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忙向皇后行禮,皇后點頭稱讚,“也是個好孩子,你放心,陛下既然要護着你,歹人就不敢再猖獗了。……至於你家的長輩,……還是要敬着的,……不要授人以柄,你禮數週全,旁人自然不能說你什麼,這一點,你倒是可以向你二叔學學。”
世子謝過,正要說什麼,旁邊太醫取出藥膏過來了,大皇子接過來,親自爲弟弟塗藥,五皇子誠惶誠恐,口稱不敢。皇后在旁邊說,“兄長照顧弟弟,應該的。”
世子在旁邊看着,皇后衣着簡樸,頭上也只簡單地插了根金鳳簪,但是氣度從容,溫和仁善,心中暗贊,這纔是國母之風。
皇后又握着五皇子的手,上藥有點疼,孩子使勁忍着,還是有點抽氣聲發出。
“皇上駕到。”一個尖銳的太監聲音傳來,所有人都站起來,皇帝龍行虎步,很快就進了上書房,五皇子想起身,皇后按住他,“你傷到了肋骨,不要亂動。”
皇帝一聽傷到了肋骨,也有些擔心,也叫五皇子別動,五皇子心想,我倒想動呢,皇后的手壓着胳膊不能動,還感慨,母后的力氣好大,果然將門虎女,難怪當年能救駕。
有人搬了椅子,皇帝坐在了五皇子榻前,大皇子又開始給五皇子塗藥,五皇子雖然忍着,但是還是不由地深呼吸、抽氣,肋骨有點疼。
皇帝看了五皇子肚子、肋骨上都是青一片,再看靠近脖子的地方也有,就問太醫,“傷得重嗎?”
太醫心想,若說得輕了,萬一將來突然傷變重了,不好交待。不如說得重一點,皇子好起來,還感激自己治得好。而且,五皇子這渾身的淤青也像傷重,嗯,就這麼說。太醫皺眉說,“五皇子的肋骨倒沒斷了,但是也傷得重,一按就疼,就算沒有骨折,可能也是骨裂,……靠近脖子的那處傷,若再靠前些,就踩到頸椎了,那可就麻煩了。肚子上的傷……這肚子是最柔軟的地方,那麼大一片青,臣不敢說有沒有受內傷,還是要請太醫院院使會診一下。”
皇帝越聽臉色越難看,聽了需要院使,馬上擡手讓傳。
看着大皇子給五皇子攏上衣服,衣服上好些大腳印,黑乎乎的,想不看見也難,“誰踩的,天子的兒子是給人踩的嗎?”
衆人都不說話。皇帝就把衆人看了一圈,下人們看到皇帝的目光掃過,嚇得都跪下,大皇子低下頭,皇后垂下眼,世子也低着頭,五皇子更是早就低頭。
“這是怎麼回事,朕的兒子被踩了,沒人告訴朕一句實話嗎?”皇帝面無表情。
尾隨而來的李妃走上前來告罪,說“臣妾聽人說了句二皇子把五皇子踢暈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臣妾剛剛接手宮中事務,就出了這事,臣妾有過,請陛下處罰。”
皇帝揮揮手讓李妃站到一邊,“罷了,這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那個畜生屢教不改!”
而此時,皇帝所說的畜生正被叫進韋貴妃的宮裡訓斥,韋貴妃氣急了,“我跟你說過,叫你這幾日消停點兒,你剛捱了訓斥。……那是誰?那是皇帝,他不止是你的父親,他是個皇帝,你不光是他的兒子,還是他的臣子。皇上讓潘世子進宮,是爲了震懾歹人,保護世子的意思,你倒好,你去招惹他。你這不是打皇上的臉嗎?”
“打潘世子的不是我!是韋家表哥!誰讓那潘世子處處與我作對。”二皇子不太服氣。
“原來你也……”韋貴妃回頭看孃家侄子,“我還以爲你是個穩妥的,怎麼你能……你可沒跟我說清楚。”
韋世子也是有些後悔,“我也是一時氣憤,您知道他說什麼?他說我對他說話不恭敬,他是國公世子,我是侯府世子,他比我尊貴,還說我以下犯上,這能忍嗎?我就打了他一下,無妨的。倒是二皇子,雖然嚇唬過那個窩囊廢,可是周圍一堆人,而且還有那個世子,就怕瞞不過皇上,而且,我們走的時候,大皇子還在呢。”
韋貴妃想了一回,覺得不行,要想點辦法,對二皇子說,“你隨我去上書房,道歉去,只怕現在皇上已經驚動了。”
“不會吧。”二皇子還在做夢,“誰敢告狀,誰敢告我?”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誰在管宮中事務……我如今不管宮裡的事,自然消息不靈通了,我要指使誰,還得考慮李妃同意不同意,我如今可壓不下這件事來,想讓皇上不知道,怎麼可能!趕緊動身吧。……對了……”韋貴妃轉頭跟韋世子說,“你去念慈宮,去告訴太后,皇上剛發作了我母子一回,如今只怕不能善了,請太后去一趟上書房。”
韋世子趕緊跑出去,韋貴妃讓宮人儘快找出一個上品玉如意,以及上好的文房四寶一套,二皇子看着一直嘟囔“憑他也配。”被韋貴妃狠瞪了一眼。
兩人坐上軟轎,下人跟着,手裡捧着些東西,一路跑着到了上書房外。
但是看到,皇上隨行宮人在上書房外候着,就知道還是來晚了。二皇子本來滿心不情願跟“窩囊廢”道歉,但此時,看見父皇身邊的人在外面候着,不知爲什麼一下子緊張了,心“撲通撲通”地跳。
而在被皇帝身邊的小太監攔下的時候,這心情更是跌倒了谷底。小太監爲難地說,“貴妃,小人也是沒辦法,皇上吩咐了,您和二皇子要是過來,就在外面候着。”
二皇子有些慌張,喊着“父皇”就想進去,但是被宮人攔着,韋貴妃也急着拉住了,帶着哭腔勸說,“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明白,那是皇帝呀,天下之主啊。……我真是早年慣壞了你了。這是我的錯,現在我才明白,皇上爲什麼罰了我們,我們確實,是有錯的。”
二皇子一看,原先百般討好的宮人如今攔着他,讓他沒法見到父皇,只是一牆之隔,卻讓他深感無力。
皇帝知道貴妃母子來了,有意晾着他們,過了一會兒,還是叫進去了。
還沒等行完禮,皇帝就突然問,“是誰踩了五皇子,老二,你知道嗎?”
二皇子聽了驚慌,轉頭用眼睛瞪着五皇子,“老五,你怎麼跟父皇說的?”
五皇子做出一個害怕的樣子,低頭小聲說,“我自己,自己摔的,不是二皇兄,不是。我誰都不怪。請父皇繞過二皇兄吧。”
皇帝說:“老二,你自己說,誰踩了五皇子,他渾身都是腳印,朕的兒子不是拿來給人踩的,朕都沒有踩過你們,輪得到別人這樣欺負我兒子嗎?……”
五皇子小聲地說,“父皇,您別問了好嗎?兒子沒事了。”
皇帝聲音冷清地說,“朕是皇帝,朕的兒子卻越來越不把朕當回事了,這宮裡的人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怕妃子、怕皇子,倒不怕皇帝,這是怎麼回事?……老大,你說說。”
二皇子急着喊,“大哥,你可不能瞎說,你親眼看見我打五弟了?” 皇帝盯着二皇子,二皇子只得低了頭。
韋貴妃陪着笑臉說,“陛下日理萬機,這些小事不如交給皇后娘娘吧,我陪陛下回去吧。”
皇帝不可思議地表情看着貴妃,“你這是要把朕攆走嗎?出去。”見韋貴妃賴着不走,皇帝一個眼色給太監,隨侍太監就來請人,韋貴妃咬牙出去了。
轉頭再看大皇子,還在遲疑着,皇帝很失望,“老大,你是嫡長子,我對你寄予厚望,哪知道你連實話都不敢說一句,畏手畏腳,瞻前顧後,實在太讓朕失望了。”
大皇子慚愧地跪下,說着“兒臣有過。”他心裡也在想着,是啊,我是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忌諱二弟了,連父皇在都不敢說話了。
大皇子心一橫,也不怕得罪誰了,“父皇,我聽到宮人來報,說二弟打了五弟,匆匆趕過來看的時候,五弟已經昏迷了,兒臣確實沒有親眼看見二弟打五弟,但是,看見了韋侯爺世子打了潘國公世子。我上前阻止了。”
二皇子稍微鬆了口氣。皇帝看見他居然一下子無事人的樣子了,就命他跪下,二皇子只得跪了。
“太后駕到。”太監的聲音響起,太后讓韋貴妃和韋世子扶着自己進來,看見二皇子跪着就說,“地上涼,趕緊起來。”讓人把二皇子扶起來。
二皇子一看皇祖母來了,就放了心,可是回頭看見父皇的眼神像電一樣瞪着他,腿一軟,又跪下了。
太后剛坐下,就看見二皇子又跪回去了,心裡就有氣,“皇上好威風啊,親孃都不認識了,明知道哀家喜歡這個孫子,就故意欺負他,給哀家看的,不就是哀家跟你略微提了提,讓你舅舅當個右相嗎?不過一個虛職,又不掌實權,你捨不得也就罷了,還欺負起孩子來了。”
皇帝聽着太后當着孩子的面就說起這些,愈發惱怒,“太后言重了,朝堂上的事與後宮無關。……至於這個不孝的東西,他自己做的什麼,自己清楚。二皇子踩了五皇子,如此不孝不悌!傳出去,讓臣民笑話!天家的人還有什麼資格教誨民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