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婆娑,人影在樹影間穿梭,人影似乎很淡,陽光幾乎都能從他的身體穿過去。腳踩在落葉上喳喳聲響,就像一個人心中的恐懼被一種力量激活時那種汗毛倒立的聲音……
“出來!”愚奴單手一揮,掌力猶如排山倒海,那一棵芭蕉樹隨即便被轟成木屑!
樹後走出來的卻是一個老人,老人身形佝僂瘦弱,單薄的像一張紙。左邊腋下拄着一根棕櫚柺杖,右手扶着柺杖一步步向前挪着,看他左邊的褲管卻是空蕩蕩的,自膝蓋以下卻全然沒了。
“你們闖來我這島上,毀我島上的樹木,卻還要在我這島上開殺戒,是不是也忒不把我放在眼裡。”老者如此瘦弱,中氣卻是很足。
千滅上前一步,施了一禮,道:“晚輩星族千滅,來此只爲求見盤古後裔。”
“盤古後裔?”老者哼笑一聲,道:“盤古後裔去找靈系一支,來我這裡作甚!”此話雖然不假,但聽這老者口氣卻是全然不將靈系一支放在眼裡,甚至有些敵意。自古以來便是一山不容二虎,一是盤古精氣一是盤古靈力,雖然同出一脈卻也要分出個高下。
千滅卻道:“靈系一支雖然淵遠,但比起您這能夠發揮神斧之力的種族比起來卻還是要遜上幾籌。”
這話卻似乎聽得老者很是順耳,面色微微緩和,道:“你來這裡,到底是爲了什麼?。”
千滅道:“只希望借您族中幾位勇士,借您這開天闢地的力量一用。”
老者卻也不驚訝,笑吟吟的道:“你不是第一個來我這裡和我說這話的人,但你知道前面那幾個人的下場嗎?”
千滅道:“還請老者賜教。”
老者道:“你要借我這開天闢地的神斧之力,只要你能接下我這神斧一劈,我就答應。結果,我們這裡就添了幾座新墳。”
千滅道:“不知我何時能見一見族裡這幾位勇士?”
老者道:“在這之前,你還是接我這一仗吧!”
老者雙手舉起柺杖成金雞獨立式,棕櫚柺杖舉過頭頂一根木杖卻隱隱反射着金屬光澤。再看這老者身上被一團紫金之氣環繞,恍若一把巨斧凌空而立。雖是巋然不動,周遭卻已風雷交做,一旁的芭蕉棕櫚也在這風雷聲中搖曳,彷彿隨時都要折斷!
千滅此刻已凝神備戰,雙掌沉在胸前,一團祥和之氣已在掌心翻騰,兩股氣息相互融合好似一道祥雲在其掌心翻越,,雲中無雨卻是春光明媚。這纔是女媧的力量,祥和的力量。
“看斧!”老者陡然發難卻沒有絲毫徵兆,若不是這一聲大喝千滅根本來不及反應。
千滅雖然體內積蓄這一族人自古以來五千年的修爲,但說到底她卻不過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女,縱然體質上佳但修煉時日尚淺,而且她所修煉之法也不是爲了與人爲戰,卻是爲了有朝一日將這天地重新開創。但這掌力若是用在人身上,卻是沒有什麼威力。
此刻她運足了掌力也不過是將這一身修爲聚在掌心,硬接那老者這一斧。是勝是敗也就賭在這一把!
劍!
有一道劍光閃過!
段痕竟又折返了回來,這一劍不但破了千滅掌心的真氣也破了那老者柺杖之上那開天闢地的斧氣!
“你做什麼!”千滅勃然大怒,舉手就要朝段痕劈來。卻被那老者一根柺杖將手格擋在外。
“他在救你。”老者哼了一聲,道:“你是星族的人,與我盤古後裔也算有些淵源,但憑你這點微末本事想來我這裡賣弄卻還差得遠了。”隨即目光轉到段痕身上,道:“憑你的本事,即便是想要開天闢地也應該不難。你來這裡又是爲了什麼?”
段痕道:“借你們族裡的四個人。順便問問你,有沒有一個戴着面具的人來你這裡。”
“沒有。”一個人笑嘻嘻的走了出來,只是能聽到這人笑聲卻看不到笑臉。因爲他的臉上正戴着一張撕碎了又被拼起來的面具。
“你明明先我一步來,卻爲何比我晚來?”段痕也有些吃驚。
無爲道:“我自然是在等你,你要是不來我一個人又怎麼鬥得過這裡許許多多的高手。”
段痕道:“你知道我會來幫你?”
無爲道:“我早就說過,就算死也要死在你手裡。你怎麼捨得讓我死在別人手裡。”
段痕道:“說不定我就是來殺你的。”
“你是什麼人?”老者陰着聲音問道,顯然他已感覺到無爲身上這一股讓草木爲之枯萎的死亡氣息。那氣息也絕不單是死亡,更有一股令人膽寒之感!
無爲轉過頭,落下帽子,路出那張令人膽寒的面具,冷冷道:“無爲。”面對段痕之時還談笑風生,這一轉頭卻換了比冰更冷的聲音。
那老者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但乍一看無爲這一張臉卻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來做什麼?”老者轉過頭去,卻也好像不願見到無爲這一張臉。
無爲卻有心要整一整這老者,偏偏走到他面前,道:“我來的目的,和他一樣。”
老者道:“那我這裡的規矩,你該知道。”
無爲道:“知道,但是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對我使那一招。不然,只怕你以後都沒機會再用那一招了。”話剛說完,旁邊一棵有人腰粗的芭蕉樹已應聲而倒,到底之時卻又被破成四瓣。而自始至終老者卻也沒有看到他出劍。
無爲瞥了眼老者,道:“現在你最好把我們帶去見見那四個老傢伙。”
老者沉吟一聲,道:“隨我來吧。”
段痕走近無爲旁邊,低聲道:“感覺到了嗎?”
無爲淡笑一聲,道:“怎麼可能感覺不到,那個人只怕也不信任我們,這纔派人跟蹤我們。”
段痕道:“能被他派來監視我們的,只怕本事不會比我們差。說不定比我們兩個加起來還要高。”
無爲道:“小心點,關鍵時候,把他殺了。”說到殺字,無爲的眼中
又閃出妖異的紅光。
段痕卻暗暗尋思:“這人,我能不能殺?”
“幾位,隨我來吧。”老者轉身扶着柺杖一步步向他的來路挪去,臨走時卻也不忘拿起一串熟透了的芭蕉。
段痕、無爲、千滅還有希音愚奴一行五人跟在老者身後,只是老者走的慢他們走的也不能快,走了半個時辰卻也才走出不過一里多路,島上的路雖不及山路崎嶇,但終年有海鳥在這裡棲息,走到叢林茂密之處更是堆積了逾尺厚的鳥糞,雖然鳥糞早已被曬乾,踩上去也不至於沾上穢物,但踩在這上面卻也讓人心裡覺得不舒服。段痕與無爲自然好說,愚奴也不會過於在意,只是可憐了那兩位女子,只是爲了達到目的,她二人也只有硬着頭皮一步步向前走去,只希望這條鳥糞的路趕快到盡頭。
走到半路段痕卻又想起了什麼,低聲向無爲問道:“你可知道那人手下有兩個人物,能夠隨意種出花生棗樹的?”
“九轉生殺,七重無道!”無爲極力壓低聲音,聲音卻還是微微有些顫抖。
段痕道:“這兩人是什麼來路?”
無爲道:“我也不清楚這兩人的來路,但你所說的花生棗子我卻知道,若是有人吃下這兩人種的花生棗子,不但修爲突飛猛進體質也會隨之改變,成爲魔中之魔。你是魔賦異秉,他卻是魔給了一切。只是吃下那果子之後若是定力不足,就會被這魔藥所控制,逐漸迷失本性。”
段痕笑道:“你知道的這麼清楚,難道你也吃過這果子?”
無爲道:“我是三星之體,如何還需要他那什麼魔藥。”
無爲沉思片刻,卻道:“難道你吃了?”
段痕道:“我還不屑去憑那種微末的伎倆來提升自己的本事。我只是想知道,吃下這果子之後,人到底能強到什麼地步?”
無爲道:“無限的地步,因爲這果子會在那人體內生根發芽然後繼續成長,只要那個人不死這種子就會一直生長下去。”
段痕微微點頭,卻也不禁替南宮涵擔心起來。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不知不覺間卻已跟隨那老者來到一個地洞前。地洞本就極其隱秘,而且洞口更長着三株芭蕉樹將洞口遮得嚴實,洞口更被人用芭蕉的樹葉遮擋,就算是走進觀看也不會發現這裡有什麼特別,若不是有這老者帶路只怕他們幾人就算是找上幾年也找不到這裡來。
老者走到洞口前中間一株芭蕉樹上,用那一根柺杖在上面輕輕一扣,洞口卻已應聲打開。
原來這幾顆芭蕉樹與那一堆芭蕉葉都是人悉心安排,若是不明其中機關就算找到這裡也未必能得其門而入。
“隨我進去吧。”洞口打開之後裡面卻是一條幽深的隧道,隧道之上盡是七寸餘寬的臺階。老者在平地之上走得極慢,但卻不成想走在這臺階上走得卻是極快,兩手扶着柺杖向前一點一躍,一步就能跨出七八級臺階,而且動作連貫靈活猶如猿猴,幾步之後段痕等人就再也找不到這老者身影。好在這臺階只有一條,幾人一路走下去卻也不至迷失。
走了片刻之後已隱隱能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亮光,幾人頓時加快腳步,走到盡頭之時已是燈火輝煌。幾人一路走來都是向下,但段痕幾人站在這裡非但不覺潮溼憋悶,相反卻感覺極爲涼爽透氣,想來這裡也定是高手設計,猶如鼴鼠的洞,雖然深在地下卻是不阻風流。無爲戒備之心最強,第一時間就將周圍一切看在眼裡。這裡是一四角地宮,每一邊均有十丈長,每一面牆都是以上等利溼堆砌而成,臺階兩側的牆上並排各有三十扇門,顯然裡面是別有洞天。而那與樓梯對應的一面牆顯然比其他幾面牆更爲平滑,所用理石也是上等的花石綱,所有的護衛也都集中在這一面牆,因爲在那一面牆之前擺着四張龍椅,龍椅上坐着的當然就是這裡的王者。
四人並排而坐,均已是白鬚白髮的老者,且身上均穿着同樣的白衣,就連長相都一般無二,想來這四人便是那書生所說盤古的力量所化成的四條生命。只是長相雖然相同,但四人眼神卻是不同。這四人本是盤古開天闢地時留在那一道裂痕之中的力量凝聚而成,無名無姓,便自詡姓名天一、地一、玄一、黃一。只是這事除了他們族裡的人之外,對外卻鮮有人知,千滅卻能知道這四人名諱,看來星族中人也早就開始留意這一奇特種族。
“這幾位就是你所說的,高手?”最左邊一人高聲問道,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這裡的第一,他的眼神卻是目空一切。他坐在第四把龍椅之上,自然就是黃一。
老者道:“在您眼中,有誰能算的高手。”
黃一顯然對這回答十分滿意,露出微微笑意,又向段痕幾人問道:“你們來這裡,可是爲了同一件事?”
無爲搶先回答:“我來這裡只是爲了印證一件事,就是你們這裡所謂的盤古後裔,到底還留着盤古幾分力氣。”
黃一顯然覺得自己被人輕視,也許在這裡他已經是王者,根本無人敢輕視他,即便是想也只能在背後議論或者在心裡暗自訴說。
但是無爲,卻不是這裡的人。
“你說什麼!”黃一聲音之中顯然有些憤怒。
無爲一字字道:“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個廢物。”
黃一竟拍案而起,一步越到無爲面前,掌心幾乎已經貼到無爲天靈。無爲身上沒有一絲傷痕,但他身後的石牆上卻多了一個掌印。想要出掌不難,掌力發出一半陡然收回卻也不難,難的卻是這一掌之力能如隔山打牛一般不傷無爲而轟到他身後牆壁之上。
“這就是你的本事?”這一掌雖然沒有傷到無爲卻轟掉了他頭頂的帽子,他擡起頭沉着聲音問道。
而黃一看到無爲這一張臉,卻也不免吃了一驚,向後踉蹌了兩步。
“你,你到底是誰?”那人的聲音顯然也有些顫抖。
無爲哼了一聲,道:“你也就這點本事嗎?”
黃一忙向後退了幾步,又坐回到龍椅之
上,問道:“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旁邊一人微微一笑,坐在第三把龍椅上,自然就是玄一。卻“不過一張臉,怎麼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說話間玄一已來到無爲面前,打量了他幾下,道:“原來不過是一張面具而已。”伸手就要去摘無爲的面具。
無爲身形一晃,一隻手卻正拍在玄一臉上,五指用力,幾乎要將玄一的臉捏碎。
“住手!”天一與地一同時出手將要將無爲架開,但段痕卻也在這一刻出手,兩隻手卻已扼住那兩人的手腕。
“原來你們也就這點斤兩,我真是高看了你們。”段痕放開手的同時無爲也放開了手中的人。
“將這兩人給我拿下!”黃一猝然下令,其實當他被無爲一張臉嚇得腳跟不穩的時候就已打算下這個命令,只是那時他怕其餘三人反對,但此刻看來他們已經不會。
近七十名護衛同時衝了過來,無爲卻冷冷問道:“你們打算送死嗎?”又向那四人問道:“難道你不知道他們再上前一步,就等於踏進了鬼門關?”
坐在第二把龍椅上的地一道:“你們退下。”守衛退下之後,那人又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來我這裡又是爲了什麼?”
無爲指了指身後的兩女一男,道:“他們來這裡是爲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想見見四位,不知四位可否賞光?”
方纔發號施令的地一道:“不知是誰這麼看得起我們兄弟四人啊?”
無爲拔出長劍,只揮了一下,卻已在地面寫出一個“魔”字。
這一個字寫得劍拔弩張,宛若一條正準備擇人而噬的兇獸。
那四人見到這一個字卻也不免膽戰心情,同聲問道:“真是他?”
無爲道:“世間除了他,有有誰擔得起這一個魔字。”
這個字那四人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希音與千滅自然也看到了。希音也許不識此字深意但千滅卻一定知道。
“你是何人!”千滅一步越到無爲面前,高聲質問。此時她聲音雖高,但當她直視無爲那一張臉的時候卻也不免有些害怕,中氣卻也不那麼足了。
無爲卻從未將她看在眼裡,瞥了她一眼,道:“你還不配知道。”
千滅卻也不再理他,走到那四人面前,道:“天地玄黃四位酋長,你們難道真的打算將自己的以後都出賣給魔鬼?”
坐在第一張龍椅之上的天一嘆了口氣,道:“不將自己交給魔,那將自己交給你們星族,我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千滅道:“我們可以開創另一個天地。”
這叫做天一的人道:“我知道,你所謂的開創另一個天地,就是用我們的生命作爲代價。”
千滅道:“但你們也別忘了,你們之所以存在也是因爲這天地。天地是你們的父母,此刻只是要你們將生命還給你們的父母,這難道也有錯?”
天一道:“那我問你,若是你的父母養了你二十年反過頭來說要殺了你,你是否甘心情願的被殺?”
千滅本是星族之人,這一族人有一個特異之處,就是世世代代都只有女子,而且這女子每到二十四歲之時便會自行受孕,產下嬰孩之後母體就會同時死去。也正是因此她們的力量才能星火相承,而這樣的力量也才最爲純淨。
但也正是因此,天一問的這個問題她根本連想都未曾想過,當下卻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天一微微笑了笑,道:“你自己都不確定自己能否做到這件事,又怎麼能拿這件事來要求我們?看在我們兩族的淵源之上,你走吧。”
還未等千滅說話,無爲卻插嘴道:“既然你這麼說,是打算投靠我們這邊嘍。”
天一卻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投靠你們有什麼好的。若是遇到厲害一點的對頭還是要死,死後卻也留不下一個美名。”
無爲道:“既然如此,看來閣下是不打算同我一道走了?”
天一道:“我在這裡是王者,去到你那裡不過是一個小卒,若是你,你願意嗎?”
無爲的手已經扣在劍上,邪笑着道:“我來之前接到了兩個命令,如果不能將四位請回去,就殺了你們。看來現在,我別無選擇了。”
劍,在這一刻已經出鞘,殺氣瞬間瀰漫四周!
希音卻忽然開口,道:“幾位不妨休息片刻,待小女子爲大家獻上一曲。”
她隨便找了一個什麼地方坐了下去,取下竹弓旋律就已傳入衆人耳中。段痕領教過她的琴聲所以她說話之時就已有了準備,但儘管如此卻也不免心神爲之牽動。忽的想起自己懷裡還有之前撿來的貝殼,隨即取出一枚屈指向希音彈去。這一指只爲了阻止她繼續彈奏,並不想取她性命,故而手下沒有用多少力道。
但他卻似乎忘了希音身邊還有一個愚奴,見這一枚暗器朝希音射來,他竟衝到希音面前替她擋下這暗器。他一身銅皮鐵骨,即便是沈俊那硬弓強矢也無法傷他分毫,這一顆貝殼如何能傷到他。
希音見此變化手下的琴音卻猶未停下,而周圍的人均已沉浸在她這琴音之中,竟再無一人發現段痕此時做出的動作。
段痕知道自己再難傷到這女子,便退後幾步走到無爲身旁一指正點在無爲背心之上,無爲後心吃疼這才緩醒過來,見段痕站在一旁又見周圍的人皆是如癡如醉又聽到希音的琴音便已猜到了發生了何事。
段痕低聲問:“看到了嗎?”
無爲剛剛回過心神,不免對於周圍一切有些反應遲鈍,問道:“看到什麼?”
段痕道:“那個監視我們的人,他也在聽這琴音,此刻你我二人出手……”
無爲當然知道段痕的意思,只是他卻不曾想過段痕的殺心居然比自己更強。但他同時卻也知道此刻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當下長劍出鞘,人已掠至樓梯口,而段痕亦是緊隨其後。兩道身影先後而去,只因他們一感覺到那人就藏身在樓梯口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