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無雙暗道:原來適才跟在我們後面的畫舫上的竟是李奔雷這個卑鄙之人,只是隨同李奔雷而來的還有筱矝。所以燕無雙、唐靈和歐陽尚晴三女正在看向筱矝,筱矝清冷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清澈黑白分明的眼在三女的身上一掠而過,最後終於停留在任飄萍的眼簾之外。
任飄萍沒有看到筱矝一般,不怒不笑地衝着李冰玉和花無葉點頭。
李長風當然忘不了夏傷宮前懸崖邊李奔雷將自己打落懸崖的那一掌,常四娘同樣也忘不了李奔雷當年趕自己離開傷情谷的那一幕,只是二人此刻竟是怒氣衝胸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奔雷一聲乾笑,道:“二哥,二十六年了,兄弟想煞你了!”
李長風一身白色儒服連同滿頭銀髮和頜下的尺許白鬚一同在西南的江風中舞動,按捺住心中的狂怒,道:“你還認得我這個二哥!我來問你,當年你爲何非要致蕭妃和我於死地!”同時眼睛悲苦迷茫地一瞥任飄萍,道:“就是連一個出生不到三個月大的孩子你也不肯放過!”
衆女先前已是聽任飄萍說過他的大概身世,而此刻李長風這句話一出口,還有李長風的那悲苦迷茫的一望,是以連同衆女所有人俱是望向任飄萍,就是在小山密林之後的常小雨和龍門老人也是凝神細聽。
任飄萍微笑,似是一切無關自己,只是表面的風輕雲淡又怎麼能掩飾住自己內心的狂亂騷動和憤怒呢?燕無雙分明已經感到握着自己的手的任飄萍的手在止不住地顫抖。
李奔雷嘆息,轉身面對不盡滾滾而流的長江,長出一口氣,道:“老夫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如若不然的話,那燕趙能放過老夫嗎?”
不料李長風轉身看向李奔雷,怒道:“燕趙已死,你當然可以把所有的事推在燕趙的身上,”一頓,眼望碧黛虛空,良久,又道:“你真的就不想知道她現在還好嗎?”
背對諸人的李奔雷的身形猛地一震,雙腳已是深深地陷入沙地裡二寸有餘。衆人不解,李奔雷身形暴漲,倏然而動,直向白鷺洲的東北方向疾掠而去,同時口中道:“二哥!你且隨我來!其餘諸人留在原地!”
李長風眼神一掃任飄萍和常四娘等人,沉聲道:“爾等不可跟來!”身形長,尾隨李奔雷的身影而去。
諸人更是不解,相互凝望。而小山上的常小雨和龍門老人身形已是悄然而動,向東北方向小心翼翼移動。
這時,第二艘畫舫上的少林武當丐幫等人已是踏上了白鷺洲的西岸。而第三隻畫舫卻是忽然停在江中不前,趙宏雲在笑,似乎笑的莫名其妙,只不過他在想自己的手下是不是現在已經在兩江總督署。歐陽小蝶沒有問爲什麼,因爲她知道任飄萍現在就在白鷺洲上,因爲她不知道現在是見還是不見任飄萍。
與此同時,原本是大明朱元璋安置投降的漢王陳友諒之子陳理而修建的漢王府現在已是清朝的兩江總督署之上,一臉威嚴頗顯富態的兩江總督阿席熙剛剛用完茶,穿好官服,正要去瞻園會見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的御醫張睿的師傅唐門姥姥,卻是得知消息,報知說是自己和小妾所生的兒子阿都汗在秦淮南岸被三名女子斬殺的消息。
兩江總督,何許官職,清朝九位最高級的封疆大吏之一,總管江蘇、安徽和江西的軍政要務,是以阿席熙暴怒,他實在是想不通是什麼樣的三名江湖女子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喝道:“可是探知是何人所爲?”
報知消息的那人,二十左右,活脫脫一張老鼠臉,向前一步,卻是看見阿席熙威嚴之眼神,又退了回去,道:“總督大人,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這三名女子俱是天生麗質傾國傾城的美人,”不料那阿席熙此刻哪有心情聽這個,隨之一聲怒喝,道:“你就是要告訴本督這些的嗎?”那人渾身一哆嗦,道:“不……不不不,小的已是探知這三名女子去了白鷺洲。”
阿席熙摸着自己的山羊鬍子,沉思片刻,對着身旁的一名武將道:“傳本督手諭,着吳總兵即刻率人趕往白鷺洲捕殺這三名惡毒女子,死活不拘!”那武將‘嗻’了一聲領命而去。又打賞了那報知消息的人,便領着一干親信直奔瞻園而去。
任飄萍雖然不知道師傅和李奔雷爲何要避開衆人,但是卻隱約覺得他們所要說的必然和自己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儘管自己心裡對那個他媽的出身實在是厭惡之極,但還是忍不住心動,想要探知自己究竟是誰。是以任飄萍見李奔雷和師傅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時,放開燕無雙的手,右手食指豎置於脣上,對諸人‘噓’了一聲,身形一抹,一道白影已是向小山上閃去。
任飄萍方走,常四娘已是走向一旁,解開了先前被血衣侯制住躺在地上的黑白無常的穴道,而滿肚子疑問的唐靈,水靈靈的大眼四下閃動,卻是瞥及適才那拜金教陳公子倒地的地方一個約三寸長的羽毛狀之物在陽光下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芒。遂‘咦’了一聲上前撿起,同時口中道:“燕姐姐!”
燕無雙嗯了一聲走至唐靈近前,但見唐靈手中所拿之物其形若鴻雁羽毛,長三寸,最寬處僅爲一寸,羽柄和羽片均爲精鋼打造,不禁驚道:“這隻怕是歐陽連城前輩的傷心羽!”出身暗器之家唐門的唐靈點頭道:“雖然我沒有見過,但是還是可以肯定這就是傷心羽!”
這時諸人忽聽到衣袂破空之聲連連響起,俱是擡眼望去,但見十多人已是撲面而至,正是少林武當丐幫三派人士。當先一人正是少林智遠大師,那智遠大師甫一見到唐靈手中的‘傷心羽’,立時想起那盜取各派武功秘笈的拜金教神秘人,面色一沉,道:“這位女施主,你手中的可是歐陽連城的傷心羽!”
唐靈道:“這位大師,此物正是傷心羽,怎麼?”眼睛一閃,已是看向燕無雙,詢問之色溢於言表。燕無雙也是不認識,歐陽尚晴自是忘不了在少室山山道上智遠大師意欲置任飄萍於死地的那一掌,是以此刻歐陽尚晴突然接口,冷冷道:“原來是德高望重擅於暗算的少林寺方丈智遠大師!”
衆人皆是大驚,誰也未曾想到歐陽尚晴居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無論從武功還是威望來說這裡的人就屬智遠大師最高。少林寺無言無嗔無癡三人看着歐陽尚晴的一頭秀髮,不禁驚得目瞪口呆,那無言竟是舉起右手指着歐陽尚晴道:“頭……頭……頭髮!”
與此同時,智遠大師雖是心中怒極,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而少林寺智誠大師則站出一步,怒道:“歐陽小蝶!你休得胡言亂語,你夥同任飄萍常小雨夜盜少林寺的事尚未了結呢!竟敢在此大言不慚信口雌黃!”不過同時聽到無言的那聲‘頭髮’的智誠大師很快就醒悟了過來,那在白雲寺和少林寺方丈室見到的歐陽小蝶分明還是個尼姑,怎麼就在這個短短的十日之內生出滿頭的長髮呢?
衆人正在看向歐陽尚晴的頭髮,歐陽尚晴已是羞怒悲憤之極,嬌斥道:“禿驢!我不是歐陽小蝶,我是歐陽尚晴!”音落,青龍偃月刀已是在陽光下閃動着一抹青紅之光,連同一道墨綠的身影向智誠大師劈去!
且說任飄萍身形甫一到小山上的鬱鬱蔥蔥的樹巔之上,身形長展,已是落在樹下,雖說任飄萍對自己的輕功頗爲自信,但是面對李奔雷這樣的高手,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向東北方向靠攏。忽然他聽到前邊三丈之處樹林深處有人極其低微的說話聲,身形陡停,細聽之下,竟是龍門老人和常小雨的聲音,不禁心中悲苦,心知自己之前的猜測又進一步地變爲現實。隨即繞開常小雨二人,從另一側向東北方向逼近。
現在,屏住呼吸的任飄萍已是完全可以看見師父和李奔雷二人,也可以聽到他們的說話聲。他聽到的第一句便是李奔雷驚訝之極的聲音:“你說什麼?!她沒死?!”
李長風點頭,反問道:“你很想她死嗎?”
李奔雷不語,李長風又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任飄萍的父親是誰嗎?”
李奔雷竟是身形止不住地退了一步,一臉的驚喜懼悲,一如墨的眉豎起,大張着嘴道:“你是說任飄萍是我的孩子?”遂又低頭神叨叨地自言自語:“真的嗎?這是真的嗎?難道我真的錯了,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就在這時,李長風出手,雙掌掌心十八朵血紅蓮花激射而出,已是綻放在李奔雷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