起來,問他,“你是誰?爲什麼要幫我?”
黑衣人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只是冷冰冰的回了一句,“這個你暫時不需要知道。”
沐清靈不確定的繼續追問,“是他派你來的?”
黑衣人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身子明顯僵了一下,深吸了口氣才說道,“以後你自會知道。”
他的語氣波瀾不驚,連一點感情都不帶,讓人聽不出他到底是喜還是悲,留下這一句便迅速離去。
沐清靈看着他離去的方向,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收回目光,回到稻草堆上坐着發呆。
對於這個被迷霧包裹着的黑衣人,她真的很好奇,如果他不是軒轅墨派來的,那會是誰?
是齊王府沐明坤派來的人?還是司徒王府司徒陽找來的人?不過,司徒陽應該沒有這麼大本事纔對。
一邊想一邊看了看殘破的牢籠,她撇了撇嘴,不出意外的話,明天肯定會有人來造訪她,她該想好該如何應答了。
安紫越離開天牢之後本想去一趟清月宮找安紫嫣,但一想時間太晚了,後宮又非等閒之地,他只好作罷。
翌日一大早,天牢裡的人相繼醒來,兩名獄卒巡視牢房一眼就看到沐清靈躺在稻草上睡得正香,可她的囚籠卻已經殘破的連牢門都沒有了。
這根本就不能稱作牢房,沐清靈要出去的話,好幾個門都向她敞開着,因爲這牢房已經支離破碎了。
見此情景,驚的張大嘴巴的兩名獄卒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
獄卒甲去報告牢頭,留下的獄卒乙則連忙進去踢了沐清靈幾腳,把好夢正酣的沐清靈給踢醒。
“喂,這是怎麼回事兒?”獄卒乙態度極其惡劣,粗粗着嗓子問沐清靈。
“什麼怎麼回事兒?”沐清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然後在睜開眼之後故意驚呼了一聲,“咦,怎麼會這樣?我的牢門呢?”
她不但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還義正言辭的責問獄卒乙,“喂,你幹嘛趁我睡覺給我換了囚牢?”
也不知是被沐清靈的氣勢嚇到了,還是顧忌着她的身份,獄卒乙身子一縮沒有回話。
沐清靈得寸進尺,“你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麼?況且我還是後宮嬪妃,你是不是也想被拖出去喂狗啊?”
聽到後面那句,獄卒乙身子直接顫抖了起來,他怎麼就給忘了,眼前這位是不好惹的主兒,李強的下場就最好的證明了。
先前囂張的氣焰立刻消弭,獄卒乙小聲回話,“昭儀恕罪,小的並沒有給您換牢房,這還是您住的那一間,只是不知爲何一夜之間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沐清靈在心裡冷笑,狗仗人勢的奴才其實也不難對付,無非就是你弱他就強,專揀軟柿子捏罷了,遇到強的,還不是得乖乖服軟?
昨兒個白天她忙着睡覺,也沒怎麼折騰他們,結果他們就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了,居然敢這樣對她。
“你們是怎麼當差的?好好的一間牢房變成這樣得多大的動靜,你們居然一個個都不知道,昨兒個幹嘛去了?玩忽職守麼?”
沐清靈徹底的把昭儀的架子端了起來,哪裡還有半分身爲階下囚該有的樣子,幾句話就把獄卒乙唬得不敢說話。
好在獄卒甲很快就把牢頭請來了,有牢頭在,也沒獄卒乙什麼話,他乖乖的站在了一旁。
牢頭的官兒雖然還不如芝麻縣令大,在這牢裡卻是舉足輕重的,畢竟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有入獄的一天。
他們堪稱是大牢裡的地頭蛇,背地裡會幹些什麼見得人的事誰也不知道,所以一般人都不會得罪他們。
可沐清靈並非一般人,她是連自己都分不清是人還是鬼的怪物,對於任何人,她都可以無所畏懼。
“昨夜發生了什麼?”牢頭一來就以審訊的語氣問沐清靈。
“發生了什麼不該是你去查麼?怎的問起我來了?是不是以爲我身陷囹圄就能任你們欺負了?我可是很記仇的。”
沐清靈說着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獄卒乙,看的後者忍不住往獄卒甲身邊靠了靠。
李強拖出去喂狗的事雖然過去這麼久了,但沐清靈在人們心裡留下的狠毒形象卻是沒這麼容易被淡忘的。
進了天牢的人還能出去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拖到菜市口等待午時三刻行刑的,另一種則是沉冤得雪逃脫昇天的。
沐清靈會是哪一種,誰也說不清楚,牢頭看她這氣勢,自是不敢輕易得罪,甚至還陪着笑。
試探性的問了幾句關於昨晚的話,最後都反被沐清靈給質問了,他不想與她糾纏,便親自給她換了一間牢籠。
安紫嫣仗着有哥哥幫忙,根本不屑來天牢這種地方,也沒給牢頭任何的好處,牢頭自然覺得沒必要爲難沐清靈了。
不過這也不是安紫嫣笨,而是有了小玉這個前車之鑑,她對別人都不放心,怕被出賣,認爲唯有自家親人才不會背叛。
只是,自家人可靠,不等於萬事大吉,安紫越昨夜失了手,這會兒就來清月宮稟告了。
安紫嫣氣得不輕,可昨夜是安紫越親自出馬的,她也不好責怪,只能忍着氣,請他下次務必要做好這件事。
安紫越火氣並不比她小,身爲一名將軍,他竟然那麼快就被一個藏頭露尾的人打敗,他面子都丟光了。
若不是那人沒有殺他之心,此時他怕是早已身首異處多時了,因而他想不通,那人爲何不殺他?
出了清月宮,安紫越一邊走一邊低頭想着該查查黑衣人的底細,卻又無從下手,那人來無影去無蹤,翩若驚鴻。
不過,只要沐清靈還在牢裡,他就有機會引黑衣人出來,不如今夜多安排點可靠的人,將黑衣人當場抓獲。
俗話說得好,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雖然安紫嫣千叮萬囑暫時不要把後宮那點事傳揚出去,但最後還是落入了軒轅墨耳中。
皇宮再大,也是皇帝是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安紫嫣又能瞞得了多久?就她的能力,離隻手遮天還差的太遠。
但今天傍晚時分軒轅墨知道沐清靈被打入天牢之後卻沒有立刻去看她,反而去飄湘館看望中毒的雲纖塵。
雲纖塵懶懶的躺在牀上,臉色蒼白,聽聞皇帝來看她,喜得差點沒一蹦三尺高,掙扎着就要起來讓小珍給她梳妝打扮。
小珍好心的提醒她,“主子,您現在可還病着呢,妝容太豔不怎麼好吧?”
雲纖塵哪裡管得了這麼多,不屑的責備,“你知道什麼?皇上來一次多難得,可就我現在這副鬼樣子,誰看了能喜歡?”
小珍堅持,“可是主子,奴婢瞧着就挺好的,說不定皇上見了會更加疼惜您,給沐昭儀定罪呢。”
雲纖塵往日裡都是想仗着美色來引誘軒轅墨,可惜從來沒有奏效,聽小珍這麼一說,她也覺得有理,便開始裝柔弱了。
不是說男人除了愛美人之外,還喜歡弱不禁風的小女子麼?那她就弱給皇上看。
往牀上一躺,她一聲接一聲的申銀了起來,好像快要死了一樣,而小珍也很配合的在一旁柔聲安慰。
於是,等軒轅墨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主僕倆在演繹着生離死別的好戲,一個淚眼汪汪說要堅持下去,一個氣若游絲的說自己不行了。
軒轅墨冷笑一聲,他來之前就已經問過太醫了,雲纖塵中毒不深,昨日就解了毒,今日只會有點虛弱罷了,根本死不了。
可瞧着眼前這情景,豈止是虛弱,簡直是半個身子已經埋進黃土了,若不是他心中有數,怕也是要被這兩人的演技給騙了。
看到軒轅墨進來了,雲纖塵表演的就更誇張了,弱弱的喊了一聲皇上,然後兩眼一翻直接裝暈。
軒轅墨嘴角噙着一抹嘲諷的冷笑,走到牀榻前,低頭看了一眼牀上的人,“朕這是來晚了麼?”
小珍臉上還帶着淚,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才哭訴道,“皇上,您可要爲主子做主啊,昨兒個還好好地人,只是去了一趟琉璃閣向沐昭儀請罪,回來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軒轅墨嫌棄的看了一眼地上匍匐的人,徑自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開口,“後宮的事自有安貴嬪處理,你要朕爲她做什麼主?”
小珍的聲音低了下去,“奴婢……奴婢只是爲主子委屈。”
軒轅墨輕笑,斜睨着肖珍,“真的是她委屈,還是被你們弄進牢裡的那人委屈?”
小珍不敢再開口,甚至都不敢擡頭,幾乎把腦袋低到了衣服領子裡去。
雲纖塵裝不下去了,不趁着秦天佑在場,她賣力的表演一番虛弱給他看,就浪費她裝暈了。嚶嚀一聲,她悄然睜開了眼睛,偏着腦袋有氣無力卻又柔情似水的喚了一聲,“皇上……”
軒轅墨循聲望去,只見牀上的人臉色的確是有點蒼白,可一點都不像是快要死的人。
“何事?”他起身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着雲纖塵。
“皇上恕罪,臣妾身子使不上力,沒法給皇上行禮。”雲纖塵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
“那可還有說話的力氣?”軒轅墨眼中沒有半分擔憂之色,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皇上……”雲纖塵嬌嗔一聲,然後拼命的喘氣,表演很到位。
“先前還聽太醫說你已無礙,但如今看來,竟是他們膽大妄爲的在欺騙朕了。”軒轅墨冷笑。
雲纖塵縮在被子裡的身子微微一顫,原來軒轅墨已經問過太醫話了,那他不就知道自己是在裝病麼?
軒轅墨掃了她一眼,“看你這樣子是好不了了,不如讓人儘快去給你安排後事吧。”
“皇上!”雲纖塵有些怒了,好看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看着軒轅墨,他這不是在咒她麼?她怎麼會死呢?
“怎麼,這會兒又有力氣了?”軒轅墨冷哼一聲,“朕還以爲你這場戲還要一直演到棺材裡去呢。”
把戲被識破,雲纖塵也只好爬起來,外衣都來不及穿,規規矩矩恭恭敬敬的給軒轅墨行了個禮。
軒轅墨卻不再理她,徑自出了飄湘館,走前留下一句命令,讓她隨後到絳雲殿去一趟。
絳雲殿是安紫嫣的住所,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雲纖塵已經猜到了,不敢有絲毫的耽擱,連忙讓小珍伺候梳妝。
梳頭的時候雲纖塵還忍不住責備小珍,“都是你,給我出的什麼鬼主意,是不是真要給我安排後事了你才滿意?你當自己是小玉麼?”
小珍的動作一頓,拿着木梳便跪了下去,“奴婢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求主子恕罪。”
雲纖塵又催促道,“你還不快着點,讓皇上等急了,遷怒與我,你也沒好果子吃。”
小珍應了一聲,只得站起來麻利的給她梳頭,挑選合適的首飾帶上,然後纔出了門,直奔絳雲殿去。
他們到達絳雲殿的時候,軒轅墨和安紫嫣已經就坐,似乎正在等着她一人。
軒轅墨看着雲纖塵落座,然後目光移向臉上帶着一絲笑意的安紫嫣,不急不緩的開口。
“才兩天沒來後宮,就翻了天了,中毒的中毒,入獄的入獄,難得朕有空,你們現在就跟朕好好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安紫嫣淡然的回道,“此事臣妾正在調查。”
在軒轅墨進入清月宮去520小說館見雲纖塵的時候她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早有想好了應對之計,有恃無恐。
軒轅墨話語淡漠,“哦,那你都查到了些什麼?朕聽聞你前天傍晚就已經把沐昭儀給打入大牢了。”
雲纖塵有些坐立不安,悄悄看了安紫嫣一眼,後者卻面不改色,依舊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以目前的證據來看,是沐昭儀還記恨着入宮那天的事,故而趁着雲貴人去琉璃閣的工夫,給她下了毒。若非發現的早,雲貴人怕是難逃此劫,臣妾也是不得已才先將她收押了,請皇上恕罪。”
軒轅墨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問道,“你說的證據,可是琉璃閣裡那盤有毒的糕點?”
“是的,宮女小珍也曾跟着雲貴人一同前往琉璃閣,後來她親口指證過,雲貴人吃的就是那一盤糕點。”
軒轅墨目光冰冷的掃了一眼站在雲纖塵身後的小珍,後者立刻站出來跪拜在地,“啓稟皇上,奴婢說的句句屬實,還請皇上明鑑。”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已經沒有了當初在琉璃閣中的那份肯定,聽上去底氣不足,甚至連身子都有些發抖。
在侍衛面前說謊與在軒轅墨面前說謊是完全不同的,對皇上撒謊那可是欺君之罪,要被砍腦袋的。
軒轅墨神色不變,看着雲纖塵問道,“如果你要毒殺一個人,可會在下毒之後還把證據給留下,等着別人來找?”
雲纖塵搖頭,“臣妾自然不會。”
“那沐昭儀既然要害你,爲何還留着那證據?你是覺得她傻呢,還是覺得朕糊塗?”
軒轅墨的話語很溫柔,連一點火氣都沒有,可是這話說出來,卻讓雲纖塵的身子止不住的一顫,抿着脣不敢接話。
安紫嫣的臉色也有點變了,軒轅墨這根本不是來問案的,而是早已查清了一切真相。
軒轅墨冷哼一聲,眉宇間染上一絲慍怒,“朕近來的確是政務繁忙,少來後宮,但這並不代表你們可以爲所欲爲,隨意誣陷其他嬪妃,藉機剷除異己!”
雲纖塵像受驚的麋鹿一般,慌慌張張的起身,“皇上恕罪,臣妾什麼都沒有做,請皇上明察。”
此時安紫嫣的臉色終於大變,這個沒腦子的女人,皇上一句話就把她嚇成了這樣,即便是沒罪也會被當成是有罪,何況她們真的是栽贓嫁禍。
軒轅墨端過手邊的茶盞細細的呷了一口,“既然什麼都沒做,那你怕什麼?這難道不是不打自招?”
安紫嫣慌忙爲她辯解道,“雲貴人向來膽子小,想必是被皇上的龍威給驚嚇到了。”
她一邊說還一邊向雲纖塵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的接過話茬,“臣妾確實被皇上給嚇到了,剛剛在飄湘館還被您給嚇了一次呢。”
軒轅墨完全不爲所動,依舊看着雲纖塵,“那你是想讓朕將侍衛和太醫都請來對峙,還是把你打入牢中大刑伺候才肯說實話了?”
雲纖塵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安紫嫣,後者也有點急了,她不知道軒轅墨底知道了多少。
甚至,她都不知道軒轅墨知道這件事的,也許他早已聞到了風聲,暗中調查了,直到今天才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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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安紫越不還來稟告,說那救沐清靈的黑衣人武功高強,連他都不是對手,在皇宮裡也只有軒轅墨的貼身侍衛有這功力了。
看着高深莫測的軒轅墨,安紫嫣一咬牙,又給雲纖塵使了個眼色,“雲貴人,難道你又欺騙了本宮?”
雲纖塵連連搖頭,委屈的不得了,“沒有,嬪妾真的沒有,請娘娘明察,給嬪妾做主啊。”
安紫嫣眉頭一皺,眼中染上幾分凌厲之色,“世人皆知皇上英明,還能冤枉了你不成?”
軒轅墨將目光移向安紫嫣,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而云纖塵就越發的委屈了,連眼淚都掉了下來。
安紫嫣自顧自的說道,“沐昭儀雖然少不更事,但李強的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她怎會還記恨着,本宮看真正記恨的人是你吧,你居然還在本宮面前賊喊捉賊。”
雲纖塵淚眼婆娑,“娘娘,嬪妾沒有。”然後又跪着走到軒轅墨面前,扯住他的龍袍哭訴,“皇上,您可要給臣妾做主啊,真的是沐昭儀給臣妾下的毒。”
軒轅墨勾脣,冷笑不語,只是看着安紫嫣,等着她繼續說下去,更確切的說,應該是演下去。
安紫嫣沒有讓他失望,很快就直接給雲纖塵扣上了罪名,“雲纖塵,本宮看你這是對沐昭儀懷恨在心,先使了個苦肉計,然後栽贓嫁禍給沐昭儀,是也不是?”
雲纖塵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可是接觸到安紫嫣的目光,她又只好閉了嘴。
她的家世不如安紫嫣,父親只是個芝麻小官兒,入宮之後都是依仗着安紫嫣的庇護,那些個奴才不敢輕視與她。
如今安紫嫣已經示意她當替罪羔羊,把這件事扛下來,她若是不照做的話,不但是自己的性命保不住,怕是連家人都有危險了。
有了安紫嫣的授意,雲纖塵堅持了沒一會兒就不爲自己辯解了,癱軟在地,然後把一切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她面如死灰,悽慘的看着軒轅墨,“皇上,臣妾鬥不過沐昭儀,這罪臣妾認了!”
這罪倒是比軒轅墨預料的要認得快,看來安紫嫣對這個女人的影響力比他這皇帝還要大的多嘛。
可安紫嫣還不滿足,想着做戲要做全套,便繼續揪着雲纖塵不放,擺足了架子,“你好大的膽子!”
雲纖塵哭哭啼啼,向她討饒道,“嬪妾只是氣不過,爲小李子感到不值,僅僅是說錯一句話而已,就丟了性命,死的還是那般的悽慘,連個全屍都沒能留下。”
別說是全屍,李強可是連骨頭都被狼狗給處理了,如今在宮裡說不定還能找到一兩根被狼狗啃不動丟棄在某個地方的呢。
雲纖塵哭的已經夠久了,軒轅墨聽得很是煩躁,不耐煩的擺擺手,“好了,既然已經認罪,那就等待責罰吧。”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雲纖塵扯着軒轅墨的龍袍,卻被他一腳踹開。
安紫嫣把罪名推了個一乾二淨,好心情的問軒轅墨,“不知皇上準備如何處罰雲貴人?”
“這種事還需要問朕?”軒轅墨不悅的掃了一眼安紫嫣,“安貴嬪,你就是這樣協理後宮的?”
安紫嫣避開他的目光,小聲道,“臣妾自是知道雲貴人陷害嬪妃,其罪當誅,不過所幸沒有鬧出人命來,皇上可否念在她入宮多年,且並無大錯的份上,饒恕她的死罪?”
軒轅墨心知肚明,這次的事本就是安紫嫣搞的鬼,雲纖塵只是替罪羊罷了,可安紫嫣背後還有一個護國將軍府。
如今西陵國虎視眈眈,屢次進犯邊界,可謂是多事之秋,安凌傑沒有趁機逼着他提升安紫嫣的份位就算不錯了。
此時實在不宜懲治安紫嫣,跟安家鬧出什麼矛盾來,他也只好睜一眼閉一眼了。
不過,明知雲纖塵是安紫嫣的人,他此次若是縱容了她,那日後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更過分的事來。
“沒有鬧出人命來就不用嚴懲了?”軒轅墨打定主意不輕饒雲纖塵,“安貴嬪,你如此護着她,可是容易讓人生疑的。”
安紫嫣誠惶誠恐,“皇上明察,臣妾只是念在大家都是皇上的人,且又住在同一座宮裡,並無其他意思。”
軒轅墨站起來,“既然如此,那你就無需心慈手軟,朕也好藉着此事給其他人提個醒,別沒事兒瞎折騰,給朕不安生。要是朕不安生了,那誰都別想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