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口氣,李和謹接着道:“我也是做下人的,碧蕊想什麼我清楚。賣身契一簽,除了爬上主人家的牀,還有什麼辦法?雖然只是個妾,到底是半個主子,比一般下人還是強多了。”
其實今天見了碧蕊的態度,李棗兒心裡隱隱約約也有過這想法,只是不大願意相信,此時聽李和謹也這麼說,不免一嘆,竟覺無話可說。
半晌想起來,道:“對了,和謹,這事你不要和姑爺說,免得他生氣上火。”
李和謹道:“好。只是,姑娘這邊的人不說,難免別的人不傳。”
李棗兒嘆口氣,“那也顧不得了。”
晚上雲朝陽回來,好像不知道一樣,什麼都沒問,不過卻在吃飯的時候,盯着李棗兒的臉頰好半天,最後咧嘴一笑,道:“好像胖了。”
真是讓人生氣
又過幾日,李棗兒和雲朝陽好容易籌備好了雜貨鋪的事,準備過幾日就正式開張。這天下午,難得清閒半刻,就都窩在屋裡,好興致地泡了熱茶,搬了象棋來下。
忽然有下人過來傳話說雲耀祖讓兩人到花廳去。
兩人猜了一猜,不知何事,只得收拾了一番來到花廳,只見廳中已經來了好幾個人,雲耀祖和馮月蘭坐在正中,雲正陽站在馮月蘭身後,朱珍珍、秦婉貞、柳仙娘站在兩旁,下面跪着三個人,爲首一個是雲晚陽、碧蕊跪在更後面,最後面跪着的,居然是枕兒“爹……”
剛想見禮,卻見朱珍珍旋風一般地捲過來,揚手就要衝李棗兒打下來,雲朝陽上前一步,將李棗兒護在身後,朱珍珍的巴掌便落在雲朝陽的身上,雲朝陽仿若不覺,只是冷冷地道:“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朱珍珍大叫道:“你們夫妻倆乾的好事因爲我打了她,你就弄個女人回來勾引中天要我好看雲朝陽、李棗兒我朱珍珍不會善罷甘休的”
李棗兒皺皺眉,看着一屋子的人,覺得有點不妙,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
“珍珍你再吵,我就不給你做這個主了”
馮月蘭制止朱珍珍不斷地吵鬧,冷冷地看向雲朝陽,道:“我倒是沒看出來,你竟一肚子的花花腸子。”
雲朝陽十分沉穩,道:“不明白大娘的意思。”
“意思?”馮月蘭冷聲道:“輝照,你來告訴他,是什麼意思?”
雲晚陽應了一聲,怯生生地看着雲朝陽,道:“大哥,不是你告訴我說,如果我幫你把枕兒姑娘贖出來送給二哥,讓二嫂生氣,你就教我做生意的嗎?”
雲朝陽道:“我幾曾說過這樣的話?”
雲晚陽眼珠一轉,好似要掉下淚來,道:“就是那天,大嫂被二嫂打了一巴掌那天,你挺晚來找我,和我說的這事。”又說:“對不起,大哥,我……我本來也是不想說的。但……但都怪這丫頭……”他一直碧蕊,道:“你那天來找我的事,她都看見了我……我沒有辦法不承認”
柳仙娘在一邊哭訴,道:“老爺,大姐,我們輝照一向老實,不會說謊的”
雲朝陽垂頭,看了看碧蕊,道:“你看見了?”
碧蕊磕了個頭,道:“是,那天晚上我去找琳兒姐姐要繡樣子,看見大少爺正往三少爺屋裡去。”
雲朝陽沉默一會兒,道:“就算她‘看見’我去找三弟,但她不可能聽到我和三弟說什麼。”
柳仙娘身子擅抖着,指着雲朝陽,痛心疾首地道:“做人可得講良心,有你這麼做大哥的麼?弟弟幫你做事,你竟然推個乾淨?枕兒姑娘,你說說”
枕兒連忙點頭,道:“大少爺,枕兒自知身份低微,不能夠進入雲家,若不是你求我幫你,我是不會有那個臉走進雲家的。”
雲朝陽閉了閉眼,道:“既然如此,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雲耀祖一直冷着臉聽着,聞言大怒,揮手拿起茶碗丟了過來,“真是逆子逆子”
茶碗落在雲朝陽腳邊,茶水濺溼了他的衣角,他動也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馮月蘭冷笑,轉向雲耀祖,道:“老爺,這次的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雲耀祖點頭,道:“來呀,把這個逆子給我拖出去,打死算了”
此言一出,秦婉貞嚶嚀一聲昏了過去,馮月蘭、朱珍珍面露得意,柳仙娘倒是會裝,“老爺,這個使不得啊”雲晚陽十分隨她,也道:“爹,繞了大哥吧”
“等一等”李棗兒看着這鬧騰的一家子,氣得不行,瞪了眼周圍欲有行動的下人,將雲朝陽拉到自己身後,咬了咬牙,笑道:“爹,大娘,所謂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單憑兩個人說的話就定了啓明的不是,這實在不能讓人心服口服,我想,此事,是不是要從長計議?”
馮月蘭一挑眉,道:“什麼叫從長計議?你是說輝照說假的?碧蕊說假的?枕兒也是說假的?”
雲耀祖也道:“不錯,事情已然分明,還有什麼說棗兒,長輩說話,沒你插嘴的份這個逆子,我今日非好好教訓不可”
李棗兒見狀,知道再說什麼已然沒用,索性也橫着來,道:“事已至此,什麼禮不禮的我也顧不得了他不說話,不是說他就認了,而是和你們根本沒有道理好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打定了主意要挑他的刺兒,說什麼都是白說。總歸一句話,我人在這裡,你們想傷我丈夫,那是絕對不可能”
馮月蘭“騰”地一聲站起來,道:“做長輩的教訓孩子,天經地義李棗兒,你太放肆了,別以爲我不敢動你”
“是麼?”李棗兒冷冷一笑,微微側頭,看了眼侯在門外的李和謹。
李和謹會意,低了頭,慢慢退開。
“站住”哪知,柳仙娘眼尖,看見李和謹一動,馬上出聲制止,道:“和謹,你家主子還在呢,你這是想到哪裡去?”
李和謹還未說話,李棗兒而搶言道:“三娘,我的丫頭做什麼自然聽我吩咐,還用告訴你麼?”
柳仙娘不答,低頭看向馮月蘭,道:“大姐,我聽說這丫頭嫁來時,帶了不少孔武有力的下人,只怕……”
馮月蘭沒等聽完,“啪”地一拍桌子,臉孔板的好似雲家棺材鋪的壽板,對李棗兒厲聲道:“難不成還要喊人來不成真是反了我倒看看,你如何叫人來人,把李和謹這個丫頭給我關到柴房裡去”
雲朝陽一驚,道:“大娘,此事和和謹沒有關係”
馮月蘭不理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催促下人動作。
李棗兒不敢離開雲朝陽,武丁等人又不在身邊,只得眼睜睜地看着李和謹被幾個丫鬟架住胳膊,氣得好似一張口就會噴出火來,不過神志卻更爲清醒。
盈盈立在雲朝陽身前不動,盯着馮月蘭,李棗兒一字一字地道:“人在屋檐下,豈敢不低頭?棗兒認了。只是,大娘要傷他,必然要過棗兒這一關才行。”
雲朝陽心口一緊,將妻子往身後推,無奈李棗兒打定主意分毫不讓,他又不敢真的用力傷了她,萬般無奈,只得附耳輕勸:“不礙的,爹總不至於真的把我打死。這筆帳,日後慢慢再算不遲。”
李棗兒動也不動,只是看着馮月蘭,緩緩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對了,棗兒提醒大娘,斬草就要除根,千萬被讓棗兒留下一口氣。”
李棗兒這話裡未帶一個字的威脅,又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然而臨到動手,馮月蘭卻遲疑起來。
雲李兩家同住一個鎮子,李棗兒又是李家的掌上明珠,若真的傷了她,李家肯定要找上門。再者,到底是父子,雲耀祖無論怎樣不喜歡這個兒子,也不至於真的要了他的命。而這雲朝陽素來寵妻,自己委屈倒還罷了,讓李棗兒受了委屈,只怕緩過氣來,也是要拼命的。而且,雲大財好像一直對這個孫媳婦另眼相看,至今也目不清楚他的意思,若是一個弄不好思來想去,竟一時沒了主意。
雲耀祖倒不曾想那許多,不過,比起朱珍珍,他對李棗兒還是有些好感的,因此沉了臉道:“棗兒,不許胡鬧下去”
李棗兒動也不動。
雲耀祖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既然你願意和他一起受過那好……”
聽聞這話,雲朝陽眼神陡然轉厲,眯起眼,沉聲道:“爹,此事和棗兒無關。”
“你閉嘴”雲耀祖將桌子拍的啪啪直響,“人呢人都哪去了”
見事情再無回寰,雲朝陽深深吸了口氣,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似能聽到關節處發出“咯咯”響聲。
“老爺,這……”馮月蘭有些爲難,她雖然沒什麼腦筋,又素來瞧不起李棗兒一家的出身,但對李家兄弟還是有幾分忌憚的,見李棗兒死活不讓,有些拿不定主意,猶豫之下,下意識地攔了雲耀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