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信物

朱先武返回巴州不久,便派人送來了聘禮,迎娶喻可兒之事就這麼大略定下來了。

喻可兒是以吳啓女兒的身份嫁與朱先武,按理要由兄長去送親,吳啓顧及到吳薔與喻可兒之間往日的情分,打算改讓吳笳去送親。

吳薔卻道:“兄長統帥全軍,本不可輕易走開,更何況是去別人的地盤,容易被歹人盯住,我不一樣,我只是個丞相長史,構不成威脅,而且兄長對人缺少防備之心,還是我去爲好。”

冷越看着吳薔冷靜的樣子,想到喻可兒竟要被自己心愛之人送去嫁與他人,又憐惜起喻可兒來,暗暗嘆道:“可兒幸好能看開,要是嫁給吳薔了指不定會是什麼結局,這人對自己尚且如此狠心,對他人只會更狠。”

羅穩自從王后有孕後,一直都未曾單獨召見吳笳,這日他借想看人射箭爲由,讓吳笳和冷越一同進宮。

宋國王宮由定州府改造而來,宮中的練武場只在原來的規模上稍加擴大,而且平時也很少派上用場。

羅穩脫去了平日裡穿着的寬袍,只穿着窄袖深衣,雖然更顯得瘦削,但卻看着更精神了,只是細看時,臉上仍比尋常人要蒼白一些。

冷越和吳笳跟在羅穩身後,看着旁邊的人準備弓箭,在羅穩沒說話以前兩人也很少說話。

羅穩雖然很久沒找吳笳單獨說話了,但再見到吳笳時言語表情中處處都透露着對吳笳的依賴和親暱。吳笳這些日子沒單獨見羅穩,心裡對他總有些放心不下。

吳笳想到幾個月之前聽到的吳薔和吳啓之間的談話,猜到吳薔肯定是對羅穩用了什麼不能對人言說的辦法才讓王后有了身孕,但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吳笳即使是心中憤懣,也不好再去追究。

羅穩身邊平時伺候着的宮人不懂練武場上的事,羅穩便以此爲由讓他們先下去。

羅穩在臺上坐着,他的臉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安詳,他就像個沒有什麼渴求,也沒有反抗能力,只圖能曬曬太陽的弱小獸類。

吳笳在羅穩身邊蹲坐下來,低聲道:“大王好些日子沒喊我說話了,近日可好?”

“我都好。”羅穩轉過臉來,笑着看看吳笳。

“那些人天天守在你身邊,你做點什麼也不自在。”吳笳的語氣中又是氣憤,又是無奈。

“不自在倒也不至於,我也沒做什麼,他們想要知道什麼,也都能知道。”羅穩的聲音依舊很平靜。

吳笳和羅穩的對話很清晰地傳到冷越耳朵裡,他們也並不避諱冷越就在一邊。

冷越與羅穩不相熟,不敢參與到他們的談話中去,只是在一邊感嘆着:“世人都以爲一國之君是多威風的事,像他這樣做了這個王,連作爲普通人的自由都沒了,也真是可憐。”

羅穩似乎不想多談這些無奈的事情,讓冷越和吳笳開始射箭:“你們不用管我,我也就是圖個消遣,找找樂子,看不出個什麼名堂的。”

冷越道:“像往常那樣比射箭也太沒看頭了,射動的東西纔有意思,不如讓人朝空中拋草靶子,箭在空中射在了草靶子上才作數,如何?”

“甚好!”羅穩讚歎道。

吳笳冷笑了一聲,道:“隨你什麼花樣,我要是輸了,任你處置。”

冷越看向吳笳,眉毛微聳,笑着問道:“當真?說話可要算數!”

羅穩聽出來冷越和吳笳這對話中有些調情的意味,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把頭別往另一邊。

冷越也感覺到了羅穩臉上有些微妙的變化,忍不住又去猜想從前吳笳和羅穩相處時親密到了何種程度。

吳笳一手從旁邊人那裡接過弓,在冷越的手臂上碰了碰,示意讓冷越先射。冷越轉過頭望向吳笳,吳笳正擡起眼睛望向前方,根本不轉過臉來看冷越,一副他會贏定了表情。

冷越舉起弓,朝瞭望臺拋靶子之人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拋了,便全神貫注地看着前方。靶子拋向空中時,與射出的箭恰好對上。

冷越笑着看向羅穩,羅穩看得興致正高,笑得如同孩童般爽朗天真,拍手稱讚道:“好玩,再來!”

這種比賽一般都是射十箭,冷越前面九發皆中,射到第十箭時,吳笳面上神情開始不那麼淡定了,回頭看了看冷越,冷越卻朝他拋了個媚眼,讓他倒抽了一口氣。

冷越果然第十箭也射中了。

吳笳從冷越手裡接過弓來,看着冷越得意的樣子心中頗有些不服氣。

羅穩安慰吳笳道:“沒關係,就算是平手,兩人也都有賞。”

前面兩箭吳笳都不出意料的射中了,第三箭射出去時,箭剛射到靶子上,那草卻散成了幾把四散飛去,空中好久都還飄着些草屑子。

冷越大笑道:“將軍輸了,要射在草靶子上才能算數。”

“哪有這樣的道理,射中了便算數。”吳笳辯駁道。

“那不行,規矩一開始就已經定下來了的,你不許反悔。”冷越又轉向羅穩,“請大王評判。”

羅穩知道這只是吳笳和冷越之間的小打小鬧,他也不想多去較真,便笑道:“這個,我也不懂,就按字面上的意思來,吳將軍射散了就是輸了。”

吳笳將弓放下,無可奈何地站到一邊,狠狠地看了一眼冷越,心道:“讓你先得意,回去了我再收拾你。”

羅穩從懷中掏出兩塊手掌大小的玉環置於面前,那兩塊玉環都是一樣的白色,大略看去都是一樣的雲紋,細看時卻稍有區別,兩塊玉都是一樣的溫潤通透,像是帶着人的溫度和氣味。

“你們倆都過來。”羅穩將吳笳和冷越叫到面前,道,“東西我都準備了兩份,就都有賞吧。”

冷越一看,羅穩竟然要賞他們倆兩塊一樣的玉環,這玉帶有堅定的意思,而玉環又有圓滿的意思,看來羅穩心中已經將他二人當做了一對情人。

冷越有些猶豫,如果領了這賞賜,豈不是就默認了羅穩的意思?但如果不領,一來是對國主的不恭,二來也可能傷了吳笳的心。

正當冷越猶豫不決時,吳笳跪過去,向羅穩伸出手道:“多謝大王賞賜。”

冷越有些哭笑不得,暗道:“這人可根本不會顧忌這麼多,這腦子裡頭直得和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