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十五回 盤古後裔

在魔的眼中,世界會是什麼模樣?

書生凝望着遠處,一隻手正以三奇應克之數盤算着什麼。

忽地,從口中吐出四個字:“盤——古——後——裔!”

“盤古後裔?”無爲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四個字,南宮涵原本是靈系一支,靈系一支正是盤古後裔。

“你所說,是南宮涵?”無爲又問。

書生道:“不是,靈系一支的人不過是得到了盤古的真靈。但真正的盤古後裔,卻並非盤古有意爲之,那是盤古開天闢地的靈力聚而不散凝鍊而成的生命。只是這生命卻不似靈系一支般源遠流長,至今也不過幾百年而已。”

“你要我做什麼?”無爲冷聲問道。他當然知道這書生不會平白無故的和他說這些。

果然,那書生道:“如果無法將那一族人納爲己用,殺了。”

一聽到這殺字,無爲眼中卻閃現一道紅光。

無爲剛一離開,段痕與南宮涵卻已趕了回來。

“什麼!”書生第二次勃然大怒。

南宮涵道:“帝幽冥將名冥之神打入我體內,現在已經與我融爲一體,抽不出,拿不到。”

書生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這裡吧。”

南宮涵道:“我已經將你要的東西給你找來了,現在你也該履行承諾了。”

段痕踏前一步,道:“如果你敢爽約,我敢殺了他。”他的手已經按在劍柄之上,他既然說的出就一定做得到。

書生卻哼了一聲,道:“你們也忒的小看我了,你轉身看看。”

轉身,莫陽就站在那裡。與之前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似是喜悅,似是傷悲,似是思念。

南宮涵的臉上,卻只是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書生卻在此刻道:“珍惜以後的時間吧。”

段痕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書生道:“你遲早會知道的。”

南宮涵卻在莫陽耳旁輕聲道:“不管怎樣,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莫陽卻只是微笑。

嗆!

段痕長劍豁然出鞘,只因他感覺到兩股前所未有的殺氣向這方向逼來!

“九轉。”

“七重。”

只是兩個人站在面前,段痕卻感覺自己面對的是一隻百萬精銳之師!

“沈俊,進來。”書生低沉一喝,沈俊應聲走進來。

九轉割破手指,一滴黑中透着藍色的血液滴到地面,卻竟生出一顆花生秧,瞬間開發芽間生葉,卻也在瞬間枯萎。九轉拔出花生秧,下面卻正結着九顆花生,摘下花生合手一握,花生殼脫落,裡面卻也只有九顆花生仁。九轉單手握着九顆化生,一道身影竟在下一刻一分爲九,九道身影一道守中,八道分朝八個方向飛馳而出瞬間卻又聚合一起。

“吃了。”九轉將九粒花生交到沈俊手中。沈俊接過花生想也不想就吞進肚子。

七重走過去,信手一揮,不遠出卻生出一顆棗樹。剎那開花,剎那結果,剎那成熟。七重單手扶在樹幹之上,一股綿延之力灌注樹幹之上,力量妙絕巔毫,七顆紅透的棗子隨之落下,七重信手將七顆棗子一抄,七道身影乍分又合,交到沈俊手中時七顆紅棗卻已黑透,而且也微微有些乾癟。

沈俊將七顆棗子吞入腹中,卻居然連核都沒有吐出來。

南宮涵與莫陽手挽着手,雖然還留在這裡眼中卻只有對方。段痕嚴陣以待,卻是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當然知道這兩個人絕不可能就只是爲了給這人幾顆棗子花生。

沈俊此刻雙目微頜,只見七道黑氣自其七竅之中流轉而出同時九道藍光四向激射而出,須臾之後黑氣消散藍光不見,而沈俊一雙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卻已變成了死黑一片。死黑後又轉爲幽藍,幽藍最終變成烏雲匯聚之色。

沈俊忽的轉頭,每一個動作都極其緩慢,卻如筆鋒在水中轉過,留下一絲墨跡,隨即消散無蹤。

甫一轉身,沈俊卻從背後箭囊之中取出一根短箭搭在臂彎之上,殺氣森嚴,蓄勢待發!

“住手。”書生出口,七重出手,出手就已經沈俊的短箭奪在手中。

“現在你還不能殺他,而且你殺不了他。”書生身形一晃就已來到沈俊面前,從七重手中將那短箭接過來交到沈俊手中,又道:“先練好你的流雲飛矢,殺他的機會有的是。”

沈俊將箭收回箭囊,卻是木然不答,臉上也沒有絲毫表情。

段痕將這也看在眼裡,卻已知道,這人卻已是心智被迷,已然成了這書生手下的一具傀儡,只是這人自己此刻卻未必有所察覺。

他與沈俊雖素不相識,但見他彎臂成弓卻也是不弱的修爲,雖然此時尚不及自己,但在那書生手下調教幾日,就定然是一個勁敵。除了他之外還有九轉與七重,雖然他還不知道那二人的身份,但從那二人的舉手投足間也能判斷他們定然是棘手的人物。也正是因此他卻更不明白,他自己明明已經是天下無敵的強者,而且手下還有這許多能人異士,他無論想做什麼都該是易如反掌,卻爲何偏偏還需要自己與南宮涵,而且還需要什麼天地之精,名冥之神。而且最主要的,他爲什麼還要等?

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究竟有什麼值得等待,他的等待又有什麼價值?

段痕狐疑之間,那書生卻似看出了他的心事。

“你想知道什麼?”書生忽然問道。

段痕收住心神,道:“我只想知道,那個不求第二怎麼樣了?”

書生道:“你不問我都要把他忘了,我治好了他,又幫他長出了一條胳膊。當然了,他也爲此付出了些代價,這個代價當然也不會小。”

“是他的靈魂?”段痕本能的問出來。

書生道:“想不到你還很聰明,沒錯,就是他的靈魂。”

段痕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難道你手下的人還不夠你用?”

書生信手指向他

身旁的人,一個個點出名字:“七重,七種魔物匯聚而成的生命,若論實力,不再你之下。九轉,九頭巨龍化身,我存在的時候他就已經存在。實力之強,可想而知。至於他,”他又指向沈俊:“雖然不似你得我悉心栽培,但卻也是骨骼清奇,只要再過幾個月定然也是一員悍將,還有那個不求第二,只要再過幾天他的實力就已經不在真正的不求第二之下。還有你,和他。還有我的十萬魔兵!”

“難道你一個人不夠嗎?”段痕道:“只要你心念一動,即便是帝釋天也要俯首稱臣,但你卻還要等,你到底等的是什麼?”

書生卻道:“這恐怕不是你這十四歲的孩子該考慮的事情吧。”

段痕道:“自從我揹負殺父之仇的那天起,我就已經不再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了。”

書生道:“對哦,我都忘記了,我還是你的殺父仇人呢。那麼我想問你,你打算何時報仇?現在,還是再等些時候?”

段痕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這個仇,我一定會報!”說罷轉身便欲離開。

書生卻道:“你說有仇要報,那我問你,若是我與你有恩,你是不是也該報呢?”

段痕停下腳步,卻不轉身,問道:“恩,什麼恩?”

書生道:“你十四歲,你該有個妹妹,今年差不多八歲了吧。”

段痕猛然回頭,道:“你說什麼!”問這句話時卻已猛然想起,自己那日在修羅道中與爲求修羅之道殺死自己養父母的時候自己那剛剛滿月的妹妹卻被這人擄走。他一直以爲自己的妹妹早已死於非命,卻不想自己的妹妹此刻居然還能活着。

書生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妹妹還沒有死,她一直都在我這裡。她一直都是我的王牌,用來對付你的王牌。”

段痕卻忽然哼笑一聲,道:“若我位進百界千如之前,你這一張王牌也許還能對我有用,但此刻,他是誰又與我有什麼干係。別說只是我養父母的女兒,就算是我的親妹妹,又如何。”

書生道:“想不到,你居然比我還更絕情。那我問你,如果我告訴你,你的親生父母還活着,而且就在我這裡。”

段痕終於有所動容,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書生道:“你是修羅,但也還有人心,雖經百界千如卻也不能無情。若你想一家團聚再敘天倫,這也不是不可能,只要……”

“只要我幫你做幾件事,對嗎?”段痕自然也猜出了這書生的心思。

書生微笑道:“也不用幾件,只要一件。我已讓無爲去找盤古後裔,現在我要你去幫他。”

段痕道:“難道他一個人不夠?”

書生道:“自然不夠。”

段痕道:“那你至少也該讓我知道,什麼是盤古後裔,爲什麼他對你如此重要?”

書生道:“若我不告訴你,你是不是就不去?”

段痕道:“我已經做了七年的孤兒,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活法兒。”

書生道:“好吧,告訴你也無妨。盤古開天闢地之後那一道裂縫之中至今還殘留着盤古的力量。靈系一支中人是盤古精氣所化,而盤古後裔卻是殘留在那一道裂痕之中的力量凝練。盤古後裔一共四人,到今日也活了幾百年了,這幾人若是單打獨鬥也不足爲懼,只是這四人若是聯起手來卻能發揮出神斧開天之力,這卻不是無爲一個人可以應付得了的。”

段痕道:“所以,你要我去送死?”

書生道:“你一個人自然是九死一生,但加上一個無爲卻不好說了。”

段痕道:“我這次爲你做事,只爲交換我父母自由。”

書生道:“只要你將那四個人給我帶回來,你對我也就沒什麼價值,我威脅你也就沒什麼意義。”

段痕道:“只是仇,我一定會報。”

書生卻懶懶的道:“就算給你千年光陰,你卻未必能傷到我一根髮絲。”

段痕道:“告訴我,去哪裡找盤古後裔。”

書生道:“自此西行,一千里外有一片海域,海域中心有一座島嶼,盤古後裔就生存在那座荒島之上,只是時隔已有幾百年,他們是否繁衍生息卻也不得而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四個小傢伙一定還活着。”

段痕也不去想他的話是真是假,提起長劍卻已朝門外走去。

直到段痕走得遠了,書生纔對七重道:“跟着他,若見他與無爲有什麼異動,殺。”

此時的七重已經換了一副皮囊,這皮囊雖不及馬小龍的皮囊那樣健碩,但卻也是高大魁梧。此刻那書生下令他卻也不問爲何便已悄悄跟了上去。

只是無爲到底是何許人物,爲何在百界千如之時他只需摘下面具卻已讓衆人知道他的用意,而此刻這書生卻也對他甚是提防。無爲不正是他一手創造出來的戰士,此刻卻爲何要讓七重去監視他。魔心中所想之事,當真沒有人能夠明白。

一千里有多遠?

不過轉瞬之前。

不消一個對時段痕已去到千里之外,而那裡也的確如書生所言有一片海域,雖不如東海般廣闊,卻也無邊無垠,波瀾壯闊。此時時間還不及晌午,潮水剛剛退去不久,沙灘上有那被潮水衝上來的貝殼和卵石。段痕一時間童心泛起,卻彎腰拾起貝殼,偶見奇異形狀的貝殼不禁心生愛意,見之形狀怪異也不禁浮想聯翩。段痕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撿也不知走出多遠,偶然間卻看到一顆晶瑩剔透的卵石,顏色純白更勝珍珠,造型圓潤宛如工匠聖手精心雕琢一般。段痕將這卵石握在手中便難以放下,卻忽的想起,若是此刻易小琪在自己身邊,他將這卵石送給她,她一定非常喜歡。想起易小琪,他卻又不知怎地想起肖陽那丫頭,雖然自己與她相處時日不長,卻不知爲何,自己總是會想起她。

也許真如那書生所說,雖是修羅卻有人心,雖經百界千如卻也不能無情。

段痕將這顆卵石小心又小心的收在荷包之中,擡起頭,他卻遠遠的看見海中心有

一片島嶼,此時在這裡看去那島嶼只有小舟般大,上面微微泛着綠色,想是長滿了植被。

一步踏在水面之上,卻忽的如破浪的白鯊一般在水面劃出一道水痕,直朝那島嶼奔去。離那島嶼愈來愈近,島嶼也愈來愈大,這時段痕纔看清楚那上面鬱鬱蔥蔥的綠色卻是一大片高聳的芭蕉,此時真是暮春三月,萬物剛剛復甦,但這島嶼四時卻彷彿與別處不同,書上已經結下一串串鮮黃芭蕉來。

飛馳至島嶼邊上,段痕褲管上卻連一滴水也未沾染。段痕正在爲自己的速度而微微得意之時卻聽到有兩個人卻在不遠處微微議論着什麼。

段痕躲在一棵芭蕉樹後,探出頭去,卻看到兩個女子正在說話,其中一個女子手裡提着一把胡琴,氣質淡雅,身後站着一個魁梧漢子,那漢子正是愚奴。而她對面的女子,卻正是千滅。

“千滅姐姐,你還是比我快哦。”那女子淡笑着說道,雖然在笑,卻也笑得淡雅,淡淡的愁。

千滅道:“希音妹子也不慢,來這裡也有些時日,可有什麼發現沒有?”

希音道:“姐姐都沒找到,我又能找到什麼。”

千滅道:“也不是全然沒有找到。”

希音微微有些吃驚,問道:“不知姐姐找到了什麼?”

千滅道:“找到了一個碎片。”便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千滅小心翼翼的解開上面的結,裡面最後包着的卻是一塊上了鏽的鐵塊。

“這,難道?”希音顯然知道這塊金屬的價值所在。

千滅道:“可惜只有一塊,若是再有一塊或者那幾個人肯助我一臂之力,這件事便不難做成。”

希音道:“只可惜妹子我不懂這些,也不知道能幫到姐姐些什麼。”

千滅微微一笑,收起這鐵塊,道:“妹妹有這份心姐姐就很知足了。”

希音沉默了許久,卻又問道:“難道姐姐已經真的打算,要這麼做了嗎?”

千滅十二分堅定的道:“恩。”

頓了頓,千滅又道:“已經有人開始留意我,我也只有儘快動手。原本要等待九星連珠之日藉助九星之力才能催動星門。不過妹妹放心,星門開啓之時我會爲妹妹留下一個暗門,不會讓妹妹捲入其中。”

希音道:“妹妹如何在乎這些,只是可憐這世上的那些癡情的人。”她不由得回頭看了眼愚奴,她如何不知道愚奴的心思。

愚奴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但卻始終不變不動,視線也沒有絲毫轉移。只因他不想也不敢與希音目光相接,他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否還能將視線抽回回來。

千滅也看了眼愚奴,卻也不想再說這些,又道:“這些日子以來,妹妹可曾在這島上見到什麼人物嗎?”

希音想了想,道:“只是見過一個男子,不過也算不上什麼人物,不知從什麼地方漂流過來的,只知道在這裡找芭蕉吃。”

千滅道:“除了這個人呢?”

希音搖頭。

千滅道:“其實也沒什麼,如果他們四個真的在這裡,也沒什麼好讓我們擔心的。”

希音道:“盤古後裔,當真是在此地?”

千滅道:“如若不然,我爲什麼要在這裡虛度時光。只是這一族人藏得實在隱匿,我找了這許久也找不到。不知希音妹子,能不能幫幫我。”

希音道:“姐姐只管開口,妹妹無不應從。”

千滅道:“只要借妹妹一雙玉手,彈奏一曲。”

希音微微一笑,便將胡琴搭在腿上取下竹弓,一曲清商調低迴婉轉之間卻似已融入夢中。千滅站在對面自是早已有了防備,愚奴跟隨希音也有些時日,對於她的琴音卻也有了抵抗。只是段痕站在芭蕉樹後卻聽得癡了。這琴音就死被施了法咒,成了實體,變成一根線順着耳根鑽入人心,將人心繫住,被那那拉琴的人牽動。

段痕心馳神蕩,身子不由得輕輕晃動,一步踏前整個人都撞到面前那芭蕉樹上。若是普通人撞這一下也沒有多大力道,但段痕修爲究竟高到了什麼地步怕是連他自己都說不到,此刻心神遊蕩,自然而然使出力來,這一撞卻竟將樹上一串熟透的芭蕉震了下來。芭蕉砸在頭上,段痕立刻回過神來,卻也驚動了千滅等人。

“誰!”這一問之間千滅的手刀已經搭在段痕脖子上。

段痕先是一驚,卻又道:“把你的手拿開。”

千滅哼了一聲,道:“偷聽我們說話,我就是滅了你,你又有何話說。說,你到底是誰?”

段痕道:“殺我,你有這個本事嗎?”

說話間,神武決之神空已然使出,這一次卻是換成他的手搭在千滅的脖子上。

“你是誰?”段痕卻反問:“現在我要滅了你,你又有何話說?”

千滅先前出手擒住段痕,被段痕反擒只因一時大意,此刻凝神以待,只等段痕開口說話這一瞬間。她只道人說話之時戒備之心定然鬆懈,當下反轉身體左臂摞在右臂之上雙手成擒拿之式,眼看段痕的手臂就要被其擒在手中。但卻也不見段痕身形怎地一動,千滅這一擒有已落空,於此同時她的肩頭卻竟多出一道劍痕。再看段痕,劍已入鞘。

“我來這裡只爲找人不想殺人,若再與我糾纏,別怪我不客氣。”段痕轉身便走,一是如他所說,去找人,二卻也能夠避開那個被稱作希音的女子。這叫千滅的人修爲雖高但身手卻差算不得敵手,但那叫希音的女子手中一把胡琴卻又攝人心魄的本事,他卻無法應對。

“妹妹可能看得出這人的路數?”千滅此時仍心有餘悸,說實話,從頭至尾她都沒有看清段痕是如何出手。而她卻也知道,刺在自己肩頭這一劍若是再向下半尺再深三寸,就能穿透自己的心臟。

希音卻一言不發,又繼續拉奏起手裡的胡琴,奏的依舊是清商三調卻說不出是什麼曲目,只聽的人心神盪漾,千滅雖早有心設防卻也難免心馳神往。

而此刻,周圍的芭蕉樹卻微微晃動,似有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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