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晚空靈靜寂時不時地傳來幾聲野獸的長吼,令人毛骨悚然,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着安樂心的神經,不知道紀遠擔心成什麼樣了?她只盼着快點天亮,這樣她就可以找路出去。
安樂心抱膝坐在火堆旁,一聲距離不遠的狼叫揪緊了她的心臟,她沒有在野外呆過,白天的經歷已經讓她身心俱疲此時因爲狼的叫聲此起彼伏她更不敢閤眼睡去。司桓宇睜開眸子便看見她頻頻向外張望,心中瞭然,開口道:“你拿一些柴放在洞口處點燃,它們就不會靠近。”
畢竟是女孩子,有人在旁邊提點她,她就會露怯:“真,真的?”
司桓宇重新閉上眼睛,散漫道:“你不是經常看書嗎?難道書中沒有告訴你如何驅趕野獸?”
安樂心無心理會他的嘲諷,反正司桓宇這個人說話從來都是能噎死人。她連忙站起來,抱了一堆柴堆到洞口處顫着手指點燃。司桓宇在她起身時便又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膽子這麼小。
安樂心及其困頓,因爲擔心安全問題睡不安寧,眼皮一睜一閉,僅僅是過了半夜她卻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司桓宇有傷,加上又淋雨,後半夜的時候發起了高燒,燒的迷迷糊糊,安樂心一個女孩子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渾身又冷又熱。模糊中她聽見司桓宇在喊冷,其實她身體也非常不適。
但是她的情況比司桓宇好多了,強打起精神靠過去,將木架上烤的半乾的衣服圍在兩人身上相互抱着取暖。性命攸關的大事,此時顧不得那麼多了。後半夜司桓宇一會兒冷、一會兒渴、一會兒疼,平時那麼毒舌的一個男人,怎麼到這會兒竟比不上她一個女孩子了?
安樂心頭暈目眩地給他喂水,弄旺了火苗取暖,後來昏昏沉沉中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亮,安樂心是被山谷中一聲聲布穀鳥的叫聲叫醒的,她蜷縮成一團,身上蓋着司桓宇的紫色錦袍。沉重的腦袋幾乎擡不起來,她知道司桓宇就在旁邊,嗓音沙啞的問:“你身體好些了嗎?”她想說,若是好些了,咱們就找路出去吧。一夜未歸,不知紀遠有沒有告訴父王。
安樂心慢慢地坐起來,一陣暈眩。司桓宇面色蒼白,嘴脣也不似平常那般有血色,有些虛弱的看着她道:“你覺得咱們兩人這個樣子能走出這個洞口?”
安樂心這纔想起來,他的腿不能動,自己又病了,根本不可能在這雜草橫生,甚至可能遇上野獸的山谷中正常行走。安樂心的臉色非常難看,蒼白蒼白地,原本閃着水光的杏仁眼此時黯然失色,眼下還有些青色。
洞內和洞口的火堆早已熄滅,只餘些煙氣氤氳。外面晴光大亮,她突然想起一個求救的方法。司桓宇見她將兩人的衣物從地上一把抓起,頂着一張蒼白的臉向洞外費力地走去。
“你幹什麼?”
安樂心有些纖弱的聲音傳來:“我把它們掛到洞外的枝杈上去,要是有人來就會注意到我們,比在這裡等死強。”
洞外矮樹的枝杈上掛上了安樂心水紅的薄紗外衫,再往前走了好久將紫色的錦袍掛在另一根枝杈上。安樂心祈禱,希望能有人看到。
從昨天到現在他們都沒有進食,好不容易回到洞中,她已經再也沒有力氣亂動了,靜靜地抱着雙膝閉目休息。司桓宇安靜地看着她,他清楚昨晚上她是怎麼照顧自己的,但他開口卻說:“我不會感激你的,你又何必做這些多餘的?”
安樂心早已被虛弱打敗,她不想爭論任何事情,只是難過地想回家,想睡覺。良久,睡夢中她呢喃道:“紀遠.....”
司桓宇清楚地聽到了,那一刻昨晚的回憶的涌回腦中,他記得她將他緊緊抱在懷裡,他們親密到同蓋一件衣裳,共同度過了一個難捱的夜晚。他隱隱地以爲她....現在看來竟不過是女人對自己的同情心罷了!司桓宇你還真是會自作多情!難道你忘了這一生恥辱的教訓了?連做母親的都可以將自己的兒子推入虎口,何況這些招搖撞騙的愛情?!兒時的遭遇是他一輩子的恨,一輩子的不能忘,他時時用它來警告自己,這世間沒有什麼是真心的,沒有什麼是可以永遠信任依靠的,唯有自己站在高處,將所有人踩在腳底下,大權在握纔是最踏實的!
司桓宇眯着眼,危險地盯着面前安樂心垂下來的頭頂:“....我本來沒打算動你,是你自己又送上門了,那麼就別怪我了....”
就在此時,洞外傳來一聲歡呼:“將軍!找到了!這裡有郡主的衣衫......”
緊接着就是一羣人呼啦啦地踩着雜草矮杈而來的聲音,洞口處出現的男人遮擋了大片陽光,暗黑的人影讓司桓宇微微眯起眼睛。
風紀遠站在洞口處,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前的女子再度消失,一夜的找尋,無數次的失望和喪氣,急切讓他險些精神崩潰。
李銳緊跟在後面,地上似乎熟睡的女子,他不敢大聲說話,抑制住心中同樣的激動,輕輕對風紀遠說:“將軍,終於找到她了。”
對,終於找到她了。
一夜未睡,眼球遍佈紅血絲,被枝杈劃傷的臉、手臂、有些凌亂的頭髮,卻擋不住風紀遠此時驚喜中透出的耀人光芒。他將地上的安樂心輕輕抱起來,叫她她不應,那種臉色一看便是生病了。
風紀遠眼神冰冷地看着地上坐着的司桓宇,司桓宇雖然虛弱卻依舊不肯對別人示弱半分:“看着本王幹什麼?難道你有眼看不到她病了?”
“庸親王,本將警告你,朝廷上的事儘管衝着本將來,若是再動她,別怪風紀遠對你不客氣!”風紀遠在看到安樂心的那一眼,心中充滿了激動、興奮、心疼、憤怒,他對司桓宇不會原諒,抱着安樂心大步走向洞口,“我們走!”
風紀遠能找到安樂心,常劍自然也能找到庸親王。
司桓宇牙關緊咬,冷眼看着風紀遠抱着安樂心離開。他要記着,這些欠他的人,一個都不會輕饒.....對他不客氣?他倒想知道風紀遠會對他怎麼個不客氣法!
回到將軍府,那裡早就有大夫等在宜心園,風紀遠一臉緊張地抱着已經昏迷的安樂心疾步走向宜心園。風紀遠沒有將安樂心失蹤了一夜的事通知平南王府,怕平南王夫婦跟着擔心。這點,他倒是跟安樂心心有靈犀。
年過五旬的華大夫是京城有名的老大夫,華大夫笑呵呵地看着風紀遠道:“將軍,您把這姑娘抱得這麼緊讓老夫如何把脈呀?”一番調侃,倒也欣賞這有情郎。
李銳不厚道地在旁邊笑:“就是啊將軍,這郡主都回來了,您就別窮緊張了。”
風紀遠微微點頭,嚴肅的臉上哪還有什麼尷尬之意,滿滿的都是擔心。他不理會李銳,動作輕巧的將安樂心平放在牀榻上,拉過被子細心地蓋上。
華大夫眼睛半眯,半晌之後收回診脈的手。
“華大夫,她怎麼樣?”風紀遠急切地問。
華大夫捋着鬍子站起來,搖頭說:“沒什麼大礙,只是染了風寒外加疲勞引起的昏迷。老夫開一副藥,按時給郡主喝幾日就好,這幾日注意要臥牀休息不可太勞累。”
風紀遠這才長鬆一口氣,她沒事就好。佈滿血絲的雙眼總算是褪去了些凌厲之氣。
風紀遠吩咐李銳送華大夫出府,叫人打來一盆熱水,便屏退了衆人。靜逸的室內,她昏昏沉沉地躺着,風紀遠依舊穿着半溼的衣袍,用熱水浸溼了帕子,擰乾水,坐在安樂心的牀沿上輕輕爲她擦拭額頭、臉頰、柔夷.....
他的神情很專注,像是在做一件神聖的事情。相識這些日子以來,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認真的觀察她,光潔的額頭、彎彎的柳葉眉。一雙水潤潤的眸子此時乖巧的合上,如小扇子一樣的睫毛調皮的捲翹着。他默默地對她說:感謝你安然無恙.....
帶着熱氣的絲帕在風紀遠的手指下,輕輕地劃過她的鼻樑,來到柔軟的脣.....卻忽然着了迷。
脣色不再潤紅,可是他仍然忍不住用手輕輕地觸碰.....那柔軟的觸感。
四片脣瓣親密地貼在一起時,風紀遠做了一件二十一年來唯一一件不可告人的事,心跳如擂鼓......心底涌起的陌生的衝動如熱血倒灌入腦海,讓一向穩重自持的風將軍失了風度,面紅了、耳赤了。
慌忙中他奪門而出,留給院中的碧玉丫頭一句話:“你進去幫郡主換身乾淨衣服。”
小丫頭低頭應下,她剛纔看見將軍的臉好紅啊....
雨後的涼亭中吹來涼爽的風,風紀遠把住欄杆站住不動,任憑這涼風帶走他渾身散發的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