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漁船在海上打漁,漁船的主人是叔侄倆,他們剛把漁網放下去,突然那個侄子看到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一根桅杆。
漁夫的侄子立刻跑到船頭,打開一隻很長的木箱子,從裡面掏出一副望遠鏡。
這副望遠鏡絕對屬於粗製濫造的貨色,鏡筒是用鐵片卷制而成,外面刷了一層很厚的油漆,用模子澆出來的鏡片也不太規整,看到的東西很暗,而且右下角有些變形。
“叔叔,快收網,海盜來了!”漁夫的侄子大聲喊道。
正在調整漁網的漁夫立刻衝過來,搶過侄子手裡的望遠鏡,朝着遠方眺望起來。
遠處全都是桅杆,一根接着一根,從桅杆的樣式可以看得出來,大部分是排槳船。
“快,你去調整風帆。”漁夫一邊命令道,一邊從腰間抽出小刀,走到拖拽漁網的繩索旁邊,一刀把繩索割斷。
“漁網……”漁夫的侄子異常惋惜,這張網還是去年買的,捕都沒捕過一次。
“都什麼時候了,保命要緊!”漁夫怒道,他跑到船尾,猛地把船舵扳過來,道:“快點回港口,只要把海盜來襲的消息報告上去,上面肯定會補償我們,到時候別說一張漁網,就算是一艘漁船都能得到。”
漁夫的侄子不敢違背漁夫的意思,連忙將風帆板轉過來,不過對於漁夫的話,他始終不太相信,道:“那些老爺的話什麼時候兌現過?”
“這一次不同,你沒看到他們拿出那麼多火槍嗎?還有我們手裡的望遠鏡。”漁夫道。
“那是他們太傻,我看到很多人拿到槍後,轉手就賣掉。”漁夫的一邊說道,一邊升起船帆,他沒提望遠鏡,這東西只有漁夫能夠得到,他們是絕對不會把望遠鏡賣掉的,對於整天在海上漂泊的人來說,有一副望遠鏡就意味着存活機率要大得多。
“你的槍沒賣掉吧?”漁夫頓時緊張起來。
“沒賣掉,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有把槍,如果手裡有把槍,那些混混就不敢隨便欺負我們了。”漁夫的侄子異常興奮地說道。
漁夫鬆了一口氣,道:“你還好沒賣掉槍。”
“怎麼了?”漁夫的侄子感覺到漁夫話裡有話。
漁夫輕哼一聲,道:“你真的以爲上面那幫人是傻瓜?看着吧,賣掉槍的那些人遲早要倒黴,除非他們拿到錢之後立刻離開塔倫。”
“這怎麼可能?把槍賣掉的人那麼多。”漁夫的侄子不以爲然。
“人多又怎麼樣?看着吧,這些人全都要倒黴。”漁夫的語氣異常肯定。
“你怎麼知道?”漁夫的侄子有些奇怪地道。
“別問這些,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漁夫搖了搖頭,突然他猶豫一下緊接着道:“等你再長大一些,變得成熟起來,我會把你介紹給一些人,讓你頂我的班。”
聽到這番話,漁夫的侄子嚇了一跳,隨即他想到一種可能,不由得低聲問道:“叔叔,你不會是秘密警察的外圍成員吧?”
“你想到哪裡去了?”漁夫走到近前,在他侄子的腦袋上輕拍一下,道:“別胡思亂想,以後你會明白的。”
說完這番話,漁夫走到船頭,從那隻放望遠鏡的箱子裡面取出一根東西。
那是一根短棍,一米多長,看上去像鐵製的,底部有一塊似棉花的東西。
漁夫掏出打火石乒乒乓乓敲了半天,總算把那團棉花點着。
漁夫高高舉起短棍,砰的一聲,短棍的上端噴出三寸多長的火舌,然後是瀰漫的硝煙,過了片刻,頭頂上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一團紅色煙霧在數十米高的空中炸開。
隔了大概兩、三分鐘,在遠處也響起啪的一聲,同樣的一團煙霧在空中炸開。
煙霧一團接着一團升起,如同接力似的將消息傳到塔倫,負責港口警戒的哨兵立刻敲響警鐘,緊接着港口的大鐘也敲響,那悠長的鐘聲異常低沉,完全有別於教堂的鐘聲。
鐘聲傳得很遠,瞬間傳遍整個塔倫。
原本還算平靜的小城頓時變得慌亂起來,警察從警察署蜂擁而出,消防隊、港口警衛隊,甚至連郵政署也一樣,這些都是政府部門,算是準軍事化的組織。
還有很多右臂套着紅色袖箍的人在大街上奔跑着,這些人有的是賓尼派的成員,不過更多的人原本是黑幫分子或者走私販子。
事先沒有演習過,以前也沒有配合過,但是一切都井然有序。
理由倒也簡單,警察、消防隊、郵政署都有各自的轄區,黑幫也一樣,不過他們不叫轄區,而是叫地盤,偏偏這幫人互相都認識。警察負責指揮,消防隊負責調度,郵政署的人熟悉這裡的每一條大街小巷,他們走街串巷,把慌亂的市民召集起來,讓女人和孩子聚集在一起前往安全的地方,讓男人們拿好武器前往碼頭報到。沒人敢不聽話,因爲每個小郵差的旁邊都有幾個手持棍棒的黑幫分子,他們負責維持秩序。
只有走私販子比較特別,他們負責運送物資,主要是火藥和子彈,當然也有炮彈、手雷和燃燒瓶。
很多人被趕離自己的家,女人和老人帶着孩子們往北走,一旦海盜到來,首先遭殃的肯定是碼頭附近的城區,而碼頭在南面,北面相對要安全一些。
當然也有人躲在自己家裡,這種人要麼是擔心有賊溜進來偷東西,要麼是不想去碼頭集合,怕在戰鬥中喪生,他們絕對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很快他們的名字就會出現在失蹤人口名單上。
逃亡的場面異常混亂,不過街道並沒有因此堵塞,因爲所有馬車都被勒令調頭往北,而且能裝多少人就裝多少人。
沒人敢反抗,那些警察、消防隊員、黑幫分子、走私販子根本就不會客氣,他們全都拎着棍棒,誰敢囉裡囉唆,他們就是一頓亂棍,打個半死之後,直接扔在路邊。
這是拉佩訂的規矩,而這幫人絕對樂意執行。
往北跑的並不是只有女人和孩子,也有男人,他們全都爲自己的機靈而沾沾自喜,卻不知道他們早就被盯上。
大多數男人還是帶種的,拿着火槍往碼頭跑。也有一些人什麼也沒拿,光着雙手去集合,這些人有的已經把火槍賣了,有的沒賣火槍,而是巴望着再拿一把。
“沒槍的人到我這裡來!”在碼頭邊上,一個身材很高,滿臉絡腮鬍的大漢拎着一隻鐵皮喇叭大聲喊道,在他的身後有一條很長的小巷。
那些沒拿槍的人根本沒想太多,順着小巷就走進去。
小巷的盡頭有一座很大的院子,沒拿槍的人被勒令排好隊,四周站着一圈警察,那些警察全都一臉冷笑。
此刻最熱鬧的地方就是靠海的三座區,這裡已經被劃成戰區,碼頭工人和苦力正拼命地搬運沙包,這些沙包被堆疊起來,成了大大小小的工事。
市民被編成一支支臨時的小隊,安排在陣位上。每個陣位都有兩個警察負責,這些警察擔任的是軍曹的職務,除此之外他們還負責一件事——分發頭盔,頭盔是用兩片鐵片衝壓而成,中間再用鉚釘合在一起,絕對是粗製濫造的貨色,但是戴着這玩意至少能夠給人心理上的安慰。
“全都把槍架好,回憶一下平時是怎麼練的,用不着緊張,把那些海盜想象成靶子就行。放心,有那麼多槍,海盜根本就衝不進來。”
“大家聽我的號令,我叫你們開槍,你們再開槍,誰如果不聽命令,我有權將其當場擊斃。”
“在我們的背後有一個神射手,他的槍正指着老子的腦袋,所以我沒辦法逃,但你們看到我手裡的槍嗎?兩把短槍,總共十二發子彈,這是爲那些想臨陣脫逃的人準備的,因此你們也別想逃。”
所有警察都在做着戰場動員,他們和手下的“士兵”以往並不認識,不得不臨陣磨合,雖然磨合的方式粗糙又暴力,但是絕對有效。
時間一點點流逝,港口漸漸恢復平靜。
突然,街道上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輕響。
很多人排成長隊朝着碼頭而來,那金屬碰撞聲來自他們的腳下,他們的右腳全都帶着鐐銬,長長的鐐銬鎖在一起,讓他們無法逃脫。
這些人全都是沒拿槍卻跑過來集合的倒黴蛋,他們之中有不少人已經把槍賣了,不過能夠來集合,至少證明他們還有良知,拉佩打算給他們一次機會。
至於那些跟着老人、女人和孩子逃到北面去的膽小鬼,此刻都已經被抓起來,這些人大部分都把槍賣了,只有很少數有槍卻沒膽子,此刻這些人也被鎖住往這邊趕。
最後就是那些自作聰明,躲在家裡不肯出來的人,漢德和他的手下正牽着狼狗到處搜索,抓到就押走,這些都是“失蹤人口”。
所有這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在海面上,一艘艘漁船駛過炮臺,朝着遠處而去,他們事先都得到警告,這時候不能進港,只能避往東面的海域。如果那邊也有海盜船,那麼他們就在東面唯一的一片淺灘上岸,然後跑回城裡。
此刻唯一還有些不明就裡的就只有幾艘商船,他們原本正打算靠岸,但是岸邊劍拔弩張的情況把船上的人全都嚇壞,因此猶豫不決,不過他們很快就用不着猶豫,因爲港口警衛隊的船已經靠上去。
港口警衛隊前任隊長正是被拉佩一手拿下的小穆雷第,當初拉佩不得不避走馬內,一個原因是和賈克卜對上,另一個原因就是得罪老穆雷第。
現在老穆雷第已經被趕下臺,拉佩卻強勢迴歸,港口警衛隊就慘了,連消防隊、郵差、黑幫分子、走私販子都被委以重任,他們卻沒有任何事做,而此刻他們的陣地也被安排在碼頭邊上,這是最靠前的位置,也是最危險的位置。
不過這也不能算是公報私仇,畢竟守衛碼頭原本就是港口警衛隊的職責。
時間漸漸流逝,塔倫外面的海面上漸漸出現許多船隻,而且還有船隻正陸陸續續到來。
這些船看上去很雜亂,有排槳船,大部分都是中、小型,只有三艘大型的排槳船,這是真正的海盜船。也有武裝商船,乘這種船的有真正的海盜,也有客串的海盜,譬如烏迪內斯的那些同行,又或是緝私隊的人,甚至有可能是普通的商人,他們得到消息後趕過來客串海盜。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船,譬如漁船、兩桅的快帆船,乘這種船的天知道是什麼貨色,有可能是漁夫,也有可能是小船主,基本上都是來渾水摸魚的,反正當海盜不需要什麼資格證書,把臉一蒙,誰都可以是海盜。
這支龐大卻顯得亂七八糟的船隊顯然是以那三艘大型排槳船爲首,其中最顯眼的那艘排槳船掛着的船帆是紅色的,如血般紅,迎風一吹,方圓數十米都能夠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這艘船上的人也令人膽顫心驚,他們的身體全都異常魁梧,個個身高兩米以上,穿着厚重的鎧甲,那些鎧甲長滿赤紅色鐵鏽,愈發讓他們顯得猙獰可怖。
在這艘令人不寒而慄的大型排槳船的船頭,一個身高超過兩米的巨人站在那裡,他同樣穿着一身鎧甲,不過他的鎧甲與衆不同,通紅似血,鎧甲的表面還不停扭曲蠕動着,浮現出一張張人臉。
此刻,這個巨人拿着望遠鏡注視着港口。
“很不錯,果然已經有了準備。”那個巨人呵呵一笑。
“你還打算進攻嗎?”
在那個巨人的身旁有個殘廢老頭,看上去六十多歲,頭扁扁的,額頭低矮,大餅臉,塌鼻樑,身體乾瘦又佝僂,他坐在一張椅子上,那張椅子看起來像是蜘蛛,有着八條毛茸茸的節肢長腿。
“爲什麼不呢?那個混血佬好不容易認清事實,知道自己再怎麼做都不可能得到別人的認同,我們怎麼能夠辜負他的期望?”巨人冷嘲熱諷道。
“但是城裡有兩個甚至三個大師,他們可不是省油的燈。”殘廢老頭提醒道。
“那又怎麼樣?他們畢竟不是本地人,讓他們爲了一羣不認識的人拼命,這可能嗎?再說,就算有三位大師又如何?他們帶了幾個手下?賈克卜手裡雖然只有二十幾人高階,但這幫人一旦聯手,高階、中階、低階互相配合,還是挺麻煩的。顯然對面的大師倒是不少,其他人卻只是一盤散沙。”巨人很輕蔑地道,他轉身朝着船艙走去,道:“反正還早,我去補個覺,沒事的話不要來煩我。”
“一盤散沙?”殘廢老頭自言自語道,搖了搖頭,不過他沒有堅持什麼。
隨後,殘廢老頭縱身一躍,那形如蜘蛛的椅子居然異常靈活,轉眼間就跳到旁邊的船上,緊接着又跳上另一艘船,沿路的那些海盜對殘廢老頭全都畢恭畢敬。
殘廢老頭的目標是另外一艘大型排槳船,那艘大型排槳船是三艘船中最樸素的,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船長是一個四十五、六歲的中年人,滿臉滄桑,神情有些木然。
看到殘廢老頭過來,那位船長冷冷地問道:“老妖,你怎麼過來了?”
“我剛去了血魔那邊。”殘廢老頭說道。
“他肯定一點都不在乎。”中年船長料到血魔會是什麼反應。
“你猜得沒錯,那傢伙覺得對面是一盤散沙。”殘廢老頭操縱着座椅跳上那艘船。
“一盤散沙嗎?”中年船長看了四周一眼,說道:“我覺得這邊或許更適合一些。”
“我覺得這次恐怕不妙,就算二十年前的塔倫也沒現在這樣步調一致,更不用說還有這麼多槍,聽說那幫人一口氣發六萬五千多把槍,這手筆夠大的。”殘廢老頭嘖嘖連聲。
“當然是大手筆,你我三家各二十萬比紹,不需要我們做別的,只要我們發起號召就行,這樣的手筆還不夠大嗎?”中年船長打了一個呵欠。
很早就有人提議攻打塔倫,但是這個提議根本打動不了老妖和中年船長,直到一個星期前一直替他們銷贓的商人突然帶來消息,有人願意出二十萬比紹請他們攻打塔倫,兩人才真的心動。
以老妖和中年船長的智慧,立刻就猜到之前提議攻打塔倫的是賈克卜的手下,而之後出錢讓他們發起號召的人肯定是拉佩,理由很簡單,賈克卜是個窮鬼,根本拿不出六十萬比紹,而拉佩的特點恰恰是肯砸錢。
連老妖和中年船長都聽說過馬內的血色之夜。拉佩一下子扔二十幾萬比紹,把西弗手下比較重要的頭目殺了個乾乾淨淨,更不用說之後砸下去的那六十六萬比紹,硬生生砸出一個勳爵頭銜。
塔倫能拿得出這麼多錢的人或許不少,但是肯這樣砸下去的絕對沒有第二個人。
“你覺得他想得到什麼?”殘廢老頭問道。
“我不知道,也沒必要想那麼多,他想借刀殺人也好,想對付賈克卜也好,想借此控制塔倫也好,這都和我無關,反正我拿錢辦事。”中年船長很明顯也琢磨過,但是他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可能性實在太多,但是沒有一種情況值得砸六十萬比紹下去,更不用說還有那些槍支的費用,兩筆投資加起來超過一百五十萬比紹。
中年船長實在看不出來,塔倫有什麼東西能值這麼多錢?
“那你有什麼打算?”殘廢老頭又問道。
“還能有什麼打算?我召集這麼多人,且我來了,已經盡到職責,完全對得起那二十萬比紹,接下來我打算看戲。”中年船長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啊,看戲,大家一起看戲。”殘廢老頭笑了起來,他也是這麼打算的。
“血魔呢?”中年船長問道。
“他說要補個覺。”殘廢老頭說道。
中年船長點了點頭,他很清楚血魔這個傢伙殘忍好殺,每一次行動之前總是興奮得睡不着覺,這一次如此反常,顯然他也感覺到不對勁。
“不過我覺得他未必憋得住,一旦見了血,這傢伙的眼睛肯定會發紅,到時候就什麼都不管了。”殘廢老頭呵呵一笑。
塔倫是一座靠海的山城,從市政廳頂樓靠海的房間就可以看到港口,此刻有好幾雙眼睛正盯着海面,盯着那一艘艘海盜船。
“數量真是不少啊!整個南部海域的海盜恐怕都來了吧?”貝爾福特子爵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貝爾福特子爵不像其他人那樣有自信,二十年前他曾經面對過海盜,但是現在他已經老了,更何況以前進攻塔倫的海盜從來沒有這麼多。
“血魔、老蟲子和海軍上將都已經來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同時進攻?如果是那樣的話,防禦的壓力會很大。”賈克卜喃喃自語道,此刻他並不在護衛隊的營地,事實上護衛隊的營地仍舊被警察團團包圍着。
除了賈克卜之外,被放出來的護衛隊成員還有五十幾人,他們都是炮手。正如當初拉佩要求的那樣,炮手們的妻子和兒女就在旁邊,開戰之前他們已經被關照過,如果連續十發沒有命中,他們和家人會一起完蛋。
“信號發出去了嗎?”傑克轉頭看了大魔法師安德雷一眼。
“早就發出去了,按照時間來算,他也該到了。”安德雷看了看天空,他說的當然是拉佩。
就在安德雷說話的時候,拉佩正在拼命往這邊趕。
趕路這種事沒有任何取巧的辦法,遠距離傳送那是傳說中的東西,魔法師們一直在研究,但始終沒有成功。也有一些魔法師嘗試將身體元素化,化作一團火或者一道閃電,想用這種辦法達到極高的速度,可惜也沒有成功的先例。迄今爲止,比較快的趕路方式仍舊只有那麼幾種。
此時拉佩變成了一隻鳥,一隻雨燕。
拉佩有一枚形態轉換戒指,這是從傑克那裡學來的,傑克也有一枚同樣的戒指。
形態轉換是一種非常特殊的魔法,易學難精,難度和變身之後的能力有關,像鳥、老鼠、貓這類的弱小生物就很容易變,可想變獅子、老虎、熊就有些難度,再往上是各種魔獸,據說有些專精形態變換的大德魯伊可以變成龍,再差勁的龍也是傳奇等級。
拉佩並不打算在這上面多花心思,他只需要初級形態轉換,也就是能夠變成鳥、老鼠或者貓,其中最實用的就是鳥,特別是雨燕,簡直是趕路的首選。
此刻的拉佩不停撲打着翅膀,真正的雨燕不會這樣做,它們大多數時間是在滑翔,爲的是節省體力。拉佩卻不在乎,變成雨燕後,他的力量變小了,但是體力沒變,而且他有着狼人的特性,體力是他的強項,可以一直這樣飛下去,始終保持最快的速度。
山川、河流、田野、村莊、叢林、山脈,這些紛紛在腳下滑過,然後是茫茫無際的大海,這段日子拉佩一直在南方徘徊,從這座城市到達那座城市,看上去離塔倫越來越遠,實際上直線距離從來沒有超過兩百公里。
在市政廳的頂樓上,那些大人物平靜地看着戰場,沒有憤怒,沒有恐懼,也沒有悲哀和憐憫。
“多麼壯觀的場面,戰爭的舞臺必然屬於火炮,騎士、重裝戰士、弓箭手……甚至魔法師都可以謝幕,這座舞臺上已經沒有他們的位置。”傑克喃喃自語道。
大魔法師安德雷轉頭看了傑克一眼,不過並沒有反駁。
賈克卜則皺起眉頭,如果是他和他的護衛隊面對同樣的攻擊,恐怕第一波攻擊過去後,他身邊的人就只剩下十位數。
“開玩笑,到哪裡去弄那麼多火炮?”貝爾福特子爵有些不以爲然,要不是他恰巧想起有這麼座倉庫,平白得了一千多門火炮,怎麼可能打出這樣的效果?
“造炮很難嗎?”傑克問道。
“不難。”貝爾福特子爵搖了搖頭。
“既然不難,就意味着只要有錢,要多少火炮都行。”傑克呵呵一笑。
貝爾福特子爵微微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
“我看到有海盜開始撤了。”賈克卜在一旁岔開話題。
“那都是打算渾水摸魚的傢伙。”傑克一點都不在意地說道。
顯然是被第一波的攻擊嚇壞,很多船正在調轉船頭,大部分是那種雜七雜八的小船,也有一些武裝商船。
“要不要封鎖港口?不然的話獵物就全都逃走了。”賈克卜問道。
只有在場的這幾個人知道,拉佩的目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海盜,從一開始他盯的就是那些客串海盜的人。
衆人的目光全都轉向傑克和安德雷。
“現在的問題是……”
傑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德雷打斷,道:“他已經到了。”
“他?不是他們倆?”賈克卜問道。
“賓尼派的那個特使雖然和我們有協議,不過他首先需要保證的是自己的安全,如果像另外一位特使一樣遭遇刺殺,那就什麼意義都沒有了。”傑克的話中意有所指。
賈克卜的臉頰肌肉微微抽動兩下,知道傑克是在嘲諷他,當初的那起刺殺事件和他脫不了關係。
安德雷卻沒心思管這些事,他擡起手,頓時一道紅光飛到半空中,驟然炸開。
這是信號,全面出擊的信號。
在港口的外面,在一片看上去什麼都沒有的海灘上,已經改名爲伯納的瓦蒙看着天空中炸開的紅光,轉頭說道:“現在輪到我們了,全體上船。”
隨着這聲令下,海灘邊上一陣光影扭曲,終於顯露出來,這裡密密麻麻全都是人,緊挨着岸邊的海面上停着一排炮艇。
那些人大半身材幹瘦矮小,額頭高,顴骨也高,小眼睛,鷹鉤鼻,眼窩深陷……這是尤特人的特徵。小部分人穿着護衛隊的制服。
沒有多少人知道,那個被警察圍攏着的護衛隊營地根本就是空的,那是做給別人看,營地裡面的人早在警鐘敲響的時候,就已經通過密道來到這裡,和水警二隊的成員會合。
這絕對是塔倫最強大的武力,護衛隊強的是個人實力,水警二隊則是人多勢衆。
“快,快點上船。”
“各自就位。”
“我開始點名了,點到的人就喊一聲。”
海灘邊上頓時變得熱鬧起來,作戰計劃已經演練過無數次,爲了掩人耳目,演練的場所是在護衛隊營地裡面,他們在地上畫出炮艇的俯視圖,把卷起的席子當作火炮,拿紡車當作輪槳,爲的就是今天。
“這船真夠矮的,趴着駕船,爬着開炮,能夠想出這玩意的真是天才。”
“但願這東西別出海就沉。”
“我一個堂堂的魔法師都沒有抱怨,你還抱怨什麼?”
到處都是抱怨的聲音,發出抱怨的全是那些護衛隊成員,特別是那些魔法師。
拉佩對於魔法師的運用非常另類。這些魔法師的作用只有三個,第一是給火炮加持強化術,這些火炮全被刻上“加固”的法陣,爲的是能夠裝填更多的火藥,炮艇的頂棚同樣刻有“加固”的法陣,這些頂棚是用三寸厚的木板拼成,上面還釘了一層一釐米厚的鐵板,再加上低緩的斜坡和“加固”的法陣,一般的炮彈打上去,很容易被彈開,造成跳飛。第二個作用是管彈藥庫,所謂的彈藥庫只是一隻狹長的鐵箱,和拉佩手裡的小包一樣,放在裡面的東西也會被縮小,所以鐵箱子體積不大,卻塞了不少彈藥。最後一個作用就是負責炮艇之間的聯絡。
“看來你們老闆還是不放心我們,讓魔法師做這樣的事實在大材小用。”在最前面的一艘船上,賈克卜的副官冷嘲熱諷道。
伯納瞪了這名副官一眼,冷笑一聲,說道:“你懂什麼,這叫魔效最高化,火炮的出現,把戰場的距離拉遠到一公里以上,基本上沒魔法師什麼事,所以最近幾場戰爭,魔法師的作用變得越來越小。老闆認爲魔法師與其用來攻擊,不如用於輔助,用來加強火炮的威力。加固術是初級魔法,開啓魔法袋也一樣,比扔一顆火球或者發一道風刃容易多了,一個魔法師可以管一艘船、二十門火炮,在一場戰鬥中,每門火炮就算只射擊六十發,也有一千兩百發,但是扔火球的話,就算高級魔法師也不會破百吧?”
“這叫魔法會計學,是老闆總結弗格森小隊的經驗,集合了五十名會計師和十名精算師,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推算出來的。”水警二隊的副隊長,一箇中年尤特人在旁邊插了一句。
“說得像真的一樣。”賈克卜的副官嘟囔道。
不過這名副官也就嘴硬,實際上他已經被唬住了。
“別再囉唆了!現在開船,左轉六十度,航速五。”伯納大喊一聲。
在伯納的身後,有五個護衛隊隊員踩着輪槳,嘴裡念着“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的號令。
輪槳被踩得飛快,捲起陣陣白浪,推着炮艇駛離岸邊。
離開海岸有五、六十米,伯納再次下令道:“正前方,全速前進。”
那五個護衛隊隊員飛快地踩着輪槳,號令變成“一二、一二、一二……”。
炮艇立刻狂飈起來,炮艇最高可以跑到七節,和馬匹慢跑的速度差不多,在船裡面算是很快的。
一個多小時後,那犄角般的出海口就近在眼前,遠遠的可以看到兩邊的炮臺上硝煙瀰漫,海面上不時激起沖天的水柱。
“告訴後面的船,結成扇形封鎖線,各自尋找目標開炮,先打小的,別急着打大的。”伯納轉頭對船上的那個魔法師命令道。
很快的,命令就傳達下去。
此刻正打得起勁的那些海盜早就注意到這支突然間出現在身後的艦隊,對於這種炮艇,他們並不陌生,但是這些炮艇有些超出他們的認知——海盜們熟悉的炮艇可沒有這樣的速度。
不過,真正的海盜並不感到慌亂,在他們看來,三磅的火炮只比牙籤粗那麼一點,就算被打中,也只不過是撓癢癢,威脅不大。
按照常理來說,也確實如此。三磅的炮彈直徑不到八釐米,捱上一發,頂多打穿一個小窟窿,用腳底板就能堵住。
不過那些客串的海盜就沒有這麼鎮定自若,他們原本就是烏合之衆,之前就已經被嚇壞,此刻更是亂成一團,有的衝上來,有的奪路而逃,也有一些轉頭返回港口。
轟——轟——轟——
炮艇開火了,所有火炮同時響起,炮管吐出的火舌有兩、三米長,噴出的硝煙瞬間將整片海面都遮蓋起來。
和碼頭的第一波攻擊一樣,這次炮擊的場面也異常可觀,十幾艘小船瞬間被打穿,木板紛飛,有些直接就解體,另外一些則緩緩下沉。
所有海盜都驚呆了,那些想渾水摸魚的兼職海盜被嚇壞,絕對沒想到會遭遇到這樣的攻擊。而那些真正的海盜則被火炮的威力鎮住,這根本不是他們熟悉的三磅小炮的威力。
不只是海盜那邊,塔倫這邊的人同樣也傻了,好半天,一艘艘炮艇中響起震天的歡呼聲。
在爲首的那艘炮艇上,那個魔法師拿起一根炮彈,倒過來倒過去看着。
炮彈確實是一根,樣子看上去就像箭矢,兩米多長,尾部是四片鐵皮尾翼。只看了一眼,魔法師立刻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這種炮彈,中間是一根食指粗細的鐵棍,周圍一圈是炸藥,尾部有一段很短的導火索,炮彈射出的時候導火索被點燃,一旦炮彈命中目標,導火索因爲慣性前衝,點燃炸藥,然後就是一聲巨響。
魔法師轉頭又看了那一包包用麻布包裹、圓柱形的發射火藥一眼,火藥量絕對有普通三磅火炮的兩、三倍,三磅鷹炮的射程原本應該是一點五公里左右,但是現在也可以打到三公里以上。
轟——轟——轟——
炮聲接連不斷,炮彈如同冰雹般朝着海盜們射去。
那些炮手全都打瘋了,原本三磅的小炮就以射速着稱,這些又是後裝火炮,開炮的速度就更快。
負責瞄準的人已經不再滿足於攻擊那些雜七雜八的小船,他們連那些排槳船都敢打,只有那三艘最大的船不敢招惹。
遠處的海面上木片紛飛、烈火熊熊。
突然一聲巨響,其中一艘排槳船爆炸,一發炮彈擊中船上的火藥艙,引爆了裡面的火藥桶,那場面絕對震撼人心。
而就彷彿約好似的,碼頭也突然間爆炸,那是一連串爆炸,很多海盜給被炸飛,甚至直接掀到岸上。
當初建造防禦工事的時候,沿着碼頭放了數百隻火藥桶,此刻這些火藥桶發揮出決定性的威力。
不知道有多少船隻被高高拋起,然後重重落下,所有船不管大小全被炸成碎片,船上的海盜紛紛落入海中,然後變成一具具屍體漂浮在海面上。
海盜崩潰了,已經登岸的海盜要麼跪地投降,要麼轉身跳進海里,而那些海盜船則紛紛調轉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