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黃榮膽大策 王城起風雲(二)

bookmark

段承孫是牧府的曹掾,與宋方同在牧府,應召而來很方便。

“你再去見一見姬韋。”

段承孫伏在地上,聞言擡下了頭,悄悄看向宋方,正碰上宋方陰冷的目光,趕緊又把頭低下。地板很硬,硌得他膝蓋疼,他侷促地挪了下屁股,調整了下跪姿,恭恭敬敬地應道:“是。”

“知道對他說什麼?該怎麼說麼?”

“下官愚鈍,敢請公示下。”

“昨天晚上,黃榮去了考功曹的客舍。”

“黃榮去了?”

宋方沒接他的話茬,自顧自往下說,說道:“黃榮走後,姬韋房中的燈,到天亮還沒有滅。……你覺得黃榮會對他說些什麼?”

“以下官猜度,不外乎威脅、利誘。”

“仗着中宮的寵愛,莘邇這個田舍奴,近日越來越不像話!橫行跋扈,蔑視王法!姬韋雖只是小小縣長,亦國家名臣!他竟然都敢派人去威脅,膽大包天!”宋方痛罵了莘邇幾句,眼神越加狠辣,盯着段承孫,說道,“你知道該對姬韋說些什麼了吧?”

宋方對莘邇的這番大罵,完全沒有根據,但宋方罵莘邇,近月已成常態,時不時的,當着段承孫等心腹面前,他都會破口大罵一番,純是出氣而已,本來也不需要依據。

段承孫心道:“你繞來繞去的,等於什麼都沒說,叫我怎麼‘知道’該對昭文說什麼?”

昭文,是姬韋的字。段承孫心裡如此想,無非一點不敢出口的牢騷罷了。

宋方想讓他對姬韋說什麼?不用直說,他自是明明白白。

段承孫應道:“是,承孫知道了。”

出了聽事堂,段承孫朝自己的官廨走去。

兩個前來向宋方稟事的府吏迎面瞧見了他,忙避到一邊,作揖行禮,給他讓出路來。

段承孫只覺陽光刺眼,舉袖遮住眉頭,沒有理會這兩個吏員,心事重重地經過了他倆。

與姬韋到底曾是好友,兩家並有姻親。現在雖然因爲仕途高低有別,兩下少了走動,但人孰無情,少年時那段歡筵笑顏,走馬章臺,滿樓紅袖招的時光,段承孫又豈能全然忘記?

回思出聽事堂前,宋方那咄咄逼人的狠毒眼神,以及他輕描淡寫的那一句“聽說姬韋嗜好羊肉,你與他也是朋友,再去看他,不可空手,捎條羊腿,帶把短匕,留與他罷”。

縱此刻初夏下午的陽光再曬,行於莊嚴牧府石板上路的段承孫如在冰窟。

他喃喃地說道:“宋公叫我拿把短匕給姬韋,是什麼意思?”不敢往下深猜,心中想道,“便是被莘邇給姬韋翻了案,證明他不應獲‘殿’之評,也不過是件小事而已。大可將此事推諉給具體負責考課的人,至多落個‘用人不察’,頂天了,罰些俸祿。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上次叫自己拿姬韋的弟弟姬楚威脅姬韋,這次又叫自己帶把匕首去。

雖是早就瞭解宋方的爲人,但這次涉及到的對象是自己的舊友、姻親,且不說有這一段情分在,已經頗覺姬韋可憐,如果這種“威脅故交”的事情傳出去,自己日後還如何做人?

段承孫難免牢騷滿腹,實是極其牴觸宋方的命令,不願遵照去辦。

他想道:“宋公沒說要我何時去見昭文。罷了,能拖一日是一日,我今晚先去看望一下姬楚,明天再去見昭文吧!”

當晚,段承孫到姬家,見了姬楚。

姬楚年輕,才十七歲,此前一直閉門讀書,很少與外界接觸,對他兄長而下面臨的兩難處境,他並不清楚。不但沒有擔心姬韋,姬楚反而還很開心。畢竟考評得“殿”,是一個惡名,將會大大地影響到姬韋以後的仕途,如能借此摘去“殿”的帽子,對姬韋、對姬家,都是好事。

姬楚文質彬彬,對段承孫這位長輩執禮甚恭。

堂中的燭光下,看着姬楚仍有些稚嫩的面孔,段承孫恍惚想起了他與姬韋。

他與姬韋相交的時候,可不就是這個年歲麼?姬楚與姬韋長得挺像,從他的臉上,段承孫找到了當年姬韋的幾絲神采。

“憶昔時,我與汝兄,還有宋羨、賈秦,我們四人幾乎日日相見,交臂遊玩,情同兄弟。

“我猶記得,有一次,從西域來了位高僧,登壇講法,我與汝兄等人共去旁聽。賈秦去得晚了,沒能佔着好位子,便一把抱起汝兄,把他扔到門外,搶了汝兄的坐榻。滿堂皆笑。汝兄生性溫和,卻亦不惱,從容地起來,拍拍灰塵,就在門外坐聽。

“汝兄那時的年齡與你現今相當,而他當時的氣度,真是不讓名流啊!”

段承孫沉浸在往事中,臉上露出微笑。

他仰起頭,不自覺地輕釦案几,過了片刻,笑容漸漸散去,他說道:“歲月荏苒,倏忽之間,已過十餘年。宋羨今居顯位,賈秦因受賈珍的牽連而身死家破,汝兄久在外縣,而我忝列牧府。我們這舊日的四友,如今莫說常見,便是人,也都已經湊不齊了啊!”

姬楚恭敬地說道:“今天我去給家兄送飯時,聽家兄說及,君於昨晚曾去客舍,與家兄見了一面。家兄提到君的時候,笑容滿面,正如君之現在。君與家兄的情誼,着實令後進羨慕。”

段承孫情緒複雜,半晌無語,最終說道:“是麼?”

“是。”

“我明天要再去拜訪汝兄,你有什麼話有我轉告麼?”

姬楚剛說了他今天給姬韋送飯,段承孫就問他了這一句。他又不是見不到姬韋,何須託段承孫帶話?姬楚感到段承孫似乎心不在焉的,覺得奇怪,不好詢問,便答道:“考功曹客舍的飯食簡陋,楚每天都會給家兄送飯,每天都能見到家兄,不敢勞君帶言。”

段承孫回過神來,“哦”了聲,說道:“對,對。”他像是自語,又像是在對姬楚說話,說道,“是啊,客舍的飯食粗陋。汝兄好食羊肉,頓頓無肉不歡。我明天給他帶條烤羊腿過去!”

離開姬家時,夜色籠罩的街上,已無行人。

姬、段兩族皆是武威著姓,姬韋、段承孫兩家都在舊城。如從夜空望下來,可以看到,在段承孫的長檐車離開姬家,行上街道後不久,有一輛牛車從中城的莘宅駛出,出了里門,轉上大街,沒有做任何的停頓,徑直行向唐艾家的方向。這輛牛車上,坐的正是去見唐艾的黃榮。

次日。

拖到日暮,拖無可拖了。

段承孫乃往考功曹的客舍,再次去見姬韋。

烤得金黃的羊腿,被架在案上,香氣撲鼻。

兩瓶西域的葡萄酒和一罈產自河北,來自魏國的名酒,放在羊腿的邊上。

段承孫去掉冠袍,並一力邀請姬韋也把冠帶袍服脫下。

兩人只穿着兩當,露出雙臂,分處東西,對案而坐。

方纔一日未見,姬韋的神色就憔悴了許多。

段承孫斟鮮紅的葡萄酒入碗,笑道:“這是龜茲國的美酒,別駕宋公賞給我的。我一向不捨得喝。昭文,來,來,你嘗一嘗,與咱們隴地產的葡萄酒可有不同?”

姬韋略略飲了一口,把碗放下,勉強笑道:“較以本土所產,確是稍微醇厚。”

“你沒去過西域,我也沒去過。但咱們都知道,那裡的日頭大,適宜葡萄生長。所釀之酒,比咱們這裡的好點,也是理所當然。你覺得好,那就多飲些!”段承孫端碗,殷勤相勸。

姬韋只好又喝了一口。

段承孫一飲而盡,摸了把沾到鬍鬚上的酒漬,笑道:“昭文,你知道麼?龜茲國人好酒如命。我聽討伐西域歸來的將士們說,輔國將軍攻破龜茲城後,勒令城中富戶貢獻禮物,以犒賞三軍。那些龜茲國的富戶們,家中藏酒無不數百千石,單隻葡萄酒一項,就獻上了近萬石之多!”

聽到“輔國將軍”四個字,姬韋的眼皮一跳,說道:“那麼多麼?”

“可不是麼!”

段承孫親手割下幾片羊肉,送到姬韋盤中,然後打開了那壇白酒,又斟下了兩碗,笑道:“昭文,這是中山清酒,號爲‘千日酒’的即是也。要放在以往,這酒雖然名貴,大概還算不上十分稀罕。而今中山被虜魏侵佔,與我隴州,中間且隔了一個虜秦,此酒,可就極是少見了啊!也是別駕宋公賞我的。我一樣不捨得喝,留到了今日,恰好你我可以痛飲了!”

“千日酒”者,意思是說喝醉以後,要醉千日。

這個酒,在當下來說,是比較烈的。

姬韋的酒量一般,又知自己現是愁腸滿腹,深恐酒入愁腸,越發容易醉倒,不敢多飲,抿了一口,便就把碗放下了。酒,喝不下,往常最喜的烤羊肉,他也是食不知味,幾乎沒動匕著。

段承孫倒是吃喝個不住。

左一碗西域葡萄酒,右一碗中山千日酒,間配以兩口羊肉,不到半個時辰,兩種酒被他喝了個精光,羊腿也差不多被吃了個乾淨。

酒勁上頭,清醒時不好說的話,可以說了。

段承孫扶住案几,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說道:“昭文!我昨晚去了你家,見到了你的弟弟。他與你年輕的時候,長的可是真像!過往之日,不可復矣!但昭文,來日,咱們尚可追啊!我今晚爲何又來見你?我想你定是心知肚明!看在你我舊交一場,你莫要再拿上次的話回我,這一次,你給我個痛快話!好讓我回去交差。如何?”

姬韋心道:“他昨晚去我家,見我弟弟了?”想道上次段承孫的威脅之語,頓時不由緊張,抓住案几的邊沿,看着段承孫,問道,“你見我的幼弟了?是宋公讓你去的麼?”

段承孫說道:“是我自己要去的。不過今晚再來見你,卻的確是奉的宋公之命。”他掂起案上,適才用來割肉的鎏金短匕,說道,“宋公不僅命我再來探視你,還命我把這柄短匕送給你!”

姬韋落目短匕上,匕首不長,也不是很鋒利,但應是沾滿了羊油的緣故,燭光一映,卻是閃閃發亮,耀人眼眸。

段承孫把案上的羊腿架子丟到地上,低下身子,越過案几,湊近到姬韋的身前,視線與之相對,壓低了聲音,說道:“昭文,我也是奉命爲此,迫不得已。”

他語氣真切,說道,“昭文,你常年不在王城,不知朝中而今的形勢。自先王薨後,別駕宋公與輔國將軍之間,相鬥得日漸激烈。我知這本來不關你的事,可誰讓你在顯美縣做縣長呢?你於今既然被牽涉到了其間,宋公與輔國將軍兩人,你就必須要選一邊投靠!

“輔國將軍近來雖然貴重,畢竟族聲單薄,何能與宋家相比?昭文,兩邊該選哪邊?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麼?

“我知道,你很冤枉,以你在顯美縣的政績,絕對是不該得一個殿後的考評,名入優等,是綽綽有餘的。但宋公想要用你的來打擊輔國將軍的名聲,你又能有什麼辦法?認命吧,昭文!認下了這事,過上幾年,有我在牧府爲轉圜,猶不失你將來的前途。你如不肯認,昭文,想想姬楚!他纔多大年紀?宋公如因此暴怒,雷霆風雨,姬楚焉能抵禦?”

段承孫把短匕放到了姬韋的面前,說道,“別說姬楚。昭文,就算是你,你,能抗住麼?”

門窗都關着,室內很悶。

姬韋的胸口生疼,像是心臟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一樣,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

他吃力地起身,推開了門扉。

院中的夜風吹入,清涼如水,打着赤膊的胳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姬韋慢慢地把袍子穿回,順手把段承孫的袍子遞給了他,說道:“你回去稟與宋公,就說我知道了。”

段承孫大喜。

送走了段承孫,姬韋回到室內,無神地盯着案上的那柄短匕,看了許久。

他想起了他的一個族兄。他的這個族兄少有高名,曾經獲得過多次的闢除,但他的這個族兄一次都沒有接受。直到如今,他的這個族兄仍然悠悠林下。較以富貴的人家,他這個族兄的日子固是過得清貧,可比照自己現下的處境,他的這個族兄至少過得安心。

姬韋懊惱地想道:“當初我爲何應了郡府的闢除,走上了出仕的道路?爲何我不肯學我的這位族兄?”現在後悔,已然晚了。

考功曹客舍的路上。

段承孫的車子吱吱呀呀地離開遠去,客舍院牆下的一處黑暗裡,潛出了一個身影。

第二十六章 太后請自信 益富情緒高第三十三章 舉手設錄事 反掌覆宋家(下)第三十一章 有錢始做人 好大的猴膽第四十章 辦學化胡風 炮肉月下食第三十一章 伐蜀首漢中 懇求太后教第十一章 顯美鄙蝦兵 麴碩報軍情第七章 勃野如秀木 令狐真龍身第二十二章 機敏促約成 魏主囑諸子(上)第四章 贈君葡萄酒 臨臺閱軍訓第二十三章 莘邇情仁厚 蒲茂降尊號第五十四章 擔責解仇怨 元光探敵情第五十四章 麴球拒秦衆 季和挫爽軍(中)第十二章 君長公事重 大力一見故第五十八章 太后玉趾訪 將軍恭謹對(下)第十二章 羊髦建援麴 宋方策擊朔第五十三章 蒲秦佔洛陽 江左攻下邳(四)第三十九章 乞活投蒲茂 計破鐵浮屠(下)第二十一章 傅喬典書令 雲光如妝容第三十三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一)第十八章 拓跋十姓貴 苟雄半渡擊第三章 禦敵策已備 張韶領兵至(下)第九章 一讓苟將軍 求援拓跋部第十五章 鐵弗狡詐徒 拓跋也曾強第十一章 蛇矮心念壯 小小樂不央第四十六章 姚謹辭動心 呂明平叛亂(中)第三十六章 練兵軍爲先 依士治豪強第五十八章 勃野丹心報 千里何人哉第二十七章 傅黃春風意 大力急事報第四十一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九)第四章 大事不惜身 曹斐意豪然第十二章 援手產成就 從茲覺我存第八章 季和將其計 宴荔父子議第二十一章 俠風非我願 人言不爲下第九章 果然是肥差 焉爲短視徒第八章 託請謁將軍 孟苟生矛盾第三十二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八)第四十九章 蜀攻彭模急 十里陌上停第二十二章 圖圖劫二路 風度有一吏第十六章 富貴不相忘 球營嚴且整第四十七章 子喬獻遺策 魏主東北遁(中)第十九章 入宮知天威 少年漸成人第四十四章 西出玉門關 龜茲有寶貝第三十九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七)第八章 翻雲真成雨 可敢入都城第三十七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五)第三十四章 何人吾可謀 無處不青山第三十三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九)第五十九章 將軍號輔國 力近與麴齊第二十五章 韜略冠國中 兇狡凌胡部第四十八章 麴爽大出兵 馬糞薰元光第六十一章 中正三步走 科考爲常制第四十八章 麴爽大出兵 馬糞薰元光第二十八章 黃榮膽大策 王城起風雲(二)第十四章 言慰悲慘將 心憂酒泉胡第十一章 苟雄索司隸 孟朗忍爲國第十六章 連環虛聲勢 蒲茂意決矣第三十二章 莘邇堪爲敵 宋閎蓄勢撲第四章 大事不惜身 曹斐意豪然第五十八章 一語穩士心 校場問高下第四十五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十三)第五章 勃勃志向遠 鐵騎漠中來(中)第二十八章 石銘十六字 寶掌也好人第二十九章 且失徵虜信 鮮少真矛盾第二十七章 黃榮膽大策 王城起風雲(一)第五十四章 蒲秦佔洛陽 江左攻下邳(五)第三十三章 舉手設錄事 反掌覆宋家(下)第四十八章 麴爽大出兵 馬糞薰元光第二十七章 黃榮膽大策 王城起風雲(一)第三十章 宋麴逐近利 內史同氾寬第三十一章 有錢始做人 好大的猴膽第十章 延曹奪槊精 賀蘭威名震(四)第三十五章 指點天下勢 歸入治郡策第十九章 元光秘事發 平羅成關鍵第十五章 輕騎趁夜東 貧道方外人(下)第四十三章 痛打落水狗 宋丞中奸計第五十章 膽壯自作餌 勿延襲敵營第四十七章 隴西多健將 張韶小特色第十一章 蛇矮心念壯 小小樂不央第五十一章 欲破酒泉先 功求襲斛律第三章 禦敵策已備 張韶領兵至(下)第二十二章 趙興報父仇 元光救獾孫(四)第一章 元光塊壘積 麴爽奏設州第二十九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五)第十一章 蛇矮心念壯 小小樂不央第二十九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五)第二十七章 甲騎向無前 三軍喚吾虎第三十四章 五日朔方下 殺一無名卒第一章 元光塊壘積 麴爽奏設州第三十七章 有球心亦安 左氏送臥具第四十二章 王成策取冀 唐艾議攻冉(中)第六十章 氾寬坐收利 莘邇一言怒第五十五章 檄召成都見 單騎赴桓營(下)第三十一章 伐蜀首漢中 懇求太后教第十三章 傅喬倉皇至 禿連狼狽回第五十四章 蒲秦佔洛陽 江左攻下邳(五)第二十九章 揖謝與用法 養士霸王術第八章 託請謁將軍 孟苟生矛盾第六十三章 萬里月色同 羣雄各異謀(下)第五十一章 胡兵攻勢急 莘邇穩如山第十五章 曼歌小解憂 元光謀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