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去。”陶伊扶着小悅的手,快速地說道。
“她跟你說了什麼?不要往心裡去,她就是這樣的人,說話向來刺人得很。”小悅擔憂地勸着她。
“沒什麼。”陶伊擠出一抹笑來。
不知道是怎麼走回小院的,陶伊滿心裡都是芸妃說的那句話,他的咯血癥越來越嚴重了……她好想知道他的身體到底怎麼樣了啊!
猶豫了好久,拿出筆硯來,她想給他寫一封信,就算是朋友關心一下,可不可以?
會寫的字很少,磨蹭了好久,也不過寫了幾句話而已,她找出了信封,封了口,把小悅叫了進來,把信放到她的手裡,央求着說道:
“小悅,你幫我這一回,幫我把信送過去,我想知道他怎麼樣了。”
小悅爲難地看着手裡的信,她要給青陽雲墨的信……這事傳到龍皓焱的耳中,不管是從感情上,還是從兩個國家的關係上來說,都是忌諱啊!
陶伊見她不答應,急了,連連搖着她的手,央求着:
“就一次,我真的想知道他的身體好不好?芸妃說他天天咯血,小悅,就算是朋友關心一下,也不對嗎?”
“娘娘,依奴婢的,你還是不知道的好,這樣私自聯繫,陛下會生氣的。”
小悅放下信,小聲勸道。
“可是,難不成讓我去問他?他會說嗎?”陶伊失望地坐了下來,看着那信發起了呆。
“陛下寵愛你,只要沒別的意思,婉轉着問問,奴婢想是沒關係的。”小悅把信拿起來,幾下就撕成了碎片,扔進了垃圾簍子裡。
陶伊輕嘆了一聲,趴到了書案上面,筆在紙上胡亂畫着。
小悅無奈地拿着紙簍子退了出去,這些東西還是燒掉的好!可是,陶伊這性子怎麼能在宮裡生存啊?別人稍微挑撥了一句,她便爲那人急了,若不是她,或者她心眼壞一點,被那邊收買了,把這信往龍皓焱面前一送,不知陛下要怎麼罰她呢!
陶伊也沒精神去選菜園了,懶懶地窩到了榻上睡了起來。
腦子裡亂亂的,一會是雲墨的臉,在溫柔地向她笑着,一會兒又是龍皓焱的臉,霸道得讓她逃不開的眼神,再一會兒,他們兩個人又刀劍相向了,那血淋的刀劍刺進了彼此的胸膛……她尖叫着,猛地坐了起來。
屋裡有淡淡的薰香,她是從不薰香的啊!
再定睛一看,自己哪裡是在自己的小屋?榻是長長的,前面有書案,堆着摺子,還有玉璽,往旁邊看,小太監們跪了一地,再仔細聽,外面還有吵吵鬧鬧的聲音。
“這是哪裡啊?”她下了榻,小聲問道。
“回娘娘,娘娘現在在陛下的寢宮。”
小太監低眉順眼地答道。
“啊?我什麼時候來的?”陶伊連忙問道。
“您一直在啊!”小太監也露出了一臉驚訝地神色來,這時,外面的吵鬧聲更大了,她皺了皺眉,問道: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外面的人在爭論,是殺娘娘,還是保娘娘!”小太監突然就笑了起來,陶伊定睛一看,這人的臉,怎麼是和自己第一天進宮時,給自己悄悄遞紙條的女孩子一模一樣?
“爲什麼要殺我?”陶伊嚇了一跳,連忙跳起來,往外跑去。
“因爲,你是妖孽!”小太監大笑了起來, 突然就拔出了一把劍,往她的後背狠狠地刺去!
劇痛,從心臟處猛地往身體每一個角落裡散開來,痛得讓她無法呼吸,她重重地跌了下去,然後艱難地往前爬着,那大門就在前方,她慢慢地爬到了門口,卻有一雙腳,重重地踩到了她的手上,擡頭,卻是龍皓焱,他冷冷地盯着她,把一封信往她的身上丟來:
“賤人,敢私通敵國!”
“我沒有。”她輕聲說着,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沒有!我沒有!她一遍一遍地大喊着:“我只是想知道雲墨過得好不好?”
聲音喊了出來,一切都安靜了。
她喘着粗氣,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是龍皓焱陰沉的臉。
“娘娘醒了。”小悅擔憂地說着,快步過來,扶她坐了起來:“作什麼噩夢了,嚇成這樣?”
她慢慢平靜了下來,看了看四周,她還在自己的屋裡,沒有那個小太監,也沒有刀光劍影鮮血淋漓。
“她說了什麼?”龍皓焱不悅地站起來,盯着她問道。
小悅說她在花園裡遇到了芸妃,芸妃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她一回來就做噩夢,還叫着雲墨的名字,這麼久了,怎麼還把那個男人放在心裡?難道這些日子,他做的都是白工夫?
陶伊搖了搖頭,垂下了眼簾。
“都下去。”他一揮手,衆人連忙退了出去。
他彎腰,扳起陶伊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問我,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還是帝寵,我告訴你,先有了男人對女人的喜歡,纔會有帝寵!但是,如果你受不起這寵,敢私通那邊,我絕不會手下留情!寫信這種事,我絕對不允許發生!”
說着,他一揮手,那些信的碎片就如同落葉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她有些惱怒起來,這算什麼?雲墨是他的敵人,可是不是她的!她怎麼可能爲了他,就把雲墨的一切都忘得光光的?她有和他聯繫、關心他的權利!這個,和感情無關!
倔強地跳下來,把地上的碎片片收起來,冷冷地說道: “寫不寫信,這是我的自由。”
龍皓焱看着蹲在地上撿信紙碎片的她,又氣又惱,她一定要這樣固執倔強嗎?她到底是不是女人?會不會撒嬌?會不會向自己討個饒?可不可以不要再心心念念地想那個青陽雲墨?她爲什麼不想想,現在她身邊的人是自己,她應該關心的人是自己!
他處理完政事,哪裡都沒去,徑直就往她這裡來了,可是一進門就聽她在說夢話,字字句句,全是雲墨的名字,讓他怎麼不氣,怎麼不惱?他的女人,時至今日,作夢都在叫別的男人的名字!
越想,心裡越發不爽快,忍了又忍 ,可是她依然蹲在那裡仔細撿着散得到處都是的碎片片,於是,他忍不住了,恨恨地,擡腳就往她的腰上踢去,力度不大,卻剛剛能讓她摔在地上。
陶伊沒防備,被他踢翻到了地上,腦袋卻碰到了牀榻的木沿上,砰地一聲悶響……她捂着碰痛的地方懊惱地轉過臉來,一雙水眸中噙滿了委屈的淚花兒。他怎麼還在用腳踢自己呢?在他心裡,自己就應該逆來順受,什麼都得順着他嗎?自己只是想知道雲墨的消息,有什麼不對?犯得着這樣大發雷霆嗎?他自己還有滿宮的女人向他眉飛色舞呢!
“你出去,我要休息了。”她擦了把淚,扶着牀柱站了起來,低聲說道。
嗬!又趕自己走?龍皓焱更怒了,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冷冷地盯着她,一咬牙,聲音更低沉了:
“陶伊,你若再不改改這性子,別怪朕冷落你。”
陶伊看着他鐵青的臉色,心裡的委屈一陣高過一陣,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雲墨的臉,他是不會這樣兇自己的!更別提用腳來踢自己!都是自己蠢,以爲他會像雲墨一樣,喜歡上了就會溫柔地喜歡!他不是那樣的男人,他是龍皓焱,他最擅長的,只是霸道。
看着她淚眼朦朧,卻依然一副咬着脣,一言不發倔強的模樣,龍皓焱惱火地鬆開了手,一甩袖子,掉頭就走。
門,被他重重地摔上,一聲巨響,嚇得外面的奴才們跪了一地,直到他去了老遠,一個個才得得瑟瑟地爬了起來。
小悅嘆了口氣,推門走了進來,見陶伊還坐在牀頭上抹眼淚,不由得又埋怨了起來:
“娘娘呀,你就不知道說幾句好話嗎?他是皇帝,是男人,你在夢裡一口一個雲墨,他不氣纔怪!”
“那他想踢我就能踢我嗎?”陶伊悶悶地說道。
“天啦,娘娘,說什麼踢不踢,陛下想殺誰就能殺誰呢!婉妃跟了陛下這麼多年,還不是關進了冷宮……”
小悅壓低了聲音,唸叨着,卻不知道這件事正是陶伊所介意的,一個跟了他這麼多年的女人,一顆心全繫於他,可是卻是這般下場,若不喜歡,他當年爲何要納她進府,若喜歡,爲何又見了新人忘舊人?
隔閡再度在二人之間建立起來,好不容易融洽下來的關係,在這個晚上降到了冰點。
陶伊度過了一個無眠之夜,像碾米一樣在榻上碾了一整晚,也沒能合上眼睛,只一個勁兒地想着自己和龍皓焱的關係,自己真的錯了嗎?不應該像要求普通男人一樣要求他?當然,自己只是鄉村的小寡婦,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陛下,哪裡能容下自己這樣的固執,他希望自己的人和心都完全地屬於他,就連呼吸也要聽從他的安排!
她纔不要這樣的束縛!
更何況,雲墨是自己依靠了六年的精神支柱,就算是愛沒了,這情份還在啊!怎麼可能讓她不去想、不去關心、不去牽掛?這種感情,是刻進了骨子裡的!是什麼人、什麼事都替代不了的。當然,他是不會懂的,龍氏的皇族裡哪裡來的感情?兄弟、父子,夫妻相殘!
他不會懂!
這是時光留下來的印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