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段話,卻是再次讓甜酒酪愕然。她看着眼前這個愛麗兒那一副淡定的表情,卻是越看越氣,越看越覺得想要擡起拳頭朝她的臉上重重地揍下去!
可是現在,這個女人卻是依然靠在自己的契約魔獸的肚子上,一副十分舒服的模樣。當下,甜酒酪伸出手指着愛麗兒,大聲喝道:“給我站起來!你這個卑賤的奴隸!在我站着的時候,你這個下等人憑什麼能夠坐着?給我站起來!我命令你站起來!”
望着這樣的甜酒酪,愛麗兒卻是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看到她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能夠笑出來,甜酒酪更加不滿了,大聲喝道:“你笑什麼?!你難道完全就沒有絲毫的廉恥了嗎?!我罵你奴隸,你反而覺得很開心是不是?你應該爲自己的過去感到羞恥!你這個奴隸!”
愛麗兒默默地望着眼前的甜酒酪,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嘴角也是依然掛着那一抹笑容,緩緩說道:“我爲什麼要感到羞恥?我是奴隸出身,這是事實,我根本就沒有必要去否定。而且,我一點都不覺得我的奴隸身份有多少值得羞辱的。如果真的要說我的奴隸身份有什麼羞辱的地方的話……那我到是覺得,這反而是藍灣皇室的羞辱。”
甜酒酪:“你說什麼?!”
愛麗兒:“不是嗎?那個時候我才只有四五歲,甚至可能更小。我這麼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女孩子,突然有一天就被自己的父母拋棄了,然後一轉眼就變成了一個奴隸。你剛纔還說藍灣皇室會友善地對待每一個平民,那我爲什麼會在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突然變成了奴隸?”
“我這樣的奴隸在公爵府內還不少,有太多太多的少男少女和我一樣被拋棄,或是被那些貴族買下來。我在公爵府的奴隸編號是1026,數字越大,代表着越晚進來。換言之,我已經是公爵府錄入的第1026名奴隸了。”
“公爵府是這樣,那麼其他的貴族家裡,向我這樣的奴隸數字恐怕更多。請問,我們這些奴隸是你們藍灣皇室通過攻打他國,俘虜來的嗎?我想不是。畢竟藍灣帝國最近幾十年除了和獵兇座之外,基本上沒有動過武。”
“既然如此,那麼請問藍灣皇室的甜酒酪·碧藍長公主殿下,爲什麼在你們皇室的統治內,我們這樣的奴隸數量會那麼多?爲什麼我們會有那麼多的悲痛?我們甚至在不到十歲的時候就必須去照顧你們這些上等人,動不動就又是打又是罵,死了也沒有任何人會去惋惜。”
“這樣的奴隸身份,我爲什麼要去羞恥?同樣的,像我這樣的奴隸數量那麼多,你們皇室又有什麼資格不感到羞恥?”
愛麗兒擡起手,輕輕敲打自己的胸口,神情自然地說道:“要我看來,我的存在恰恰就是你們皇室罪惡的證明。你不這麼覺得嗎?甜酒酪·碧藍。”
一時間,甜酒酪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辦法說話了。
儘管在胸中還有千言萬語,似乎還有許許多多用來反駁的語句可以說出來,還可以強行用各種理由辯駁一番。
可是,當她看着眼前這個女孩子的那雙眼睛的時候……
看到她那雙乍看起來十分的柔軟,但在那柔和的目光之中彷彿駐紮着最爲堅硬的鋼筋鑄鐵的時候,甜酒酪終於也開始明白,自己這個時候哪怕說出再多的反駁的詞彙,那絕對不是在想辦法說服眼前這個女人,而是在想盡辦法繼續欺騙自己……
欺騙自己這個身爲皇室,但卻被貶低的完全沒有任何作用的皇室身份……
見甜酒酪不再說話了,愛麗兒這才緩緩起身,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
她稍稍伸了個懶腰,轉過頭望了一眼甜酒酪。在看到她現在這種完全呆若木雞的狀態之後,自己也是呼出一口氣,起身,走向訓練室的大門。
“在你看來……我們皇室……就那麼不堪嗎?”
在愛麗兒的腳步剛剛邁出沒兩步的時候,身後卻是再次傳來了那個皇家少女的聲音——
“你就那麼恨着我們皇室?你想要推翻我們?就像是其他的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戰鬥,然後用一個皇者取代另外一個皇者嗎?”
愛麗兒緩緩回過頭,望着那個依然站在原地,雙手不知什麼時候終於捏緊形成拳頭,眼神中閃爍着一絲堅忍的女孩——
“說的那麼冠冕堂皇……說的那麼大義凜然!但是,推翻了我們碧藍家族之後……又怎麼樣?你又能夠做到怎樣的地步?讓我來告訴你,你會變成什麼……”
“你會變成另外一個皇族……你會以女皇的身份君臨這片大地?但是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會變成你剛纔嘴裡最最厭惡的那種所謂的皇族!什麼從平民們那邊吸血,什麼爲了讓平民們吃飽飯,能夠看病……到了那個時候,你能夠做的事情還不是和我們皇族現在所能夠做的一樣?!”
“既然如此,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責怪我們?只要你想要掌權,只要你繼續這樣走下去,要不你就是被我哥哥殺掉,要不你就是成爲了另外一個碧藍皇室……這一切都是不會變的,永遠……永遠都不會變!”
面對甜酒酪現在的狂暴與質問,愛麗兒一時間彷彿啞然了。
這並不是出於什麼謀劃,也不是因爲有什麼複雜的心理博弈。而是愛麗兒此時此刻,真的突然間無話可說了。
取代碧藍家族,徹底掀翻這個統治了藍灣地區幾百年的皇室?
然後呢?然後,這片大地上就會失去了領導者。而失去了領導者的地區會變成什麼樣子,光是想想不就知道了嗎?
每一片區域必須要有一個領導者。
換言之,自己要取代碧藍家族,成爲另外一個皇室?或者說不是自己,而是其他的某人成爲了另外一個皇族?
所以……這一切有改變嗎?
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啊。
如果說,自己剛纔表達了帝制本身就是一種殘酷的制度的話,那麼不管是自己還是其他人成爲下一個藍灣皇帝,那麼這樣的行爲不是會繼續進行下去嗎?
就算現在這一代的自己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成爲一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那麼……將來呢?
將來那個再次成爲了藍灣這塊地區的皇帝的人,到了老了之後,是不是還能夠保持初心?
就算那個創始皇帝終其一生都能夠保持好好對待老百姓的心理,能夠下定決心根除各種各樣欺壓老百姓的行爲。那麼……下一個皇帝呢?
下一個皇帝,會同樣如此嗎?
賢明的君王在歷史上的確出現過,但是出現的更多的卻是各種各樣對於老百姓來說沒有什麼好處的噁心的統治者。
就算開頭幾代多多少少都是賢明的君主,可是隻要這種帝制不斷地傳承下去,那麼遲早有一天一定會傳到某個絕對不把老百姓放在眼裡的皇帝身上……
所以,自己在反抗碧藍家族……反抗猛浪,反抗潮汐,反抗以他們爲首的帝王制度……究竟又有什麼意義?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代表着一切終究只是一場輪迴?哪怕是自己掌握了元素武器,將來也會有掌握了元素武器的皇帝繼續將老百姓變成奴隸……
而等到了那個時候,老百姓們又能夠用什麼東西來反抗呢?
在愛麗兒這邊默默思索的之後,那邊的甜酒酪卻是在那麼大聲怒吼了一遍之後,開始因爲疲倦而不斷地喘氣。
她張大嘴巴,因爲身體上的枷鎖負擔而讓她整個人都顯得虛弱不堪。
不過,在感受到身體的疲倦的同時,她也開始端詳起面前這個哥哥的情婦起來。
她看起來……似乎是在思考?
她又在思考什麼呢?
說實話,看着愛麗兒現在默默注視着自己,卻什麼話都不說的模樣,甜酒酪心中的那種衝動感覺消失之後,害怕的心情卻是不由自主地升了起來。
甜酒酪一時間不知道這個人魚之歌的會長究竟是想要對自己做什麼?還是說自己剛纔所說的那些話讓她覺得惱羞成怒,所以乾脆想要殺掉自己嗎?
在這樣的猶豫良久之後,甜酒酪再次靠着暴恐熊,忍不住開口說道:“你……你想幹什麼?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你是嫌我煩了對不對?你想要殺我了對不對?”
對此,愛麗兒卻是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身爲皇帝,就意味着手中的權力失去了制約。而一個失去制約的權力將會不可避免地走向墮落。甜酒酪,你是想要說這個,對嗎?”
甜酒酪一愣,她以爲愛麗兒是在開玩笑,可是看她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神,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回答,只能帶着忐忑的心情說道:“你……想幹嘛?你究竟想要幹嘛?”
愛麗兒再次搖了搖頭,隨後卻是再次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失去制約的權力將會不可避免地陷入墮落。可是,要怎麼來限制皇帝的權力?可如果皇帝的權力被限制的話,限制到哪種程度算是好?而一個被限制了權力的皇帝又要怎麼發號施令?又要怎麼掌控整個國家?嗯……沒錯,就像是你身上的這份枷鎖一樣。”
愛麗兒捏着下巴,開始饒有興致地看着甜酒酪現在這樣舉步維艱的模樣,再次輕輕點了點頭:“太過嚴重的束縛,只會讓你完全沒有辦法使用任何的力量。雖然可以完全控制住你,但是卻無法讓你的力量發揮出適當的作用來。現在的你就是我的囚犯,換言之就是‘制約力量把權力死死地按住’。”
“在你完全發揮不出任何力量的情況下,你這個‘皇帝的權力’基本上等同於沒有。既然沒有,那爲什麼還要你存在?完全可以殺了你……換言之,制約的力量將會反過來殺死統治力……結果就是統治力消失,你這個人也就沒了,一切都只能走向另外一個循環……”
在聽着愛麗兒依然這樣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語的時候,甜酒酪真的開始有些害怕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舉起拳頭直接護在她的臉上。
不是因爲憤怒或是仇恨,完全是因爲害怕……如果可以用拳頭貨真價實地在她的臉上打上一拳的話,或許她就不會那麼害怕了。可是現在……她辦不到這一點。同時,眼前這個女人的“瘋言瘋語”讓她感覺似乎有某種十分不詳的事情正在這個女人的心中誕生……
“那……如果稍稍放鬆一點對力量的制約呢?採用何種方法才能夠保證君權的強大統治力量的同時,還能夠保證君權不會太過分呢?嗯……或許,可以試試看。”
就在甜酒酪還在猶豫的時候,愛麗兒卻是突然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打開訓練室的門,在這裡面的甜酒酪還沒有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那個女人卻是突然抱着那隻奇怪的貓魔獸重新走了進來。
“你認真的?”
娜帕別過頭,衝着那個摟着自己的人類女性露出一個十分疑惑的表情。
愛麗兒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想要考慮一下這裡面的問題。眼前既然有一個那麼好的實驗對象,那我當然希望能夠試試。”
這隻貓魔獸立刻用一種好像在看瘋子一樣的表情看着愛麗兒,隨即嘆了一口氣,說道:“雖然我聽你簡單地說了一下,但我還是沒有能夠理解這裡面究竟有什麼關係……不過我奉勸你一句,你要面對的可不是什麼善良的小可愛,而是一個隨時隨地都想要你的命的強大格鬥家。而且,這個格鬥家還和一頭恐怖的暴恐熊結成了契約,一個失誤,你的小命可就真的不保了。”
愛麗兒用力地點點頭,也不知道她究竟聽明白了沒有,而是十分堅定地說道:“所以啊,我希望你能夠將束縛調整到一個不會讓她直接變成廢人,但又不會讓她威脅到我的性命的地步。這個度如果能夠掌握好,那麼我覺得或許可以讓我產生些許的靈感或是想法。我總覺得似乎有那麼一點好想法了,但卻總是隻是在腦海中靈光一閃,沒有辦法形成具體的語言來描繪出來。”
對於愛麗兒,娜帕早就知道她這個人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屬於完全“瘋了”的類型。甚至有可能比達克更加瘋狂的那種。
可沒有辦法,既然娜帕之前已經答應了要幫忙,現在也不能拒絕,只能說:“我儘量試試……讓她保持着一種可以輕鬆一點行動,但卻不能對人造成傷害的地步是吧?要求還真是多……”
說完,娜帕轉過頭,伸出一隻肉肉的肉墊對準了這邊的甜酒酪。
一時間,許許多多的金色光芒在甜酒酪的身上浮現,待得金色光芒稍稍散去些許之後,就可以看到在她的身上捆綁着許許多多簡直如同手臂那樣粗的鎖鏈。
此時,這些鎖鏈開始宛如有了生命一般地開始緩緩退縮回去,一條又一條地消失。同樣的,在她身後的那頭暴恐熊的身上的鎖鏈現在也是迅速撤退,消失殆盡。
最後,甜酒酪和暴恐熊身上的大多數鎖鏈都消失,只剩下雙手雙腳,以及她們的脖子上還掛着的總計六條鎖鏈了。
“喏,給你。”
伴隨着娜帕的肉球一樣,連接着甜酒酪和暴恐熊脖子上的那兩條鎖鏈分別飛了過來,懸浮在愛麗兒的面前——
“這兩條鎖鏈就交給你了。如果你遇到危險,那就用力地捏這鏈子。只要你用力一捏,她們脖子上的鎖鏈就會勒緊,讓她們瞬間體驗窒息的痛苦。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你所想要達成的程度。”
望着自己脖子上的鎖鏈,甜酒酪一時間顯得氣惱起來!畢竟自己可是堂堂的帝國長公主,現在卻被人像是奴隸一樣地用鎖鏈鎖着脖子?!
不過,在看到那頭貓魔獸之後,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滿,她還是隻能忍住了。
相比之下,愛麗兒看到這兩條鎖鏈卻是十分的熟悉,輕輕點了點頭地伸手捏住,說道:“這種東西啊?我小時候也戴過。只不過那個時候我戴的鎖鏈內部還有尖刺,一拉尖刺就會刺進脖子裡面呢。行,那我就先試試吧。”
聽到這句話,甜酒酪略微一愣。同時,當愛麗兒熟門熟路地捏住的瞬間,所有的鎖鏈都瞬間消失,就像是從來都不存在一般。
不過,愛麗兒卻還是能夠感受到掌心之中的那種結實的感覺。她看了看眼前顯得有些迷茫的甜酒酪,略微想了想之後,取出她脖子上的鎖鏈,輕輕一捏。
“嗚!!!”
剎那間,甜酒酪的臉色就變了。她開始用力地去抓自己的喉嚨!
見此,愛麗兒連忙鬆開手,甜酒酪這才略微緩過一口氣來,開始不斷地去撫摸自己的脖子,似乎是在確認還存在不存在似的。