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一會兒,軍帳裡便已擺滿了兩排酒罈,單憑那氣勢足以嚇破酒膽了,但這兩個男人,內心都有自己的心思,卻也都爲一個女人,霍安江心中是怒,韓良臣心中是妒,而那個在他們心頭的女人是憂。
一副將被命爲裁判,兩排酒罈,一人一排,一排六隻,不許灑,不許漏。這酒沒比就已看出勝負似的,畢竟韓良臣已經半醉,而霍安江可是一臉清醒,看着倒真是霍安江佔了先機,有失公平。
彼時,霍安江突然說道:“是否我先幹兩壇以示公平?”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將軍大可不必,潑五若是輸了就輸了,喝過的酒怎麼算數?”韓良臣倒有氣魄,這一樣一來,衆人更不敢說什麼,總不能讓霍安江真的先喝兩壇吧?
“那豈不是我欺負你了?”霍安江一臉淡漠,言罷,便舉起一罈酒仰頭便喝,驚得衆人齊呼。
君子之爭,總要公平,霍安江可不想在挽衣面前失了面子,而此刻,他也要酒精來麻醉自己的神經,在他還未看清這二人之間到底是否真有牽連之前,心亂如麻,倒想一醉。
誰也不敢勸,誰也不能勸,兩人便這樣比起酒來,起先衆人還看着熱鬧,又是喝彩,又是叫好,可越看那酒罈一個個空了,越覺得不妥,待韓良臣喝到第五壇時,人已經倒在酒罈之中不醒人世了。
衆人驚呼,小校跑來拍拍韓良臣的臉,韓良臣沒有絲毫反應,而此刻的霍安江也已醉眼迷離,一邊搖晃着一邊走向倒地不起的韓良臣,指着他說:“不許和我爭,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們。”
這話兒如同晴天霹靂,直轟在挽衣頭頂,挽衣正不忍看他們相殘,雖站在那,卻緊閉着雙眼。她驀地睜大眼睛看着霍安江,看着他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她不知他這話是不是指她和韓良臣。
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張紅得發脹的臉,她似看到了一種怒,挽衣
何等聰明,她旋即明瞭霍安江這樣的聰明人同樣會看出那些微妙的細節,不禁恨自己不夠隱忍,即便再想見韓良臣,也不該這般任性地前來,她明明知道韓良臣的性情,他怎麼會藏得住?
她狠狠地咬住下脣,恨不得將下脣咬出血跡來,可現下,悔之晚已。
小校命人把韓良臣擡回營房,又叫軍醫去看。
衆人繼續作樂,沒人把剛纔的事情放進心裡,只作消遣,霍安江喝掉第六壇酒,也已經醉了大半,腳步像踏着棉花一樣,突然一軟,換衣上前扶住,霍安江緩緩轉過頭,看着挽衣便要吻,礙着人多,挽衣躲開了。
“你是我的女人,竟然敢躲我?”霍安江大怒,竟然將挽衣推倒在地。
“將軍……”襲香見挽衣被推倒,連忙上前去扶。
正歡樂的將士們又見這情景,愣住了。
霍安江全然不理會他人,上前抓住挽衣的纖細的手腕,輕而易舉就將這個柔弱的女人提了起來,拉到面前,看着那張絕美的臉,狠狠地說道:“你是我的。”說完又吻了下去。
挽衣被他的大手緊緊地箍住,全然無力,任由他當着衆人的面親吻,淚花滿臉,有種屈辱無以言表,就算在沁香樓,也都不曾這樣當衆被辱,她怎料到會是這樣的一番情景。
終於霍安江稍稍放鬆,挽衣卻不顧一切,推開他便向營外跑,跑回自己的帳中,伏大牀上大哭起來。有女兒的驕傲,有心裡的委曲,爲什麼上天總是讓人充滿憧憬和嚮往的時候一夜之間風雲變幻,又將她拋向深谷。
襲香也哭着跟回來,她心裡知道挽衣的委曲,看了剛剛那一幕,心靈也受傷害,哽咽着喃喃自語:“將軍怎麼突然變得那樣可怕?我以爲他會對姐姐好呢,可剛剛……剛剛將軍的樣子好可怕,姐姐,我們還會有好日子嗎?”
挽衣也不知聽沒聽得到襲香的話兒,嚶嚶自泣,心自悲涼,又想到喝死過
去的韓良臣,不覺間更深感兩人命運卑微。她只是不知剛剛霍安江的話中之意,她想她是沒有會錯了意,不然霍安江一向待她柔情似水,怎麼突然就變了,剛剛他做的一切她不敢置信,他的行爲讓她匪夷所思,若不是看出她和韓良臣之間的情義,又怎會那般針對韓良臣。
說到底,是自己不好,先負了霍安江。可自始她對霍安江便只存感激,不曾動過兒女之情。可話雖如此,畢竟她還是霍安江的女人。
那夜,霍安江回來時,挽衣已經躺下,佯裝入睡。她聽到霍安江不穩的腳步,聽到他跌跌撞撞地碰倒了房間裡的東西,仍是不動,面朝着裡,雙眸緊閉,心下卻沒來由的怕過,怕接下來不可預知的命運。這一刻,她倒是不想附和了。
霍安江重重的倒在牀上,一隻手又重重地搭在挽衣的腰間,挽衣不由得渾身一緊,卻仍是一動不動。
霍安江看來是喝得太醉了,剛剛倒下就聽到鼾聲響起,挽衣緊繃的身體,這才微微放鬆,像是逃過一劫,她微凝着柳眉,心下悲傷,還不知道那個人怎麼樣了,既然霍安江看出端倪,那還會善待他麼?越想越是不安,這軍中死個士率是多麼平常的事情,平常得連個理由都不需要。
這樣一想,便更覺得自己失策,害了兩人。
就這樣,一夜輾轉無法入睡。只到帳外漸漸亮了起來,挽衣不知霍安江醒來,又會是怎樣,又想,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從容淡然面對,無非一死,她已是死過的人,反倒無所畏懼,只不要連累那人,這樣一想暗暗決定,自己把一切攬下來便罷。
有了決定,便深吸口氣,心裡也沒那麼難過害怕了。
霍安江突然翻身,抱住了挽衣,挽衣不敢回頭,睜着眼睛,一動不動,更不出聲,等着霍安江做什麼。
“挽衣……”霍安江似孩子般地呢喃出聲,沒有怒氣,也沒怨氣,如過去的每個清晨一般溫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