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垚珠之謎
“你怎麼到我這兒來了?你這不是成心害我?不行,你走。\\你走啊?”永琛急了,口不擇言的,對着羅尼都叫着。
羅尼都也不示弱:“誰害你了?你害我還差不多。”
永琛:“你到底想幹什麼?”
羅尼都:“那個小丫頭片子,你當我真的對她有興趣?還不是爲了逼她說出垚蛛的下落。”
永琛不解地:“垚蛛?又是什麼破玩意兒?”
羅尼都:“破玩意兒?你有幾樣?價值連城啊,你懂不懂?”
永琛有點兒動心,心說,老爹正爲鼓搗那七司衙門資金的事兒抓撓,有了價值連城的玩意兒,不就大事兒可成?不過,天下沒有免費的宴席,這小子又憋着什麼壞吧?不行,我得抻着他,就待搭不理的問了一句:“有這好事兒,你會找我?就蒙吧。”
羅尼都:“咱們不是朋友嗎?咱不是不打不相識嗎?對吧?”
永琛:“直說啊,我還有事兒。”
羅尼都:“那個達宓兒去榮國府,絕不是偶然,她是找人去了。”
永琛心裡一愣,臉上不悅的:“找誰?別跟我說找林姑娘去。”
羅尼都知他心思。忙說:“當然不是。她是去找她未婚地嫂子。一個江南女人。那東西。那個江南女人知道地。”
永琛心裡一寬。只要不是牽扯到林黛玉。就好說。“那個江南女人。姓甚名誰?”
羅尼都:“不知道。不過。達宓兒在大觀園住了一陣子。總得留下點兒什麼蛛絲馬跡吧?”
永琛:“好吧。你先在這兒住下。有一樣。不準到處瞎溜達。出了事兒。怨你倒黴。”
人在屋檐下。只有低頭。羅尼都明白。只要一出去。就備不住立馬讓官府抓了去。點點頭。“一切聽世子安排。”
賈珍這個鬱悶。才過了二月。這位世子爺又來了。敢情把我們家當成自己家了。倒是不見外。趕緊讓幾個小妾給自己捯飭捯飭。迎出門。一陣寒暄。二人進入寧國府地小房。關上門。這才分賓主坐下。
永琛倒是開門見山,把羅尼都說的話,簡明扼要的說了說。
賈珍說:“這人可是被皇上帶走了。”
永琛:“能不能問問那府的女眷們?她在園子裡都說了些什麼?”
賈珍一聽心裡就堵,這叫什麼話?問誰呀?林姑娘?誰敢問去?沒看見就這麼點兒事兒,皇上親自坐鎮。這是多大的面子?我去找罵去?只好苦笑着:“世子爺,您看這事兒,可不大好辦。這林妹妹,一個女孩子,平時除了作詩,就是作畫兒,要不彈彈琴的,哪有那份兒心眼兒?人家打小不愁吃,不愁穿的,也不走那份兒心思呀?”
永琛一想也是,林黛玉纔剛過十二歲,怕是沒有這份兒心思。可這是唯一的線索,看賈珍根本沒有鬆口的意思,心裡暗暗盤算,這個滑頭,不給個骨頭就不搖尾巴。別看這個永琛,二十出頭,可沒有時下流行的那班紈絝子弟樣兒,從小深受當年的康熙爺喜愛,被帶在身邊進行薰陶,後來又被他父親培養造就出一副統轄人的本事。就見他哈哈一笑:“珍大哥,看在林姑娘的份上,你我可是親戚。”
這都哪兒跟哪兒呀?八字還沒一撇兒吶。
賈珍心說,人家林姑娘跟你這事兒眼下沒什麼關係呀,嘴上可不敢這麼說:“世子爺,這可是我們高攀了。??書有什麼話,您說。”
永琛又說:“請尊夫人出面去問問如何?”
賈珍想了想:“這樣吧,我讓尤氏去看看情形再稟報您。”
話到這兒,意思也就到了,客隨主便,永琛也知道這事兒不能急,只好回府等消息。
送走了永琛,叫上尤氏,兩口子商量了一陣子,就雙雙到賈府去見賈母。
這可不是小事兒,賈母把賈赦、賈政二夫人,還有賈璉、鳳姐叫上,齊齊的到了小暖閣,聽着賈珍把永琛的話說了一番。
“徐步曉風起,清遊巧岫巖,昨夜曇花妙,玉影琢詩還。”賈母閉上眼。
賈赦想了想:“這也看不出什麼來。”
賈政沉吟一下:“也就有個巧岫巖?看上去像是個地名?這大清朝地方大了去了,往哪兒找去?山上?”
賈赦:“南邊?北邊?東邊還是西邊?”
賈母:“你們這是?快算了吧,財有這麼容易的?別是讓人家給蒙了吧?”
賈珍忙說:“老太太,不會的。永琛他堂堂一個親王世子,不會。”
“要不,請出外甥女兒問問,這孩子聰慧、飽讀詩,也許能看明白點兒什麼?”邢夫人提議說。
王夫人、尤氏忙一口贊同。
鳳姐只笑不語,看着老太太。
瀟湘館,寶玉自從那rì去看黛玉,被拒之後,就天天到此報備。許是王夫人也覺着自己做過了頭兒,倒是不攔着,只是讓襲人等人好好跟着,別讓寶玉言語唐突冒犯了人家,惹的人家又傷心落淚的。
瀟湘館走了達宓兒主僕,也恢復了往rì的平靜。
黛玉也從這件事兒,明白了不少事理。別看整肝肉兒”的叫着,真要到了關鍵時刻,能讓你從外頭寒徹到骨子裡。疼愛自己的父母不在了,自己就是全家,全家就是自己一身擔。在這兒每一天,無非是對年邁的外祖母盡一份兒孝心而已,人情冷暖的,自知吧。更何況,自己還在居喪之中,能忍則忍。也就不再理會寶玉的嘮叨,人家要幹什麼就幹什麼。賠不是,自己就接着。來玩耍,自己也一起陪着。有時候過來瞧瞧她,再就是迎說這個表姐話說的不多,就是對《太上感應篇》有興趣,倒是人挺實誠的說正忙着畫園子,抽空來略坐坐,就算是盡了姐妹之情。寶釵與湘雲,有時候也一同相攜看望自己。李紈來的時候,總是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卻又無從說起。鳳姐還是老樣子,有事兒沒事兒的跟自己嘻嘻哈哈的。
大凡晚上,她就早早洗漱完了,再讓她們把茶水沏好,放在一旁,渴了,自己斟水喝。再擺上幾樣糕餅、瓜子、蜜餞等品。就打紫鵑、雪雁、錚慧等人去安枕。自己則邊看祖父的手記,邊思索着,邊吃着。老人家太神奇了,與納沁公主在沙漠裡衝破獅子的追逐,在地中海遭遇海盜的襲擊,二人帶着隨從浴血奮戰,奪出一條血路,更是看的她心涌澎湃,久久不能放手,就是躺在牀上,眼前也是那二人英姿勃勃的倩影。再想到自己在這個賈府裡,自艾自泣的,這纔算什麼?沒的辱沒了祖宗。
這天,寶玉正纏着她要看什麼琴,這次她可不讓了,一口回絕。弄的人家丈二摸不着頭腦,這林妹妹怎麼啦?不就想看看皇上送來的琴,有什麼呀?他意外的看着她,滿是委屈。
黛玉心裡這可犯了難,說實話,不是黛玉小這琴讓她犯堵。琴自是比不上天石琴,可內在的緣由耐人琢磨。據說是順治爺時期,有人打南邊獻上來的,出自海外的一種奇異的樹木,似木非木,似玉非玉,形似焦尾琴,卻並不是此琴。音質極好,音域寬廣。此琴福緣深厚,得此琴有祥瑞關顧。
當時的孝莊太后把此琴賜給了剛進宮的妃子佟氏,也就是佟妃,果然,生下了後來的康熙皇帝,自己也成了慈和太后。再後來,這琴傳到了康熙爺的妃子,也是表妹佟貴妃手裡,也做了一代皇后,還造就了雍正皇帝。之後,又傳到了喜妃娘娘手裡,那可是現在的太后娘娘啊。在紫竹閣的時候,也曾見皇上用此琴彈奏過曲子,這可是他的心愛之物。這次,他是中了邪?還是腦子有毛病?竟然把這樣的琴送給自己?看着送琴的綠萼那意味深長的笑顏,她不由的打了個寒戰,莫非他可能。可要是真的?那可怎麼辦?當初救人,那是趕上了,沒有眼看着人家嚥氣,無動於衷的道理。救了也就救了吧,從來也沒想過要以身相許。再說了,憑着救人進宮攀富貴,也太那個啦?我就這麼不堪?非要嫁一個快能給自己當爹的人?憑什麼?
隨着rì月交替,年齡增長,黛玉也漸漸解了人事癸水初現,王嬤嬤又對她進行了一番深刻的教導。她既有了對未來的憧憬,也有了對未來的擔憂。偏偏此時又接到這樣的琴,既不敢退回去,抗旨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又不願意就這樣認了。心裡膩味致極,偏寶玉又挑這個時侯看琴,一點兒眼sè也不識。這要讓他看見,嚷嚷出去,有心人必會就此大做文章,今後自己還想不想過平靜rì子了?
倆人正磨機着,賈母派琥珀來找她,正中下懷,急忙罩了件風衣,跟着就走,也不理寶玉在後面追。到了小暖閣前,寶玉被擋駕。不服氣的還想抗爭幾句,憑什麼林妹妹能進,我就不能進?一聽說老爺在裡面,就蔫了,不言不語的往回走。
小暖閣,黛玉還是頭一回進來,那是,這可是長輩們在一起商議府內外大事兒的機密地方。一進去,就覺着氣氛不一樣。賈赦、賈政還好些,一副關心的樣子。
“外甥女近來怎麼樣?還咳嗽不咳嗽了注意點兒,彆着了涼。”
賈珍與尤氏則上下打量着她,笑笑:“妹妹,鎮咳的梨還有沒有?沒有的話,我們在弄去,虧了誰也不能虧了妹妹你。”
黛玉心裡咯噔一下,心說,我就知道有好事兒也輪不着我,虧了誰也不能虧了妹妹你?誰信呀?反話正說吧。就微微一笑,先向賈母身邊一坐,再甜甜的說了一句:“姥姥,您怎麼皺眉頭啦?眉頭不要這樣皺着,會出好多皺紋的。”
賈母笑了:“姥姥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怕皺紋多嗎?早就成了老核桃臉了。”
鳳姐笑呵呵的:“老太太,您要是成了核桃臉,我們不就成了荔枝皮兒啦。”
賈母哈哈大笑:“猴兒,你就胡嘞吧,這會子又是公公婆婆,又是叔叔嬸子,還有大伯子、大嫂子的。”
尤氏笑道:“老太太,有這破落戶在這兒逗笑,咱們也笑一笑,十年少,趕明兒,咱們就回去了。”
大家說笑一陣,又冷了場。
賈赦一咬牙:“外甥女,前一陣子,達宓兒住在你那兒,有沒有外人去找她?”
黛玉想了想:“外人?除了咱們家的,就是宮裡的人。沒別人呀?”心裡猛然明白,這是衝着妙玉來的。嗅覺不錯,趕上狗鼻子啦。不好,當時在瀟湘館,妙玉出現時,鴛鴦、紫鵑都在,這可怎麼辦?心裡暗暗着急,得想個法子告訴她。臉上可不能露出什麼來。淡淡一笑:“舅舅,怎麼啦?”
賈珍接過話說:“林妹妹,有些傳言,說達宓兒到咱們府裡,是來找一個人。”
黛玉一笑:“這找人?是找二姐姐還是三妹妹?或是四妹妹?要不,是大嫂子?”
賈赦:“你再想想,要是能弄清楚誰來找過她,咱們就財了。”
黛玉又一笑:“有這好事兒?人家竟能巴巴的來找咱們,這人還真是不錯,有錢大家賺,有財產大家分?”
鳳姐也笑了:“這人有毛病唄。”
賈政也笑了,王夫人也是一笑。
賈珍有點兒底氣不足的:“說話的是永琛世子,一向與咱們家交好,這能有假嗎?”
黛玉遲疑着,想說什麼又止住。
賈政看見就說:“外甥女有什麼話,就說出來。都是一家人,不用顧忌。”
黛玉:“不就是人家想跟咱們要錢吧?姥姥,我那兒不是還有幾顆值錢的珠子,送他兩個不就結啦,省的&;&;&;&;&;&;。”
邢王二夫人急忙攔住話頭:“外甥女,這可不行,你一個小孩子家不懂,這事兒你也不明白。老太太,讓外甥女回去歇着吧,看一會兒又要咳嗽。”
賈母心裡這個樂呀,不是你們要玉兒過來的?這時候又趕着送人?就你們?差的遠吶。淡淡一笑順水推舟:“好啦,玉兒,回去吧。琥珀,送你林姑娘回去。”
櫳翠庵內,梵香杳繞,妙玉坐在蒲團上,低聲誦着經文。忽然心裡飄忽出一絲不安,心裡覺着有事兒,就停下來。問着:“幾時了?”
雅竺低聲說:“亥時未末。”
妙玉:“怕是要有事兒。”
雅竺:“林姑娘不會吧?”
妙玉:“她不會,有人會。”
雅竺:“她那瀟湘館也是管轄嚴謹。”
妙玉:“也有她管不到的人。”
雅竺:“宮裡的?”
妙玉:“再想。”
雅竺:“老太太身邊的?那?”
妙玉:“事關這府的利益,咱們就不重要了。”
雅竺:“姑娘,咱們怎麼辦?”
妙玉:“我算一算的。”
雅竺:“可是用易還是用扶乩?”
妙玉不語,自己從架上找出銅錢三枚,仰天搖了搖,撒下去,而後,一看是易的《天山遁看變爻又呈之卦《火山旅》。配六獸已是子時。辭曰:“嘉遁,貞吉。”變之辭曰:“終以譽命,上逮也。”
夜深沉,剛纔還是漫天的星辰閃爍,忽而一片烏雲急速的捲過來,把月光遮住,一陣沙沙之聲捲起狂躁,鋪天蓋地的朔風盪滌大地污塵。
黛玉放下手中的祖父手記,若有所思的注視着窗外。
翌個榮國府傳遍了:櫳翠庵的女尼妙玉帶着她那形影不離的侍女雅竺,雲遊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