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緯臺只能卻生生的回退而走,他這種人最能察言觀色,看得出公孫瓚是動了真怒。但他還是未退到後陣,還是一邊由屬下包紮傷處,一邊挺着根箭矢,站在白馬義從中看着公孫瓚。做奸臣做到劉緯臺這份上的着實已屬盡了職責。
此時袁紹也已命人停止射箭,靜靜地看着公孫瓚和曹智的作爲。
曹智在公孫瓚目光掃向他時,也從容下馬,一身黑甲,手按秦皇劍柄,神情嚴肅的慢慢走到最近的河岸邊。
兩人就這麼站了會兒,身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注視到他們兩人身上。忽然河對岸的公孫瓚一聲長長的嘯聲傳來,此嘯聲高昂淒厲之極,充滿了一股濃濃的瘋狂之意。他被曹智直截了當說出是來征討與他後,他一直板着臉沒說什麼,此時自是一番宣泄、爆發。
“你是來討伐我的?”公孫瓚反問曹智道。
“是!”曹智肯定道。
“曹兄弟,當年在西征董卓時,我就一直很看好你,你也沒有辜負我的希望,聽說前不久你剛殺敗了吳景,捍衛了你的丹陽之地?”公孫瓚繼續詢問着已有答案的問題。
“是!”曹智繼續着簡單的回答。
“做得好!”公孫瓚竟誇讚曹智擊敗他盟友的戰鬥。
就在所有人有些驚疑之時,公孫瓚繼續道:“你比你大哥更重感情,你直到現在還叫我一聲公孫伯伯,公孫伯伯很開心。我也知道你此來是受你大哥委託,合兵袁紹征伐與我。公孫伯伯最後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站到河對岸來?如果你願意,在幽州這塊土地上還沒人能阻止你......”
廢話,現在曹智倒戈,形式就朝公孫瓚這邊倒了。但同樣袁紹會馬上擊殺曹智,不讓他有活命走到河對岸的機會。事實也是如此,在公孫瓚問曹智“願不願意到河對岸來”時,袁紹已悄悄命身邊的一名白馬義從,準備好了一把小巧的弩箭,一支烏黑小巧的箭矢已在弩弓的凹槽內,藉着幾名白馬從義的遮擋,已對準了不遠處站在河邊的曹智後心,只要曹智說錯一句,那人就會射出箭矢,提早結果了曹智的性命。
而曹智這邊的三百黑甲親衛,也跟着曹智接下來的表態,神情緊張起來,竟自動與袁紹的白馬義從分開了些距離,形成了一條黑白分明的分界線。如果曹智說願意到河對岸去,他們都將義無反顧的跟隨在曹智身後,那怕知道他們將無人能生還的渡河而去。但他們不會反對曹智的任何決定,因爲他們這三百人是曹智最嫡系的親衛,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衛曹智的生命。如果曹智死了,他們是無顏面存活在這個世上的。
許褚甚至疤臉上抽動着與衆不同的肉疙瘩,已緊握住了手中的長柄大刀,作勢準備隨時殺出。而之前李黑想躍馬而出的舉動,被許褚阻止,因爲他更瞭解他們的主公會如何抉擇。
在各方反應不一之時,站在鮑丘河兩岸的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曹智一時間很同情眼前這個老人,他不知道歷史的宿命,他在自己即將功敗垂成時,還想着拉扯一個自己欣賞年輕人。
在這一刻曹智覺的公孫瓚是個無私的人,也是個可敬的人,可惜他重用了不該重用的人,以致落到不該他有的晚年。
“公孫伯伯,請允許我最後一次教您一聲伯伯,因爲接下來我們將成爲敵人。”
曹智回答的很乾脆,也很明確。這話讓他身後的一干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曹智回絕完公孫瓚後,公孫瓚並沒有多意外的表情,也鬆了一口氣,哈哈大笑道:“好,好,全天下的人都在投效汝南袁家,你得決定或許是對的,伯伯也最後一次以伯父的身份提醒你,袁紹不是個好人,你要好自爲之。”
曹智沒有說什麼,“滄浪”一聲龍吟後,曹智拔出了秦皇劍,面無表情的拉起了一段裸露在鎧甲外的下襬衣襟。同時公孫瓚也做了同樣的動作,一手握刀,一手握着一節紫袍。
兩人幾乎同時對着這段衣襟揮下兵刃,“呲,呲”兩聲輕響,兩片衣片脫離了原有的衣袍,被他們的主人隨手扔在了靜趟的河面上。這就叫割袍斷義,斷了情意的兩人不再說些什麼,各自冷漠的轉身,行向己方陣營。
公孫瓚在插回金刀,跳上馬背,從手下手中接過一根粗壯,精鐵度身定製的雙頭長矛後,高舉過頂注視着走的稍慢的曹智背影,一聲斷喝:“準備進攻......”
“嗚嗚~~”隨着公孫瓚的率部而回,在鮑丘河這邊的幽州兵馬立即騷動起來。
河對岸的袁軍陣地也在公孫瓚高喝的“準備進攻”聲中,兵馬開始移動。
袁紹在接到曹智,讚賞曹智抉擇的重重一拍曹智的寬肩後,二話不說的向身後一揮手,立即率領着一千白馬從義和曹智的人馬向中軍閃入。
而戰場交給了前線指揮官鞠義,“小心了,敵軍開始向河邊移動了……”一名大嗓門的軍官馬上站了出來,口中出了一連串早就準備好的命令隨嘴噴出。而在此時做出警告的也並非這一人,幾乎整個袁軍佈防區的每一片上空都有一名大嗓門軍官,腳踏高大戰馬在各個區域傳達着相同的命令。
這時遠處相隔幾裡的中軍、後軍都架設有一具具銅鑼,“噹噹”的幾乎同一時間全都被敲響了,接着又聽到空中傳來一聲聲“準備,敵軍要進攻了”的警告聲。
但這一切只是剛剛開始而已,另一方向上,緊接着也傳來了“噌噌”之聲和古怪的嗚嗚號角的吼鳴。接着鮑丘城的城牆外面就萬人齊嘯起來,嘯聲直衝九霄,雷鳴般的滾滾而來。
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還好,只是臉色微安,而普通人在此聲浪驚駭之下,只感到天地間只剩下這嘯之聲,再無他物了。
“喝喝喝......噌噌噌......”只見幽州兵將踏着整齊的步伐,嘴裡低沉的吼叫着,緩緩向河岸靠近。這些聲音雖然沒有剛纔的嘯聲這般驚濤駭浪,但讓人聽了卻更覺身體寒,背後涼氣直冒。
人人都明白真正的戰鬥拉開了序幕。頓時整個袁軍陣營一陣騷動,一隊隊早就整隊待的士兵,馬上一一的開拔上前,各種戰車也馬上開始有人站在其後,開始操作起來……
曹智馳回剛纔的高坡上故意和袁紹分開後,並未急於策馬返回本部後陣,而是駐足在高坡上眺望遠處,只見灰黑色的幽州兵馬已經停止了低喝,向河岸邊慢慢靠攏着,彷彿一塊移動的灰黑色烏雲,讓人無法望到盡頭。
雙方如此多的兵馬一起移動“沙沙,噌噌”之聲更是此起彼伏,又彷彿整齊異常,不覺流露出一股驚人氣勢,給所有參戰之人都帶來了一種難以明言的巨大壓力。
雙方許多士兵面色都蒼白起來。不過,也沒有什麼人去做什麼戰前動員了。
對普通士兵來說,已方兵敗,他們將只有唯一的下場,就是葬身。故而即使心中恐懼異常,但一會兒抵擋廝殺時,這些士兵絕不會不拼命抵抗的。
故而在袁軍的一個個隊長級低階軍官,下達了一些準備作戰的命令後,就沒人再說什麼了,只是靜靜的嚴陣以待着。
當看似移動不快的敵軍,但衆人注視下,還是終於漸漸清晰起來。終於連對方的五官也可看的清清楚楚了。
看到這裡,高坡上的曹智眉頭不經意的皺了一下。這些應該是公孫瓚手下的精銳,似乎真不太好對付樣子,況且兵馬數量又如此之多,與袁紹幾乎不相上下。此刻他正和膀大腰圓的疤臉大漢許褚停身在一起。曹智突然問許褚:“如果你是鞠義,面對如此多的敵軍,這仗該怎麼打?”
許褚想也不想,脫口道:“末將會在敵軍渡河時,率部衝下河中,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曹智聞之雙目一眯,尚未來及如何細想,公孫瓚的前鋒士兵已分出一部分,在一靠近河岸後,就橫向分成數道有明顯距離的間隔,最前沿的士兵在齊聲大喝下,分六路向鮑丘河衝去。現在還未到雨季,河水不深,沒有坐騎的士兵,行至河中央也只不過水過腰間。
鞠義並未如許褚說的那樣,命令前鋒營同樣衝入河水中劫殺敵軍,甚至沒有放箭射殺敵軍。袁軍士兵而是在飛馬疾馳的將官命令下,盾牌手在前,長矛手在後,一字排開,緩步向前推近。
而對岸公孫瓚的部屬卻在一聲高吼";放箭!";,公孫瓚陣營在河岸上的前面盾牌手掩護下,後排的弓箭手集體拉滿弓對着天空仰射,開始放箭掩互進攻的士兵。
在一字排開推進的袁軍在此起彼伏";停,擋";叫喊聲中,袁軍一字排開前行的陣形頓時戛然一止,最前排的盾牌手突然單腿跪地,一人高的鐵盾護住身形。而在第二排長矛手之後,不知第幾排的士兵中還夾雜有不少盾牌手,此時這幫人不時用手中鐵盾護住自己的身形,而是在騎馬的將官口呼";擋!";字時,他們";唰!";的一下,動作整齊劃一的將一人高的鐵盾橫握着高舉過頭,護住左右旁邊沒有盾牌掩護的長矛手、刀戟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