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緩緩地降落,在着陸場旁吹起一陣沙塵。這裡是中國部署於埃爾塔大陸上的傳送門軍事基地,幾乎沒有幾個埃爾塔人能夠有資格出入此處——換言之,這裡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法理上的領土,只有持有簽證者才能在許可下入境。
偌大的傳送門基地,除卻安保系統和還在修建且極度機密的某個末日分區之外主要劃分爲四個區域:圍繞着傳送門修建起來的鐵路調車場和客貨站臺,機車維修區域,隔離洗消通道;維持傳送門這端航空戰力運行的跑道,塔臺,直升機着陸場,以及機棚和小型維護站;負責發射中小型固體火箭的發射臺,天文臺和測時基站;各軍政部門的辦公地點,以及各科研機構位於這裡的研究所,實驗室。
從天上看,這個用一年時間修築起來的要塞防禦顯得很稀疏平常。然而歐費蒙德里奇卻不是不能明白,看似很柔弱一刀就能劈開的鐵絲牆只不過是個顯示邊界用的擺設。入侵者所真正要逾越的,可是異界人那鋪天蓋地的鋼鐵暴雨。
直十八的旋翼在空氣中重新歸於靜止,在這之後,一男攜一女在一個帶路人和一羣黑衣步兵的協同下離開直升機着陸場和跑道,坐上接送的電瓶車。
“姓氏?”
“巴楊薩爾。”
“名字?”
“歐費蒙德里奇。”
歐費蒙德里奇稍事休息之後,就被帶入了一個小房間隔着一臺不知名的機器與人對話。
“這不是審訊,要怎麼說呢……嗯,我也不懂該如何跟你解釋,反正建議你不要在這裡說假話都好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回想着法蘭克對他的忠告,歐費蒙德里奇不經意間已經把姓名出生地乃至年齡都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來。
“請坐好,雙目注視紅燈。”
沒過多久,歐費蒙德里奇對面不知名的機器就開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拿好這東西,否則你在這裡註定寸步難行。”對面的異界人從機器裡拿出一張灰黃色的卡片,和另一個絲帶扣着的皮套。“你可以出去了,待會會有人來教你這怎麼用。但是一定要切記,不要丟了。”
傳送門基地倒還沒有先進到處處都用上了電子門鎖,需要用射頻標籤去“刷”。只不過歐費蒙德里奇這麼一個西方特徵明顯的男子和艾連娜這種酷似cosplayer的人物放在幾乎都是黃種人的基地當中實在是過於明顯,必須要有身份證件予以甄別出這到底是何許人也,以免不會被端着槍的保衛們一槍打成蜂窩煤……
出了這小房間,歐費蒙德里奇又被人兩面包夾地進了另一間混滿刺鼻消毒水味道的房間。這一次,歐費蒙德里奇連桌後人的面容都看不清了——白大褂,白帽子,臉上還圍着一塊白色的布。
“身上有跳蚤沒?”
歐費蒙德里奇使勁搖頭,心裡卻開始納悶來了。大將投誠,按理說應有對等的將領或者官員來迎,但自從踏下那奇怪的飛行機
器他卻未有得見除卻法蘭克之外哪怕一人過問他是何官職,爲何鐵了心來投——這些問題他都可仔細揣摩了多次。
好難得見到一個奇裝異服的白煞星,這個口罩遮不住絡腮鬍的大漢第一個問題是問自己身上有沒有跳蚤?!要不是身在敵後,歐費蒙德里奇還真要把舌頭都笑出來。
“看這個樣子應該是沒有,蝨子有麼?”
歐費蒙德里奇又搖頭。頭髮難受可是自己的事,他再忙好歹可是每天都到密涅瓦河裡去打個滾方纔罷休的——要是換成魯恰那個老懶漢,頭上都是蝨子他恐怕也不在乎。
歐費蒙德里奇搖頭完便要低頭——剎那間他卻沒想到,面前的那個大漢騰地站起來把整個室內的光線都遮住了一半,歐費蒙德里奇的頭頂頃刻間黑了一大片。
“別動,我檢查一下到底有沒有蝨子。”
絡腮鬍白煞星用手翻找還不算,更是掏出了能射出光的小棒子順帶查了歐費蒙德里奇的眼瞼,搞得他一頭霧水。但在後面兩個“隨從”的嚴重監督下,哪怕動一下也很爲難。歐費蒙德里奇剛想動,餘光裡就映出了門口那些個握着橡皮棍子的“隨從”。也罷,查蝨子,照眼角又不是要砍頭,查就查吧。
“不容易吧?辛苦二位了。”法蘭克一臉壞笑地看着被折騰得臉有點變形的兩個“貴客”。“行了,差不多到飯點了?我帶二位去吃飯,順便見幾個人。”
“誰?”歐費蒙德里奇並沒有跟着邁開腿。
“出面保住二位的人。”法蘭克也停住了腳步,“二位應該叫他們救命恩人也不爲過。”
走進餐廳內某個用玻璃和木牆隔起來的小廳,桌前一側已經有一男一女,另側還有一個老者獨坐首席。歐費蒙德里奇只覺得那老者好生熟悉,也不記得在哪裡曾經看到過。
歐費蒙德里奇又一回頭,卻發現引他們入廳的法蘭克早已不見所蹤。轉頭回來,只看到面前的老人謙恭地起身一立,卻是標準的蘭卡斯主人之禮。
教會中人?歐費蒙德里奇不覺腦中一震,各種“算無遺策”之外的可能性瞬間噴涌而出。這一切都是局?不對。雙月教會早就和異界人度起了蜜月?更不對……
“巴楊薩爾家的後生還真是俊俏。”老人挽起了歐費蒙德里奇的衣袖,“小夥子肯定在想我是誰,會不會要了你的命對吧?”
歐費蒙德里奇和艾連娜均驚呆的說不出話。雙月教會貴族的那股子氣質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養出的。
“那說起紅龍團,你總該清楚吧?”老人氣定神閒,又從鼻子裡嗡出了這一句。
“你……你就是?!不,這個樣子,應該不是一代?你就是雙月教會叛徒的……兒子?”
“正是,誒,奇怪了,我覺得老巴楊薩爾應該知道這一件事的纔對。怎麼會不認得我呢?真是奇怪了。”
“什麼事?”歐費蒙德里奇臉上只剩下了一個大寫的懵逼。
“當年我父親,
也就是紅龍團創始人之一鬧下彌天大禍,還是你曾祖父出面起碼保住了我父親一家人的性命呢。小子,這件事你爹沒和你說?”
歐費蒙德里奇又拼命地搖了搖頭。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自己在雙月教會審查異端的機構就職,到頭來卻和欽點的異端有莫大的聯繫。
世界在他眼裡一瞬間倒轉過來,黑變成白,白變成黑……
“巴楊薩爾這個姓氏,在蘭卡斯並不是十分少見,但這個年紀就能做到三十萬人監軍一位的,老夫一掰手指就知道是你家。別家的巴楊薩爾再怎麼大能,說不定現在還只能行走在西征軍千夫長的位置上,哪有你這麼官運亨通?”老人捋着鬍子,一邊咧着嘴一邊如數家珍地點破歐費蒙德里奇的玄機。
然而歐費蒙德里奇只能抱以沉默站在原地,這一切的衝擊來得實在有點大,他還根本消化不過來……
“先坐下吧,該上菜了。”吉哈特瞥見了遠處走來的送餐員,趕忙打斷了二人的懵逼對話。
“吉哈特,安靜。”老人挽着歐費蒙德里奇的手,轉過頭來就對歐費蒙德里奇換了臉色。“我父親欠我祖父家裡一個交待,更欠老巴楊薩爾一個交待。老巴楊薩爾救了我父親一家的人命,就算削職爲民,我和我父親都永遠記得這份恩情。老巴楊薩爾救了我父親一家,我今天救了他的曾孫子,也算是謝謝你給我,給紅龍團一次報恩的機會了!”
切開烤得香嫩的小羊排,歐費蒙德里奇才開始回憶起那些孩童中不能理解的細枝末節。爲什麼父親和祖父會莫名其妙地認識一羣按理說不在一個圈子裡工匠朋友?爲什麼祖父每年總會到蘭卡斯之外的島上住上幾天,不許他和父親跟隨?
“這一次我答應把你保下來,我還怕你不來呢。”小羊排和燒賣之後,一直對這次事情原委三緘其口的老吉哈特終於開了口。“所以我讓異界人給你用了失蹤的辦法,保證讓雙月教會生找不到人,死見不着屍,滿意嗎?”
“這也沒有辦法……”歐費蒙德里奇皺着眉頭。“我想出了多好的辦法,可是前有那些魔法師以命相逼,後又有朝中人慾取異界人財貨的專營權要對我不利,若不是被逼上絕路,我至於要投異界人這裡嗎?”
“彆嘴硬了,你的小玩具我又不是沒見着。”老人笑了笑,“異界人拿出來的都只是他們放在倉庫起碼五十年的老古董,要是動起真格的,還不知道現世神能不能佔到哪怕一點的便宜哇!說白了,他們只不過是拿你們在演戲而已。”
“演戲?”歐費蒙德里奇的瞳孔忽地一縮。“借我們的……人頭?”
“正是啊。”老人放下刀叉,以手比劃着桌子。“去過了門東市了嗎?還沒有?那我就直說了。要不是樹立起你們這一個罪大惡極的形象,埃爾塔人至於如此拼命地爲自己幹活?‘啊異界人這麼強我只要高枕無憂就可以啦!’這樣的想法,你想想就知道會有多少埃爾塔人這麼想吧?就是這個意思,懂了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