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種情況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朱昌盛胸有成竹地說,“你去看看其它一些新造的房子,牆面上也有這種情況的,不要太當回事。”
鈕星星心裡有些發緊:“那朱局長,你說這件事應該怎麼處理呢?”
朱昌盛毫不猶豫地說:“就當沒有看見。陶曉光告訴我,他已經讓施工隊把它抹平,又塗上塗料,風乾後就看不出來了。”
鈕星星故作不知地說:“陶校長已經把它抹平了?”
“嗯。”朱昌盛應答一聲,停了一下,突然壓低聲說:“鈕星星,你今天能來告訴我,我很開心,真的。那我就告訴你一些我們局裡的情況。呃,你不知道有沒有聽說?胡局長下個學期就要退休了。所以我們教育局,現在可以說是一個非常時期,大家都很敏感。誰來當這個局長呢?許多人都想當。說實話,我也想。我當了,對你鈕星星總有好處吧?起碼先給你扶正,然後再有提你當副局長的可能。你來了以後,工作做得不錯,局裡的反映也很好,這是一個基礎。我心裡也很高興。你是我全力保薦過來的人才,你有能力,表現好,也是在給我爭氣啊。”
鈕星星邊聽邊不住地點頭,心裡卻直打鼓:天,要是他當了局長,那教育局就要,唉,但願他不能如願以償!上面再派一個陌生的清官來,也要比一個親近的貪官當自己的上司好啊。可他嘴上不能這樣直說,而只能說着違心的官話:“朱局長,我也希望你能當一把手局長。這樣,你再努力一把,工作做得更好一些,就有了進入市政府的可能。真的,再升半級,你就可以當副市長了。”
朱昌盛仰在椅子裡,無聲地笑了:“後面的事,我還沒有想過。眼前這個局長,競爭很激烈啊。我要想順利扶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鈕星星不吱聲,他不能說太多的違心話。朱昌盛又說:“所以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你要替我爭氣,也爲我做些工作。”
“我能做什麼呢?”鈕星星不太情願地問,“人家都知道我們的關係,我過於得力,反而不好吧?”
朱昌盛沉吟着說:“你只要不給我惹什麼麻煩就行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做好,就是對我的最好支持,明白嗎?”
“好的,我一定盡力而爲。”鈕星星繼續口是心非地說,“朱局長,你完全有資格和能力當這個局長,也有這樣的路子,所以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不一定啊。”朱昌盛眼睛亮亮地盯着鈕星星說,“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希望不希望我撫正?”
鈕星星心裡對自己說,不僅不希望,還害怕你撫正,真想在背後倒拖你一把。可他嘴上卻毫不猶豫地說:“當然希望啊,你有出息了,我這個校友臉上也有光啊,也可以再靠一靠你,對吧?”
朱昌盛更加自信地問:“那你認爲,我有這個可能嗎?”
“絕對有。”鈕星星言不由衷地說,“我們局裡,你扶正的可能性最大。真的,顏局長雖然排在你前面,但他沒有進取精神,能力也不如你,也可能沒有你那麼有路子。”
鈕星星說違心話的時候,臉上始終保持着自然親近的神色。他不再是在企業裡的那個愣頭青,而是一個知道怎麼在官場上說話的幹部了。
朱昌盛想了想說:“你也認爲我有這個可能性,那我就要努一把力了,至於最後能不能扶正,就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事了。不過,鈕星星,職業學校裡的事,你得給我處理好了,明白嗎?在互查和總結階段,不能捅什麼摟子。”
“這種事最敏感了,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鬧得滿城風雨。競爭對手就會抓住它大做文章,等到做好鑑定,有了結果,這個位置早就被人搶了去了,我懂我的意思嗎?現在還只有兩三個人知道這件事,要是再有別人知道,我拿你是問,啊,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
鈕星星心裡一緊,愣住了。他沒想到朱昌盛竟然用這種黑道式的口氣威脅他,心裡有些不快,也有些不安,但他不能表現出來:“這個你就放心好了,起碼在我這裡是不會走漏風聲的。即使在互查階段有人報上來,我也會先跟你說的。”
“好,這樣我就放心了。”朱昌盛不無得意地說,“鈕星星,我們好好幹吧,大有希望啊,真的,我們兩人可以做一個好搭檔的。一正一副,就可以把教育局的大權牢牢控制在我們的手中了。”朱昌盛握緊拳頭在鈕星星面前神氣活現地晃着。
鈕星星心裡有些緊張地想,誰跟你做搭檔啊?我要想法阻止你扶正,否則,教育局就要就象興隆集團一樣,被烏雲籠罩了,但嘴上卻說:“但願如此,我們就可以更好地施展才華,爲社會多作一些有益的事情。”
朱昌盛說:“對對,大道理是這樣。鈕星星,你越來越成熟了嘛,啊,哈哈哈。”朱昌盛有些尷尬地笑了,“你們夫妻倆都一個樣,啊,思想純,品質好,不錯,不錯啊。”
鈕星星笑着說:“能得到朱局長這樣的評價,我真的好高興。”
“我們要是如願以償的話,呂主任也有希望了。”朱昌盛最後把話引到小妮身上來了,“她一直想再升半級,那就是副縣級。這樣,你們夫妻倆就是平級幹部,啊,你們就是一對美女帥哥的夫妻幹部,美女副校長,帥哥副局長,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啊,哈哈哈。”
鈕星星被他笑得有些尷尬,但他只能應和地陪着笑容。他敏感地注視着朱昌盛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他的心底,看他是不是對小妮還存有非份之想。不幸得很,他發現,朱昌盛一說到小妮,眼睛就發亮,神情也特別癡迷,說明他對她還沒有死心。
等朱昌盛笑完,鈕星星站起來告辭:“那朱局長,我走了。”
“好。”朱昌盛收斂起笑容,有些嚴肅地說,“鈕星星,今天我們談得比較投機和深入,剛纔的有些話只能你知我知,不能被第三個人知道。這個,我想你是明白的。你目前還只是副處長,副科級,比你的嬌妻還低了半級。你要努力啊,這種努力,不光是工作的表現,還有注意其它方面。好了,我想我已經說得夠明白的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鈕星星點點頭,告辭出來。回到辦公室,坐在電腦前,他形似看着電腦屏幕,心裡卻有些亂。他原本想進入官場以後,儘量不捲入人際間的傾軋爭鬥,心平氣和地多做些有益的事情。可是看來做不到,你不想捲入,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和身邊之人自會象漲潮的海水一樣把你捲入其中。現在面對朱昌盛的扶正,你總不能無動於衷坐視不管吧?
唉,他扶正了,對你個人也許會有好處,剛纔他不是在玩笑一樣的話語中,已經都給你說明白了嗎?他當了正局長,既要提你當副局長,又要提小妮當副校長。這個傢伙,虧他說得口啊,真不知道什麼叫害臊。
但對教育局和其它的相關人員來說,卻說不定是一場災難,對國家利益和黨的名譽也會帶來一定的損失。他一旦扶正,權力就更大了,貪心就會更加膨脹,許多國家的錢和別人的錢就會源源不斷地流入他的腰包,一些象邢珊珊一樣的美女就要遭殃。
想到這一點,鈕星星也隱隱替自己的嬌妻擔心。他當了正局長,慾望就會更加沒有邊際,膽子也會更大,罪惡的魔爪說不定還會向她伸去。當然不光是小妮,還有其它一些良家婦女。對了,那天晚上,張林鳳急匆匆地來教育局查他,後來問了門衛幾句話,就又急匆匆地走了。這事好象有些蹊蹺,張林鳳很可能是在跟蹤他。朱昌盛也許又物色到了新的獵物。
那天晚上,他來辦公室加班,正在忙着處理一些案頭的事情,突然聽外面的大門口有聲音。他轉過頭朝窗外看去,只見張林鳳一邊仰望着樓上朱昌盛辦公室的窗口,一邊在跟門衛說話。當時他沒有多想什麼,就埋頭繼續處理公務。
現在想起來,覺得這事可能是一個感情方面的不祥徵兆。
唉,心術不正的人一旦手裡有權,就會自覺不自覺地鑽進錢眼中,跌入色洞裡,這幾乎是所有腐敗分子的普遍特徵。
他想着想着,直到施建軍向他請示問題,才把他從沉思中喚醒過來。晚上回到家,他就跟嬌妻小妮討論起這個問題來。
他們喜歡在飯桌上說話。鈕星星一邊喝酒一邊說:“今天,我跟朱昌盛談了一個多小時的話,談得很深入。”
小妮很感興趣地看着他:“哦,談什麼呢?”
鈕星星把談話內容大致說了說,然後帶着疑慮的口氣說:“從現在的情況看,朱昌盛扶正的可能性很大。關鍵是他背後有人,可能就是那個管文教的周副市長。他扶正了,對我們也許有好處,但對教育局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你說,這事到底怎麼辦呢?”
小妮眨着眼睛,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我問你,要是他不能扶正,那來當正局長的人,就一定是清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