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聽起來很是空幻，但語氣卻帶了幾分急切。
“璃璃，璃璃？”
“璃璃，你來看我了麼？”
聽到這個稱呼，卿雲歌的身子猛地繃直了。
她眸中掠過了幾分疑慮，然後將耳朵貼在了石門上。
這一下，那個聲音更明顯了。
聲線清冷，帶着沉澱了千年的蠱惑感，讓人的耳膜輕輕顫動着。
“璃璃，快進來，讓我看看你。”
璃璃？
卿雲歌的雙眸眯了眯，清影是在叫鳳青璃？
可是神凰不是陷入了沉眠之中了麼？
何況，鳳青璃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已經死了，清影又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卿雲歌心裡默算了一下。
流淵死之前，將鳳主令傳給了鳳青璃，但在那個時候，鳳青璃應該纔剛剛化形，還是一個嬰兒。
和暗獸人那場戰爭，一共打了整整三十年。
而清影，是在打贏之後的又二十年，才陷入了沉眠之中。
如此算來，清影見過的鳳青璃，只是一個小孩子，可能纔剛剛開始修煉。
因爲獸人的身體構造和人類不同，他們生長十分緩慢，這纔有了獸人的十年等於人類一年的說法。
清影選擇沉睡之後，鳳璃劍便處於無主的狀態，直到後來鳳青璃長大，纔再次認主。
卿雲歌抿了抿脣，大腦在高速旋轉着。
不，應該說，清影其實根本算不上鳳璃劍的主人。
因爲清影只是能用鳳璃劍，而非掌控鳳璃劍。
從真正意義上來講，鳳青璃纔是鳳璃劍的第一任主人。
而現在，鳳璃劍到了她的手中。
會不會是神凰感受到了鳳璃劍的氣息，所以才以爲她是鳳青璃？
但是神凰又是怎麼知道，鳳璃劍認鳳青璃爲主了呢？
那個時候，清影已經沉睡了啊。
卿雲歌撫摸着那扇冰冷的石門，接着尋找着進去的辦法。
也就是在這時，她左手中的兩枚神凰之瞳忽然亮了起來，一個是金色，一個是赤色，兩種光交相輝映，忽明忽滅。
倏爾，卿雲歌就感覺到，面前擋住她的石門變得柔軟了起來，猶如水面泛起了波紋，悠悠盪開漣漪。
她的手沒有支撐住，直接就陷到了石門內。
下一秒，裡面傳來了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把她拉了進去。
等到卿雲歌的視線重新變得開闊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裡並不是什麼石室，也不是墓穴，而是像一處望不到邊際的漫天銀河，周圍有着無數的繁星在閃爍。
藍紫色的光在她身邊漂浮着，一切都如同虛幻夢境，讓人抓不住。
卿雲歌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竟然不是實體。
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在半空中飄着。
也就是說，此刻的她是神魂，而非活人之軀。
她的神魂，再一次出竅了。
不過與上次前往輪迴之嶼時候的情況不同，這一次離魂，沒有任何預兆。
卿雲歌的眼神暗了暗。
貌似是在那扇石門變柔軟後，她就被拉到了這個地方，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她的神魂過來了，身體卻留在了石門的另一邊。
這是怎麼回事？
“璃璃。”
就在卿雲歌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先前那個空幻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了。
下一秒，她便感覺到有一隻冰冷的手撫上了她的面頰，指尖帶着微微的涼意，掌心柔軟。
“璃璃，你終於來了。”這一次，聲音是從卿雲歌的頭頂上傳來的，“我還以爲，你已經把你我的約定忘記了。”
卿雲歌的身子驀然一震，她猛地擡起頭來，在看到聲音的主人時，呼吸不由一窒。
那是一個絕美的女子，面容高貴得不可方物。
這種美，不屬於人世。
她穿着一襲紅如赤焰的紗裙，薄如蟬翼，一直延伸至精緻的腳踝處。
裙角處綴着數十顆小巧的鈴鐺，袖口邊繡着金色的紋絡，天鵝頸處的衣襟微微鬆開，露出了鎖骨。
三千青絲未綰，垂落在肩。
那一雙微挑的赤色眸子被霧氣所籠罩，又平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不可觸摸，不可靠近，只可遠觀，莫可逼視。
卿雲歌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被她這種美給蠱惑了。
這是一種很奇異的美，如此的不真實，但又確確實實存在於眼前。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想要去觸碰女子的面容，卻不小心，直接穿過了女子的身體，抓了一個空。
正是這一下，讓卿雲歌瞬間就回過了神。
幾乎是同時，她猛地向後退去，看向赤眸女子的目光也不在迷茫，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警惕。
就在剛纔，她居然被這張臉給迷惑了。
卿雲歌的眼神稍稍凝重了起來。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若是放在戰場上，十個她也不夠死。
瞧見她這個模樣，赤眸女子倒是笑了起來，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才幽幽道：“璃璃，你永遠都是這麼警惕。”
“你認錯人了。”卿雲歌並沒有因爲赤眸女子的笑，就懈怠下來，“我不是鳳青璃。”
聽到這句話，赤眸女子愕然了一瞬，旋即她搖頭笑笑：“璃璃，若是連你我都認不出來，那我就白照顧你二十年了。”
卿雲歌已經斷定，她眼前的這位赤眸女子，就是七彩神凰清影無誤了。
但是爲什麼，神凰這麼執着地認爲她是鳳青璃？
她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的輪迴系統也對她沒有用。
先不說鳳青璃因爲以身祭劍，神魂隕滅，就算璃尊者還能輪迴轉世，也應該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纔對。
她同鳳青璃唯一的交集，就只有鳳璃劍。
“我真的不是鳳青璃。”卿雲歌深吸一口氣，又重複了一遍，“鳳青璃已經死了。”
清影漂浮在她對面，揹負着雙手，靜靜地瞧着她。
許久，她才淡淡嘆息一聲：“你怎麼可能不是璃璃呢？你若不是璃璃，根本進不來。”
聞言，卿雲歌的瞳孔猛地收縮了起來，她眸光冷了冷：“您這是什麼意思？”
清影望着她，微微地笑了：“因爲我在沉睡前，就已經在古墓外下了禁制，這個古墓，只有兩個人能進來。”
她擡手，握住了一團藍色的光，低聲道：“一個是你，一個是他。”
卿雲歌知道，神凰說的“他”，指的就是神鳳。
清影重重強調，很是肯定：“你是璃璃，我不會認錯，就算你的容貌變了，聲音變了，記憶沒了，你也依舊是璃璃。”
“我……”卿雲歌沉默了一下，良久，她才揉了揉太陽穴，“隨您怎麼想吧。”
也許，清影睡了太久，有些事情可能已經記不清了，思維出現混亂，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於她爲什麼能進到這座古墓裡來，她想，大約是因爲她身上帶着鳳璃劍。
清影這才重新笑了起來，她笑得時候，笑顏清澈惑人：“璃璃，你是來完成我和你的約定的麼？”
卿雲歌心說，她不是鳳青璃，怎麼會知道什麼約定。
於是她只好接着沉默，等待着對方的再次開口。
果然，見到她沒有回答，清影幽幽一嘆：“璃璃，你哪裡都好，就是喜歡忘事情。”
卿雲歌心說，她哪裡是喜歡忘事情，她是根本不知道好麼。
“你忘了麼？”清影雙眸瀲灩如霞，霧氣瀰漫，“你說等你完全掌控鳳璃劍的時候，就將我從這裡解救出來。”
聽到這句話，卿雲歌的心忽然收緊了。
什麼叫……把神凰從這裡解救出去？
清影不是自己選擇了沉睡麼？
這一件事情，流淵也確定了啊。
難不成，清影的沉睡，竟然是他人所謂？！
“您……您說什麼？”卿雲歌的嗓子微微發乾，“救您？”
清影微微點頭：“是的，救我。”
旋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她驟然色變，脫口：“難道，七千年過去了，璃璃你還沒有成爲真正的鳳璃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