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在買宅後的第二天搬進了新宅,換契手續已經辦妥,五百兩黃金也交付給了麥家,由此,這座位於嘉善坊的宅子正式成爲張鉉在京城的家宅。
搬進新宅之初總是會亂成一團,張鉉買了不少日常居家用品,麥家送來了上百件箱籠牀櫃等傢俱,蘇家又送來了十幾名丫鬟僕婦,這些物品人員如及時雨一般使張鉉和他的親兵們能夠安住下來。
雖然傢俱已經不缺,但張鉉並沒有住在後宅,後宅暫時被封存,他住在中院的兩間屋子裡,一間是他的寢房,另一間則是書房。
書房外種了幾株臘梅和一棵杏樹,巨大的樹冠籠罩在屋頂上,使房間裡就算是盛夏也不覺得炎熱。
此時張鉉正坐在自己書房內仔細查看兵部剛剛送來的江淮地圖,地圖足足裝滿了一大箱,包括江淮全圖和各郡地圖以及屢次作戰繪製的作戰行軍圖等等,應有盡有。
此時張鉉更感興趣是江淮全圖,是繪製在一幅白色的絹綢之上,展開來鋪滿了整整一張牀榻。
就在昨天,吏部批准了他的要求,正式封韋雲起爲北海郡丞,這讓他稍稍鬆了口氣,至少他離開青州後,他在北海的勢力不會被清除。
這時,小丫鬟端一杯茶走進書房,將茶放在桌上,“公子,請用茶!”
張鉉端起茶,打量一下這個身體瘦弱的丫鬟,丫鬟名叫小翠,年方十一歲,天生長得又瘦又小,她母親也是府中五名下人之一,目前是府中廚娘,卻長得白白胖胖,母女二人賣身給麥家,現在連同宅子一起賣給了張鉉。
小丫鬟聰明伶俐,張鉉倒也喜歡她。“小翠,你是哪裡人?”張鉉喝口茶笑問道。
“回稟公子,小翠是彭城郡豐縣人。”
“豐縣不錯,盛產糧食。怎麼會流落到京城爲奴?”
小翠低下頭怯生生道:“爹爹生病了,賣掉良田治病,最後還是沒有治好,我和娘活不去,只得一路乞討到京城。正好遇到麥家買僕人,我們就賣身進府了。”
“哦!你們在麥家多少年了?”
“四年多了,不過我們一直住在這座別宅內。”
張鉉點點頭笑道:“你們想回老家嗎?”
張鉉隨口一句話嚇得小翠臉色大變,撲通跪下泣道:“公子,千萬不要趕我們走,我們真沒有地方去了。”
張鉉連忙道:“快起來,我沒有趕你們走,只是問你們想不想回老家看看?你不想回去給爹爹掃墓嗎?”
小翠驚魂稍定,慢慢站起身流淚道:“爹爹去世後就被燒掉了,也不知埋在哪裡?回家也沒有親人。房子也沒有了,除了這裡,我和娘真沒有地方安身了。”
張鉉暗暗嘆口氣,只得點點頭,“好吧!既然不願離去,你們就留下來,我不會趕你們走。”
“多謝公子!”
這時,管家徐天匆匆走進院門,在院子裡稟報道:“將軍,府門外有客人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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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客人?”
“是一位夫人!”
張鉉以爲是蘇二孃。但一轉念又覺得不對,如果是蘇二孃的話,徐管家應該認識才對。
“是哪位夫人?”張鉉有些奇怪地追問道。
“好像是盧夫人。”
張鉉一下子站了起來,盧夫人不就是盧清的母親嗎?她居然來了。張鉉沒有一點準備,連忙道:“請她到客堂,我馬上就來。”
管家行一禮,匆匆去了,張鉉穿得很隨意,短衫短褲。腳上穿着木屐,頭髮隨便挽了個結,這樣去見盧夫人實在不禮貌,他連忙穿上長衫,小翠又幫他紮上平巾,換了雙靴子,這才匆匆向客堂走去。
一般而言,盧夫人作爲女眷不應該去拜訪別府男主人,不過她是長輩,而且張鉉又或許是她未來的女婿,她來見張鉉倒也無妨。
盧夫人跟隨管家走進府宅,她一路打量這座新宅,宅子不錯,環境幽靜,建築精緻,雖然不是大宅,但十畝地的房宅在京城也算奢侈了,她不由暗暗點頭,財產這一關就算通過了。
盧夫人雖然出身名門世家,但她畢竟也是女人,注重實際是女人的天性,她可不希望自己女兒嫁給窮鬼高官。
不多時,兩人來到客堂,管家請盧夫人坐下,又安排丫鬟上茶。
盧夫人心中有些不安,她今天來找張鉉雖然有點唐突,但實際上她又非來不可,畢竟清兒是她唯一的女兒,她需要再深一步瞭解張鉉,才能放心把女兒交給他。
盧夫人見過張鉉一次,張鉉給她留下的印象並不好,當然,印象不好是有特殊原因,此一時,彼一時,拋去那些特殊原因,她想再心平氣和地和張鉉談一談。
這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只見張鉉快步走了進來,他歉然行禮道:“晚輩參見夫人!”
盧夫人並沒有起身,她畢竟是長輩,她向張鉉點點頭,擺手道:“張將軍請坐!”
張鉉坐了下來,盧夫人又緩緩道:“不請而來,打擾張將軍了。”
“夫人不必客氣,有什麼事需要晚輩效勞,請儘管開口。”
盧夫人臉色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喝了口茶道:“或許我的話會有點唐突,希望將軍不要介懷。”
張鉉默然無語,他一時摸不清盧夫人的來意,最好的辦法就是平靜應對。
盧夫人暗暗點頭,態度還可以,這一點對她很重要。
“請問張將軍是哪裡人?”
“晚輩是河內郡人。”
“哦!不知令尊是......”
“一介平民而已!”
張鉉笑了笑,他又說起了已經連自己都快信以爲真的一套託詞,“父母去世甚早,晚輩一直跟叔父生活,但前年楊玄感爆發叛亂,叔父和嬸孃也不知下落。”
“張將軍還有其他親人嗎?”
張鉉搖搖頭,“所住村莊被燒爲白地,幾個遠房親戚也死在亂軍之中,晚輩已無親無故。”
張鉉的回答雖然不是令盧夫人很滿意,不過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早聽說張鉉沒有背景,沒有身世,年紀輕輕就能出任將軍,着實是異數。
沉吟一下,盧夫人又問道:“張將軍讀過書嗎?”
這也是很重要的條件,假如張鉉是個目不識丁的粗人,她同樣無法接受,不過盧夫人又立刻想起丈夫說過,這個張鉉學識不錯,那應該是讀過書,自己多此一問了。
張鉉笑道:“叔父家世殷實,曾送晚輩去張氏家學讀書。”
盧夫人頓時精神一振,連忙問道:“是河內張氏的家學嗎?”
“正是!”
盧夫人心中忽然升起一絲希望,她對張鉉最大的遺憾就是張鉉不是出身世家,張氏家族是河內郡望,雖然不是天下名門,但也算是有名望的世家,如果張鉉和河內張氏有關係,那是最好不過了。
“請問張將軍和河內張氏是什麼關係?”
張鉉看出了盧夫人急切的心情,他完全能理解,反正他的身世也是編出來的,多加一兩句話也影響不大。
“晚輩不知道自己和河內張氏是什麼關係,叔父一直不肯說這件事。”
張鉉回答得十分圓滑,既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這就讓盧夫人更有了希望,她又追問道:“那你們家中沒有祭祀嗎?”
“晚輩沒有參加過祭祀,不過叔父每年新年都會出去祭祀,聽嬸孃說有很多人蔘加,男子必須要二十歲以上才能參祭。”
很多人蔘加祭祀那就不會是小家族,張鉉的這個回答使盧夫人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張鉉應該就是河內張氏人,或許他是旁支偏房,纔沒有資格去參加祭祀,她心中暗忖,什麼時候有機會去河內郡確認一下,如果張鉉真是世家出身,那自己女兒嫁給他也不算委屈了。
想到這,盧夫人的臉色更加緩和了,這時她緩緩道:“張將軍能不能給我們盧家一個信物,蘇二孃今天來過了,提到了張將軍之事,按照盧家的規矩,第一次提親需要送一件信物,不管成與不成,這件信物都是需要。”
對盧夫人而言,重要的不是張鉉的信物,而是她需要藉助張鉉的信物來緩和她與女兒的矛盾,這纔是她今天上門找張鉉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