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酒酪白了愛麗兒一眼:“聊天?聊什麼天?本來我和你這種叛徒就沒有那麼多話題好聊。你如果真的想要聊天的話,那我們不如聊聊你爲什麼會想要叛變吧!”
愛麗兒一愣,隨即帶着好奇的口吻說道:“你想知道我爲什麼想要叛變?”
甜酒酪用力地點了點頭:“當·然。我很想知道,爲什麼你們這種人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要去過,非要違抗皇室?爲什麼我哥哥那麼看重你,你卻想要反對他?藍灣帝國之所以到處都不太平,就是你們這種個利慾薰心的人不斷地搞出各種事端來。在背叛你們的皇帝的時候,你們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點的心痛嗎?”
原本,甜酒酪似乎是想要運用“大義”的名分來直接壓制愛麗兒。
但她可能沒有想到的是,在聽到她的這番話之後,愛麗兒臉上的笑容卻是漸漸消失,從而換上了一副十分嚴肅的表情。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愛麗兒緩緩地挺直腰部,不再靠着背後的暴恐熊那暖和的肚子,而是用一種一本正經的態度說道——
“本來,我覺得我或許可以用一種更加溫和的方式和你聊聊這個話題。不過現在既然你問出來了,那我就乾脆告訴你吧。”
“甜酒酪·碧藍,你覺得我背叛皇室,背叛帝國,是一種寡廉鮮恥的行爲是不是?我背叛了,然後還是因爲自己的利慾薰心的原因背叛了。”
“那麼我倒是要反問你,你爲什麼覺得你們碧藍家族的人就應該當皇帝?你們當皇帝,對我這種人來說又有什麼好處?我又爲什麼不能反叛你們?”
面對愛麗兒的反問,甜酒酪到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怯場,而是用一種義正言辭的眼神盯着她,哼哼冷笑了一聲,說道——
“爲什麼?哪裡有什麼爲什麼?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你們這些奴隸根本就沒有強大的力量,你們隨時隨地都處於被凌辱的地位。但是,是我們皇室給了你們保護,我們皇室調集軍隊,建立村莊,建立城郭,最後形成了這個帝國。”
“藍灣皇室至今已經延續了十三代,在前面的十二位先帝無一不是爲了帝國的事業獻出自己的所有精力。包括我哥哥在內,所有的皇帝都想要保護你們這些平民,組織軍隊抵抗獵兇座帝國,然後讓你們能夠想辦法安居樂業。”
“如果沒有我們藍灣皇室,整個帝國恐怕一直到現在都是分崩離析,四分五裂的狀態。好幾個國王彼此征戰,就好像幾百年前一樣整日都是各種各樣的戰爭,你們這些平民每天飢一頓飽一頓,不知道第二天究竟還能不能活着,每天都有上百種換着花樣的不同的死法。”
“這些歷史知識你在老滕樹學習的時候難道沒有學過嗎?沒有我們皇室,你哪裡能夠上得了學?沒有我們皇室,你哪裡能夠開公會?沒有我們皇室,你這樣的奴隸恐怕打從一開始就會進入妓院,然後不是被殺就是顛沛流離最後被折磨,最後餓死。”
“我們碧藍家族,就是拯救了你們所有人的保護者。難道你想要否認這一切嗎?”
面對甜酒酪的不斷質問,愛麗兒的表情依然顯得十分的平靜。
她只是默默地聽着,然後安安靜靜地等待這個女孩把話說完。
等到她完完全全停下所有的話語,展現出一幅信心滿滿的表情之後,愛麗兒卻是轉過身,伸手將那盤擺放在暴恐熊嘴巴旁邊的麪包盤子端了過來,放在了甜酒酪的面前。
很顯然,甜酒酪完全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瞥了一眼這盤面包之後,再擡起頭看着愛麗兒。
而愛麗兒則是伸手指了指這盤面包,說道:“那麼,尊敬的藍灣皇室的長公主殿下,您看看這盤面包。您覺得,這些麪包能夠讓幾個人填飽肚子?”
甜酒酪瞥了一眼這些麪包,呵呵一聲冷笑:“怎麼?沒詞了?又想要轉移話題了?”
說着這些話,甜酒酪表現出一副輕蔑的眼神望着愛麗兒。可是在接觸到愛麗兒那雙依然敏銳而沉靜的雙眸之後,她原本的輕蔑與高傲卻是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低下頭來,再次看着這盤面包。
“大概……十個人左右吧。畢竟有十份麪包嘛。”
愛麗兒點點頭,說道:“是啊,這裡有十份麪包,可以讓十個人吃一頓飽飯。然後……”
說着,愛麗兒將這個盤子向着甜酒酪這邊推了一下——
“現如今,這十份麪包都歸長公主殿下您了。您一頓可以吃幾個呢?”
甜酒酪立刻展現出一幅“你是不是想要找茬?”的眼神。但是看在愛麗兒那雙認真冷靜的眼睛之後,她雖然鼓着腮幫子,但還是回答說道:“我?剛纔我已經吃了一個了,所以說,我也只能吃一個。那又怎麼樣?”
愛麗兒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說道:“哦,那是自然的。您既然吃不了這些麪包,那麼就藏起來之後再吃吧。但是有一個問題,明天早上你依然會得到十個麪包,這樣下去可怎麼辦?”
用甜酒酪的思考來看,她一定會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當下,她擺擺手說道:“你究竟想說啥?明天早上我又有十個?那是不是中午我又有十個,晚上又來十個?一天給我三十個麪包?我哪裡吃得了那麼多?”
愛麗兒默默地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你吃不了那麼多。所以,你一定會將這些麪包儲藏起來,想着以後是不是等到出現什麼緊急狀況了,一時間收不到麪包之後再吃。不過長公主殿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得到的不是十個麪包,而是相當於十份麪包的財富呢?”
“麪包有可能會壞,但如果你拿到的是金幣的話,你還會覺得你吃不下嗎?”
甜酒酪歪着腦袋看着愛麗兒,顯得有些無語。過了許久之後,纔開口說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說清楚,別打啞謎。我這輩子最討厭有人打啞謎了。”
愛麗兒指了指她面前的那盤面包,用一種十分冷淡的話語說道:“很簡單,你,代表的就是皇室。而這些麪包,代表的則是那原本可以吃飽肚子的九個人。現在,這九個人因爲你是皇室的原因,而必須把自己手裡的麪包放下,一併供奉給你們皇室,從而開始餓肚子。”
“這就是我之所以會反叛的原因。這也是你剛纔說碧藍皇室多麼多麼的偉大,但在我看來,這個世界沒有你們比有你們反而會更好的原因。”
終於明白了愛麗兒的說辭,但是在這之後甜酒酪卻並沒有出現被說服的表情,反而是一副十分嘲諷的模樣。她十分鄙夷地哼了一聲,緩緩說道——
“我還以爲你是想要說什麼呢,原來就這?女僕,你的這些話去騙騙那些沒什麼知識的農民也就算了,但想要騙我?你真的是想多了。”
甜酒酪伸出手,稍稍指了指那一盤面包,繼續開口說道:“你剛纔說皇室拿走了農民們的食物?然後讓他們餓肚子?所以你們纔會反叛?哈哈哈!這簡直就是放屁!”
“你的比喻完全不恰當,因爲我們皇室歷任皇帝都很清楚,我們絕對不會做出把你們這些農民徹底弄死的做法!”
“你們負責繳稅,這樣我們皇室才能夠有錢拿。把你們農民全都餓死了,誰給我們繳稅?開玩笑,你所說的前提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面對甜酒酪的反駁,愛麗兒卻依然沒有多大的動容。她只是默默地等待甜酒酪把話說完,隨後繼續說道——
“但是,性質卻沒有任何的改變。”
“或許皇室會以爲並沒有從平民那邊拿走太多東西。可是你們皇室卻往往會忘記一件事情,那就是你們在積累起那些財富之後,留給普通平民們的財富就會越來越少。而財富這種東西,唯一的價值卻是在於流通。如果僅僅是把財富積累起來,在你們皇室的寶庫之中堆滿了金山銀山,實際上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理解嗎?現在回來想想你剛纔對於那些麪包是怎麼看待的。”
“你拿到十個麪包,但是你只能吃掉其中的一個,然後把其他的九個麪包全部儲藏起來。我們假設有一個存放起來之後就不會出現腐爛的完美場所用來珍藏這些麪包,那麼久而久之,你的倉庫之中就會儲藏有越來越多的麪包。這些麪包不會被人吃掉,它們唯一的價值就是變成了‘被儲藏’。”
“這會導致怎樣的結果呢?”
“這會導致製作這些麪包的人在每天製作的十個麪包之中,有多達九個其實是浪費的。他們消耗了自己的精力和時間,但最後卻把勞動成果變成了你的收藏品。可問題是,你擁有那麼多的麪包並不會讓你覺得足夠,你還是會覺得今後的每一天都要有十個麪包。轉換成國家來說,就是你們皇室永遠都不會說稅收已經繳納夠了,普通平民們可以不用再繳納了。”
“那麼,如果沒有你們這種皇室的話,結果會怎麼樣?”
“那就沒有必要再浪費那九個麪包,這些麪包可以更好地被人吃掉。而吃掉麪包的人有了力氣之後可以去參加勞動,創造出更多的麪包,做出更多的商品。”
“如此一來,整個社會的財富就會隨之增加。所有人的生活都會變得更好。”
“閉嘴!你在胡說!”
甜酒酪完全不相信這些,開口大聲喊道——
“你說的我們皇室好像存在就是吸血鬼似的!但是我知道,你說的都是錯的!”
“你剛纔說我們皇室把所有的財富全都藏起來?哈,這怎麼可能!如果我們真的可以藏那麼多錢的話,現在皇兄爲什麼還每天都在想着要弄錢?!而且,我們拿到了錢之後可是會花出去的,我們修橋鋪路,我們改造城郭,我們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這些事情你怎麼不說?!”
愛麗兒依然不慌不忙地說道:“看來你還是沒有明白。你剛纔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你們的這種‘吸血’行爲是絕對不會有利於普通老百姓的。”
甜酒酪一愣:“什麼?!”
愛麗兒:“或許你會覺得你們皇室拿到了錢之後,會轉過頭用在各種各樣的地方上。可是正如同你剛纔所表現的那樣,原本可以給十個人吃的麪包全都塞在你手裡,你最多也就只能吃一個而已。”
“如果你把這十個麪包中的五個賣掉,換成一份更加好吃的,鑲嵌了黃油和火腿的麪包,那麼你同樣也是隻能吃一個。”
“金錢的意義在於消費,消費的意義在於流通。金錢只有流通才會擁有價值,不會流通的貨幣等同於是一推死物與廢鐵。可是你們皇室成員總共也就那麼幾個人,卻享受着整個帝國幾十萬人的稅收供奉。你們覺得,你們的消費能力真的能夠完全抵得過幾十萬人嗎?”
“說到最後,終究也不過是變成了你們窮兇極欲,過着萬分奢靡的生活,但最後還是有許許多多的普通老百姓過着吃不飽飯,看不起病的生活吧。”
甜酒酪咬着牙,似乎想要極力否定愛麗兒的這番言論。她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後,再次張口說道:“你說錯了……你說的大錯特錯!”
愛麗兒默默地閉上嘴,等她反駁。
“你的意思是我們藍灣皇室擁有很多錢嘍?可是我剛纔也問你了,我們如果真的那麼有錢的話,我們的錢都道哪裡去了?爲什麼我哥哥還總是在想着搞錢?這種事情你總回答不出來了吧?”
對此,愛麗兒卻表現的十分淡定。她只是默默地聳了聳肩,緩緩說道——
“道理很簡單,因爲你們皇室不可能跑遍整個藍灣帝國,從幾十萬人的手中親自接過我們的稅款。”
“你們需要僱人,就好像你需要我從別人手裡拿過這十份麪包來擺在你面前一樣。”
甜酒酪:“所以呢?那又怎麼樣?”
愛麗兒倒是十分輕鬆地甩了甩手,淡定地說道:“很簡單,我在你面前擺了十份麪包,但是你知道我從平民的手中拿了幾份?我也許拿了十二份?拿了十五份?甚至過分一點,我其實問他們要了上百份,而僅僅是把其中的十份擺在你的面前。”
這一下,甜酒酪倒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沉吟片刻之後,她輕聲說道:“你是說……這些人才是蛀蟲?”
“不,我的意思是,你們都是蛀蟲。你們皇室,是吸取老百姓血的‘名義’,而那些人只不過是藉着這個名義來執行而已。而且,這種問題是你們皇室絕對不可能解決的問題。”
甜酒酪重重地哼了一聲,不服氣地說道:“憑什麼你說我們不可能解決?!如果是貪污問題的話,我記得藍灣七世也曾經處理過很嚴重的貪污問題!”
愛麗兒倒是有些噗嗤一笑,說道:“我知道,我看過七世皇帝的故事。可是隻要整個藍灣還維持着你們碧藍家族掌權的帝制,那麼你們就不可避免地讓自己的家族成員來掌管國家的各個層面,這就是你們口中的貴族。”
“但是,貴族,以及你們皇室,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在掌握了權力之後一定還是以滿足自己以及家族利益爲首要目標。那些貴族甚至會比你們皇室更加誇張地去徵收普通平民手中的麪包,將整個社會中的大量財富無止境地向着那些貴族們身上聚攏而去。爲了能夠儘可能地去聚斂財富,甚至不被其他人奪走,貴族們會出(和諧)臺各種各樣的法律禁止平民反抗,最後甚至不惜殺掉平民。”
“就算其中有一兩個貴族能夠站在平民的角度想一想,可是,那區區一兩個又有什麼用?當所有人都用貴族的身份壓制平民的時候,那一兩個爲平民說話的貴族完全可以當做不存在,不是嗎?”
至此,甜酒酪終於是忍不住了。她掙扎着從暴恐熊的肚子上爬了起來,站直身體,努力地想要擡起雙手,捏緊拳頭。儘管她的身體依然顯得那麼的酥軟,無法發出力氣,可她的臉色卻是顯得如此的猙獰,咬牙切齒,充滿了憤怒——
“你這個卑賤的奴隸!你在胡說八道!你把你人生中的所有不滿全都怪罪於我們皇室,全都怪罪於其他的貴族?!沒有了我們皇室,誰來保護你們這些低賤的奴隸?誰能夠讓你這麼安安心心的做生意?!”
對此,愛麗兒卻是十分淡定地點了點頭:“鵜鶘城可以沒有皇帝,我們甚至現在都在反抗你們皇室。既然我們鵜鶘城可以,那麼我相信整個藍灣地區都可以。可是相反,你們皇室可以沒有我們這些平民嗎?沒有我們這些平民給你們繳稅,你們吸誰的血?吃誰的肉?憑什麼過上那種日日笙歌,天天舞會,動不動就聚餐遊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