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籠罩住海面,如同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這道長長的迷霧好像一堵牆壁阻擋住海盜們的去路。
別說那些雜七雜八的船隻,就連排槳船也衝不過那密集的炮火,已經有不少排槳船被打沉,變成一堆或沉或浮的碎木板。
突然,所有船全都退開,中間讓出一條通道,三艘大型排槳船緩緩地駛過來,那艘掛着血色巨帆的排槳船在前,另外兩艘排槳船拖在後面。
這時,另外兩艘排槳船停下來,但是掛着血色巨帆的排槳船卻沒停下來。
每一艘炮艇上的火炮全都對準血帆大船,炮彈如同冰雹般射過來。
那艘掛着血帆的排槳船被擊中,爆炸聲連綿不斷,硝煙和火光籠罩住整艘船。炮擊停止了,那凝聚不散的硝煙阻擋視線,伯納不想浪費炮彈。
一陣狂風捲過,硝煙被吹散,只見那艘掛着血帆的排槳船被打得千瘡百孔,那血色巨帆更是如同蟲蝕的葉子般滿是洞眼。
“這怎麼可能?”
“那東西在癒合。”
“這真的是船嗎?還是活的生物?”
到處都是驚呼聲,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地看着那艘大船。
那面被打得殘破不堪的巨帆詭異地蠕動着,上面的洞眼漸漸變小,然後一個個消失。
“現在輪到我出手了!”
隨着一聲大喝,一道巨大的赤紅色身影凌空而起,朝着塔倫這邊踏步而來,他的手裡高高舉着一把長劍,劍長足有兩米,寬度和手掌差不多,絕對是一件只有巨人才能使用的武器。
那人是血魔,南方海域最有名的海盜,也是天底下最殘忍的海盜之一。
在血魔的身後,海水全都變成紅色,好像注入大量的鮮血般,那艘船上的海盜也紛紛跳下水,踩着血色的海面朝前衝去。
這是赤色衝擊波,血帆海盜團最有名的殺招,正是憑藉這招,這艘海盜船縱橫四海,無人敢擋。
砰——砰——砰——
海面上響起一連串爆炸聲,炸開的是一張張巨網,這些網互相交織在一起,把整片海面都包覆起來。
不只是海里,天空中也一樣,一張巨大的羅網綿延數裡,把血帆海盜團整個罩在底下。
與此同時,半空中突然間出現幾道人影。
這幾個人是憑空冒出來的,卻沒有一個人多話,一出現就朝着血魔圍攻過來。
“賈克卜,你這個王八蛋!”血魔破口大罵,他猛地一轉身,不顧一切地朝着其中一個人殺去。
又是一聲巨響,兩位大師級人物互拼的衝擊波朝着四面八方蕩去,底下的海水劇烈翻騰起來,以這兩個人爲中心,一道道數米高的波浪朝着四周擴散,離得最近的幾艘炮艇被捲來的浪頭直接打翻。那些踏浪而行的海盜更是躲都來不及躲,一下子就被捲入海中。
這一擊,絕對比當初市政廳外,拉佩和賈克卜的那次碰撞更加恐怖。
一道人影飛出去,這一次被打飛的是賈克卜,他原本就有傷,爲了這一戰,他讓牧師用神術幫他鎮住傷勢,但是這一擊讓他傷上加傷。
安德雷瞬間飛近,將手中魔杖輕輕一指,輕聲喊道:“恐怖、憎恨、惱怒、瘋狂。”
“這傢伙身上的血甲能夠抵消一切精神魔法!”賈克卜急了,大聲喊道。
安德雷早已飛回來,遠離血魔,這才說道:“我知道,我的魔法針對的並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身上的那件鎧甲。”
就在賈克卜和安德雷一問一答的時候,傑克也出手了,他的身體四周寒光閃爍,相移飛刀盡數出動,直接跳過血甲攻擊血魔。
“我要殺了你們!”血魔瘋狂地咆哮道,原本就巨大得嚇人的身體再一次膨脹。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一道虛無縹緲的祈禱聲:“讚美您,萬能的主,您的仁慈無所不在,請賜予我力量,我將以光明爲劍,正義爲矛,摧毀一切罪惡……”
彷彿是在和祈禱聲應和,港口那邊傳來陣陣鐘聲,鐘聲凌亂又嘈雜,整座港口的鐘全都敲響了,聚集在一起,聚攏在這片戰場的上空。
剎那間,拉佩的背後展開一對翅膀。
那是一對金光閃閃的翅膀,耀眼奪目,讓人無法直視。在拉佩的背後,一道巨大且虛幻的身影若隱若現,不過最晃眼的還是他手中的長劍,那把長劍散發出像太陽般的光芒。
幾乎同時,海中血浪翻滾,一座由枯骨拼成的魔法陣瞬間浮現。下一秒鐘,無數漆黑鏈條從魔法陣中射出,這些鏈條沖天而起朝着血魔纏上去。
“這是什麼?”
血魔大駭,他連連閃避,但是不管怎麼閃,鎖鏈仍舊纏在他身上,更詭異的是這些鎖鏈像活的一樣,延伸出無數觸鬚迅速滲透進他的血甲中。
原本血甲上不時浮現出的一張張面孔,此刻同時冒出來,它們的神情不再痛苦,而是憤怒、憎恨、狂暴。
還沒等血魔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輕響,就像細語呢喃般,緊接着一把纖細的刺劍穿透他的身體。
出手的是一個刺客,瓦克利身邊的那個大刺客,以往從來沒人看到過他出手。
血魔暴怒,手中的巨劍橫斬而出,此刻他只想帶上一個人同歸於盡。
沒人能夠躲過血魔暴怒的一劍,那個大刺客同樣不能。
大刺客被攔腰斬成兩段,不過緊接着他的兩半身體就隨風化去,原來只是一道虛影,大刺客早已不在原來的地方。
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直到此刻拉佩纔出手。
血魔沒辦法躲閃,他已經被那詭異的鎖鏈徹底困住,只能勉強擡起手中的巨劍。
金光爆閃,刺得血魔兩眼發痛,無盡的聖光如同山嶽般壓下來,壓得他無法喘息。
血甲上的一張張人臉拼命掙扎着,景象就如同血液沸騰般,突然一張人臉掙脫出來,緊接着它狠狠地咬在血魔的脖頸上。
越來越多人臉掙脫出來,血魔的身上全都是一張張人臉,它們在不停啃噬着。
叮——
一道清脆的破碎聲響徹天際,那把常人根本難以撼動的巨劍崩碎了。
“不!”血魔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嚎聲,一道金光從他的頭頂直劈到腳底,身體從中間被一切爲二,還沒等到落入海中,就在那刺眼的金光中紛紛崩碎。
同時崩碎的還有那些詭異的黑色鎖鏈和無數人臉,崩碎的人臉化作一道道半透明的身影,它們的臉上再也沒有痛苦,也沒有憤怒、憎恨和狂暴,只有解脫的喜悅。
“這傢伙可真不容易殺。”拉佩把劍收起來。
“任何一個大師都不容易殺,要不是這傢伙自己找死,跑到咱們家門口,再加上事先判斷錯誤,沒想到會被這麼多人圍殺,要不然想殺他絕對沒有這麼容易。”傑克說了一句中肯的話。
不過這話別人聽着還好,唯獨賈克卜的臉頰肌肉不停抽搐着,因爲這話對他也一樣合適。
當初賈克卜什麼都不知道就急匆匆地跑去市政廳找麻煩,同樣也是跑上門找死,要不是拉佩沒打算殺他,此刻他恐怕已經和這個海盜頭目一樣。
更令賈克卜感到恐懼的是那射出黑色鎖鏈的枯骨法陣,血魔的死有一半功勞來自於這座法陣,那黑色的鎖鏈不但讓血魔無法逃脫,還導致那件血甲反噬其主,直接廢掉血魔最強的一張底牌,這招怎麼看都像黑魔法。
不只是賈克卜,那個大刺客也有同樣的想法。
一直以來大家都在猜測,拉佩身後的大師到底有幾人,是兩人,還是三人?
此刻,賈克卜和那個大刺客再也沒有任何懷疑,絕對是三人,這個藏頭露尾的人是黑魔法師,十之八九是教拉佩黑魔法的人。
“接下來怎麼辦?”
賈克卜捂着胸口,看着底下那兩艘大型排槳船,剛纔和血魔硬拼一記,他受傷不輕。
“那兩個人還算可以,沒必要趕盡殺絕。”傑克說道,這是他、拉佩和比格·威爾三個人商量好的。
“我還得去淨化血魔的那些手下。”拉佩裝出一副虔誠的模樣,他如同天使般飛臨人間,朝着海面緩緩落下,同時降下一片絢爛的金霞。
此刻血魔的那些手下正在海里掙扎,拼命想要游回船上,此時金霞籠罩在他們身上,瞬間把他們身上的傷全都治好,還讓他們感到異常振奮,膽氣過人,甚至境界也被強行拔高一個等級。
實際上那片金霞是好幾種神術,有祝福、治癒、祈禱、活力無限。
“我願意投降。”
“我投降,我懺悔。”
“我有罪,我願意接受救贖。”
那些海盜大聲呼喊着,他們滿臉虔誠……下一秒鐘,他們的臉上浮現出一根根黑紫色血管,皮膚開始發紅,身上開始冒煙,轉瞬間就燃燒起來,彷彿一根根漂浮在海中的火把,拼命地掙扎,拼命地慘叫,拼命地哭號,那場面就像地獄中的景象。
一道金光朝着港口飛去,拉佩並沒有大開殺戒。
傑克、安德雷早就回去了,瓦克利身邊的那個大刺客也走了,他不知道用的是什麼辦法,身體瞬間消失。賈克卜沒有這幫人的本事,只能凌空而行,不過他沒回港口,而是隨便找了一個地方落下。
到了這個地步,那些海盜對於攻打港口都已經沒了想法,只求能夠逃回去。此時海盜船四散開來,有的朝着炮艇組成的防線衝過來,有的則駛往岸邊。
“開炮!能夠打沉幾艘就是幾艘,這可是難得的實戰機會,那幫海盜全都已經嚇破膽,不敢衝上來和我們接舷的!”伯納大聲下令道。
轉瞬間,轟隆隆的炮聲再一次響成一片。
硝煙瀰漫,火光亂閃,水柱沖天,木板紛飛,一艘接着一艘海盜船被打沉或者轟碎。
隨着距離的接近,這邊的火炮打得越來越準,威力也越來越恐怖。
不過隨着距離接近,那些海盜船也有機會開火,他們的炮彈打在炮艇上,大部分被彈開,不過也有小部分打穿船板。
兩邊的距離越來越近,相對於火炮的射程來說,這已經是拼刺刀的距離。
“散開,讓大家散開,我們有速度的優勢,沒必要和他們拼命。”伯納再一次下令。
伯納的命令迅速傳遞下去,防線瞬間斷開,所有炮艇都動了起來,朝着外海駛去。
這些炮艇吃水太淺,並不適合外海,好在這個季節塔倫周圍的海域還算平靜,除了幾道大浪頭讓炮艇顛簸上下,還打溼了頂棚,其他倒也沒什麼。可若不再組成防線,炮火的密集度也會不如前,擊沉海盜船的效率更是大大不如。
有些海盜船衝出去,那些海盜拼命逃跑,根本無心戀戰。
能逃出去的大多是真正的海盜,清一色的排槳船,其中就包括另外兩艘大型排槳船。
那些雜七雜八的海盜船被扔在後面,它們成了炮艇的靶子,特別是那些圓滾滾的武裝商船,它們跑得慢、火炮少、塊頭大,絕對是最好的目標。
密集的炮火再一次覆蓋這片海域。
“投降,我們投降!”一艘海盜船的船長揮舞着白色毛巾,大聲呼喊道。
有了先例,越來越多海盜船掛起白旗。
也有些海盜不甘心投降,又擔心逃不掉,乾脆朝着海岸衝去,打算棄船登岸,從岸上逃跑。
“通知港口警衛隊,讓他們負責接收這些投降的海盜。”伯納命令道,他把這個光榮又危險的任務扔給港口警衛隊,反正誰都知道那幫人是後孃養的,髒活、累活、送死的活儘管交給他們就是。
“總算結束了。”旁邊的副官伸了一個懶腰。
“還沒呢!”伯納朝着外海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上,有另外一支船隊正緩緩而行。
這支船隊的規模不大,只有兩艘大型排槳船,不過排槳已經換成輪槳,用的人少了幾倍,速度卻快了許多。
這兩艘排槳船的後面拖了兩條繩索,繩索後面拽着十幾艘炮艇。
這裡是遠離陸地的外海,波濤洶涌,炮艇的船舷太低,被海浪一次又一次涌上頂棚,好在出發之前做的防水處理效果不錯,就算完全被海浪淹沒,也沒有水滲透進來。
負責率領這支艦隊的是保羅,副手是西爾維婭,船上的每一個人都是拉佩的直屬手下,是真正信得過的人。
突然頭頂上響起一陣風聲,緊接着兩個人重重落下,過了片刻,又有一個人飄落下來。
落下的那兩個人是拉佩和傑克,飄落的這位是安德雷。
其實拉佩和傑克可以自己過來,傑克也有形態轉換戒指,變只鳥什麼的非常容易,而拉佩雖然已經用掉戒指,但是初級形態轉換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魔法,一次性卷軸多的是,多次使用的法符也有不少,前者只要一百多比紹,後者按照施法次數,從幾百到上千比紹不等,反正對拉佩來說,這點錢不算什麼。只不過有大魔法師安德雷在,他們也就沒必要白浪費力氣。
“現在離班克納特羣島還有多遠?”落到船上後,拉佩首先問道。
班克納特羣島就是船隊的目的地,也是拉佩最終的目標。
原本拉佩沒打算和海盜開戰,他是被迫無奈不得不戰,因爲打仗就是燒錢。
拉佩不在乎錢,但是他不想做虧本生意,必須想辦法把錢賺回來,班克納特羣島就是拉佩看上的戰利品之一。
班克納特羣島在塔倫南面偏東一百二十公里的地方,由一連串島嶼和暗礁組成,其中有兩座大島嶼最爲有名。
一座叫要塞島,這是一座非常詭異的島嶼,呈不規則的三角形,頂部是平的,土壤肥沃,綠草如茵,四周一圈是懸崖峭壁,就像一道城牆似的,這道天然的城牆高達八十米,別說攻打,要爬上來都很困難。
另外一座島叫天堂島,在這座不算太大的島嶼上有高山、沙灘、可以避風的深水環礁、瀑布、溪流和湖泊,也有肥沃的土地,甚至還有鐵礦,這裡有着生存需要的一切。
可惜,天堂島是海盜的天堂。
住在天堂島上的人差不多有一、兩萬,相當於一座小型城市,這裡的居民大多是海盜,也有走私販子、僱傭兵和通緝犯,總而言之都是些亡命之徒。
在過去的一個世紀,王國曾經兩度派兵攻打天堂島的海盜,兩次都撞了個頭破血流,最後不得不狼狽撤軍。
事實上,塔倫原本只是一座小漁村,就是因爲要討伐班克納特羣島的海盜,選擇了離羣島最近的這座漁村作爲港口,專門負責物資補給。
拉佩之所以敢打這片羣島的主意,是因爲此刻島上的人全都去攻打塔倫,島上肯定沒多少人。
時間漸漸流逝,突然拉佩看到前面有艘單桅快船。
這艘船看到拉佩等人,居然靠近了一些,可過了片刻卻調轉船頭,似乎要逃跑。
“應該是海盜的警戒船,要不要派一艘船追上去,把他們扣押起來?”保羅問道,這個人性格有問題,但不意味着他傻,一旦兩軍對壘,他自然會收起軟心腸。
“算了,這件事交給我吧。”拉佩嘆了一口氣。
拉佩再一次感受到魔法師太少的無奈,特別是中、高階魔法師,之所以需要中階魔法師,是因爲從中階開始,魔法師就能飛了,是真正的飛行,而不是滑翔或者飄浮。
拉佩在魔法上的境界並沒到中階,不過他有其他魔法師沒有的本事,他縱身一躍,踩着海面朝着那艘快船追去。
這只不過是在腳下製造一片力場,用來承受身體的重量,這片力場必須有承載體,譬如海水,換成空氣就不行。
拉佩跑得很快,他每一次蹬踏,身體就會往前射出十幾米,不像奔跑,反倒更像飛行。
之前那艘船爲了看清楚這邊的情況,所以靠得太近,之後調轉船頭又花了不少時間,導致速度減慢,此刻兩邊的距離只有五、六公里。這樣的距離對於一般人絕對追不上,但是對於拉佩來說,也就兩、三分鐘的事。
眼看着兩邊的距離越來越近,那艘船上的人顯然知道無法逃脫,居然放出幾隻鴿子。
看着那些鴿子,拉佩只能乾瞪眼。
火炮的出現,使得魔法師越來越沒有用武之地,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距離,大部分魔法的作用距離在一、兩百米之間,最遠也不過一公里,但火炮卻可以輕而易舉地打到一公里之外。
當然,超遠距離施法並非做不到,不過那是大師們的特權,到了傳奇等級,甚至可以隔着幾百公里製造一場雪崩或者讓一座火山噴發。
“真不想這樣。”拉佩輕嘆一聲,緊接着打了一個響指。
頓時有幾團煙霧從拉佩掛在腰上的一隻扁壺內飛出來,在半空中凝聚成人形。
這些由煙霧組成的人形非常恐怖,只有一張骷髏臉,還有兩隻枯骨般的手,其他部位全都朦朦朧朧,倒是和傳說中的死神有幾分相似。
“殺了它們。”拉佩朝着天空中的那幾只信鴿指了指。
咻的一聲,那些怨靈朝着信鴿追去。
靈體的速度確實很快,眨眼間就追上那幾只鴿子,其中一道怨靈嗖的一下鑽進鴿子體內。
那隻鴿子翻滾着從天空中掉下來,轉眼間落入海里。
眨眼間的工夫,所有鴿子全都掉進海里。
拉佩冷冷地看着那艘快船,看着船上那些慌亂的人,他原本只想扣留他們,現在他沒興趣了。
片刻後,海面上多了一堆破碎的木片和幾具浮屍。
離班克納特羣島越來越近,一路上遇到的船隻也越來越多。
拉佩乾脆放了十幾只小精靈在半空中,監視方圓二十公里內的一切動靜,一旦發現有船隻,他就立刻放出怨靈,這些怨靈會偷偷鑽進籠子把信鴿殺死,然後侵入那些海盜的體內,製造幻覺,讓他們自相殘殺。
“你越來越有黑魔法師的氣度了。”傑克評價道。
“你以爲我想用那些怨靈?除此之外我沒別招可用。”拉佩很無奈。
魔法師也不是沒有超遠距離攻擊的手段,魔偶、魔寵、傀儡、亡靈都能夠跑得很遠,一旦它們擁有攻擊手段,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超遠距離攻擊,只不過以前拉佩沒這樣的需求罷了。
“你們閉嘴吧!班克納特羣島就要到了,雖然大部分海盜都去了塔倫,但是想攻佔這裡好像也不容易。”安德雷打斷拉佩和傑克的爭論,道。
安德雷攤開手掌,掌心中立刻多了一面水晶圓盤,圓盤中映照出星星點點的光芒,上面有三團光芒最是明亮,其中一團代表他們,另外一團在遠處,最後一團則在海中。
“海里有東西?”傑克皺起眉頭。
“傳說班克納特羣島有海怪盤踞,那頭海怪是最早佔據這裡的海盜頭目豢養的,是那些海盜的守護神。”拉佩身爲塔倫人,從小聽着海盜的故事長大。
“看來這不是什麼傳說。”安德雷說道。
“這片羣島被海盜佔據已經有六個多世紀,什麼樣的海怪能夠活這麼久?”拉佩感到不可思議。
“很多。”安德雷說道。
“魔法生物的壽命大多很長,一隻普通的魔鳥就能活五、六十年,魔狼的壽命則在八十歲到三百歲之間,這要看品種,魔象更長,可以活到五百歲以上,不過和爬行類相比,還算是短的,很多魔蛇、魔蜥蜴能活一、兩千歲,至於傳說中的龍就更不用說。”傑克替拉佩加強知識。
拉佩對魔獸並不是一無所知,不過他的知識來自佛勒的那幾本圖鑑,裡面全都是解剖圖和哪些材料能夠派上用場,卻沒告訴他這些魔獸是什麼習性,能夠活多久。
“但願這不是一條龍。”拉佩的神情有些凝重。
“那東西過來了,而且島上的人似乎也已經發現我們。”說着,安德雷取出法杖,以往施法時他從來沒有用過法杖。
法杖不同於魔杖,法杖一般很長,安德雷的這根法杖就長達一米五,樣子看起來有些古怪,就像一根老樹藤,頂部似乎是一棵小樹,不過沒有葉子,只有枝幹,每一根樹枝的末梢都鑲嵌着一顆很小的寶石。
只見安德雷高高舉起法杖,嘴裡唸唸有詞,好半天,他將法杖朝着海里一戳,剎那間一道波光劃過,朝着四面八方盪開。
此時,晶盤中那第三團光芒停了下來,似乎在忌憚些什麼,開始圍繞着船隊遊走,不敢繼續靠近。
“不是龍。”安德雷異常肯定地說道。
拉佩和傑克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東西既然能夠被安德雷佈設的法印震攝住,說明這東西實力算不上很強,不過這東西沒有調頭就走,也不會太弱。
“這玩意生在海里,肯定擅長水戰,魔法生物的體能絕對比人強,更不用說魔力,我們三個人未必收拾得了它。”安德雷不喜歡打沒把握的仗。
“那就儘可能別打。”拉佩也不喜歡輕易開戰,道:“這傢伙有智力嗎?”
“應該有。”安德雷不太敢肯定,照理說魔法生物都有智力,但是特例也不少,道:“我試試看能不能和它交流一下。”
“我這邊有一個獵人,你看看他能不能派上用場。”拉佩突然想起烏迪內斯介紹給他的那三個高階,其中一人就是獵人。
獵人熟悉動物,高階獵人大多能夠和動物交流,更不用說有智力的魔法生物。
“可以。”
安德雷樂得有人幫忙,他擅長的是心靈魔法,讓他和魔法生物交流,絕對沒問題,但是讓他說服魔法生物,就不是他擅長的。
這就好比談生意,某人是語言大師,精通十幾國語言,也是民俗大師,知道對方的喜好和忌憚,但是這並不意味着他能談成生意,那根本就是兩碼事。
拉佩立刻吩咐下去。
那三個人在另外一艘船上,很快他們就跑過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三十歲不到,方臉濃眉,皮膚黝黑,而且油膩膩的,他的身後揹着一對車輪大斧。緊跟在後面的是兩個女人,也是三十歲不到,前面那個穿得一身綠,還戴着一頂綠帽子,帽子旁邊插着一根老鷹的翎毛——還好是個女人,要是男人就太晦氣,身後斜揹着一張長弓,那張弓非常詭異,看上去像活的樹枝,居然還長着樹葉和芽孢。另外一個女人穿着灰褐色帶帽兜的狐皮上衣,那個帽兜就是狐狸的腦袋,把帽子翻起來的話,再往草叢裡面一趴,整個人就像是一頭狐狸。
“是您叫我?”那個女獵人走到拉佩面前,微微鞠了一個躬。
這三個人和拉佩之間的關係不只是傭兵和僱主那麼簡單,拉佩給了他們每人一套功法,嚴格算起來他們之間還有一層師徒關係。
這和瓦蒙的情況差不多,不過瓦蒙是騎士學院出身,並不講究這套東西,在騎士學院裡面只有教官,沒有老師。
這三個人就不同了,他們都是師徒傳承,對這套規矩非常重視。
“是安德雷大師有事找你。”拉佩乾脆把這個麻煩扔給安德雷。
女獵人頗有些意外,她轉頭看向安德雷。
“是這樣的,水裡有一頭魔法生物,實力很不弱,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夠和它相安無事。我倒是有辦法和它交流,但是我從來沒和魔法生物打過交道,不知道怎麼說服它。”安德雷解釋了一下讓女獵人過來的原因。
女獵人皺着眉頭,猶豫一會兒才說道:“我可以試試,您有什麼辦法讓我能夠和它交流?”
“很簡單。”
安德雷將手中的法杖輕輕貼在女獵人的額頭上,下一瞬間,她的身後出現一道虛影,這道虛影有點像幽靈,但是面容卻比幽靈清晰很多。
女獵人像睡着似的,但虛影卻顯得異常靈動,臉上的表情很豐富,更像是個真人,此刻正驚奇地看着自己的變化,然後又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本體。
“你試着活動一下。”安德雷道。
女獵人的虛影瞬間一閃,一下子飛到船舷外面,緊接着又是一閃,已經飄到十幾米外的地方,那速度絕對快如閃電。
“很不錯。”安德雷讚許地點了點頭,然後掏出一塊懷錶看了看,道:“你有二十分鐘。”
“如果過了時間怎麼辦?”女獵人的本體問道,此刻的她就像在說夢話似的,聲音低沉而且含糊不清。
“沒什麼,就像從夢中醒來。”安德雷解釋道。
“如果受到攻擊呢?我會不會受傷?”女獵人繼續問道。
“一般的攻擊不會,但是精神類的攻擊就難說了。”安德雷不打算隱瞞。
聽到這番話,女獵人反倒放心,如果安德雷信心滿滿地告訴她沒有問題,她反倒會有所懷疑。身爲傭兵,經常會遇到冷酷無情的僱主,爲了達到目的,根本不管手下的死活。
至於冒險,女獵人並不在乎,從她成爲傭兵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做好冒險的準備。
下一秒鐘,那道幽靈般的虛體就沒入海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船隊繼續在往前航行,女獵人卻沒有傳回來任何消息。
地平線上出現一座島嶼,緊接着又是一座島嶼,水流也變得紊亂起來,到處可以看到亂卷的漩渦。
拉佩知道有漩渦的地方,底下肯定有礁石。
“把纜繩放開,叫後面那些炮艇脫鉤,讓它們在前面探路。”拉佩命令道。
在這種地方,輪槳絕對比風帆有用,那些炮艇的吃水又淺,還可以原地打轉,反倒比大船要安全得多,最重要的是炮艇的前端裝了兩根撞角,如果底下有礁石,首先撞上的是那兩根撞角,頂多撞角折斷,船體不會有太大的損傷。
命令迅速下達,很快十幾艘炮艇就跑到前面探路。
船隊放慢速度,三艘大船乾脆放下風帆,完全憑輪槳推進。
“我看到了!前面有一座大島,樣子像倒過來的簸箕,上面有座山,還有很大一片海灘!”桅杆頂上的瞭望手突然大喊起來。
“那十之八九是天堂島!”拉佩喊道:“你負責指引方向!”
“明白,船長。”瞭望手回答,不過緊接着又喊道:“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我看到有幾艘排槳船正朝着我們這邊過來!”
“看來,不是所有海盜都去搶劫了。”
傑克開着玩笑,這原本就在他們的預料中,畢竟海盜再散漫,也肯定明白老窩必須有人看守。
“讓炮艇迎上去。”拉佩命令道。
之前的那一戰,讓拉佩對這些炮艇很有信心,而且留守的海盜沒有見識過這些炮艇的威力,免不了會有所輕視,在猝不及防之下,絕對會吃大虧。
拉佩的話音剛落,那個像是睡着的女獵人終於開口,如夢囈般含糊不清地說道:“大師,我看到她了,她不是什麼魔獸,而是娜迦,不過她受了傷。”
“娜迦?”
衆人同時一愣,傑克、安德雷和拉佩對望了一眼。
“她是什麼顏色,有幾條手臂?”拉佩立刻問道。
“青灰色,手臂有三條,全都在單邊,她這一側的臉也傷得不輕,還失去了後半截身體。”女獵人嘰裡咕嚕地說道。
“六臂娜迦,娜迦中的上位者,天生的大劍客,什麼東西能夠把六臂娜迦弄得這麼慘?”安德雷倒抽一口涼氣。
“問一問她爲什麼在這裡?是不是和島上的那些海盜有協議?告訴她,我們代表國王前來討伐海盜,如果她保持中立,事後我們會給予她補償,她和那些海盜不管有什麼協議,我們都照辦。”拉佩開出最好的條件,既然知道對方是娜迦,那他肯定要儘可能拉攏。
娜迦被稱作爲海族,是海洋的主宰。
陸地上的主宰一直在改變,曾經是龍族的天下,後來精靈和矮人成了陸地上最強大的兩個種族,然後是獸人崛起,之後獸人中的一支——人族憑藉聰明的大腦戰勝了其他族羣,最終成了這個世界的主宰。
但是在海里,龍族漸漸消亡後,主宰者就始終是娜迦一族,從來不曾改變過。
娜迦上半身像人,下半身像蛇,一般都是青灰色,不過也有一些是深紫色,後者是娜迦中的控法者,類似牧師兼魔法師的身份,地位非常高貴,基本上所有王族都是深紫色的。至於青灰色的娜迦也是有區別的,一般只有兩條手臂,擁有四條手臂的就相當於人族中的騎士,而六條手臂的則是領主。
不過六臂娜迦和人族的領主可不一樣,人族的領主很多是廢物,完全靠血統才擁有那樣的身份,娜迦則完全憑藉實力,六臂娜迦一旦成年,就擁有大劍客的實力,稍微努力點,完全有可能更上一層樓,成爲傳奇劍客。
娜迦晉升傳奇境界遠比人族容易許多,天賦就擺在那裡,更不用說壽命遠比人族長,熬資歷也熬成傳奇了。
更恐怖的是娜迦中不乏天才,有可能再往前踏出一步,不但能掌控法則,還能扭曲法則,改變法則。
這就是聖——世俗世界的巔峰,塵世間的最強。
在人族之中,能夠達到這個境界的人少之又少,幸運金幣裡面有那麼多傳奇等級的人物,卻只有兩位聖級人物。
“她同意了,她需要的是一種叫做生命之水的東西,每年一瓶,那隻瓶子看上去有兩升左右。”女獵手含糊不清地說道。
“一年兩升生命之水,這價錢可不便宜。”安德雷看了拉佩一眼。
“答應她。”拉佩毫不猶豫地說道。
生命之水是一種非常昂貴的鍊金材料,原料是水,普通的水,一百噸水可以提煉出一公斤活性水,一百噸活性水能提煉十幾克生命之水,雖然原料看上去是免費的,但是其中消耗的人力和物力絕對恐怖。
不過再難得、再昂貴,生命之水也是有價的,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
“兩升生命之水需要多少錢?”拉佩問道。
“十幾萬比紹吧?”安德雷估算道。
拉佩鬆了一口氣,一年十幾萬比紹能夠僱一個大劍客等級的高手,並不算吃虧,甚至還佔不少便宜。
還沒等到娜迦的回覆,遠處傳來一聲炮響,戰鬥已經開始。
首先開炮的是海盜那邊,留守的這幾艘海盜船,有一艘居然裝備重炮,不過只有一門重炮,裝備在船頭。
這倒也能理解,船頭、船尾是結構最牢靠的所在,又是在中軸線上,後坐力不會引起船隻的搖晃,經常有人在這兩個地方裝上大口徑的重炮。
這一炮當然不可能打中,在顛簸的海面上想要擊中目標,靠的是數量的堆積,這一炮恐嚇的味道遠超過實際效果。
不過炮艇上的人卻被嚇一跳,原本直駛的炮艇全都朝着兩邊分開,將一側的火炮對準那幾艘海盜船。
轟——
對面又開了一炮,顯然炮艇的舉動讓海盜們感覺到敵意。
“七分鐘一炮,那艘船上的炮手還算不錯。”拉佩估算了一下開炮的時間。
對於前裝炮來說,十幾分鍾開一炮都很正常,七分鐘一炮已經算優秀了。
下一秒鐘,密集的炮聲打破這片海域的寂靜。
那些炮艇開始還擊,並不是所有火炮都開火,每艘船也就兩、三門火炮能夠對準那些海盜船,其他火炮因爲角度不對,只能在旁邊休息,不過這樣已經夠了。
那些海盜船的周圍騰起一道道沖天而起的水柱,緊接着有一艘海盜船的船頭炸開,在火光和硝煙中,無數木板碎片四處亂飛,然後噼裡啪啦地落入海里。
那幫海盜被炸傻了,和進攻塔倫的那些人一樣,第一次見識到這些三磅小炮的恐怖威力,被打個措手不及。
不過這只是開始,半分鐘後,又是一輪炮火朝着海盜們砸過來。
這一次炮聲有些稀稀疏疏,沒有剛纔那樣整齊,但是命中率卻要高得多,剛纔被命中的那艘船最倒黴,至少有六發炮彈打中它,其中一發更是貫穿船體。
三磅加上後裝就意味着如同冰雹般的炮火,拉佩手底下的那些炮手雖然訓練的時間還短,卻也能做到一分鐘兩炮,其中一些佼佼者甚至能夠做到一分鐘三炮。
炮聲接連不斷,那幾艘海盜船徹底被打傻,中彈最多的那艘船上的海盜全都跳進海里,這也沒辦法,如果是一般的炮彈他們倒不在乎,可這是開花彈,在狹小的甲板上,四處亂飛的彈片和木板太要命了。
海上的炮擊同樣也把留守在島上的那些海盜嚇壞,班克納特羣島可不同於塔倫,那些海盜雖然經營了幾個世紀,卻從來沒想過修建炮臺,只有停船的港灣有兩門重炮,其他地方根本沒有任何防禦工事。
當年國王派兵攻打班克納特羣島的時候,那些海盜就沒有堅守島嶼,而是分散開,在海上打游擊戰,不停襲擊海軍的補給船、騷擾沿海的港口、擊沉過往的商船,一直持續了好幾年,巨大的損失和龐大的軍費開支逼得前一任國王不得不撤軍。
但這反而成了拉佩敢打班克納特羣島的理由之一,佔領這片羣島的難度不大,難的是如何守住?
果然,島上的人開始逃跑,留守在島上的大多是女人,此刻她們揹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裡面裝着自家的財產,當然也免不了順手牽羊,這幫女人拖兒帶女地朝着港灣跑,那裡有船。
身爲海盜,人人都是駕船的好手。
拉佩正在思索要不要追上去,把那些女人和孩子全都俘虜過來,旁邊的女獵人又開口說道:“她同意了。”
“你再問她,如果我有辦法幫她治癒傷口,她願不願意爲我效勞?告訴她,別想得到好處後翻臉不認賬,她必須和我籤一項契約,我可是個黑魔法師。”
女獵人再一次沉默下來。
拉佩的腦子卻在思索怎麼兌現這個承諾,海盜之中不可能沒人打過娜迦的主意,但是娜迦仍舊是這副模樣,肯定有什麼原因。
“老闆,那些海盜要逃了,怎麼辦?”保羅突然問道。
“別管他們,準備登岸。”拉佩沒興趣再管那些海盜。
“遵命,老闆。”保羅也不問原因,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喜好殺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