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擁有着悠長壽命的修士而言,半年的時間,不過是眨眼而過。可就是這短短的半年,春秋之洲,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半年前,春秋之一的漢國,爲秦楚所滅。緊接着,六萬秦軍兵臨城下,逼迫韓國俯首稱臣。而出人意料的是,剛剛復國的燕國,不知何時也已經暗地裡臣服於秦國,並聚攏百萬大軍交於秦大將軍蒙恬,南下攻齊。
隨後的半年中,魏國打着救回燕王后的名義,發兵六十萬,兵分兩路,南下伐楚。後者迫於形勢,不得不放棄剛剛佔領的六分漢土,班師回朝,於途中又傳驚聞,國內發生叛亂。
於此內憂外患之際,楚國左令尹蘇秦臨危受命,第一次向世人展現了其驚豔的軍事能力。
外抵魏軍,內平叛亂,只用了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便穩固了形勢,與魏軍接連大戰中,各有勝負,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於此同時,齊國在強大秦軍的攻伐下終於支撐不住,一代名將孫武寡不敵衆,爲白起所殺。取而代之的大將軍孫臏則在齊國都城的守衛戰中,拒不投降,卻被一心求和的齊王賜死。失去了主心骨的齊軍終於沒有擋住秦軍的鋒芒,城破而亡。
滅齊之後,白起與蒙恬兩軍合一,馬不停蹄突然西去,穿越秦境後,對趙國發動了猛攻。同時間,駐軍韓國的大將軍章邯麾下突然多出了五十萬大軍,揮師南下,直取國內空虛的魏國。
三個多月間,除了楚國之外,秦國幾乎完成了大一統。
至此,白起、蒙恬以及章邯,三位秦國大將,合兵三百萬,逼臨楚國邊境,卻不知爲何,遲遲沒有發動。
岐江,位於楚國北部邊界後方五十里,長達千里,於此之時,南北兩岸,旌旗飄飄,一眼望不到邊際。
江北,乃是三百萬聲勢赫赫的大秦王朝的虎狼之師。
江南,則駐紮着一百餘萬戰戰兢兢的楚軍。
兩軍隔江而望,呈對峙之勢。
如今,完成屠滅六國盛舉的秦國世子政,一腳踢開了秦王,卻沒有繼承王位,而是駭然稱帝,稱大秦王朝,昭告天下。
如今,僅剩下的楚國,卻是苟延殘喘。半年中,楚國雖然上下一心,擋下了魏武卒的鐵蹄鋼刀,卻也付出了血的代價。邊軍精銳幾乎損失殆盡,禁軍也是十去其六,最終不得不窮兵黷武,捕捉壯丁,纔有了現如今的百萬烏合之衆。
可是誰都知道,面對江對面的秦軍,一旦廝殺開來,必定是一面倒的屠殺。
江南,楚王行營。
偌大的行營內,卻只站了寥寥數人。
上首,羋雋攜王后仡樓花屈膝跪坐,兩邊各有侍女側跪服侍。
下首分兩側則站立着五個人。
右側,左令尹蘇秦居首,身後站着的則是褚緒許。左側,右令尹陳軫爲首,身後站着仡樓葉以及其副將蔡智城。
“對魏一戰,邊軍近乎消耗殆盡,甚至連大將軍蔡思城都盡忠身死。現如今,江北駐有三百萬秦國虎狼之師。今日,寡人將爾等召集過來,便是詢問對策。是戰是降,總要有個結果。”多日沒有修面的羋雋,此時看上去頗爲頹廢,最終還是忍不住率先開口了。
“戰。”
“降。”
下首的蘇秦跟陳軫同時出聲,卻表達了完全相左的意見。
“嗯?”羋雋眼睛微眯,顯然沒有想到,眼前這兩位權柄最盛的重臣,竟然持相反的意見。
“其他人呢?”羋雋沒有多問,而是望向其他人。
“末將謹遵大王獨裁。”外表粗豪的褚緒許卻有着細膩的心思,他深知自己現在的位置,手中的軍權全部都來自於羋雋的信任,一番忠心的表述,倒也頗合羋雋的心意。
“末將也爲大王馬首是瞻。”仡樓葉從善如流,緊跟着褚緒許的步伐。
“大王,末將請戰。”最後剩下的蔡智城卻是毫不猶豫的站在了蘇秦的一邊。
自從其父蔡思城爲國捐軀之後,子承父業,現在的他已經成爲了邊軍的大將軍,只可惜,邊軍已經消耗殆盡,頂着大將軍的頭銜,手底下卻實在沒有太多的實權。
蔡家世代爲將,爲楚國鎮守邊疆,既然蔡智城已經繼承了父親的權位,自然而然的也就繼承了精忠報國的家訓。
“哼,黃毛稚子,還真是不知所謂。戰,拿什麼戰?江北乃是侵吞了六國的虎狼之師,數量直達三百萬之衆,更有墨家以及公輸世家提供的精良兵甲,而我楚國有什麼?強拉壯丁才勉強湊出的百萬烏合之衆,甚至有半數都是赤膊上陣,連副盔甲都沒有,如何戰?”陳軫狠狠的瞪了蔡智城一眼,冷言冷語道。
“大王,一旦要戰的話,不是微臣妄自菲薄,也不是危言聳聽,咱們根本沒有一絲的勝算,一旦到了最後,那就是被屠戮的下場吶。”陳軫訓斥完蔡智城後,語氣一轉,對着羋雋已經跪了下去。
“哼,戰是死,至少還保有了氣節。而若是降的話,齊王是什麼下場,陳軫你別說不知道。”另外一邊的蘇秦立時針鋒相對的駁斥道。
齊國都城被圍,當時自知大勢已去的齊王,便有意投降,爲此,甚至不惜將一力主戰的孫臏賜死,可結果呢?
待秦軍入城後,齊王不僅委曲求全的親率滿朝文武主動迎接,更是上表,表示願意與韓國那般,對秦國俯首稱臣,可就是這麼一個試探性的建議,卻惹的蒙恬大怒,當場揮劍斬殺。
最終,齊王不僅沒有苟活,甚至落得個軟弱昏聵的臭名聲。
“齊王只是個特列,蘇秦,你怎麼不看韓王、魏王、趙王,他們一樣是最後關頭投降,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麼,甚至被秦國奉若上賓。尤其是燕王姬承影更是稱爲了秦國將軍,位高權重。”陳軫表情一陣扭曲,即便跪着,也不忘指着蘇秦破口大罵,“我看你蘇秦,根本就是不懷好意,爲了自己所爲的氣節,想要置大王於死地。”
“我看你根本就是怕死。”蘇秦也是眼睛圓瞪。
兩人在朝堂之上原本就是死對頭,到了現在,更是看不上彼此。
“好了,都別吵了。”羋雋一聲怒吼,頗爲頭痛的揉了揉腦袋。
別看陳軫的話裡話外,都給人一種貪生怕死的感覺,事實上,作爲羋雋的心腹,他今天之所以敢說這些話,在暗地裡顯然是受了某人的指示的。
至於受誰的指示,不言自明。
正如陳軫說的那般,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現如今,於楚國而言,已是大勢已去,根本沒有一絲的可能抵擋秦軍的鋒芒,亡國幾乎是註定的。
羋雋雖是一國之君,但並非聖人,要說不怕死,只怕鬼都不信。
事已至此,實際上羋雋已經有了投降的意願,但又怕擔上齊王那樣的壞名聲,所以才暗示陳軫出來背鍋。
當然,雖有心投降,但羋雋也並非沒有顧慮,正如蘇秦說的那般,誰又敢肯定,自己投降之後,還能保全性命呢。
齊王之死,在於齊秦兩國常年的仇怨。也正因爲如此,同樣投降的趙魏韓以及燕國的大王,並沒有步其後塵。可羋雋卻沒有忘記,當初秦楚聯盟,滅掉漢國後的談判中,他表現的可是相當的強勢,幾乎是逼迫秦國讓出了多半的利益,在這種情況下,誰敢說秦國不因此記恨呢。
“蘇卿說的也沒有錯,若是降的話,誰又敢說,秦國不會過河拆橋呢?陳軫,你敢說麼?”羋雋稍微沉思了一番,今天是必須拿出一個章程來的,而且還必須是他想要的結果,所以故意向陳軫質問道。
“大王若是信得過微臣,可願做使節,渡河與秦國進行談判。”陳軫不負衆望的表現出大義凜然的模樣。
“這樣啊……”羋雋心頭大喜,但表面上還是要惺惺作態一番,正要點頭同意……
“不用去了。”就在這時,一聲冷喝突然從營帳之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