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何雲峰起牀洗了一把臉,然後照了照鏡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衣服。只見鏡中的何雲峰身着白色的T恤和黑色運動褲,腳上穿着一雙回力球鞋,配上端正的五官和一頭乾淨利索的短髮,白淨的臉略顯一絲文氣。何雲峰對着鏡子滿意地笑了笑,隨後出了家門跑步去公園練拳。這是何雲峰從小養成的習慣,以前他家隔壁有個鄰居是個練武術的,每天練武的時候何雲峰就趴在牆頭看,鄰居看他喜歡,就教了他一些拳腳功夫,後來鄰居搬走了,也就沒有人再教何雲峰,他閒着無聊的時候就自己練練拳腳,可能是從小練武的原因,骨骼抻開了,所以何雲峰體格略顯精壯,身高有一米七八左右。而天天早上跑步練拳也成了何雲峰這麼多年來養成習慣。
何雲峰正在跑步,這時迎面過來一個騎自行車的青年,倆人避閃不及,咣噹一聲,撞在了一起。“哎呦我操。”騎自行車的青年從地上爬了起來,揉着胳膊怒聲罵道。“你他媽的瞎啊!”
“你罵誰呢。”何雲峰揉着腿站起來不服地回了一句,但看清了來人的面容時,何雲峰心裡卻樂開了花。“我操,張明?”
對面的青年聽到何雲峰喊出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隨後打量一下何雲峰後喊道:“雲峰,我操,怎麼是你。”隨後一把抱住了何雲峰。
何雲峰也拍了拍張明的後背,倆人擁抱了一會後,又互相仔細打量了一下,“哈哈,這麼多年沒看見,你還是沒咋變,就是體格子越來越壯了哈。”張明拍了拍何雲峰的胸脯。
何雲峰也打量了一下張明,只見張明身材比較瘦,一張略顯帥氣的臉上卻似乎寫滿了混不吝,用現在的話來講,應該說“痞帥”更準。配上身上穿着花襯衫,牛仔褲和腳上一雙鋥亮的小皮鞋。這身裝束似乎是那個年代混社會的小青年的標準配置,而且是混的不錯的那種。
“我這不是在錄像廳呆了一宿,剛要回家麼”張明答道。張明是何雲峰奶奶家的鄰居,比張明大兩歲,何雲峰的寒暑假都是在奶奶家度過的,從小就總在一起玩,壞事沒少一起幹。打個架,偷個雞,掏個鳥窩啥的。有一年過年,倆人拿着一個二踢腳,扔進了鄰居家的狗窩,就因爲那隻狗狗看着他倆總是亂叫。結果把鄰居張寡婦家狗狗的腿給炸瘸一隻,爲了這事,張寡婦不依不饒,一頓撒潑犯渾,盡顯老孃們的潑辣。何雲峰家和張明家一共湊了30塊錢給張寡婦,這事纔算完。當然,何雲峰和張明也免不了一頓胖揍。這時有的同學可能會問,30塊錢也不多嘛。但是要知道,那個年代,30塊錢可以頂當時一個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張明和何雲峰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在一個學校的,以前家裡也在一個大院住,倆人是發小。何雲峰學習還算可以,張明就不行了,成績倒數。天天打架鬥毆,慢慢的就跟街上的流氓混在一起,初中沒畢業就輟學,徹底跟社會上的人混在一起。那時候歲數還小,何雲峰對這些人有一些恐懼,也有一些反感吧,於是慢慢的何雲峰也就疏遠了張明,直到畢業,懂事的何雲峰知道自己家裡條件不好,想早點參加工作賺錢,所以就沒有上高中,讀大學,而是直接選擇上了臨江市的一所中專。
“你開的錄像廳?”何雲峰問。
“沒有,我大哥開的,就是趙慶國,國哥。”張明自豪地說到。
趙慶國是當時東江縣很有名氣的大流氓了,他的成名頗有傳奇色彩。據傳當年他父親是個軍人,轉業後到東江縣當領導。後來遭到了迫害,最終沒能挺過來。趙慶國的母親也因爲這事一病不起,最終撒手人寰。當時年紀還小的趙慶國在失去父母以後,就成天跟大院裡有其它一樣遭遇的孩子混在了一起,到處打架,受了不少苦。然而命運並沒有放過趙慶國,74年一幫年輕人拿着武裝帶就要去抄趙慶國的家,一股強烈的恨意涌上心頭,趙慶國自己一個人瞪着猩紅的眼睛像一頭發了瘋的小牛犢子一般拿着一把斧子砍跑了這幫人,還追出了二里地,從此一戰成名。那一年他才15歲。後來那段時期過去以後,父親的一位老戰友找到趙慶國,讓他入伍參軍。在部隊的趙慶國表現很出色,有很多領導都挺喜歡他。79年,趙慶國跟着部隊去了老山前線,在戰鬥中負了傷,在部隊修養了半年以後,便退伍回家。回到家的趙慶國被安排進了體制內工作,但是隻幹了兩三個月,就辭職了。
辭職以後,趙慶國沒了經濟來源,爲了生計,帶着復原時部隊給的復員費南下廣州,從廣州倒賣服裝和電子錶等小商品。當時敢做生意的都多少得沾點社會,在那個年代,做買賣要是沒人罩着或者自己不夠硬氣的話,那流氓都得來熊你。所以趙慶國那時候就沒少跟人打仗。因爲本身曾經血戰紅衛兵的名聲,加上對兄弟講義氣,打架也夠狠夠猛,慢慢身邊聚集了“老貓子”和徐燁等一些以退伍兵爲主的兄弟。逐漸形成了本縣一個名聲響亮的團伙。直到83年嚴打,他帶着老貓子逃往外地,徐燁等人被抓,分別以“流氓罪”等罪名被判了刑。而趙慶國和老貓子嚴打結束纔回來。後來他又開了一家錄像廳,張明那個時候總去看錄像,而且張明本身就能說會嘮,還會來事,一來二去的就跟趙慶國混熟了,趙慶國覺得張明這小孩挺不錯,人也夠機靈,而自己當時還有別的買賣不能總在錄像廳,於是就讓張明在錄像廳忙着照看照看,收收錢,看看場子什麼的,一天給個十幾二十塊錢,在當時也不算個小數。自從趙慶國讓張明幫忙看錄像廳以後,張明就對外吹噓趙慶國是他的大哥。所以在一些小混子眼裡,張明算是很受趙慶國的器重,跟趙慶國關係很好,一些跟趙慶國搭不上邊的小混子開始圍在張明身邊混。錄像廳在那個年代是比較混亂的場所,免不了有流氓前來找事,而一般小混子知道這是趙慶國的場子他們是不敢來惹事的。但當時的東江也並不是趙慶國一家獨大的局面,以徐大志和徐二志爲首的團伙也是當時東江頂級的團伙之一,哥倆是放賭局起家,有錢有勢,在東江也挺好使,身邊跟着一羣兄弟,雙方當時因爲搶佔承包友誼市場的攤位沒少打仗,從那時,兩幫的樑子就結下了。所以一些徐大志徐二志下面的小兄弟就趁趙慶國不在的時候總來錄像廳找事。由於趙慶國當時在東江已經算是頂級大哥了,已經不再滿足東江一個縣城給他帶來的利益,重心已經逐步向臨江市轉移,所以不總在東江。而張明則帶着人跟他們打過幾回,雖然沒佔到什麼太大的便宜,但每次都能把對方打跑了。趙慶國知道以後,對張明更加肯定了,而張明也在年齡相仿的小混子裡,有了些名氣。
“哦。”何雲峰聽到張明的話以後,點了點頭。
“好了,先不說了,困死我了,我他媽可回去睡覺了,你是不畢業了,這兩天找你去玩。”
“嗯吶,行,反正最近我也沒什麼事。”
何雲峰應了一句,隨後跟張明告別然後繼續跑步,他不會想到因爲這一次不經意的邂逅,會是他走向那條不歸之路的開始。
何雲峰迴到家裡,閒着無聊打開了收音機,正在播放當時流行歌曲《甜蜜蜜》,聽着甜美的旋律,何雲峰心情很是不錯。
直到晚上,父母回到家。
“老何,今天你找老王了麼。”
“找了,還得過段時間,他說現在沒有名額。”
“要我說不行就給他送點禮吧,現在這社會不送點東西真的不辦事啊。”
“嗯。。。。。”何雲峰的父親陷入沉思,他想起了今天去找老王,老王那敷衍和不耐煩的神色感覺挺犯愁。
聽着父母的對話,何雲峰心裡感覺挺難受,父親是一個挺正直的人,不愛趨炎附勢,說的再直白一點,就是正直的有些迂腐,要不不會在單位這麼多年還是一個小職工,現在爲了自己三番五次的去求人,母親不捨得吃穿,一切都是爲了自己。想到這裡,何雲峰心更酸了,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出人頭地,不要再讓二老爲自己操心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