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漫帶着月成來到丹淑院時,竟被院門口的家丁給攔住了,說是老爺下了命令,不準閒雜人等進入。
秦漫心想派下人給她傳遞消息的必定是尤雅靈了,如今丹淑院除了幾位當家的,也只有尤雅靈可以自由出入了。她便衝那家丁說道:“我是來給母親請安的。”
誰知那家丁爲難地說道:“老爺說了,少爺與少夫人往後都不必前來丹淑院請安。”這少夫人也真是的,夫人都已經失勢了,她又何必前來自尋麻煩呢?弄得他們這些下人也不好當差。
秦漫笑了笑,仍是和顏悅色地道:“我知道你難做,不過父親只是說我們不必前來請安,並沒有說不準我們請安,是吧?這樣吧,你先讓我進去,之後我再向父親稟告一聲就是了。”
那家丁見少夫人如此禮遇他,倒也不好意思起來,就道:“既然少夫人都這麼說了,小的自是遵命。少夫人請進吧,還請不要耽擱太多時間纔是。”
“多謝。”秦漫說完便帶着月成進院裡去了,月成一路還在咕噥着不必對那家丁如此客氣,她便微斥道:“這是他的職責所在,我本就是逾矩進來,又怎麼可以難爲他7倘若你在靜寧院當差,人家11要闖入跟你大呼小叫,你心裡頭會舒服嗎?”
月成頓時羞愧了,連連道歉認錯。
秦漫見狀,嘆了口氣,也不多說什麼了。月成雖然對她頗爲忠,,但仍然無可避免犯了個很常見的錯誤,那就是仗勢欺人。俗話說人有三節草,不知哪節好,也許她秦漫現在是春風得意,但難保將來也會有失勢的一天,凡事還是不要太過霸道,給自己留個餘地的好。
兩人到了尤夫人的房門口,見琴英正在門口等候。琴英見來了,急忙迎上前來請她入內,態度與往日完全不同。秦漫只點了點頭,便帶着月成進房去了。
尤夫人與尤雅靈正端坐在桌邊,眼眶紅紅,見秦漫進來,都站起了身。
“母親,兒媳來請安了。”秦漫指下身去,起身後又衝尤雅靈點了點頭:“小姑。”
尤夫人大概沒想到她會如此客氣,愣了一下才趕緊說道:“媳婦,坐吧,坐吧。
“謝母親。”秦漫便在月成的攙扶下坐了下來,看向尤夫人問道:“不知母親派人傳兒媳,有什麼要緊事?”雖說她不給尤夫人臉色看,但也不至於太過軟!!,免得尤夫人以爲她好欺負。再者現在是她們有求於她,她也不能太謙恭而讓她們看了笑話。
也許是她問的太直接,從前一刻的‘請安’變成屈尊降貴‘受邀’,尤夫人與尤雅靈都還沒來得及消化,只是相互對視着,卻沒有人開口說話。
秦漫也不着急,端起琴英奉上的茶,品了品,片刻後笑說:“母親的茶還是這麼好喝。”
想當初她嫁進尤府時,每日都得來給尤夫人這位‘母親’請安,也戰戰兢兢的喝了不少尤夫人賞賜的茶水。只不過現在的心境,卻與那時完全不同了。那時……多多少少有此拘束,怕被人抓住失儀的把柄,很多時候都是看着尤夫人喝茶吃點心的動作,小,模仿。如今一她就算是有什麼舉止失儀的地方,想必也不會有人藉機大做文章。想到此,她不由得在心中嘆氣,無論到了哪裡……都是這般現實。
“媳婦要是喜歡,我讓琴英送一些去靜寧院吧。這茶葉是皇上賞給老爺的,老爺又賞給了我,是他國貢品,叫什麼古怪的名字來着我也記不清了。以後丹淑院也不會來什麼人了,這茶葉只怕也沒什麼機會再派上用場。”尤夫人原本是討好,說到後邊兒卻有了幾分感傷。
“母親一·一·”尤雅靈小聲的叫了一聲,提醒母親好不容易請來少夫人,可不是閒話家宴的。她不想再過那種悲慘的日子了,不某地一定會被打死的。
秦漫見狀也不說話了,等待尤夫人朝她開口。看尤雅靈的神情,她該不會想就此留在尤府,不回她的夫家府來去了吧?莫說她母親如此失勢,就算是不失勢,這也是不可能的。
倘若尤夫人找她開這個口,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下來的.秦漫在心裡默默的想道。
尤夫人躊躇了一會兒,期期艾艾地開口說道:“其、其實……我是想、想請媳婦幫忙跟老爺說…說說雅靈的事情一一”她頓了頓.見秦漫神情沒什麼變化,心中放鬆語句便流利了起來:“雅靈在鄭家受了不少欺負,以前我是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怎麼也不能袖手旁觀的。可老爺昨日來說,明日就將雅靈送回去,而且老爺似乎不打算管這件事情。雅靈心中害怕,便不敢回去媳婦聰明過人不知是否有好的辦法?”
尤夫人也不是傻子,她自然不會說出要秦漫幫着雅靈留在尤府,讓那鄭家女婿上門的話來。她清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爺不管也是無可奈何,只不過她實在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兒受人欺負,這纔想讓秦漫幫着想一個辦法,看看能不能讓鄭家從此不敢再欺負她的女兒。
秦漫心中一鬆,看着尤夫人高出了微笑。尤夫人總算還不至於糊塗到開那種口的地步,既然尤夫人這麼說,想必也就是要她想辦法將鄭家震懾住罷了。她便沉吟了片刻,擡頭說道:“小姑既已嫁人鄭家,自是沒有他法。不過……夫君若能出面,派多些家丁擴院,場面大一些送小姑回去鄭家,再帶些禮物回去,臨走時放一些話…想必鄭家往後也不敢太過放肆了。”
“這樣一一真的有用嗎?”尤夫人遲疑着道:“雅靈過去之後也不能經常回來,她就算是受了欺負,又有誰知道呢?”
秦漫朝向尤雅靈,問道:“聽說小姑的夫婿是那虎頭班的掌碟,是吧?”
尤雅靈頓時滿臉羞愧,訥訥的答道:“是一一原本我是以庶女的身份嫁出去的,自然也就、也就沒有好人家匹配…能嫁給一個戲班子的掌班做正室,已經是很難得的了。”說到這裡她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而尤夫人則是難堪的別過了頭去。
秦漫此刻卻沒有功夫顧及尤雅靈的感受,就事論事地說道:“除了我上面所說的方法之外,小姑還可以對那鄭掌班帶一番話,就說皇上下旨讓我去重振秦家之後,我願意跟他合作,讓他們虎頭班成爲京城一戲班。我想,鄭掌班已經想取代如意班很久了吧?現在如意班銷聲匿跡,正是他們上場的好機會。”
尤雅靈猛然瞪大眼,驚喜的問道:“這是真的?少夫人說話算數?”她到底是鄭家的媳婦了,做什麼事情也都還是向着鄭家的,此時一聽有這等好事,她自然欣喜若狂。
秦漫原本也只是計劃出府後的事情,見那虎頭班在民間已經有了名聲,只是背景的問題而已,便想在此基礎上將虎頭班培養起來,想必經過了如意班那場‘貴妃醉酒“的戲造成的轟動,虎頭班應該不會拒絕聽她命令。誰曾想到她問過冷霜關於虎頭班的情況之後,這才發現虎頭班的鄭掌班竟然就是尤雅靈的夫婿!所以她也便拿來做了個順水人情,一箭雙鵰也未嘗不可。
“我自然不會誆騙小姑。”秦漫笑道:“小姑回去之後,將這番話與鄭掌班一說,鄭掌班便知道我是看着小姑的面上才與他合作,他自然不敢再對小姑不敬。我會讓送小姑回去的人放話給鄭掌班,若小姑再受到什麼委屈,我便會另立戲班,取消與他合作的事情。”
“是,多謝少夫人。”尤雅靈幾次欲開口叫一聲‘嫂嫂’,卻依舊還是沒敢開口真叫出來。也許,是天生的自卑;也許,是如今低人一等的身份。她想,同樣是庶出,爲何她與哥哥卻有着完全不同的命運呢?哥哥嫂嫂出府後,依舊風光,而她,…—她不禁苦笑了下。
秦漫搖頭道:“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小姑不必客氣。”她轉頭對尤夫人說道:“母親,門口家丁巳是破例讓兒媳進來,兒媳怕耽擱久了會惹父親生氣,現在事情既已有了解決之法,兒媳便與月成回去安排了。”
尤夫人忙道:“媳婦去忙吧,這次多虧媳婦幫忙了。”尤夫人感激的看着秦漫,心想幸好不曾十分得罪過這個媳婦,否則今1她對自己也不會是這般態度了。
“兒媳告辭,母親保重。”秦漫也知道,今天或許是暫時的最後一次跟尤夫人見面了。
她與尤子君出府之時,想必—尤老爺也不會讓他們來拜別尤大人,尤老爺現在恨尤夫人是恨的牙癢癢呢。
秦漫便起身,帶着月成一同出了丹淑院。回到靜寧院後,她卻發現月成一臉不開心,不由得笑問她:“月成,是不是怪我多管閒事了?”
月成撇了撇嘴道:“少夫人自己也明白,還問奴婢…那尤雅靈現在雖然被承認是正室所出,可她已經嫁人了,而且夫人也不受老爺待見了,少夫人何須對她們如此客氣,還幫她們這麼大的忙呢?人都說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少夫人這麼做,奴婢實在不解。”
秦漫便對一旁隨她進房的冷霜冷莉問道:“冷霜,冷莉,你們也認爲我不該幫尤雅靈嗎?”她這回打算派冷莉送尤雅靈回去,而她們若真如尤子君所說那樣值得一用,她們必定清楚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