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經不管中饋多時,現在這個時辰婆婆讓她過去,是爲了什麼事兒?家裡開府宴客的一應事情,婆婆都沒讓她插手,連帶着現在家裡頭上上下下的奴才瞧着自己的眼神,也不如以前那麼尊重了。她知道這是爲什麼,只是心裡到底是邁不過那道坎。
收拾妥當,也不敢怠慢,就擡腳往正院走去。
不想走到一半的時候,恰好遇上了二夫人,柯知秋笑着跟二夫人打招呼,“二嬸嬸,這麼巧在這裡遇上您。”
二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柯知秋一眼,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大嫂請我過去說話,恰聽到也叫了你去,我就在這裡頓一頓腳。”
這是專門候着她了,柯知秋心裡一沉,面上卻不露聲色繼續與二夫人周旋,“哪敢讓二嬸嬸等我,讓丫頭提前知會一聲,我過去給您請安就是。”
二夫人呵呵一笑,似是沒聽出柯知秋話裡的意思,便往前走邊低聲說道:“也不知道大嫂有什麼事情要說,說起來來狄戎這些日子家裡忙的團團轉,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心裡怪不舒服的。”
柯知秋落後二夫人半步,走在她的身邊,聽到她這樣說,假裝沒有聽懂,笑着就說道:“二嬸嬸尋常已經夠辛苦了,家裡頭幾位弟弟也該到了說親的年歲,這麼一大攤子事兒,偏累您了。”
二夫人聽着柯知秋的話面色微沉,橫了她一眼,這才說道:“瞧着侄媳婦的氣色可好多了,這一路上見你不怎麼開懷,我還想着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了呢。說起來你們成親也有兩年多了,這肚子裡可得加緊了,若是不行身邊的人該擡起來的也得擡一擡纔是,女人啊這心可不能小了。”
柯知秋再怎麼能忍,聽到這樣明晃晃的戳刀子在她身上,也忍不住的神色一白。她最聽不得別人說她無孕的事兒,可是事實就是她一直懷不上,抿緊了脣沒有再說話,跟在二夫人身旁進了正院。
二夫人佔了上風,不免得意洋洋,到了大夫人那裡,想着柯知秋之前在管家的事情上與她作對,就忍不住的在大夫人跟前上眼藥,“大嫂,這事兒呢畢竟事關子嗣,您這個婆婆也不能總是疼兒媳婦,無後爲大啊。”
柯知秋搖搖欲晃的坐在錦杌上,整個人面色蒼白,一顆心都揪在一起。自從因爲來狄戎的事情鬧得不開心之後,婆婆待她便比以前淡了。她知道這件事情她做的有些不恰當,但是她又憑什麼一定要跟家裡人永生不能往來,難道她不樂意也不成嗎?
可是子嗣的事情的確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把柄,想到這裡自己也忍不住回想,難道她真的生不出來嗎?
如果婆婆真的順着二嬸的話,讓她擡一個通房,她敢不從嗎?想起公公身邊的那些貌美如花的姨娘們,還有從大燕才新擡的那個女子其實比她還要小一些,心中不免一寒。心驚膽戰之際,不免心中猜疑,若是婆婆真的以此壓她怎麼辦?
正在思緒紛紛之時,卻聽到大夫人笑着對二夫人說道:“二弟妹這話說的極是。”
柯知秋的臉蒼白如雪,雙手緊緊的握着帕子,腦海中一片空白。就在此時,忽而又聽到婆婆講了一句,“說起來雪蓉也進門這麼久了,怎麼也沒有好消息,二弟妹自己也得多上心纔是,別總把心思放在旁的地方。”
在大燕的時候,二夫人這個兒媳婦出身右丞相府,因此高門娶婦的後果就是,就算是兒媳婦有什麼做得不好不對的,做婆婆的都不敢往深往嚴了管。婆媳二人的關係實在是說不上好,以至於後來舉家要來狄戎,二夫人是最痛快的一個,來了狄戎兒媳婦的孃家可伸不了那麼長的手。
魏雪蓉性子可不是多良善,跟裴宇傑這對夫妻也是整天吵鬧不斷,感情不睦,都不怎麼同房,哪裡會有孩子。大夫人拿話輕輕一挑,二夫人就有些架不住了,面帶陰鬱之色。
大夫人見好就收,看着二夫人轉開話題說道:“這次請二弟妹來,是有件事情要說。這次咱們府裡承蒙汗王恩賜賞了國公府的爵位,這樣喜慶的事情自然是要好好的慶祝一下,因此這大宴賓客免不了要二弟妹費些心纔是。”
二夫人眼前一亮,有差事纔有油水撈,立時就把方纔的事兒給扔到了腦後,笑着說道:“大嫂這可是見外了,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費心不費心的,你只管交給我,我必然給你辦得妥妥當當的。”
“二弟妹一向是盡心的,我心裡自然明白的很。想着宇傑也是我看着長起來的,這來了狄戎總不好跟在大燕時一樣一事無成。”
二夫人聽着大夫人這話裡的意思,竟是要給宇傑尋個差事嗎?想到這裡心裡就忍不住的一動,就是再衝動這個時候也不敢隨意的開口說些不着調的話了,靜靜的看着大夫人,知道她必然還有後話。
果然,大夫人就看着二夫人神色柔和的說道:“我想着季霖這孩子跟宇傑關係一向親近,這次宴客外頭的事情就讓他們兄弟去管。一來也是熟悉一下地頭,以後咱們在這裡紮根落腳,公爺跟二弟,你跟我都漸漸老了,全要靠這些年輕的孩子們支應門庭,該歷練的時候還是要讓他們去經歷風雨的。二來,宇傑這孩子最近一直悶在房裡不出來,我這做伯孃的聽說了也知道爲了什麼,這孩子啊還是有些心結,要我說藉着這件事情讓他大哥帶着他外頭走一走,轉一轉,也就想明白了。以後宇傑是支撐二房的門戶,二弟妹總不能看着這孩子這麼消沉下去吧?”
二夫人這人再尖酸刻薄,掐尖好勝,遇到孩子的事情上,也跟個尋常的婦人一樣,輕也輕不得重也重不得。心急如焚,卻又不知道該怎麼下手,現在聽着大夫人有意栽培宇傑,哪裡還敢在這個檔口生幺蛾子,連忙謝不絕口,拉着大夫人的手眼眶紅的淚珠都要滾下來了。
大夫人拍拍二夫人的手,就對她說道:“天下做父母的,孩子都是第一要緊的,我知道你一直在爲宇傑的事情煩心。季霖跟他親厚,這次九丫頭還特意問到了這個哥哥,你讓宇傑呢也打起精神來,這次的事情辦好了,別人自然記在心裡的。”
二夫人也不傻,現在一大家子都看着裴瑞禕的臉色過日子,她好了他們才能好。大夫人這是拿着宇傑的前程,拐着彎的敲打她凡事別過分了,尤其是現在開府宴客在即,是怕她生事兒鬧不愉快,所以趕在這個時候拿着宇傑開震懾自己,偏偏她沒有辦法。
二夫人心裡明白,但是卻又不得不服軟,比起自己逞強來,她自然更願意兒子前程好。
想到這裡,強忍着怒火對着大夫人笑道:“大嫂說的是,回頭我必然讓宇傑去季霖那裡,好歹是自家兄弟,總能看顧一二的。”
“一筆呢寫不出兩個裴字,季霖自然是對宇傑好的。”大夫人笑着說道,放下手中的茶盞,這才轉頭看向柯知秋,“這次家裡事情多,你呢養了些日子的身體,也不能再躲懶了。這裡裡外外的你帶着雪蓉該忙什麼就忙什麼,不管什麼事情都要等到這次宴會過去再說。”
柯知秋沒想到這個時候婆婆居然讓她重新出來理事,一時心裡酸楚難明,可是也知道這樣的機會不可多得,就連讓她帶着不省心的隔房弟媳也沒覺得那麼憋氣了,連忙起身說道:“是,兒媳定會盡力去辦的,回頭我就去找弟妹。”
大夫人點點頭,這才說道:“行了,我這裡還有好些事情要忙,就不留你們用煩了,改天咱們一起聚一聚。”
二夫人趕着去教訓兒子要知上進,不能跟以前一樣混日子了,忙不迭的就起身告辭。柯知秋也行了禮告退,出了門,迎着刺目的陽光,暖熱的氣息落在身上,這才覺得冰冷的身心暖和過來。
從這一刻起,她知道陪嫁在狄戎算是真的要紮根落腳了。而她,也不能繼續鬧下去了,婆婆能把她擡起來,也能把她按下去。更何況她還沒有子嗣傍身,想到這裡心裡不免發苦,喜悅的神色也蒙上一層陰影。
等人都走後,大夫人這才疲憊的靠在軟枕上,這一大家子各懷鬼胎,現在瑞禕的事情最要緊,爲了把人心凝聚起來,她現在也只能這樣做了。二夫人這人嘴巴不饒人,不過幸好還有宇傑的前程能壓一壓她,有怕的東西就好。至於大兒媳婦……大夫人輕聲嘆口氣,子嗣的事情她不是沒有想過,只是覺得自己這輩子婚事上不如意,總希望兒子能開心一些。現在也沒聽說兒子對兒媳有多少不滿,也沒提到擡通房的事情,她也不願意做讓兒媳爲難的事。
只是如果再過一年兒媳肚子還沒動靜,她就不想管只怕也不成了。成親三年無子,不管怎麼說,她不能對得住兒子對不住祖宗。
再給一年時間好了,大夫人輕聲嘆口氣。
隨安公府大舉宴客的消息一放出來,奇言就去找了弟弟,恰碰到皋和裕也在,更沒想到招元思也到了,這可真是難得一件人這麼全的時候。
奇言一進來,大家就起身打招呼,他笑着一一回了,然後對着招元思說道:“很久沒見了,最近在忙什麼,也沒見你的影子。”
招元思的五官跟招爾卉大爲不同,兩人站在一起,只憑外貌大約是沒人能想到這是兄妹的。
招元思生的膀大腰圓,嗓門也高,看着奇言就說道:“這不是前些日子喝多了酒摔了馬,在家裡躺着。嫌這事兒丟人就封了消息,這不養好了纔出來溜達,沒想到一出門就聽到了隨安公府要宴客的消息。我就想着咱們二公子跟那位大姑娘有些來往,就來問問這事兒怎麼辦啊?”
這人說話聽着沒什麼心機,但是字字句句又令人有些不太舒服,什麼叫做有些來往?
奇言笑米米的看着招元思,兩人相繼坐下,這纔開口說道:“可不是一些來往呢,這事兒說起來還是託了令妹的福。”
招元思聞言就看了奇言一眼,哈哈一笑,“奇言你還是這麼愛開玩笑。”
這事兒是不是玩笑,這裡的人誰都清楚。當初若不是呼蜜靈從招爾卉那裡知道了袖箭的事情,也就沒有後來那麼多的是非了。真要追根究底,招爾卉是脫不開關係的。這個時候招元思故意含糊其詞奇勳跟裴瑞禕之間的關係,奇言怎麼會任由他在這裡亂潑髒水,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反擊回去。
皋和裕笑米米的在一旁看熱鬧,順便看着奇勳說道:“你這個哥哥當真不錯。”
“你羨慕我嗎?可惜你沒有。”奇勳笑的很欠揍。
皋和裕板着一張臉轉過頭去,他是家裡最大的兒子,自然是沒有什麼哥哥護着的。
張口一問,大家都是爲了隨安侯府的事情來的。
招元思就看着奇勳說道:“二公子這事兒有什麼看法?”
“作爲你口中一個跟大姑娘走得很近的人,我要不去豈不是白費了你這句話?”
招元思:……
混蛋,他就知道這廝是個不叫的狗,一張口咬得最狠了!合着方纔沒說話,在這裡等着他呢!
皋和裕笑得都內傷了,他就說奇勳什麼時候吃過嘴巴上的虧的。
想到這裡,皋和裕也故作嚴肅的說道:“這話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上回舍妹的事情我們家誤會人家一個小姑娘,也着實有些心裡過意不去。”
“皋和裕,你什麼意思?你也想去?”招元思蹙着眉頭問道,沒想到皋家這次居然會這麼做,這下子事情就不好玩了。
皋和裕就隨意笑了笑,“人家遠來是客,再者說了,那是汗王喜歡的人,這個時候汗王願意捧着,難道你我還能踩一腳不成。我們皋家還是想和和氣氣的過日子的,招元思你這話的意思是不願意去了?”
招元思沒有回答這一句,反而問道:“淳于恆怎麼沒有來?”
“我可沒給他下帖子。”奇勳淡淡哼一聲,招元思明知道自己跟淳于恆不對付,還要開口這樣問,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
奇言看了弟弟一眼,就說道:“淳于恆跟裴姑娘交情匪淺,在尋馬時就有幾分情誼,想來應該回去的。更何況據算是他不去,其妹也必然回到,說起來也沒什麼區別。”反正淳于家的人露面了,就算是表達了淳于家的態度。不然這個時候淳于家還沒有派別的子侄前來戎都,可見是默許了淳于恆在這邊的作爲。
如此一來,四個世家裡頭,也就只剩下招家跟裴瑞禕有些不愉快了。難怪這次招元思一進門就這麼耐不住幾次三番的尋事,說起來葉有些意思。
皋和裕似笑非笑的看了招元思一眼,然後才慢吞吞的說道:“聽說這些日子招姑娘接到了國師家的請帖,這可真是與有榮光的事情。這位深藏閨中的湛姑娘可是還無人見過呢,令妹真是搶人先機。”
招元思面帶驚訝的說道:“咦,還有這事兒?我這養病期間不聞外事兒,竟沒聽家裡人說起。”
看着招元思裝傻充楞,皋和裕笑了笑,“那隨安公府宴客的事情,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不是想不知道也難,一出門全是談的這件事兒,真是一家榮寵幾家沉啊。”招元思看着大家說道。
明顯的招元思的心思跟他們不一樣,淳于恆沒來,那麼皋和裕跟奇勳是綁在一起的,這次必然是談不攏了。
又坐了一會兒,招元思也沒心思做下去了,反正在這裡也問不出更深的東西來。反正知道,奇家跟皋家怕是要去的,他還要去漸漸淳于恆,那人跟奇勳素來不和,不知道會不會因爲這個而不去。總之這件事情還沒定論之前,他得搶先一步找到人。
招元思一走,皋和裕就嗤笑一聲出來,“沒想到招家現在居然搭上了國師這條線,真是想不明白。”
國師已經是得罪死了汗王,若不是怕落人口舌,國師還能安穩待到今天?招家這是病急亂投醫,也沒找準備地方亂投一氣,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有什麼好不明白的,反正招爾卉得罪狠了裴瑞禕,招家上次還給了裴瑞禕閉門羹吃,他們家已經沒有辦法毫無芥蒂地緩和關係了。既然這樣,還不如結一個聯盟,國師需要世家支持,招家需要國師的名望,可不是一拍即合嗎?”
聽則奇勳刻薄的話,奇言無奈的搖搖頭,“事情只怕也沒有那麼簡單,不過現在汗王對這個婚約都沒開口,我們只管做在一旁看熱鬧好了。”
“一不小心火大了,你我兩家難免會成爲被殃及的池魚。總得提前做些準備纔好,雖然我也不喜歡裴瑞禕的身世,但是至少這個人還是恩怨分明的人,讓人放心很多。”皋和裕有些頭疼的說道,“就算是我們要去赴宴,你們說怎麼去才能不失身份又能做到相處愉快呢?”
這個是個大難題,畢竟他們跟裴家的人都不認識。
“聽說裴家的那兩位大小少爺,最近都在萬騎苑學騎馬,想要去見一見倒也不是沒機會。”奇勳摸着下巴說道,“大的是嫡出,小的是裴姑娘的親弟弟,只是不知道這裡頭還有什麼……不合適的規矩沒有?”
大燕那邊嫡庶分明,不像是狄戎沒有那麼明白清楚的分界線,這做起事情來,就有了很多的顧慮。頭疼的是,庶出的那個還是裴瑞禕的親弟弟。
三人對視一眼,對這樣的事情都有些爲難,畢竟這事兒的力度掌握不好,一個不小心就會把裴瑞禕給得罪了。
“算了,先不管這件事情了。”皋和裕也有些頭疼,說起了另一件事情,“你們說這次的這個婚約,汗王會怎麼處置?國師已經把消息透了出來,偏偏汗王充耳不聞,就好像一點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這可這是讓人捉摸不透啊。”
“這有什麼捉摸不透的,汗王不過就是吊着國師而已。說起來,前半輩子因爲國師的預言,汗王吃了多少苦,這筆賬哪裡能這麼輕易就揭過去了。更何況,這從前從未聽說過的婚約,突然之間就冒了出來,也實在是難以令人信服,這事兒的確是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奇言道。
奇勳點點頭,“上回大姑娘還說不會大舉宴客,現在卻突然改變了主意,想想也挺有意思。”
“你是說她是故意這麼做的?”皋和裕問道。
“應該是,大約是覺得這婚約來的太突然,但是有沒有別的消息傳出來,她應該是藉着這次大舉宴客,想要給國師那邊施加壓力。現在戎都可是人人都知道,這位裴大姑娘是汗王想要娶的人。她的家人都從大燕費盡周折送來了,眼看着這事兒就要水到渠成,圓滿落幕,卻在這時忽然出現另有婚約的事情,不管怎麼想這事兒都不會很簡單的。”
“那國師到底是要做什麼?”皋和裕想不明白,按照道理來講,國師應該縮脖子過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了,還要出來興風作浪,真是不怕死的早。說起來人家確實不怕,盯着國師的頭銜,狄戎多少人是他的信衆,這還是不能忽視的。如若不是這樣,汗王早就下手收拾他了。
如果知道他想要什麼就好辦多了,正是因爲大家都不知道國師的真正目的,因此做起事情來就更加的縮手縮腳。
“反正現在是想也想不明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話是這麼說不假,不過看着國師纔多少功夫,就能把招家給拉攏過去,我就覺得這事兒不能太掉以輕心,總感覺要出事兒啊。”皋和裕看着奇言說道。
奇言皺皺眉頭,看向弟弟。
奇勳輕輕搖頭,“我現在也還沒查到,不過國師那人能忍到今天,一定是有目的的。只是咱們現在還不知道罷了,所以這就是汗王一直忍着不出手的原因。”
幾個人商議來去,也沒能商討出一個具體的接過來,不過倒是定下來裴瑞禕的請帖到了,他們還是會去捧場的。
“上面的名單你看看有沒有問題?”瑞禕將自己寫好的名單推了過去,“還有沒有遺漏的,好些人我都不認識的,這樣去下帖子會不會不太好?”
“無事。”呼赤炎低聲說道,伸手將名單接過來,垂目細看,邊看邊說道:“我給你的名單都是我可用之人,你下了帖子,他們自然知道怎麼做,這事兒不用擔心。”
“是這樣想沒錯,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瑞禕紅着臉說道,雖然說是要大宴賓客,但是瑞禕也只是想把風聲放出去,然後願意來的她們熱情招待就是了。但是顯然呼赤炎並不是這樣想的,而是讓瑞禕下帖子,而且名單上的人十個有九個半她是不認識的。不認識的人貿然下帖子,這事兒真是恥度有些高。
“有什麼不好意思,這些人想要巴結你都沒門路,你送個機會給他們,不曉得多感激你呢。”
瑞禕被這種另類的安慰講的哭笑不得,輕輕搖搖頭,“我算是知道那些政客爲什麼前腳殺了人,後腳轉過身又是一副天下我最白的模樣了。”
“這可真不像是你會說的話。”呼赤炎看着瑞禕說道,將手裡的紙筆放下,起身在屋子裡轉圈活動筋骨,坐了一上午,骨頭都僵硬了。
瑞禕也放下手裡的東西,深吸一口說道:“好累。”
呼赤炎過來牽着她的手說道:“去騎馬?”
瑞禕想起馳電驪烏來,就笑着說道:“好啊,驪烏怕是要悶壞了。”
瑞禕回內室換了衣裳出來,一身火紅的騎馬裝,映得臉龐也紅通通的。兩人相視一笑,呼赤炎牽着瑞禕的手就往外走,纔出去,那邊新哥兒就跑了過來。
瑞禕忙不迭的鬆開呼赤炎的手,一本正經的站好。
呼赤炎:……
這種一遇上她家人就做賊的感覺,真心不爽!
“姐!”裴璟新喊了一聲,又連忙對着呼赤炎行禮,“見過汗王。”
“在自家內不用多禮,起來吧。”對着瑞禕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他還是很願意給幾分面子的。
“謝汗王。”雖然話是這樣說,新哥兒也知道自己不可肆意妄爲。
“不是在騎馬,怎麼這會兒跑過來了?”瑞禕好奇的問道,現在裴季霖跟新哥兒每日無所事事,就來馬場騎馬,現在這二人的馬術都已經追上她了。只能說男人在這些事情上,真是天生比女生都要更加容易接觸。
“外面來了一個女人,說是要見你。大掌櫃攔住她沒讓進來,然後也不知道她怎麼溜進馬場的,哥哥一見就攔住了她,讓我過來找你。”裴璟新皺眉說道。
許是許久沒有人這樣上門找過麻煩了,瑞禕還真是有些吃驚,側頭看了呼赤炎一眼,笑着說道:“真是好久沒有人敢上門找我麻煩了。”
呼赤炎神色很不悅,看着瑞禕說道:“去看看。”說完這句又看着裴璟新問道:“可知道是什麼人?”
裴璟新立刻搖搖頭,“我並不知道來人是誰,因爲之前遠遠的曾經看到大掌櫃與之交涉,看當時的情況大掌櫃應該是認識此人的。年歲與我姐差不多,身高也相符,面色一團和氣,說話總愛帶着笑,但是她眼睛裡沒東西,想來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待新哥兒說完,瑞禕就道:“你看得倒是清楚明白。”說完不由一笑。
“事關姐姐的事情,我總是要多盡心的。”裴璟新一本正經的說道。
呼赤炎看着這對姐弟的交流,覺得有趣,就看着他們說道:“走吧,去看看怎麼回事。”
事情上門了,又恰好在呼赤炎在的時候撞上了,也不可能不管不問的。瑞禕就點點頭,對着新哥兒說道:“你先去安排下。”
新哥兒明白姐姐的意思,擠擠眼就跑了。
呼赤炎看着瑞禕就問,“先去安排什麼?”
“我是怕新哥兒跟你在一塊不自在,先把他打發走。再者說了,在我們大燕處理事情是要清場的,萬一有那些不長眼的瞎湊活鬧事兒怎麼辦?”瑞禕故意這般說,其實在這馬場裡,誰還能這般沒眼色。
呼赤炎知道瑞禕在跟他說笑,也沒怎麼在意,兩人便往新哥兒走的方向去。走到半路上,尉大娘急匆匆的拐彎跑了過來,一擡頭就看到了瑞禕跟呼赤炎,連忙過來行禮,瑞禕扶起她就問道:“大娘,你這麼急匆匆的是怎麼了?”
“大姑娘,不好了,令兄傷了人,那人……那人是招家姑娘,這可怎麼辦?”
尉大娘這話說的不明不白的,瑞禕沒聽明白,就看着她問道:“大娘,我哥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傷人,你說的招家姑娘……哪個招家姑娘?”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瑞禕的臉色都白了。
手心一緊,卻是被呼赤炎給握住了,她下意識地看她一眼,就聽着呼赤炎說道:“別慌,不會有事兒的。”說完看着尉大娘,“哪個招家姑娘?”
尉大娘看了他們一眼,這才說道:“招爾卉。”
瑞禕氣的眼前一黑,怎麼又是這個招爾卉!
先前袖箭的事情也就算了,反正這裡頭也有瑞禕自己的算計,這次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兒?想起之前新哥兒的話,瑞禕就知道這事情怕是有些貓膩。臉一黑,擡腳就往前衝,感情這是對着她家人下黑手了?
還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在她的馬場裡下手,好,好,還一個招爾卉!好一個招家!!!
瑞禕氣的狠了,臉色黑中透着幾分青,加快腳步就往前走,卻被呼赤炎一把拉住了。
“你拉我做什麼,我得趕緊過去看看。”瑞禕看着呼赤炎說道,言語中帶着焦急。
“瑞禕,你太急了。”呼赤炎道。
“我怎麼能不急?他們那裡是衝着我哥來的,分明是衝着我來的,我是連累了哥哥。”瑞禕寧願別人對着她捅刀子,也不能對着她的家人下黑手,這個時候還不生氣她就是聖人了!
“越是這種時候你越不能着急,你忘記了以前是怎麼說的了?”呼赤炎看着她說道。
瑞禕焦躁的心慢慢冷靜下來,她知道不能急,也知道不能莽撞,但是聽着家人出了事兒,她是真的也做不到冷靜如山。
“跟我走,聽我的。”呼赤炎緊緊握着瑞禕的手不鬆開。
瑞禕跟在他身邊,側頭看着他,第一次發現,不知不覺中,呼赤炎也早已經成爲她心中可以依靠的人。強壓下心頭的焦躁,瑞禕跟在呼赤炎的身邊,就聽着呼赤炎邊走便問尉大娘具體的經過。
冰冷的手被幹燥溫暖的大掌緊緊握着,讓她煩躁驚怒的心也跟着慢慢的平靜下來。聽着旁邊一問一答,事情的經過也就顯現出來。
本來新哥兒跟大哥是在馬場上騎馬的,無意中看到招爾卉想要進馬場來,但是被大掌櫃給攔住了。當時招爾卉就離開了,但是沒想到不知道從哪裡鑽了空子,居然忽然就出現在了馬場上。裴季霖攔着招爾卉,就讓新哥兒過來報信,沒想到在這個中間的過程中,裴季霖跟招爾卉起了衝突。不知道兩人在爭執什麼,但是招爾卉去奪裴季霖的馬,裴季霖自然是不讓的,爭奪間好像是驚了馬,然後招爾卉被馬傷了。
“傷得厲害嗎?”瑞禕最關心這個,如果真的傷得厲害了,不管這件事情裴家佔不佔理,都是矮了一頭的。
“傷到臉了。”
傷到臉了……
一句話差點把瑞禕給砸懵了!
一個女孩子傷到臉,那以後怎麼嫁人?
身子一晃,瑞禕差點站不住腳。旁邊的呼赤炎一把扶住她,將她攬入懷中,看着她就說道:“你先回去休息,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
“不行!”瑞禕抓住呼赤炎的袖子說道,“招爾卉這個人心眼極多,我怕她會使什麼詭計,我要親自去看看。”
呼赤炎勸不住瑞禕,只得帶着她一同前往。
這件事情來的突如其來,但是聞訊而來的文樂和第一時間已經讓人去請相熟的郎中來。這邊看着瑞禕跟呼赤炎道了,連忙小跑着迎上來,給二人行禮。
“大掌櫃,情況怎麼樣?”瑞禕着急地問道。
文樂和看了呼赤炎一眼,這纔開口回答道:“傷在臉上,流了挺多血的。招姑娘捂着臉,也看不清楚傷口,但是看情況不樂觀。”說完這句又講道:“驚了的馬已經單獨管了起來,屬下已經派人去驗馬,大公子在旁邊的屋子候着,小公子在陪着,大姑娘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瑞禕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招爾卉所在的屋子,文樂和立時就說道:“郎中還沒來,屬下想這個時候不管是汗王還是大姑娘都不要進去的好。”
瑞禕知道文樂和辦事周到,就點點頭,看着呼赤炎說道:“我先去看看我哥。”
呼赤炎點點頭,“去吧。”
瑞禕就側身進了旁邊的屋子,院子裡尉大娘已經去看招爾卉的情況,這邊呼赤炎看着文樂和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兒?”
“事情就是尉大娘說的那樣,但是屬下那匹馬有問題,只是結果沒出來之前也不好說什麼。”
“招爾卉是從哪裡混進馬場的,這個可查了?”
“關紹親自帶人去查了,很快就會有消息。屬下犯了這樣的大錯,請汗王責罰。”文樂和跪地請罪,滿頭的冷汗,誰會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給你個機會戴罪立功,務必把這件事情查清楚。”呼赤炎冰冷的音調就如同數九寒天的冰雪,令人不寒而慄。
“是。”文樂和起身,就看到農光亮帶着郎中一路往這邊跑。
那郎中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上汗王,嚇得普通就跪地上了,農光亮也跪地行禮,呼赤炎看着那郎中說道:“你去好好看一看她的臉,到底是不是今天所傷。”
郎中一愣,不知道這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可是也不敢深問,只得戰戰兢兢地起身往招爾卉的屋子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一把抓住農光亮的袖子,低聲說道:“三掌櫃,這……這什麼意思,好歹給透一句啊,我這心裡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