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深霄驚變

羣雄回到堡內,酒席已撤,衆人在議事廳中四散落坐,由總管郝衡相陪。

笑書生金鳳翔則由楊迅陪着,還有黃河一霸石磊、西塞野史聞昌、奪命銀蟬方秉、百丈飛輪馬封等簇擁着,到二樓上的小客廳坐談。水明鳳見到師叔,自然要去與他說話,故此沒上來。

金鳳翔的那對目光,人人駭怕,不敢正面相觸。他四望一眼,忽然問道:“侄女呢?叫她來此一同談談……”

天罡手楊迅笑道:“大師兄既然喜歡她,幾時傳她一手,足以防身便好了……”當下命人把楊小璇叫來,一面把數日前她被端木公子劫走,後來又落在冰魂秀士歐劍川手中之事說出。

說話時楊小璇已進來,坐在父親身側,卻發覺金鳳翔那對令人惴惴不安的眼光,時時掠過自己。有一次無意碰上他的眼光,怔了好久,這才醒覺,不禁暗想這位大師伯端的邪門,連一對眼睛都與常人不同。

金鳳翔聽罷問道:

“這冰魂秀士歐劍川是什麼來歷?他現下在什麼地方?”

楊迅道:

“此人新近才崛起於武林,一身武功,最近方知是昔年天眼秀士狄夢鬆的真傳!”

金鳳翔眼光微微一滯,哦了一聲,轉眼掃瞥聞昌、石磊等人,道:

“各位多年不見,卻不料今日都聚在此地!”

西塞野叟聞昌欠身道:

“翔老風采如昔,足見功力之深,老朽等萬萬不及廠楊小璇一看這幾個魔頭先前何等威風,但在金鳳翔面前,卻恭敬無比,於是明白這些人一定早年都被大師伯制伏,直至今日,尚懾於他當日之威,由此可以想像得到金鳳翔武功何等厲害。同時聯想到楊迅能有今日,必是當年金鳳翔已爲他鋪路,所以這些雄霸一時的人物,都服服貼貼。

楊迅道:

“大師兄幸在期前趕到,小弟可以放心。目下對方以東方樂水出面,但此人武功平常。

最厲害的是南斧夏侯山,其次要數子母金環陸現,丐幫長老鄧雲鬆,百步穿楊施海和嶺南何聰,假如他們沒有別的增援,則大師兄根本不須出手,憑此廳中在座各位,已足以制勝有餘……”

楊小璇芳心大悅,喜形於色。金鳳翔微微一笑,道:

“侄女一定憂心甚久,此刻方始瞭解真正情勢,所以大爲欣慰。不是師伯誇口,縱然對方再有什麼增援,有我在此,包管他們曳兵而逃!”

聞昌、石磊、馬封、方秉等人齊聲道:

“翔老如若出手,天下決無人能夠抵擋……”

當晚安排歇宿房間,金鳳翔竟與水明鳳同房同牀。

離此堡十里不到的塔頭鎮,乃是白水堡對頭東方樂水等人的大本營。這時各路出發搜尋楊小璇的人馬均已回來,晚上一同在大廳中挑燈商議。

東方樂水先把楊迅躍登綠林盟主寶座之事報告出來,又說明堡中已來了一些什麼人物……

座中名家雖多,但誰都不及南斧夏侯山那等見聞廣博,故此只有這位昔年名震南七省的老縹頭暗中驚心動魄。不的是他深知那笑書生金鳳翔無人抵擋得住。

東方樂水最後道:

“如今白水堡和我們反多了一筆血帳,歐元平之死,必是楊迅所爲!”

夏侯山也不禁訝然,問道:

“老哥哥你這話怎說?”

“歐元平和我極是交深,他的一個獨生愛子歐劍川本在少林學藝,是少林掌門心印大師的關門高足。這次爲了老朽之故,特地馳函奉告心印大師,叫回歐劍川,混人白水堡中充當內應”

陶澄、李瓊、陸雲等六七個少年男女,聽到此處,忍不住都發出驚噫之聲。敢情他們一下子都聯想起“王坤”。

何聰宏聲道:

“老局主你說那位少年英雄,名叫歐劍川麼?可是和冰魂秀士的名字一樣寫法?”

大家被他一提,又是一陣驚訝。

東方樂水道:

“不錯,他們同姓同名,但他們決不會是同一個人!”

陶澄跳起來,大聲道:

“老局主,陶澄慚愧死了,那位歐兄在白水堡中的化名,可是上王下坤?”

東方樂水點點頭,道:

“你們當日碰上他那一段經過,雖然委屈了他,但他幸而無恙回到白水堡,對他反而有利,楊迅更不會疑心他是內敵。誰知他因愛上楊迅女兒,露出馬腳。可能已被楊迅害死,並且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暗中把他父親殺死……”

南斧夏侯山忽道:

“此事怕與少林有關呢!”

東方樂水矍然一驚,道:

“在座均是自己人,不妨坦自討論一下。歐兄噩耗與少林寺逐徒之訊一齊傳來,莫非歐劍川秘密,乃由少林方面泄漏?”

李瓊從來不在衆人面前說話,此時忽然道:

“昨日楊小璇親口告訴我王坤……不,歐兄的死訊呢……”

陶澄頓足道:

“不管秘密如何泄露,這筆血帳非清算不可。歐兄當日曾用少林救命至寶‘桫欏神丹’救了李瑛妹妹一命,他的秘密很可能就從這些小地方被楊迅發覺生疑,再到少林查證……”

大家都認爲陶澄之言有理,正在議論,忽然一道黑影射人大廳中,風聲勁急異常,衆人紛紛注視,匆匆一瞥剛剛看出那道黑影是隻鷹狀異鳥,廳中摹地一片黑暗,原來數盞燈火均被那頭怪鷹弄熄。

跟着地下磚塊一陣暴響,砂飛石走,何家的三個少年相隔最近,被碎磚砂石濺得一身皆是,接着腥風撲到,這三名少年均是外家好手,拳掌之力特別沉雄,不暇尋思,一齊拳打掌劈出去。其中何鈞、何鉦兩人,拳掌分別擊在一根像牛角似的硬物之上,震得臂酸腕麻。只有何銓一掌打在一團軟綿綿混沌沌的物體上,把那不知形狀之物震開,微聞羊叫也似“咩”

的一聲,何鈞、何鉦正在手臂痠麻之時,忽被一條長繩似的東西掃着大腿,登時一陣劇痛,直人骨髓,無法忍受得住,一齊滾倒地上,慘哼連聲。

何銓是手足關心,聽到兩個兄長慘哼之聲,急得大叫道:

“哥哥你們受傷了麼?”

他的叔父何聰尋聲疾撲過來,黑暗中但覺一物帶着雄勁風聲直撞過來。何聰奮起神威,一拳猛擊出去,拳力到處,把那撲來之物撞了回去,又聽到羊叫也似的“咩”一聲。跟着一縷寒風拂上身來,何聰乃是嶺南何家高手,耳目比三個侄兒高明得多,疾然閃開。”

這時空中兩點碧光疾繞急盤,生似乘隙欲落下傷人,全靠南斧夏侯山巨斧連揮,急迫不捨,一味截住空中兩點碧光落下之勢。

黑暗之中,廳上人多,夏侯山雖有一身絕頂武功,卻不能如意施展。猛可被人阻了一阻,只見那兩點碧光,呼地斜斜降落。

夏侯山正在着急,一陣微弱風力摹然捲到腿邊,好個名震南北的老鏢師名不虛傳,倏然一躍,跟着將撲到的奇形之物撞退。

這刻最慘的是廳中一片黑暗,大家都瞧不見偷襲的是什麼怪物。

百步穿楊施海出手極快,“嗤嗤”兩響破空之聲過處,空中那道黑影吃他名震宇內的“流光箭”迫住,無法落下。

子母金環陸璣已撤出他的成名兵器,耳目並用,’保護住兒子陸雲和李瑛。李瓊、施雪影。陶澄三人靠在一起,陶澄一味注意上空那兩點碧光,忽然發覺勁風直撞下盤,疾然一槍刺去,“篤”的一聲,槍尖刺在一件堅硬異常的東西上。方自驚異間,一縷微風已拂到腿上,竟是一條軟軟長長的東西,在腿上一搭便放,分別搭在施雪影和李瓊腿上。

三位年青男女同時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由腿上直攻人心中,各各忍不住慘叫連聲,相繼倒地。

鄧雲鬆大喝一聲,揮棍撲來,可是黑暗中威力難施,虛掄一棍,搶到陶澄等三人身邊,急急問道:

“你們怎麼啦……”

三人都不回答,鄧雲鬆心驚膽顫,心想他們武功本也不弱,卻糊里糊塗便遭了暗算,來襲之人,武功一定深不可測。

當下也顧不得身形暴露,取出火折迎風一晃,廳中登時浮起一團黃光。

那邊的老局主東方樂水也在同時打亮了火折。這兩團火光一起,南斧夏侯山極迅疾地向廳右撲去,口中宏聲大喝道:“施兄用流光箭逼住頭上怪鳥……”喝聲如雷,震得屋瓦簌簌微響。

百步穿楊施海對他服膺已極,聞言看也不看他幹什麼,手中流光箭嗤嗤連聲,直取空中盤旋的怪鳥。敢情此鳥在黑暗中雙眼發出碧光,是以早先大家僅僅見到兩點碧光疾掠急飛。

施海的手法天下無雙,連環射出兩箭,居然仍沒把那怪鳥射中,但那怪鳥也無法落下傷人,倏地“呱”的一聲,宛如兒啼,振翅上衝。

此時南斧夏侯山揮斧如風,猛劈地上一頭怪獸。但見此獸首如山羊,頭上兩隻銳角向前平長,只消它一衝,便能傷敵。

但此獸身軀卻不似山羊,四隻短肥的腿下面,均是利爪,沒有尾,身軀發出黑油油的光芒,就像鱔魚似的,又軟又滑。

夏侯山巨斧重如山嶽,勢不可當,這頭怪獸用兩隻銳角靈活異常地閃避攻擊了數次,摹然一張嘴,射出一道紅影,長逾丈半,貼地卷夏侯山雙足。

這一着邊得夏侯山有力難施,如是人類的話,決無此等奇特招數。當下橫撤數尺,巨斧一揮,風力涌出,迫住怪獸不能乘機追撲。

屋頂大震一聲,瓦石濺墮,那頭怪鳥已破屋飛出去,又是“呱”的一聲兒啼,教人聽了毛骨聳然。

口口口

百步穿楊施海疾撲出廳,躍上屋面,放目一瞥,敢情那怪鳥飛行絕速,夜空之中,只見一點黑影。施海的看家本領是箭,故此旁人尚未看清時,他手中不但已多了一把長弓,同時已曳滿待發。

夜空中那點黑影一閃即逝,百步穿楊施海奇異地微笑一下,心想自己生平這把金弦鐵胎弓從不輕拽,破雲箭從無虛發。但今晚恐怕要射空一次了……

扣弦三指一放,破雲箭如掣電般射出去,遠去七八丈之遠,方始聽到一聲極是尖銳刺耳的破空聲。

那箭帶着尖嘯,劃過茫茫黑夜的長空,不知去向。百步穿楊施海卻凝集全副心神,側耳追聽那破雲箭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剎時之間,那破雲箭已飛去老遠,忽聞破雲箭所去之處的遙空中,傳來“叭”的一聲兒啼。

施海長長吁一口氣,無言地用右掌溫柔地摩挲那巨大的弓背,老眼中射出躊躇志滿的光芒。

大廳中也發生了奇事,原來南斧夏侯山橫門之際,方自看出怪獸噴出長長的紅影,乃是它的舌頭,奇長驚人。忽見那怪獸前面,雙爪向地面一撲,立時磚裂石飛,塵涌沙冒。那頭怪獸奇怪絕倫地向地下鑽去,竟是如魚鷹人水,不但毫無聲息,而且快極。

老鏢頭因已揚斧發力,身形無法向前撲去,大吼一聲,左手已取出威鎮綠林的鐵矛,運足全力擲射出去。

鐵矛末端的紅旗化爲一道紅光,如閃電一掣,“嚓”地一響,那支鐵矛已深深沒人地中,只剩下那方紅旗,露在地面。

夏侯山洪亮地冷笑一聲,過去把鐵矛拔起來,那頭怪獸已無蹤跡。

鄧雲鬆大聲問道:

“夏侯兄可曾得手麼?”

他看看矛尖,然後道:

“雖然不曾要了這怪物之命,但也傷了它一下……”

轉目一顧,只見廳中臥倒數人,動也不動。

東方樂水已迅疾地把燈燭點亮,廳中大放光明。

地上躺着的是何家兄弟兩人和李瓊、陶澄、施雪影三個。

何聰蹲下去瞧瞧兩個侄兒,猛可站起身,恨恨一跺腳,只聽大響一聲,廳中花磚裂了一片。一~一

何銓見叔父如此神情,登時迸出兩行熱淚,卻咬牙切齒,不出一聲。

他彎腰要把兩個兄長抱起到裡面,墓地勁風颯然,一個人已落在他身邊,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何銓半邊身子一麻,擡頭一看,竟是武當名家子母金環陸璣。

口口口

陸璣沉重地道:

“世兄心中之悲忿,老夫也明白,但此時不可碰觸令兄身體何聰接口道:

“銓兒謝謝陸伯父,說不定你伯父已救了你一命……”

何銓茫然站起,陸璣鬆手,他便行了一禮。陸璣道:

“世兄不須多禮,令叔之意,乃指令兄慘遭怪獸所傷,以至於此,可能是怪獸以本身奇毒傷了他們,你如伸手一碰,便有危險!”

話猶未畢,李瑛見姐姐躺在地上,忍不住放聲大哭,要撲過去。

夏侯山躍過來,把她抱住,呵慰道:“小侄女別哭,等我們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李瑛掙了兩下,便不掙扎,躺在夏侯山肥大的胸懷中直在抽咽,聲音異常悽切。

夏侯山那顆又圓又大,幾乎禿光的巨大頭顱頂,慢慢冒出白煙。只因他抱着這個小女孩,卻被她腸亂心碎地哭得難過無比。

東方樂水親自掌燈,百步穿楊施海已回來了,跟在他身後,還有丐幫長老鄧雲鬆,子母金環陸現,嶺南何聰等五人,一同檢視地上數人情形。

夏侯山呵慰着李瑛,忽然道:

“他們都是被那怪獸奇長的舌頭所傷無疑!”

東方樂水閱歷最豐,見聞最廣,檢視一遍之後。道:

“夏侯兄說得不錯,這等惡獸不知是誰豢養……陸兄,煩你用貴派正宗內家心法,暫時把他的全身十二大穴點住,延留住一命!”

何聰聽到東方樂水如此說法,心中微寬,知道侄兒們暫時未死,立刻道:

“銓兒,你留在此處幫忙!施兄,適才你追出去,那頭怪鳥飛向何方?”

百步穿楊施海道:

“東北方。”

他哦一聲,道:

“雖不是白水堡,卻也相差無幾了……”

鄧雲鬆起身道:

“老化子陪何兄出去搜索……”

兩人迅疾出門,轉瞬去遠。

陸璣先略略調息,摒去胸中雜念,然後施展出全身功力,把丹田真氣調至極勻,源源從兩指上發出,落手奇快,轉眼間已把五人的十二大穴-一點住。這種暫時止住全身血液運行的點穴手法,確實非他不可。

南斧夏侯山和東方樂水檢視一下五人情形,只見他們口日緊閉,臉色泛青,但早先那種蹙眉痛苦之狀,竟已消失。夏侯山讚道:

“若非武當正宗內家心法,這等暫閉經穴的手法,最難恰到好處,他們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東方樂水愁道:

“他們被惡獸所傷,我們連那惡獸名字也叫不出來,如何解救?”

百步穿楊施海道:

“我們總得先查出怪獸底細,方好下手,剛纔那怪鳥好像已受箭傷,老朽去瞧瞧……”

他走出屋外,直向東北方奔去。比他早一步出去的鄧雲鬆和何聰兩人,早已奔出七八里遠,一面疾走,一面耳目並用,查看四周可疑的聲響和暗陬。

鄧雲鬆忽然拉拉何聰襟角,用下巴向前略一示意,兩人立即隱去身形。

口口口

前面二十丈遠處,一條人影站在曠地中央,仰頭向空中四面遙望。但黑沉沉的天空中,什麼都沒有,若是常人,根本也看不出多遠。

這人瞧了一會,從地上撿起一支長箭,在手中掂一下份量,輕輕自語道:“晤,是破空飛雲箭……”

一條人影驀然從旁邊飛縱出來,手持又粗又長的鐵棍,身形尚在空中,已“呼”的一聲迎頭砸下。鐵棍出手之後,這才大喝道:“歐劍川接我老化子一棍……”

那人陡然一揮鐵掌,寒飆激撞出去,不封鐵棍,卻襲來人身軀。

鄧雲松明知這冰魂秀士歐劍川一身武功,出神人化,是以出棍之際,又留住三成氣力,對方寒氣逼人的掌力一發,倏然沉氣墜地,鐵棍化爲“神龍抖甲”之式,疾搗過去。這一招既能攻敵,復又避開敵人掌力,確實漂亮之極。

歐劍川見他來勢凌厲,不但不容說話,而且出手極毒,心中大怒,驀地揮動手中長箭,抽向鐵棍之上。鄧雲鬆焉肯吃他抽中,鐵棍如急風驟雨般化爲“千軍辟易”進手連環二招,舞出一片棍影,挾着風雷之聲,兇猛無比。

鐵棍招數一發,宛如排山倒海,饒他歐劍川身兼狄夢鬆和少林兩派絕學,也被迫得連連後退。鄧雲鬆見自己平生絕學施展出來,纔不過把對方迫退,仍未露出敗象,不由得心頭大駭,厲聲喝道:“何兄好生着緊,別讓這廝溜了……”

何聰從黑暗中躍了出來,宏聲喝道:“鄧長老放心,我也打他幾掌,瞧他禁得住禁不住”喝聲中撲到戰圈中,運足嶺南獨步天下的“大力神掌”,劈面連環擊出。

這兩個高手一合起來,威力陡增數倍。歐劍川怒嘿連聲,暗運冰魄真氣,從箭端源源發出,先是避實就虛,邊封邊退。等到已運足功力,倏然一招“天旋地轉”,長箭連連劃出,發出大量冰魄真氣布在身前。

鄧雲鬆何聰逞強猛攻,忽然被一堵無形牆壁所拒,不但攻不到敵人身上,同時招數也大受牽制,呆滯起來。

歐劍川首次測驗出中原絕學“冰魄真氣”的威力,心中驚佩不已。摹然觸動靈機,暗中撤回那一大片冰魄真氣,凝聚成又粗又濃的,段,隨着長箭招式變化,潛制敵人。

但見他的長箭使出普普通通的招數,卻把鄧雲鬆、何聰兩人逼得無法進攻。明明見到有隙可乘,但不是抽不出手,便是攻不進去。

歐劍川長嘯一聲,意氣飛揚,心中那股悲鬱憤怒,漸漸消散。

雙方仍然扯平,又戰了十餘招,側面十丈遠處,有人喝道:

“歐劍川還我破雲箭來!”

歐劍川長笑一聲,道:

“你要我如何還法?”

百步穿楊施海白髯飄飛,搭箭拽弓,朗聲道:

“你再不拋下手中之箭,莫怪老朽再送你一支……”

歐劍川揚目一瞥,只見那百步穿楊施海已拽滿那金弦鐵胎弓,心中微凜,極快地忖道:

“施海的箭法天下第一,聽說這破雲箭專破所有護身氣功,我若一時大意,傷於箭下,那就糟了!以百獸神君祈寧那等威名,尚且無法抵禦他遠遠一箭呢……”

念頭一轉,立時改變手法,把手中長箭當作寶劍,奇招倏出。

鄧雲鬆陡覺對方攻勢凌厲,不假思索,使出丐幫無上絕藝“神光迴旋身法”本來極是沉穩,馬步堅守,如今卻變得飄忽神速,繞敵亂走。

何聰也使出家傳心法,把整套“大力神掌”逐式施展,遠在十丈以外的百步穿楊施海,竟也覺得掌風震耳。但施海卻暗暗叫苦,敢情他們形勢一變,使得他無法放射破雲箭。

又戰了七八招,雙方不勝不負。歐劍川忽然大聲問道:

“你怎樣把那碧眼夜鷹射傷的?”

百步穿楊施海怒聲道:“你還問什麼……”意思說歐劍川的碧眼夜鷹和怪獸已傷了這邊不少人,恨不能把它射死,何況射傷,這有什麼可問的。

鄧雲鬆和何聰心中同時暗叫一聲“真兇在此”,立時都奮不顧身,強攻硬撲。

黑暗中又躍出一人,直撲戰場,身法奇快,眨眼已自撲到。只見這人雙臂一振,“嗆嘟卿”一聲鳴金振玉般的震耳響聲過處,兩道金光,直取歐劍川。口中厲聲喝道:

“大家多出點力,把這廝擒回去……”

歐劍川那對眼睛在黑暗中暗暗射出碧綠色的光芒,這正是冰魄神功已漸漸匯聚頭頂之象。他一向已能在夜間視物,此時目光一掃,認出來人正是武當名家子母金環陸璣,怪不得出手威勢不凡。當下長箭一震,把他一對金環接住,形成以一敵三之勢。

只戰了十多招,歐劍川已感難支。猛可運足全力,掌箭齊施,寒飆急轉疾激出去,居然把對方三人都迫開。他乘機滾開丈許,厲聲道:“姓施的,這箭還你……”鐵掌揚處,那箭帶着破空之聲,勁射十丈外的施海。

百步穿楊施海放鬆弓弦,伸手一綽,但覺箭上力道奇重……比起強弩射出毫無遜色,心中微凜,五指用力捏緊,摹地發覺有異,用掌心輕輕一摸,那長箭中間竟然凹了一環。

他勃然大怒,宏聲道:

“這廝毀我一支破雲箭,諸位請讓開一步……”

子母金環陸璣招呼一聲,鄧雲鬆何聰兩人一齊罷手,跳出圈子。

施海厲聲道:

“老朽箭壺中尚有四支破雲箭,歐劍川你好生接着!”

歐劍川被強敵環攻之後,眼中碧光更濃,自覺功力有進無退。不過這施海的破雲箭天下震驚,實在沒有把握接得住,微一遲疑,子母金環陸璣已消聲道:

“歐劍川,你若是害怕,即速向施兄求饒,諒可保得殘生!”

歐劍川撤出龍紋銀杖,仰天長笑一聲,道:

“今晚我要用施老師的破雲箭,和各位定個約,假如四支破雲箭射過之後,歐劍川幸而無恙,何、陸兩位明年端午,到黃山蓮花峰頂見面,正式印證一番。但在約期之前,四位再也不得與我爲難!”

那邊陸幾、何聰、鄧雲鬆都親眼見過施海破雲箭的威力,毫不考慮,全都答應。鄧雲鬆冷笑一聲,道:

“你單單漏了老化子沒約,不過你如逃不過施兄四支破雲箭,老叫化與你約也無用……”

那三人完全退開,歐劍川遙望施海,只見他那支特大的金弦鐵胎弓已拽得滿滿,連忙收攝心神,運功戒備。

弓弦“錚”地一響,跟着一聲尖嘯,劃空飛到。

歐劍川運足國力,那箭飛來時,他瞧得清清楚楚。心中微覺訝異,只因在聽覺上那箭尚有一段距離,但其實已到了面前。當下舉杖一點,杖尖與箭鏃相觸,發出“叮”的一聲,火花四濺,那支破雲箭跌墜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那百步穿楊施海早又發出第二支破雲箭。

這一支箭猶未到,破空嘯聲已襲到他身前。

旁邊觀戰的陸、何。鄧三人,全是武林高手,見那第一箭何等難防,卻被他輕輕破去,各人失色。第二支箭嘯聲起後,三人見他來不及躲避,方自大喜。只見歐劍川穩立如山,手中龍紋銀杖化爲“劃地爲界”之式,杖端一沉一劃,“叮”的一聲,又把第二箭擊落地上。

其實何、陸、鄧三人方纔心中之喜,乃是錯誤。他們在黑夜中的目力連施海也比不上,更不能和歐劍川比較。是以他們均以“聽風辨位”之術,測度破雲箭的距離,這纔會誤以爲歐劍川閃避不及。

鄧雲鬆一向在江南走動,此時一驚之後,衝口道:

“這一招是歐家杖法,難道是他?”

歐劍川聚精會神,沒有聽清他說什麼。

百步穿楊施海見自己一兩箭無功,心中殺意陡生,弓弦“崩”地一響,卻沒有箭射出,但跟着一支箭悄無聲息地電射出來,眨眼已到了歐劍川胸前。

他五支破雲箭都經過特製,有的破風之聲特強,有的箭比聲快,有的箭比聲慢,而這一支則聲息全無。直到離歐劍川胸口不及三尺,方始響起一聲極爲尖銳的嘯聲,由施海那邊直響過來。

這一箭連旁立三人都瞧不見,直到破空響聲忽起,三人目光疾掠,方始瞧見歐劍川起左掌,一招“野馬分鬃”,橫掃出去,把那支破雲箭掃開數丈之遠。

百步穿楊施海厲聲道:

“還有最後一箭,歐劍川你可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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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劍川嗯了一聲,暗中微微一笑。原來他的目力能夠透視雲霧,遠達百里。施海不過在十丈以外,雖是黑夜,卻不礙他視光。第三箭初時響一聲虛弦,別人看不清楚,但歐劍川卻瞧出他的弓弦特別不同,竟有兩根,料他必定再來一下虛弦響聲,擾亂自己,故此暗中一笑。

施海拽滿弓弦,左手如抱嬰兒,身軀端端正正,猛然三指一鬆,“嗖”的一聲,發出一箭。

歐劍川凝目瞧着那箭來勢,直到飛近五尺以內,摹然掄杖一點。

誰知那箭忽然中分爲二,一上一下,電掣般射上身來。

上面的一支風聲特響,直取五官面門。歐劍川心頭一震,睜目如炬,忽地看出射向面門的一支稍爲高了一點,雖則聽那風聲生像射中面門,其實卻比頭頂還高了半寸。但手中龍紋銀杖已運全力掄擊此箭,反而下面直取小腹的長箭遲了一步抵擋。

原來他最初的意思是先運全力擊回西門致命的那支長箭,下面的一支最多微微側身,縱然被射中,卻也不致立刻斃命。

這等想法本是迫不得已,因爲他絕對沒有料到敵方已說明四支破雲箭,而這第四支卻會多變一支出來。

哪知對方虛實莫測,事實上當真只有四支破雲箭射向他身上,多變出的一支勁箭,不過是擾亂心神之用。雖是取巧,卻也於理不餑。

歐劍川右手銀杖本已掄起,猛可收回力量,運到左手。那杖去勢極快極猛,摹然放回真力,五指握不牢,“唿”一聲脫手飛上半空。

他左手一撩,力量完全運在食、中二指之上,那箭尖沾到他腹部衣服時,他的兩指也恰好敲在箭桿上。

這一回鄧雲鬆、陸璣、何聰三人都看得清楚,何聰脫口喝道:“倒下……”

他的聲如霹靂,震得鄧、陸兩人耳鼓直響,也駭了一跳。

卻見歐劍川兩指一敲箭桿之後,便搭在箭桿之上,凝立如山。那支精光閃閃,純鋼所制的破雲箭直指着他的腹部,卻沒有插人去,但也不掉下來。

十丈以外的施海放箭之後,全副心神力量都生像附在箭上,飛去襲敵,此時原式不動,凝目作勢。旁人看來,他簡直就在催箭前進,而歐劍川卻運力粘吸住那支長箭。

一剎那之後,歐劍川大喝一聲,左手一沉,那支通體鋼製的長箭應手墜地。

他左手一沉之時,全身力量都發出來,立時馬步浮動,踉蹌後退了五六步之遠,方始站穩。

百步穿楊施海也打個踉蹌,向前衝了幾步,站穩後一擡頭,面色鐵青。

歐劍川朗笑一聲,道:

“何、陸兩位請記着明年端午之約,我可失陪了……”人影一晃,便隱人黑暗之中。

鄧雲鬆長長吁口氣,道:

“這廝的功夫怎樣練的?最後這一手是不是少林七十二種絕藝中的羅漢指?”

子母金環陸璣應了一聲不錯,和何聰兩人過去撿起那些長箭,然後三人一同走到施海面前。何聰見施海不響,便道:

“那廝一身武功真個已超凡人聖,但業已教他驚魂不定了子母金環陸璣想起一事,矍然回顧一眼,摹地抖丹田振吭大叫道:“江南歐元平已死,兇手是誰?”他連叫數遍,聲傳十里以外,震得鄧雲鬆、何聰兩人耳鼓嗡嗡直嗚。

百步穿楊施海“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僕,鄧雲鬆、”何聰忙伸手架住陸璣駭一跳,道:

“我真該死,忘了施兄用力過度,受不得震動……”

說時伸手拉過施海手腕,閉目一按脈搏,忽然化愁爲喜,笑道:

“施兄敢情用箭如神,破雲箭發出之時,就等如我們用兵器傷敵,適才歐劍川那廝硬以絕強內力震落最後一箭,在震落之前的片刻沉寂,竟是和施兄遙鬥內力。施兄失手後已受內傷,我誤打誤撞地大叫數聲,反而把他穢瘀血震出體外。回去歇息一兩日,便可復原……”

施海喘一口氣道:

“陸兄醫道當真高明,這兒都是自己人,我認輸也無妨,那廝當真厲害。今晚我雖輸了,但獲益卻多……”

鄧雲鬆道:

“老何,我們都是老朋友,你老實告訴我們,輸了還有什麼得益?”

“那廝解答了我數十年想不通透的難題……”

何、陸、鄧三人都詫異起來,陸璣道:

“我不是說笑話,如有這等好事,再輸個十場八場也沒關係?”

施海仰天一嘆,道:

“輸敗的滋味到底不大好受呢……我告訴大家他解答了我什麼難題……各位也知道我得到古代飛將軍李廣的箭法,所謂‘飛羽沒石’,那是因爲箭法能達到精神力量完全集中在箭上,箭一發出,無堅不摧,適才我和那廝遙鬥內力,正是此故!”

他歇一下,又仰天長嘆道:

“我得到這心法之後,又製出雙弦雙箭與及特製箭鏃,使之破風之聲遠近不同,迷惑敵人心神的種種心法。適才最後一箭,我因師老無功,動了殺機,故此施展出平生未施展過的‘雙箭齊飛’手法,在我私意想來,武林中無人能夠抵擋這一箭……”

“那麼今晚被歐劍川破你不傳手法,還是生平第一次?”鄧雲鬆盡力平淡地問。

施海道:

“不錯,此所以我說有個疑想了一生的難題,得到解答。我一向不停地自問,像我這種‘雙箭齊飛’的手法,有何妙法可破?我一直都想不出答案,今晚冰魂秀士歐劍川解答了,便是‘眼睛’二字!”

“啊……”聽他說話的三位武林高手幾乎一齊發出感嘆之聲,都在細味此言。

“武功練到極高之時,常都不大用眼睛,而側重於聽覺。故此我的破雲箭能夠享譽一時,其實一碰上像歐劍川天生一雙碧眼的人,便註定要敗……”

口口口

他們開始回去,邊走邊談。在他們前面六七裡之遠處,歐劍川怔怔地靠樹身上,陸吼叫喊的兩句話猶在他心頭縈繞。

過了好久,他含淚哺哺自語道:“歐元平死了,誰是兇手……啊,父親已死,而且是被人殺害,誰是兇手?”

談話聲隱隱傳來,使他突然清醒,隱住身形。轉眼間四條人影帶着語聲,疾掠而過。

又過了一會,他放腿向塔頭鎮奔去。

遠遠已見到衆俠落腳的那幢大宅中,燈光隱隱。內行的人,一望而知宅中必定發生什麼事故,纔會在半夜三更把燈火點得通明。

他以絕頂蓋世的輕功,從黑暗中疾飛到大廳外面,悄悄向廳內瞧了一眼,只見廳中一共有六人,其中四人乃是施海等剛回來的,加上東方樂水和夏侯山,一共六人。

子母金環陸璣扼要地把此行經過向東方樂水說了,鄧雲鬆接着道:

“那廝真有點鬼門道,前次施兄的高徒孟歷守住青松岬要道被害時,老化子碰見過他,如今想來,兇手是他無疑。當時因在日間,他的眼睛一如常人,今晚碰上,卻發覺他的雙睛發出碧光,一如貓眼……”

何聰道:

“鄧兄說他像貓眼,不如說他的眼睛像那頭怪鷹一樣……”

東方樂水和夏侯山,聽知那歐劍川眼睛特異之處與及能夠破掉施海無敵箭法,心中大駭,沉吟不語。

鄧雲鬆又道:

“不但殺害孟歷的兇手是他,今晚來襲的怪鳥異獸也一定是他豢養的……”

東方樂水長長吁口氣,道:

“這樣說來,這廝非另找人對付不可,那麼笑書生金鳳翔教誰對付?”

衆人聽了此言,都感面目無光,尤以陸璣等四人爲然。夏侯山沉重地道:

“歐元平兄慘死之事,這筆帳或可一併歸人他頭上,我們初步可以斷定他不是歐元平之子,否則他不會這等膽大,約陸兄、何兄明年在黃山蓮花峰上見面,得罪這些父執……”

子母金環陸璣道:

“我去瞧瞧受傷的年青朋友們現下情況如何”說罷,便向後進走去。

歐劍川眼中含淚,暗暗跟着陸璣,到了後進,只見左邊一個跨院內,燈火通明。

陸璣走人房中,陸雲、李瑛趙遠秋、何銓等四人都愁慘地起身迎接。陸璣一手拍拍何銓肩膊,一手摟住李瑛,柔聲道:

“大家不要着急,他們雖然看去兇險,但經我點住穴道,十日八日之內,不會有生命危險。真兇已查出是冰魂秀士歐劍川……”

他一面說,一面細察陶澄、李瓊、施雪影、何兄弟五人的情形,見沒有變化,稍黨放心。

李瑛雙眼紅腫,幽幽咽咽地問道:

“陸師伯,十天八天以後又怎麼辦呢?”

陸現怔一下,想了一想,柔聲道:

“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前面正商議此事……”

大廳中果然在討論這問題,可是因爲無人識得那頭怪獸來歷名字,如何想得出救治之法。

夏侯山用手肘頂了鄧雲鬆一下,底下輕踢何聰一腳,摹地起身,大聲道:“我也去瞧瞧那些孩子們……”說時,迅疾地出廳轉人去。

何聰叫道:“等一等,我的侄兒們怎樣啦……”人隨聲去,晃眼轉人後面。

廳中只剩下東方樂水、鄧雲鬆和施海三人,默坐片刻,鄧雲鬆把鐵棍取在手中,東方樂水忽然舉目望着廳外,嚴厲地道:

“是哪一路高人駕到,何妨現身?”

口口口

話聲方住,只見兩道黑影飛人廳來,身法奇怪,燈光下暴露身形面目,左邊一個身量高瘦,胸前斜掛着一個黃布囊。右邊的是個中年漢子,雖然矮瘦,氣派卻大。

東方樂水利眼一掃,朗笑一聲,道:

“我道是誰,敢情冀魯龍頭大哥方秉兄駕到,這一位胸掛黃布囊,莫非就是名成退隱的百丈飛輪馬封麼?”

奪命銀蟬方秉拱拱手,轉面向同伴道:

“如何?東方老局主眼利如刀,馬兄雖然退隱已久,未曾謀面,但也瞞不過老局主雙眼……”

回眸又瞧着東方樂水,道:

“兄弟黑夜登門,無非聽知老局主在此,特來問候”

廳外一個洪亮的聲音接着道:

“不見得吧,外面還有兩位朋友呢”

方秉面色絲毫不變,冷冷道:

“說話的大概就是威震七省老縹頭夏侯老師了……”

只聽“刷刷”連聲,四條人影相繼人廳,後面兩人乃是夏侯山和何聰,前面兩人一個是白髮龍鍾老叟,手扶蒺藜杖。另一個頭如芭鬥,身軀龐大魁梧,背上斜插兩面金牌,厚約寸半,牌身長達兩尺,寬約半尺,加上兩尺長的鋼柄,共是四尺長。

東方樂水霜眉一皺,道:

“今宵何幸,都是高人前輩駕臨,我替大家引見一下,這後來的兩位,一是名滿邊睡,中原仰慕的西塞野叟聞昌。那一位是黃河一霸石磊,背上一對閻羅牌天下無敵”

丐幫長老鄧雲鬆心中微凜,默忖對方這四個老魔頭一齊夜襲,自己這邊雖然有五人在此,但施海已負內傷,實在僅得四人,不禁越想越驚。

要知丐幫長老鄧雲鬆一生浪跡江湖,閱歷極豐,深知目前這四個強敵,無一不是一方之雄,享譽極久之輩。尤其在心腸狠辣,手段陰毒這方面,全都高人一等。任自己隨便挑上一個,也怕對付不了,何況自家這邊的四人中,東方樂水的武功比誰都低了一點。

西塞野叟聞昌年紀最老,隱然是四人之首,此時眼皮一翻,緩緩道:

“明人不說暗話,我們今晚之行,目的是瞧瞧老局主請來的什麼高人。以目前的幾位,雖然均是望重名高的朋友,但憑這些人手,想與我們盟主爲敵,未免略嫌不足。老局主如能知機,明日親到白水堡向盟主公開道歉,武林中不論哪一道,其實本是一家,想來我們盟主不會與老局主作難!”

何聰怒哼一聲,正要說話,夏侯山已縱聲大笑道:

“東方兄怎麼說?”

東方樂水神態從容,道:

“老朽難遵聞見之命,但好意心領。”

西塞野叟聞昌臉色一沉,冷冷道:

“這樣說來,老局主沒把野叟之言,放在心上?”

黃河一霸石磊接口道:

“何止是聞兄一人,連我們三個也被看成木頭人啦……”

東方樂水何等老練,立即應道:

“老朽已與楊迅約定期限,各位來此,不知是存心啓釁,毀壞約期,抑是好意先行示警?”

這番話一扣過去,西塞野叟聞昌無法招架。楊迅乃是黑道盟主,毀他諾言,等如不服管束,只好道:

“我們當然是好意示警,聽不聽由得老局主裁奪!”

東方樂水含笑道:

“如此老朽先謝謝四位”

奪命銀蟬方秉冷冷道:

“老局主對方某沒有別的話麼?”

鄧雲鬆臉色微變,低聲對施海道:

“如若動手,施兄去保護孩子們……”他可不能明着說把陸璣調出來。

施海點點頭,道;

“方秉故意提起那朱睛王鶴之事,挑釁之心顯然若揭!”原來奪命銀蟬方秉獻禮祝賀之事,這邊早已探知。不過大家都知道這一手不過是楊迅玩的手法,其實決非方秉下手。

口口口

東方樂水淡淡笑道:

“十日之限一滿,自會在天下羣雄之前,向方兄請教。”

百丈飛輪馬封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

“原來人家的名聲是這樣掙到的……”

此語一出,連東方樂水也禁受不起。心想自己雖能忍辱,但自己這些朋友日後如何見人?當下面色一沉,掃了夏侯山一眼。

南斧夏侯山仰天大笑一聲,道:

“可惜我這個士老兒收山得早,來不及和馬兄打交道!”

百丈飛輪馬封厲聲道:

“現在尚不嫌遲,怎麼樣?”語氣咄咄逼人。

西塞野叟聞昌道:

“且慢,爲表我等此來純屬好意,野史不妨把救活你們受傷的人的法於先行奉告!”

何聰厲聲道:“聞昌你怎知此事?”

西塞野叟聞昌淡淡道:

“我們也防備那兩宗怪物,剛纔未曾被請人廳以前,聽到各位談論,故此得知。何兄可要聽聽?”

何聰吃他嘲了一句,卻不敢做聲,只因他兩個侄兒正危在旦夕。

聞昌環顧衆人一眼,見對方的人都默然不語,便得意地冷笑一聲,道:

“那隻會飛的叫做‘碧眼夜鷹’,飛行絕速,善於攫擊,爪上有毒,吃它抓上必死無救。那隻形狀如羊,又能人地的怪獸,名爲‘土螻’,兩角堅逾精鋼,動作神速。最厲害是那條紅舌,長達丈半,不論人畜捱上一下,立中奇毒,除非幾個時辰之內,求到千蟲老人谷郎的解毒靈丹,非死不可!”

他歇一下,又道:“至於這兩物的來歷,各位都是武林高人,自不需野叟曉舌!”

衆人聽說他們也得防備,登時更確定是非邪非正的冰魂秀士歐劍川所豢。

百丈飛輪馬封冷嘿一聲,道:“夏侯大鏢師可以指教了……”說時,人已向夏侯山相反的方向走開。

夏侯山手提巨斧,朗笑一聲,道:“馬兄不忘老朽,幸甚,幸甚……”話猶未畢,只見一道銀光,遠在三丈以外,疾襲而至,同時聽到馬封的喝聲。

廳中之人大半未見識馬封的成名兵器“飛輪”,都凝神觀看。只見那道銀光競是精鋼圓輪,徑長一尺!輪子四周均是極鋒利的月牙刀刃,輪於軸心兩邊各有一支三校利刃,長約半尺。故此這個飛輪不論是橫掃直擊,均可傷人。

這個飛輪由馬封胸前的黃布包袱裡射來,輪上有根極幼的鏈子,不知何種質料所制,似乎不怕刀劍斬所,也不知有多長。雖然號稱“百丈飛輪”,但事實上當然不會有一百丈長。

那飛輪疾擊之際,只是奇怪,並無驚人之處。但一到了夏侯山身前不及半丈遠時,忽地漩飛電轉,閃射出一片精芒。

夏侯山微微一凜,心想這馬封成名多年,果真名不虛傳。光是這一手工夫,便須數十年精修苦練。當下提斧橫拒,護住全身。

東方樂水眼力高明,看出馬封的飛輪上面那些利刃,不是凡品。若是普通刀劍碰上,吃那飛輪一絞,定然折損。幸而夏侯山的巨斧又厚又重,通體均是上好精鋼,決不怕對方的飛輪傷毀,不禁微微一笑。

夏侯山穩如淵嶽,凝立不動。那飛輪來勢好快,眨眼間已離他面前不及五尺。老鏢師驀地勁如脫兔,電閃般向前迎上去,巨斧力劈出去。

這一着不但馬封沒有事先覺察,就連旁觀的黑道名手西塞野叟聞昌等人,本來都認定夏侯山乃是以靜制他的意思,想不到突然會以快克快。

百丈飛輪馬封沉聲喝個“好”字,鋼鏈微掣。飛輪去勢立時中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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