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黑闥放棄長蘆縣,只帶着不到五百人逃跑了。
圍城都會留一個口子,這個口子叫做希望,也叫作後路,就是給城內敵軍逃跑的機會。
有逃跑的可能,就不會拼命的幹,攻城的壓力也就輕了。
就是一種攻心之法,這種方法百試不爽。
至此,長蘆、景城落入官兵之手,高士達東面屏障沒有了,他現在能指望的只有格謙。
合兵之後,張須陀將自己麾下以及崔世樞麾下所有的騎兵匯聚在一起,組成了一支八千人的隊伍,交給羅士信、秦叔寶、程咬金、熊寶四人。
“長樂縣的大戰一定異常慘烈,你們速速趕去支援,這是最後一戰了,”張須陀安排道:“我會率剩餘大軍往北靠攏,儘量切斷格賊與高士達之間的呼應,只要能儘快解決高士達,格賊便是困獸之鬥了。”
他和李靖的想法一樣高士達這邊,有吐萬緒、皇甫無逸、楊玄挺硬抗着,朝廷敗的可能性不大那麼格謙的支援就成了決定性因素。
如果能做一次切割使得格謙和高士達無法有效合兵,盡全力全殲高士達之後,再集合全部大軍攻打格謙,這場仗就算結束了。
什麼叫有效合兵?就是無法形成統一戰略。
其實很簡單,格謙與高士達的合兵,戰略目的是合擊長樂的官兵,保住信都郡,那麼李靖和張須陀的騷擾,會讓戰略變的複雜,因爲那時候格謙就需要分兵對付李靖和張須陀,無法集中主力攻打吐萬緒。
說白了,決戰的重心在長樂縣,李靖和張須陀分化了決戰重心。
長樂縣的得失,決定信都郡的歸屬,也決定了冀州北部大戰的結局。
而這個時候的楊銘,已經派出了蘇烈爲主將,張元備、來宇、韋思言、薛萬述、李孝恭爲軍將的一支萬人精銳。
他們會和棗強縣的玄挺合兵,全力衝擊高士達的左翼兵團。
那麼眼下清河縣,楊銘身邊的軍隊,只剩下不到四千人,自身安危沒保障了。
所以這段時間,清河崔家的一衆大佬,每天都會被楊銘留在臨時的元帥府商議軍情,房間都給他們安排好了,大家不要走,軍情緊急,決戰關鍵時刻,你們要與我一起參議大事。
其實就是找藉口將這些人留在身邊,以防不測。
在清河郡,能給楊銘造成威脅的只有崔家的人,把他們的首腦扣在這裡,會讓楊銘安心很多。
強龍不壓地頭蛇,別看楊銘這條龍夠粗夠硬,但還是要小心謹慎啊,雖然清河縣東面一河之隔的地方,就是齊郡,史懷義的駐地。
史懷義駐紮在這裡,就是要阻斷河北叛軍逃進山東,用一句大白話,叫做包了河北的餃子。
“竇建德,投降了?”楊銘望着最新的一封軍情,目瞪口呆。
他確實沒有想到,竇建德會投降。
你特麼在歷史上也算是一號人物,怎麼?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當然了竇建德沒有死,已經在來清河縣的路上了。
楊銘給各路主要的指令,就是但凡有投降的,除了姓高的,絕對不能殺。
“這個人利害啊,眼下形勢未明,連咱們都看不出長樂之戰會是如何結局,他這麼早投誠,很會把握時機啊,”李建成也是很詫異。
大家都聽說過,竇建德是高士達麾下頭號大將,離開高雞泊之後的地盤,全是竇建德打下來的,如今這個人歸附朝廷,對高士達來說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這就是此人的聰明之處了,”薛收感嘆道:“以不敗而投誠,是爲歸附,大敗而投誠,是爲降服,這是不一樣的,換句話說,他在高士達和殿下之間,做出了選擇,而這個選擇的時機,堪稱絕妙。”
竇建德,並沒有敗,他甚至包圍了裴行儼。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親自與裴行儼談判,希望能率衆歸附太子,裴行儼當時雖然被包圍,但是人家有非常強的突圍能力,竇建德很大可能困不住人家。
但是場面上看起來,確實是竇建德佔優勢,所以裴行儼發回的奏報中一直在喊冤,意思是我是可以突圍的,那個不算包圍。
楊銘自然看得出,人家竇建德是利用了這種形式,讓人看上去覺得他是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投誠的,這與敗了以後投誠,不一樣。
“不管怎麼說,是件好事情,趙郡之亂徹底結束了,張定和陳君賓他們已經進入信都,高士達窮途末路了,”楊銘笑道。
竇建德大概還有兩天就可以抵達清河縣,而今天,史懷義那邊已經派出龐犇爲主將,左孝友爲副將的一支五千人大軍趕赴清河縣。
算是爲太子壓陣。
本來呢,楊銘打算今天就見一見這個左孝友,既然竇建德也要來,那就到時候一塊見吧。
老崔家,有能人啊。
楊銘住在清河縣的這段時間,崔家也獻美女了,而且姿色頂級,絕對的一級棒。
這不叫逢迎太子,實際上,這是習俗。
楊廣巡遊天下,去一個地方,撈幾個美人,以至於他的後宮,天南海北哪的美女都有。
而大隋官場一直有個習俗,或者叫陋習,就是接待上官的時候,肯定要送美女,老家在周口那個不是還有歌舞團嗎。
美女在大隋,是貨物,是禮品,謝文上任的時候,崔家也送過美女,但和送給楊銘的肯定不是一個級別。
有些人茅子華子就可以打發,但有些人,茅子華子是侮辱人家。 楊銘又不是聖人,他已經習慣了被人伺候,伺候得是女人吧?難不成我讓一個男人給我洗腳?
而崔家獻上來的四個美人當中,有一個堪稱絕色,陳淑儀那個級別的,最難得是,人家那小嘴不像其她三人那麼會說,顯然這一個,是沒有被訓練過的。
楊銘剛開始覺得這是一個新手,睡了幾次之後,感覺不對勁了。
他的女眷,都是大家族出身,而這個女人給他感覺,很像自己的女眷。
說明什麼?這個姑娘可能姓崔。
“知女,是你的真名嗎?”這天晚上,少女按例給楊銘洗腳,動作很生疏,一看以前就沒有人給人洗過。
知女笑道:“回殿下,是妾的小名。”
楊銘笑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大名呢?”
知女擡頭道:“殿下也沒問過啊。”
楊銘忍不住笑道:“另外三個,有時候自稱民女,只有你一直稱妾,可見你跟她們三個不是一回事,你該不會是姓崔吧?”
知女下意識的以手掩嘴,一臉笑嘻嘻,當發現手上全是洗腳水之後,又趕忙以袖子擦了擦嘴。
只看這個動作,楊銘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就是爲什麼說,崔家有能人,如果他們一開始在族內給楊銘選一個,楊銘未必答應,在外統帥大軍,結果收個女人,這叫怎麼個事?
但是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把人家給睡了,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飯了。
以崔家的地位,太子也是不能白睡的。
“說吧,你爹是誰,”楊銘有一種被老狐狸們算計的感覺,苦笑道。
少女笑道:“家父崔樞,妾身崔矜惜。”
“矜惜?此二字應是出自《晉紀》:裕儒生,矜惜名節,恥於迎降耳,無能爲也,”楊銘笑道:“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好名字。”
崔矜惜雙目放光:“太子博通古今,實爲當世大才。”
她爹崔樞是誰呢?司農寺少卿,高官,負責在黃淮流域種棉花的那個,楊銘是打過交道的。
這特麼把人家閨女給睡了啊?老崔家也太陰了。
“怪不得你身上穿着棉布織就的衣服,我早該想到的,”楊銘苦笑道。
崔矜惜盈盈笑道:“族內長輩以爲太子永遠都不會問呢,畢竟我像是一個伺候人的侍女。”
“像的話,也不會被我看穿了,”楊銘擡起雙腳,後者趕忙以棉布擦拭。
那麼接下來,肯定又是一場大汗淋漓的運動了。
第二天,竇建德來了。
楊銘在元帥府大堂,接見了對方。
“罪人竇建德,叩見太子殿下,”竇建德半跪道。
這個人的個子很高,跟高熲差不多,手掌很大,身材卻很瘦,像個玉米杆。
跪在他一旁的,就是左孝友了。
區別在於,左孝友已經被史懷義封了官職,眼下算是自己人,已經安心了,但是竇建德還沒有。
所以左孝友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同爲反賊,而且名氣比自己還大的竇建德一眼,竇建德也正好向他看來。
“這位是齊郡左孝友,你聽說過嗎?”楊銘笑道。
竇建德一愣,更加仔細的打量起對方,好傢伙,同行啊,看你這身甲冑,敢情你比我先降了?
“左兄棄暗投明,令人敬佩,”竇建德拱手道。
左孝友還禮道:“彼此彼此,竇兄臨淵勒馬,回頭是岸啊。”
楊銘看向與竇建德一起回來的裴行儼道:“招撫大將,是你的功勞,竇建德今後便歸入你麾下,給你做個長史吧,其麾下降軍,交你總領。”
裴行儼點頭道:“是。”
他回來的第一時間,就跑去跟楊銘解釋了,我真的沒有被包圍,那個不叫包圍。
所以楊銘今天才會以招撫大將之功,將他確實被包圍的丟人事,給掩蓋過去。
裴行儼這是自己人,還是蘇烈的大舅哥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